「白珩崴是我儿子没错吧?」
「嗯。」
「既然是我儿子,我哥哥的儿子,他不是该叫堂弟?我妹妹的儿子,他该喊表哥,不对吗?」
「没错啦……」
好象是这样没错,可是,感觉怪怪的,就像前两天……对了!就像前两天在他办公室告白,她忘了该问问他是不是爱她?
她居然把这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遗忘到现在才又想起来。
「妳知道没错就好。对了,棻棻就是当初小雯子告诉妳的那个相亲对象。现在妳应该了解,妳有多误会我了吧?我没娶她,是我哥娶了她。」
「旭怀,我从来没听你像现在这样说你的家人,我以为你跟他们感情不好。」
他哥哥、妹妹、爸爸?从没听他喊过这些称呼。头一次听林旭怀这样谈家人,她刚刚才想起要问的问题,又给忘到火星去了。
「我跟他们的感情,确实没好到哪里去。妳该起来了,去冲个澡吧!随便穿件洋装就可以,不用打扮得太漂亮。」
他抽出被她躺得酸麻的臂膀,一件一件收拾散落在地的衣物,往二楼上去。踩了几个阶梯,他向下望,对着好不容易自地板上,将自己拔起来的白瑞绮说:
「绮绮,等一下记得到二楼、三楼的阳台帮妳那些花花草草浇水。从现在开始,那些花草归妳管,我懒得再帮妳整理了。整理了三年,真是累死人。」
花草?她以为以他的脾气,早让那些植物被太阳晒死了,要不他也会亲手拔光它们,以前,他不是老嚷着要拔光那些杂草吗?
他还养着它们?
比起林旭怀头一回喊她「绮绮」的震撼,那些花草依然活着的消息,更让她恍惚。
哎……这两天,她怎么会只在一楼活动呢?要是早知那些花草还活着,她一定会想办法上楼晃一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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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家里这么热闹啊!」
林旭怀拉着白瑞绮的手走进大厅,挑高四米六的大厅,让华丽的水晶灯映照得温馨舒适。
在他们进屋子里时,旭薇的继子Andrew逗着旭尉一岁大的儿子玩:商耕煜揽着旭薇窝在沙发上;棻棻坐在老人家的身边,不知跟何仲亮嘀咕些什么;何旭尉则拿着一叠数据,在单人沙发上认真研究着。
林旭怀跟白瑞绮有些像是没事先知会而突然造访的客人,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剎那间全惊诧地集中在两人身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拿着一堆数据表的何旭尉,他放下手上的文件,起身朝白瑞绮走去。
「小绮,妳终于得到妳想要的了!恭喜妳。」
何旭尉出乎所有人意料,上前抱了抱白瑞绮,他对白瑞绮的称呼也跟他的动作一样,让人惊奇。
在所有人都弄不清楚状况前,林旭怀不客气的拉开了何旭尉的拥抱。
「干嘛?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何大哥,对不起,旭怀他还不太知道……」
何旭尉放开她,笑了笑。「不知道我们交情有多好?」
「可以这么说。」
「你们谁要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坐着的何仲亮瞧了又瞧林旭怀的手,确定是他紧紧抓着人家的手不放。
何旭尉笑笑,走回自己原来的位子,没打算帮林旭怀解释的意思。
他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啊……已经非常照顾了,对于胞弟该负责解释的这项工作,他可没打算连带照顾。
「大家都到了,可以开饭了吧?我肚子饿。」林旭怀一句话,所有人立刻离开位子,很有默契地全往餐厅移动。
至于两个孩子,Andrew抱着旭尉的儿子,跟着大人一道往餐厅走去。
白瑞绮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林旭怀拉了拉她,她才被动地迈开脚步。
她没料到,何家人对林旭怀会……这么好!
他看不出来吗?看不出大家都对他很好吗?他才一句肚子饿了,所有人马上移动。为什么他还说跟家人感情不太好?
大家各自找了位子,坐定位后,有一小段时间大人们都没说话,反倒是孩子先打破沉默。
「Uncle Lin,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是Andrew,你好。」说话的是旭薇的继子,她先生已逝前妻所生的孩子。
他是个很漂亮、很懂事的孩子,旭薇算是个幸运的后母。
「你好,Andrew。我旁边这位是白瑞绮阿姨,你暂时可以叫她白阿姨,
依中国的称呼,你该喊我一句小舅舅,我打算下个月娶这位白阿姨,下个月开始,你就得改喊她小舅妈,或者你想用西洋式称呼,喊她Aunt也行。」
说他是对孩子解释,不如说他是对整桌子、整家人「表态」。
「Aunt妳好,我是旭薇妈咪的继子,这是我爸爸Archer。很高兴妳就要变成我们的家人了。」
商耕煜对白瑞绮点点头,微笑。比起他爱说话的孩子,商耕煜显得内敛,教人难以捉摸。
白瑞绮也礼貌性点头微笑,她满脑袋都是林旭怀刚才出口的话……下个月,他要娶她?!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说话的是何仲亮,他目光炯炯,盯住林旭怀不放。
「我说下个月要跟我旁边这个女人结婚,这样够不够清楚?」
「她是谁?」
孩子要结婚,何仲亮当然该高兴,但儿子的态度就好象……好象没将他们这些家人放在心上,好象结婚是他一个人的事似的。这让何仲亮这个做爸爸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她是白应然的女儿,你不知道?」
何仲亮张大了嘴,吭不出声。他当然不知道啊!他该知道吗?
「伯父,你好。」
「嗯……好。妳父亲知道你们要结婚吗?」何仲亮不相信几十年的好朋友会隐瞒他这种事。
「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呢?她自己都是现在才知道啊!
「你们很确定要结婚了?」何仲亮来回在白瑞绮与林旭怀之间张望,总觉得哪里奇怪。
「确定。」林旭怀说。
「不确定。」白瑞绮说。
两人顿时互望,一时气氛很尴尬。席间,没了声响,连孩子都察觉到气氛诡异,正襟危坐不敢乱动。
何仲亮总算明白哪里怪了,他就是有种「这对孩子还没协调好」的感觉。
「妳说妳爱我,妳该不会是忘了吧?」林旭怀气呼呼的,也不顾家人都在场,大声质问起白瑞绮。
「我没忘……但这是两回事。」白瑞绮恐惧着林旭怀突如其来的怒气。
她不懂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在替他维护权利,他不明白吗?
这两天她其实不是完全没机会问他,可,她太胆小了,害怕问了他爱不爱自己后,会得到否定的答案。她像鸵鸟,把自己埋在他温暖且让人昏眩的怀抱里,不想面对真实。
也许林旭怀在她用气球告白那天,被她感动了。所以他带她回家,跟她做爱,拥抱她、亲吻她。
说不定,换成别的男人也会这么做,毕竟面对一个主动上门投怀送抱的女人,有几个男人会拒绝?
如果林旭怀有一点点爱她的话,不必她再开口问他,他自己就会说的。
所以,她只是自欺地安慰自己,她没时间亲口问他爱不爱自己,其实,理智早向她分析了答案。所以,她不敢问、她避免去碰触爱不爱的问题。
「什么两回事?看来我们得谈谈。走!」林旭怀拉住白瑞绮的手腕,将她拉离位子。
「你们吃你们的,我跟这个笨女人到楼上,有事要谈。
对了,爸,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这女人替我生了个两岁大的儿子。
你要是不信的话,打电话问问你的老朋友,顺便替我问问他,为什么要帮这笨女人隐瞒?
还有,何旭尉,你最好也开始准备一下你的解释,没事干嘛帮这个笨女人的忙,给她机会荼毒我。我早晚会被她气死!」
两个人花不了几瞬时间,便消失在餐厅。
一桌子人面面相觑,对食物彻底失去了兴趣,林旭怀的话像炸弹,炸得这一家子人头晕脑胀。
一个两岁大的儿子?何仲亮在几秒之后忿忿起身,他不敢相信,几十年的老朋友,居然藏了他的孙子?!他的孙子耶!
这口气他怎么忍得下?他要去打电话!不不不……他要看他的孙子,现在、马上就要去看!
「你们谁有空载我去云林?我要去看我孙子,或者我找司机送我算了!」
几个年轻人互相看了几眼后,很有默契,全站了起来,何旭尉代表大家说话:
「爸,反正明天是假日,我们全部一起去好了,顺便跟亲家认识认识。这屋子,就留给楼上的小俩口谈判,我们不打扰他们。」
「是啊。难得我们全家一起出去玩。」旭薇说。挽住商耕煜的手,轻笑。
「那好吧。我们都去。」
「带点东西在车上吃吧,大人禁得起饿,孩子可不禁饿。」棻棻说。
十几分钟后,百坪大的屋子,只剩下在二楼完全不知状况的小俩口,连屋子里的两个佣仆、一个司机,也一块儿前往云林凑热闹去了。
真是可惜了那满桌美味菜色啊!
第九章
「妳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两回事?」
林旭怀气冲冲地拉着白瑞绮上二楼,进了自己好些年没回来住过的房间。
若不是他那样生气,他会注意到,他的房间一直维持相同摆设,没更动过。
床单还是他喜欢的深蓝色,床柜上的花瓶里插了一束开得正艳的白色玫瑰。这房间,干净得像是主人每天都会回来过夜似的。
而其实林旭怀已经整整五年没在这房间过夜了,最近一次踏进这卧室,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你不要那么凶,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大家都在楼下,我们这样上来是不是不太好?可不可以等大家都吃饱了,我们回去再说……」
「还等?我等了三年不够吗?还要等多久?!再等五年、十年吗?等白珩崴大到可以娶老婆了,妳才想给我一个好解释吗?!
我不等!楼下那几个人要吃饭是他们的事,我要妳给我一个解释,妳现在就得给我解释清楚!」
亏得这房子隔音极好,要不,他这等没形象的吼叫声,传给全家人听清楚了,他真的不用继续做人了!
全天下,只有白瑞绮这个女人能搞得他像现在这样「心神丧失」。被她气死绝对是早晚的事,他现在就快被活生生气死了!
他等了三年?什么意思?白瑞绮低着头,咬了咬牙,万分艰困地开口:
「我爱你,你一定不晓得我有多爱你……我曾经在匈牙利住了半年,在匈牙利一万二台币就可租层房子住半年,每个月去市场买菜的伙食费不到三千元。有时自己煮得厌烦,上大馆子吃喝,连小费五百元就可以吃得很好--」
「白瑞绮!」林旭怀气得彻底失去控制。他不过是要一个解释,要她解释一下「爱他」跟「嫁给他」为什么是两回事?!她却跟他讲一堆废话,她是脑袋不正常吗?
「妳讲这些废话干嘛?!我要听妳不嫁给我的解释!不想听妳废话!」他大吼。
「我是在解释啊……」白瑞绮抬头一双眼迎向林旭怀,低声说。
林旭怀讶异的瞧见她那双眼盈着水意,她该不会是想哭吧?
「那是我旅行最久的一次,我在西雅图找到你的前一天,才刚结束匈牙利的旅行。到工作室工作后,我再也没办法做那么长时间的旅行了。我在工作室做了七个月又……」
「又十一天!」林旭怀接下她的话,明亮着一双眼直勾勾地看她,他的愤怒消退许多,逐渐能够平静听她似乎没什么关连性的「解释」。
白瑞绮睁大了眼,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跟自己一样清楚。
「对,七个月又十一天。我决定再去旅行,那次我去了捷克,捷克邻近匈牙利,一班公车就能到得了。
我以为我能在那里至少住四五个月,可是我不能!我才到捷克第一天,就发了疯似的想你,我在捷克只待了两个多月,感觉很痛苦,每天都想着你。
后来我的旅行,一次比一次短,最后甚至只能离开你两,三天,就必须回来,因为想看见你的渴望实在太强烈了……
我旅行是为了你,因为你说过,你希望能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我恰巧有四分之一吉普赛人血统,我向我的母亲学习如何过吉普赛人的生活。
我以为我这么做,可以吸引你、可以让你在遇见我之后,爱上我……我试图忘记我的吉普赛母亲曾告诉我,爱是不能勉强的。
我以为只要我变成你想要的模样,你就会爱我。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即使变成你希望的样子,你也不见得会爱我,你甚至不让我怀你的孩子……
为了你,我四处旅行;不过,也是为了你,我失去一个人旅行的能力。
这是我对你的爱,但我的爱一直都是单向的,皓郢说你爱我,我半信半疑半欣喜,满怀希望到你办公室向你告白,可是你没有响应……
你还不懂吗?旭怀,婚姻里头要有爱存在,而且那份爱必须是双向的。我爱你,但是不能嫁你。
说这么多,我真的希望你能接受,『我爱你』跟『要不要嫁给你』是两回事。你不要对我生气了,好不好?」
白瑞绮不晓得自己哪来的勇气,能对林旭怀说出这些放在心里好些年的话,她对他的感觉、心情,她为他做的改变……
林旭怀静默,整间卧室像座死寂的城,没一丝声响,好久后,他才问:
「妳觉得……我不爱妳?所以就算妳爱我,为我生了孩子,还是不想嫁给我?是这样吗?」
白瑞绮没给答案,安静地看着他,算是默认。
他看着她,心里流过一阵无法形容的感觉,那感觉近似深层的感动,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女人愿意这样深刻爱他。
他一直以为白瑞绮拥有自由来去、不愿受拘束的灵魂,一直以为她不会真正爱上任何人……
即使她拿着气球到办公室向他告白那天,他对她说的「爱」也只是浅浅的体会,那感受浅浅的……他不是不响应,只是还没准备好该怎么响应她。
有些事他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消化,像是她从七岁爱他到现在、像是为了他,她去学习如何过吉普赛人的流浪生活……
「给我时间!我爱不爱妳这个问题,妳太早下结论了……不是我要说妳,可是妳真的是很傻,绮绮……我的绮绮……」
林旭怀伸手将她揽入怀,低头,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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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刚说--我的绮绮?
白瑞绮沉浸在晕眩里,由着林旭怀拉她走出卧室,下了楼才发现整栋屋子空荡荡。餐厅桌上的食物,没人动过的样子,白瑞绮这才缓缓回了神,赶走让她犹如站在云端上的晕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