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这么用力吗?」摸摸他的气息,气若游丝,依绿好紧张。
「用不用力我是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很痛吧?」
教练回忆刚才的画面,又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小子一定是痛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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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裸女有着光滑的肩膀,他的视线往下,落到她雪白的酥胸上,那胸部线条纤巧细腻,他疑惑地伸出手,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问道:「可以吗?」
她点头轻笑,他轻轻地以手掌覆上那美好的胸脯……
触电般地,他惊吓地收回手。
不会吧?怎么这么硬?!
他抬头,原本模糊的那张脸渐渐清晰。
终于看清楚了,女子竟然有着英挺的眉目、紧抿的嘴唇,她正面无表情地瞧着他。
潘人浩不敢置信地指着那张脸,身体往后退,退、退,一直退到无路可退……
然后裸女摇身一变,变成穿着道服的傅一律,重重地挥了他一拳。轰地一声,他痛到惊醒!
潘人浩全身僵硬,瞪大双眼,看到白色的天花板,感觉自己渗出一身冷汗。
原来是作梦!真是个可怕的恶梦啊!
「你还好吧?」傅依绿站在他身旁,一脸抱歉。
刚才听教练支支吾吾地解释了半天,她才知道她刚才踢到了什么,原来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她觉得好愧疚。
「你……你……」猛地想到一件事,潘人浩跳起来指着她,表情气愤。「你是女的?」
「不需要惊讶成这样吧?」他的态度真让人伤心。「我是女的,有什么不可以吗?」傅依绿忿忿地瞅着他,原本还觉得对他不好意思,现在连同情也不想给了。
「你是女生就不该这么强啊!」潘人浩开始连珠炮似地抱怨——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飞踢有多狠?还有,是女生就该常微笑吧?怎么可以常常绷着一张脸?女生要穿裙子啊,不能老是衬衫长裤的,穿得比我还帅是怎样啊?还有,女生就要做女生该做的事,学什么跆拳道?而且,取那什么怪名字?!你一点都不可爱,比男人还冷静,偶尔也要学学其他女生装柔弱,哭一下才对嘛!」
「我没哭过,不知道怎么哭。」从来没被人这样当面批评过,依绿自尊受损,声音也难得地大了起来。「跆拳道是我从小学的,不学会被骂。衬衫长裤是因为我衣柜里没有别的衣服,名字是我爸取的,又没叫你一定要喜欢,不像女生又怎样,像女生我又不会比较快乐,对,我是一点也不可爱,真是谢了!」依绿一口气说完,没打结,也不用换气,最后还补了一句——
「还有,不是我强,是你太弱了。」
「我太弱?!」潘人浩气得快吐血,可是输得那么狼狈也是事实,他恼羞成怒地咆哮道:「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打赢你!」
「那好,就等你来打赢我。」依绿扬起头,生平第一次,她的情绪有这么大的波动,也是第一次,有人可以让她说这么多废话。
「什么态度?你以为我打不赢是不是?你等着瞧,等我打赢,你就给我每天穿裙子,我受不了身旁有个男人婆!」他气翻了,开始口不择言。
一直以来,他觉得女生都是很可爱的,遇到这个傅依绿,他心中美好的印象都破灭了。
「可以,我接受。」依绿允诺。「可是以后请你别把『娘娘腔』和『男人婆』这两个词用在我身上。」
她认真的表情让潘人浩一时无话可说,这样讲一个女生好像有点过分,但转念一想,突然又开始生起气来——
「你可不要忘了,你踢到我那里,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那是意外。」她脸红,不敢看他的脸。
「意外?如果我因为这样不行了,看你怎么赔我!」
「对不起。」依绿低头道歉。
看她有检讨的样子,他气消了一半。「不用那么认真啦,算了,反正我现在也没那么痛。」她的道歉诚恳,让他开始也不好意思了起来。「反正我也摸到……呃……」你的胸部。而且好像还不小……
天啊,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潘人浩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在这时候想到这件事,这样算是变态还是同性恋啊?!
「啊?」他原谅她了?依绿抬头。
「没事,我们扯平吧。」潘人浩大方地摆摆手。「如果我早知道你是女的,我会对你温柔一点。」
说是这样说啦,可是现在知道她是女的,其实他更不想输了。输给一个女生能看吗?这会变成他人生一大污点的。
「谢谢。」他其实也没那么难相处嘛!她对他突然有了莫名的好感。要不是有今天这个偶发事件,他们也不可能突然说这么多话。
「别客气。」
潘人浩瞄到一旁椅子上有自己的衣物,刚才可能请医师检查过他受伤的地方吧 ,谁那么细心啊?害他现在只能裸着下半身,幸好身上有条被单盖着。
「麻烦你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好吗?」
「好。」傅依绿拿起衣服递给他。「喏。」
过了好几秒!潘人浩歪头看她,见她没什么反应,只好冷冷地说:「我要换衣服,可以请你转过身一下吗?」
「对不起!」她这才想到男女有别,立刻往门外冲,把门用力关上。
站在门口深深吐纳几次,她才好不容易稍微镇定下来。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会当她是女生,而且要对她温柔……
温柔?这字眼可以用在她身上吗?
傅依绿不知该如何形容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好像受到很大冲击,又有点快乐,也有点惊奇。
如果当女生就可以得到温柔对待,那其实当女生也是件不错的事吧?
……咦?傅依绿蓦地愣住,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啊?真是的,她本来就是女的啊!
第三章
自从被傅依绿打挂之后,不认输的潘人浩三番两次找她挑战,但结果总是令人心酸。
就像今天潘人浩信心满满地下了战帖,没几招,又被傅依绿踢飞到场外。
教练好心安慰他,说他表现不赖,多支撑了两分钟,潘人浩给了教练一个白眼聊表感谢。
他走到一旁,拿了干毛巾拭汗,依绿拿着一瓶冰水走了过来。
他伸手把水抢过来,咕噜噜地喝了好几口,忍不住懊恼地说:「我为什么打不赢你?就算你真的那么强,我们之间的差距也不可能永远都一样吧?」
「你今天比较急躁,发生了什么事吗?」依绿敏感地察觉到他今天不一样的地方。这些日子下来,她已经开始慢慢了解潘人浩了。
在持续的对打中,虽然少有言语,两人也渐渐培养起一种默契。
「没。」潘人浩倔强,看了看她,感觉到她的关心,本来不想讲的,想想又改口——
「我在学校认识一个叫韩皇星的家伙,他也会跆拳道,那跩样看了就让人生气,我想挫挫他的锐气,不然他老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总有一天会被人揍惨。」
「你朋友?」没听过他讲学校的事呢,难怪依绿好奇。
「我才没那么倒楣有那种朋友!」想到那家伙不可一世的嘴脸,潘人浩就觉得快吐血。「我只是想让他了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喔。」明明就很担心他吧,还装。依绿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不过我连你都打不赢了,还想跟别人打,简直是笑话。」
除了密集的语言课程外,潘人浩也花了不少心思在跆拳道上。他逐渐了解,能够专注于一件有趣的事情上,是件多么快乐的事。在投注心力勤练跆拳道的过程当中,他仿佛忘掉了一些伤痛。
「其实你够强,但还是不够稳。」依绿很坦白地说:「要能到达无我的境界,才能把一件事做好,这是我父亲说的。」
「无我?」他蹙眉。「这是啥?」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许你可以问我父亲,从小他就一直对我强调这件事。」
「从小?」潘人浩疑惑地盯着她。「你从小就知道这种道理?你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傅依绿愣住。她蓦地回溯起过去十八年的生活,几乎都是跟在父亲身旁打坐,看父亲处世应对的态度。
她想不起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那是生活吗?规律到几乎没有任何惊喜,平静到没有任何悲伤。
「……我没有生活可言吧。」沉默了一会儿,她轻轻地这么说道。
「喔……」潘人浩伸手摸摸她的头,有点怜惜的。「你好可怜。」
傅依绿下意识地往后退,她不习惯跟人靠太近,这也是父亲的训诫。从小被灌输这观念!已经深植到骨子里了。
她的反射动作让潘人浩觉得莫名其妙。她跟人一向这么有距离感吗?那就算了。
他不在意地耸耸肩,倒是傅依绿心里隐约觉得抱歉。
其实她挺喜欢这个人,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他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实很细心。
刚才她明明察觉到他眼里的怜惜与信任,为什么会躲避得这么迅速?他已经没有家人,应该很需要有人接近他吧。
忽然发现自己的心防未免太重,依绿忍不住开始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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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人浩听了依绿的话,真的跑去问傅晋爵如何才能达到无我的境界。
傅晋爵告诉他,无我就是忘记自己的种种,忘了快乐与悲伤,忘了欲望和痛苦,君子无欲则刚,世人无忧则强。他要潘人浩试着早起,跟大家一起打坐。
刚开始,他无法忍受这种修行。
盘腿端坐,没几分钟他就觉得腰酸背痛,根本坐不住,偷偷睁开眼,附近的人却个个坐得跟石头一样稳,包括身边的傅依绿。
他觉得无聊。睡眠不足让他想打呵欠,好不容易忍住,脑袋里又常迸出一些他不该去回想的事。
静坐对他没有一点帮助,他感到痛苦。
傅晋爵对潘人浩的行为有些默许。他了解要一个年轻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静下心坐着,是太难了,有这样的心已经够让人感动。
潘人浩撑了半小时,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忍耐极限。睁开眼偷瞄,傅依绿闭目垂眉,平静得像激不起涟漪的潭水,好像与空气融为一体。
他不该这样认输。
潘人浩深呼吸,调整坐姿,放松僵直的双肩,慢慢地闭上眼。
脑中浮现一个画面,那里头有个笑容甜美的女孩,她的轮廓已经有些模糊了,可是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夕阳余晖映照在海面上,反射出金黄色的波纹,将他们的身影拖得好长。
他俯身吻了那个女孩,她的嘴唇在回忆里是那么柔软。
然后,手机响了.画面变得像破碎的浪花.他拼不起她的笑容,转眼间一切都坠入了黑暗,夕阳转成手术室外的蓝光,海浪声变成悲呜,白色的沙滩看起来就像那些他没勇气掀开的白布……
人浩,你人在哪里?快回来,你全家人都出事了!
他猛地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前方一个大大的「道」字。下意识地,两行无声的泪冰冰冷冷地滑过他的脸颊,再一次告诉他,他有多么悔恨。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当最爱的亲人历经浩劫,正在跟死神搏斗时,他竟然正在想着如何把女生拐上床。
这辈子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知为何,依绿发现今日的静坐无法让自己像从前一样平静。她偷偷睁开眼,想知道潘人浩是不是在打瞌睡,没想到却看到他空洞的眼里流下泪水。
要坚强点啊,你不是只有一个人,还有我,我在这里……
她握紧双拳,想给他一些力量,可是那个神情的他离她太远,她触不到他。他的过去、他的内心,她一无所知。
从来没有一个人让她有过这种冲动,让她想帮助他。
要帮助他,得先了解他,她要为他先敞开自己心扉,才能进入他的世界,然后,希望不要再看见那悲伤的眼泪。
依绿的胸口因他而揪痛,她讶异于那种前所未有的痛。
在这一瞬间,她无能为力的同时,也体会到了为一个人焦虑是什么样的心情。
而那种心情,也不是焦虑两个字可以形容得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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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渐渐地习惯对方的存在,偌大的房子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读书。常常依绿到潘人浩房里上网查资料,他则坐在阳台对着夜色吐着白色烟雾,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对潘人浩来说,依绿像空气般,自然而然地存在于他的生活里。
但是对传依绿来说,潘人浩却比较像水,是她的必需品。
原本的依绿,是冷静得让人难以接近,但自从那天静坐后,她对他的态度改变,在潘人浩的面前,有什么就可以说什么,她不再需要压抑,也不再隐瞒内心真实的自己。
潘人浩并没想过,他的孤独能找到出口是因为依绿。虽然他还是恨着自己,但渐渐地,这种恨只有夜深人静时,才会爬出来无情地啃蚀。
不知不觉,旧金山的夏天悄悄地走进尾声,树梢开始有了秋天的气息。
傅依绿接到好几个知名大学的录取通知,她选择了有潘人浩在的U.C.Berkely,正式成了大学新鲜人。
大学的生活不只忙碌,依绿还在傅氏企业里担任一名基层员工,开始熟悉公司环境,做接班的准备。潘人浩也一样,傅晋爵一视同仁,也给了他一个小职位。而且配给了他一辆还不错的车,为了让他行动方便。
潘人浩对传晋爵除了尊重,还有更深的感激,虽然这位长者还是严肃得让人难以接近。
这天,依绿洗完澡,待在房里吹头发,有人轻敲房门,她起身开门,何嫂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手上端着的托盘里放了两碗甜点。
何嫂走进房里。「小姐,吃个点心吧。」
「谢谢。」她应了声,回给何嫂一个微笑,低头看托盘里的点心。「这是什么啊?」碗里汤汤水水,颜色也怪,是她没看过的点心。
「绿豆汤,我下午到中国城买菜时看到的,就想到可以做给傅少爷吃。这是中式的小点心,他一定会喜欢。」何嫂满心喜悦地拉着依绿说:「今天潘少爷送我一朵花,他说他妈妈今天生日,我给他的感觉像妈妈,又说我对他很好,还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高兴得不知道该怎办呢。」
唉……依绿忍不住轻叹气,难怪他今天话又变得特别少,一定在难过吧。
「小姐是在担心潘少爷吧?」何嫂微笑。年轻人的情爱,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小姐对人浩特别不同,她也感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