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这里,她被吓到了,等妳喘过气来我再去松绑。」他沙哑的声音几乎听不太清楚。
她努力深呼吸了好几次,推推他,「去!去松绑!我没事了。」
感觉抱着自己的大手更紧了些,半晌,终于放开了。他小心放她靠墙坐着,才大步走向软在地上呜咽的女人。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奋力也走了过去。
「别怕。」她一心想安慰那个女人。「那个下三滥再也不能伤妳了,我会把他五花大绑地送警……」
一口血气又翻涌上来,听到萧雨诅咒,大手又来扶住。
「我很好!」不知怎地,她忽然推开他的手。她不想被碰……
又是一声吓人的诅咒,但萧雨没再碰她,过去松开那女人。
「要把尤千骥不声不响地弄出去,太难了,而且不出两小时,一定有人注意到他失踪。」萧雨低声道,刻意放轻口气,随手掏出手机,「只能让警方来收拾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什么都先别去想,眼前的情况要紧!不能就把他锁在这儿就了事,太便宜他了!而且,难保他明晚不会又去绑了别的女人。
「妳……能上警局一趟吗?」她轻声问那仍在颤抖的女人。
女人披散着乱发,眼中流露出无助的恐惧,让流星的心又绞痛起来。
「萧雨?」流星不知道自己的眼中也有无助,只见到萧雨看着她的眼中有疼痛的关注。
「我有朋友可以帮她,别担心。」他瘖哑地回答。
流星垂下眼,避开他的眼神,受不住!一时之间,只想独处……
好累、好累。为什么又见到女人被伤?她痛恨见到这样的事!她伸出手轻握住那女人血迹斑斑的手,不在意血渍,只想给对方少许温暖。
「我会陪妳去,好不好?」她对女人说。
感觉出萧雨想开口说什么,但又忍住了。他快速而有效率地对着手机下达一连串指示,然后将原本绑女人的绳索用力捆起尤千骥,最后拾起落在地上的那把枪插入后腰。
「小姐,妳还能走吧?」
那女人镇静些了,止住哭泣,在两人的搀扶下快速离开地下室。萧雨引导两人由不同的路线出去,绕了好大一圈才回到车边。
「车子没问题了。」萧雨比了进去的手势,眼神仍紧紧盯着流星。
她默默地进了车,没去看他,也没响应,只是转向那女人。
「妳……叫什么名字?」
「小欣。」低低的回答,那双眼中仍有惊惶,教人心碎。
「妳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我……我们是来伴唱的……」小欣哭音又起了,花了好些气力才忍住。
「妳们一共几个人?」流星的声音抽紧。
「四个……唱到一半,尤总要我陪他到花园醒醒酒,我就……但他却把我带到地下室去……起先我有些醉没看清楚,后来……后来就来不及了……」
流星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杀他千刀万刀的男人!
萧雨从后照镜中看着她,那双锐不可当的视线要她回视他,她没有。
「妳就这样告诉警察,没关系。妳说不出来的……我来说。」她再安慰小欣。
刚开地下室门所目睹的那一幕,怕是又忘不掉了!一次又一次会在梦中回来,纠缠她、惊醒她。这些晚上抱着她入睡,萧雨从未说过她睡品如何,也许她没有再作恶梦了。
不,不去想那些!不想了!
第八章
到了警局,萧雨代为报案,不知是说了什么,他们受到非常的礼遇,小欣甚至是由一位温和的年轻女警做笔录的。
对了!萧雨曾是警察,一定是搬出以前的关系才有这样特别的安排。
警方已派人逮捕尤千骥,其它那些男人,大概不久就会想办法把他保出来。天杀的!
女警答应负责送小欣回去,流星还不肯走,要多陪小欣一会儿,最后仍被萧雨拉走了。
直直被拉出警局,被他塞进驾驶旁的座位,她紧抱着双臂直视前方,一颗心沉甸甸的。
为什么忽然觉得……孤独?为什么忽然……想要孤独?眼好烫、手好冰、身子好重……
萧雨一句话也没说,在速限下飞快开回流浪人之家。越近家门她的心就越紧,竟怕起来了。
该死!这辈子她不用「怕」这字的!她在怕什么?
车子还没停稳,她就跳了下去,直奔自己的小房间。
没有用,就像重逢的那一天,他紧跟着她进了房间,还用脚踢上房门,砰地一声重响,正合了她一下暴力起来的心情。
「怎样?」猛然转身对着他狠狠瞪视,双拳握在身侧,像要备战似的,「你要说什么屁话一次说完!又要对我心理辅导吗?」
他回瞪她,胸口大力起伏。不知为什么,这解除了她一半的武装。原以为他会微笑着以不变应万变,像他刚回来那一天,神色自若地对付她的澎湃怒气。
那眼中盈盈的水光……那是什么?他脸上的肌肉在跳动,原该是酒窝的地方变成一条深深的痕,被紧抿的嘴拉成的。
他什么也没回答,就这样看着她,他的手也紧握在身侧,居然……在微微抖着。
她想再喊、再骂,想上去搥打他,想把一心的惧与痛全尖叫在他脸上,想把尤千骥那张野兽的脸套在萧雨的脸上,让她有机会发泄!男人……全是禽兽!
如果他现在伸手抱住她,她一定会攻击的,她就等着那一刻!她在等他……
他却不动,就在她身前两尺之处,紧绷着全身,在克制……克制什么?
「你说啊!」她忍不住了,这种沉默比暴力更难以忍受。「你讲你的大道理啊!」她吼叫,磨得喉咙疼痛。
他一声也不吭。
那又热又亮的眼光在她眼前模糊了,她猛眨着眼。不掉眼泪!死也不掉眼泪!要她这辈子再一次在男人面前哭,她宁可死!
狠狠地一甩头,她仰起下颚,「无话可说?」
逼回眼泪,再度看清了他。他的嘴还是一动也不动,要不是他……在颤抖,还以为他变成了一座巨石。
这样的沉默比什么都强力地攫住了她,像四方不断向她缩紧的墙……而她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看着他、看着他……
忽然间,她没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雨动了--不是身躯,而是脸上……他那炯炯焚烧的大眼,有什么在移动……
是两道晶莹的水滴,滑下了坚硬的面颊,滴落在黑衫上。
他?!
一阵昏眩,她奋力持住,睁大眼努力看他。是真的!他……
心中有什么轰然炸开,她踉跄地退后一步,紧抱住自己的双臂,眼睛没有离开他的。
他没有动,没有上前来扶她,没有向前一步,一步也没有。
心像是被炸碎了,又像是被缩成一个点,她的眼突然干了,在烧,大睁到疼痛,房间中的一切都消失了,只能看到他眼中的水光,和……
和一种令人害怕的情感,那么强烈、那么深刻!
「萧……萧雨?」
他没有回答,没有前进,但他的确在对她说话,用那双什么都不再掩藏的眼睛--
妳可以的,妳可以再信任,妳可以再爱……妳有我,我就在这里。过来吧!让我……
他没有动,他不会动的,她心里忽然明白。不再有一丝一毫的逼迫和强制,他是她的,完全敞开,等她来取,随她决定……
心缩到几乎没有了,再缓缓放开来,一点一点,好象又能跳动了,轻轻的,有些踌躇,慢慢的胀起来,似乎被他注入了什么,越来越满。
「萧雨。」
她并没有决定什么,但脚步自动向他前进一步。
一步之后,又是一步。
他的颤抖,在更接近后,看得更清楚了。那两道水滴没有歇止,没有干涸,静静地淌着,像流过洪荒的河。
自己怎么没有泪呢?奇怪。忽然她微笑了,对着他那包容一切的眼光,有些酸楚,更多的平静。有些什么被抚平了--
「萧雨。」
她来到他跟前,仰着头看他。这么近,他的泪滴下一滴在她颊上,先是炽热的一点,化开成凉凉的一道痕迹。
萧雨,萧雨,萧雨。
举起手来,轻触了自己颊上他的泪,接着滑上他布着短短胡碴的面颊,抹开了更湿的一片,感到他在自己的碰触下颤抖更剧。
她的手也是不稳,指尖好象会疼痛,像被烧灼到。
「好吧。」
她承诺了,什么都好。她想要,那些他要给她的,她全都想要。
「小……」他不能成声,猛烈抱住她,把她抱离地好几寸。
她叹息,但却是很幸福的叹息,紧紧回抱他,大概也把他抱痛了。
「你吓死我了啦!以后少哭一点,很难看耶!」
他哽咽着咕哝一个像笑的声音,但她不确定,只是把脸埋在他肩头。
好温暖,一种好笃定的感觉。
「妳……妳才把我吓死了,我以为永远失去妳了。」
「对我应付坏蛋的本领那么没信心?」她抬起头来瞪他,「我知道我没有按时去会合,但……」
「不是。」他将她抱得更紧,「我以为妳从此把心锁起来,我永远失去妳了!」
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她露出一个快乐又悸动的微笑,「笨蛋!」
其实是差一点没错……但碰上这个伴,她还能怎么办?已经被他吃定了,一口咬住,怎么也脱不开了。
小小的房间,静默下来,只有深深的拥抱。
好吧!是他自己要的,吃了永远不让他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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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狠狠睡上八小时,又吞下两大碗面以后,已经快十点了。
萧雨处理好他搜来的磁盘片内的资料,转头看到流星抱着膝坐在地上的被垫上。
他们一直打着地铺,不觉得睡不习惯。反正她几乎都是趴在他身上睡的,上好的床嘛!
「果然数目不同,」萧雨说,「已经全传给祈佼帝了,他们应该研究得出其中的名堂,有结果会马上通知我们。」
那他们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如果数目对了,把柄就落在祈佼帝手上,他能依法律途径解决,或者直接找姓尤的去谈判。
总而言之,除非有变,没他们两个的事了。
很成功的任务,除了其中那惊怖的一段以外。一下子没事了,她说不出是轻松了还是……不知所措起来。
「小不点?」
他突然坐到她身边,但没有搂住她,只是俯视着她,探索她脸上的神情。
「萧雨?」
「嗯?」
「我……」心里怪怪的,怎么说呢?好象一切都有点新、不一样了,是因为刚才……把心第一次打开了吗?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一样了!
「小不点……」她的名字在他口中化成叹息。
看着他,她忽然心念一动,伸手把他拉近,和他额碰额。
「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他低声说。
「我们的约定啊!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他的眼光落在她唇上,她连说话都敏感起来。
「当然有问题啊!」噘嘴给他看。「你说想起不愉快的事就吻你,但我想起了愉快的事也想吻你耶,怎么办?」
酒窝浮现了,「那……心情好时,也让妳吻吧!」
「好也吻,不好也吻?你可真会占便宜,怎样都不吃亏嘛!」很难在想笑的时候噘嘴,真是的。
「是啊。」他居然大大方方就承认了。「还有心情平平的时候,一样可以吻。」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哇,整个笑容被他的嘴占据,湿润了……
他往后躺平,她一把被拉倒在硬邦邦的身躯上,他敞开的衬衫被挤到肩下了。
「妳会不会……怕我?」
知道他是在问什么,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怕他吗?笑话!当然不怕!但……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却是真的。
「不是怕,而是……」
他叹息,「其实我回来流爷这儿以后,妳能这么快接受我,我一直觉得很幸运。也许妳的潜意识中,还是记得我的。」
「你……好象那一年出事以后就走了?」她迟疑地问。
「嗯,妳受了不小的伤,我在妳医院病房里又哭又叫地发疯,把流爷给吓到了。」他咧了咧嘴角。「妳还在养伤时,流爷就把我送走了,转到一个住宿学校去,毕业后,我报考警察学校,后来就进了警局。」
「为什么爷爷要送你走?」手肘撑在他胸上,支着额看他。
「因为流爷看出来我有多在乎妳,所以想给我们两个一个缓冲时期,不然,妳根本还只是个孩子。」他轻抚她的背,「流爷也要我去学些他不能给我的东西,譬如外头的世界。」
躺在他身上,感觉越来越暖。
「萧雨,如果……」她咽了一大口口水,不知该怎么说,「如果以后我们……爱起来,感觉不太一样,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他很坦白地说,「妳受到不小的伤害,这次没有身体上的伤,但一样有心灵上的伤。如果……」他深吸气又吐气,「如果妳怕,我们不必做。」
听到他的承诺,坚定又温柔,怕的感觉好象就飘飘而去了。她抿嘴轻笑,「那如果我永远都怕呢?」
他仍认真地望着她,「那我就永远等着。」
这个萧雨啊!
「我可不要等!我流星是越怕越要做的,记得吗?」
他双眼开始加温,「其实有一种爱法,也许可以让妳比较不怕,要不要试试?」
又有新招啊?她瞬间就忘了什么怕不怕的烦人问题了,心开始狂跳、头开始轻飘飘--熟悉的感觉,每次都这样的。
「还有新的啊?不是已经学好几种了?」
想想也真恐怖,他有变不完的花样,每次都搞得她火烧一样,事后不睡死六小时醒不过来。而且他现在越拖越长,一次缠绵至少一个小时以上,把人家累得筋疲力竭。
好象……全身每一处都被他摸遍吻遍了,有时想想还真吓人!他所谓的性欲超人,真不是盖的。
但她怎么也跟着超人起来了呢?以前完全不存在的需要,怎么会无中生有,而且还越烧越烈?
都是被他教坏啦!或者是被他传染了欲求不满的病?
呃,也不能说是不满,每次都是满足得像吃得饱刨的猫,但问题是没多久又会跟着他「不满」起来,结果又得从头来过。
怪病!怪病啊!比她的贪睡病更毒的。因为现在居然比较不爱睡了,一看到床就想到别的用途上去,要命,会死人的!
嗤!那她还谈什么怕不怕的,白担心了。自己明明像根一点就着火的干柴!
他轻笑,又用酒窝勾引人心。「当然还有的学啊!做爱就像谈恋爱,有数不清的方法,永远在变化的,又不是死死地做体操。嗯,就有点像烹饪吧,熟能生巧,千变万化,多做多尝,就越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