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会没事?」她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她完全没想到这半个多月来一直让她痛不欲生的事情,竟会变得如此容易解决。
「我绝对不会让妳有事的。」杨开敔看着她,有如发誓般地说。
池璞忽然漾起一抹眼泛泪光的微笑。
「谢谢你,开阳。还有谢谢你,姊夫。」
杨开敔朝她咧嘴一笑,但麦峪衔脸上的笑容却有些牵强,不过刚获得重生般的喜讯,让池璞和麦峪衡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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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杨开敔和麦峪衔两人各提着自己的行李,手抓着麦峪衡给他们的地址坐上出租车,往他住的地方前进。
「这样做好吗?」上车后,麦峪衔眉头紧蹙地沉声问。
「不管好不好都已经做了。」杨开敔靠向椅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一脸沉郁的他,麦峪衔不自觉地跟着他深叹了口气。
「你打算在开刀之前一直瞒着他们俩吗?」
「你不觉得告诉他们实情,只会让情况更糟而已吗,麦大哥?」
「话是没错,但是他们有知道的权利,况且如果手术情况不良的话,那到时候……」
「麦大哥,你对自己的医术没有信心吗?」杨开敔突然打断他。
「你呢?」麦峪衔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
「就算在这之前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现在也不能够说没信心。」杨开敔微微地撇唇道。
麦峪衔闻言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他揉着太阳穴,感觉头痛不已。
「问老天吧。」
「你觉得我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池瑾他们?」
「暂时先别说吧。」杨开敔沉默了一下才说。「倒是我想把小瑶、喻琦,天璇他们那一票全都叫过来。」
「你要他们来做什么?」
「陪我们演戏。」
「什么?」
「接下来我们俩要做的事有很多,免不了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所以我打算把天璇他们叫来转移峪衡和池璞的注意力。」杨开敔若有所思地皱眉道。
「那你是不是打算要把池璞的真实情况跟他们说?」
「当然。」
「你不怕他们几个藏不住这个秘密吗?」事实上,他就很怕自己一不小心会露馅。麦峪衔无力地在心里忖度着。
「除非他们能向我保证,否则我会叫他们在台湾哭就好了,不必特地飞到这里来哭。」他斩钉截铁地说。
「人的感情并不是保证了,就能万无一失的。」
「但是我相信他们几个都能说到做到。」
麦峪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之后,终于信任地对他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这么做就这么做吧,毕竟这些年来,你们这一票似乎比我还像峪衡和池璞的兄弟姊妹。我相信你应该能够做对他们俩最好的选择。」他信任地说。
杨开敔闻言,忽然倍感压力地长叹了一口气。
「麦大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给了我多大的压力?其实我把他们叫来的原因除了陪我们演戏之外,最主要我是担心万一……」他说着突然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无力地说:「我是怕有个万一,我们俩大概压制不住发狂的峪衡,所以才会要他们几个过来帮忙。」
「老实说,你害怕吗,开阳?」
「怕,我怕死了。」杨开敔扯了抹牵强的微笑在脸上,无力地说。
麦峪衔一脸沉郁地看着他。
「但是既然都已经碰到了,害怕也无济于事,只能硬着头皮干了,不是吗?麦大哥。」
「你说的对。」麦峪衔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终于还是无力地点头。
「Peritoneal metastasis,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为什么池璞年纪这么经,病情却已这么严重呢?这情况很少见对不对?」杨开敔眉头紧蹙地叹息。
Peritoneal metastasis中文翻释为腹膜的癌转移,是指肿瘤细胞在腹腔内的腹膜上大量的囤积附着,而不直接侵犯一些实质的器官。它是一种愈后非常不佳的转移型式,但是它可能只有侵犯到腹腔内腹膜的表面而已,因此还有机会利用手术的方式去除这些肉眼可见的癌细胞。
以往腹腔内的癌转移被认为是一种癌症末期的表现方式,如果没有给予积极性的治疗,这些病人被诊断出有腹腔内腹膜的癌转移的时候,都剩下几个月的存活时间而已。
不过近几年来,全世界许多医学中心一直都在试着给予不同的治疗方式,例如在手术中给予温热化学治疗,甚至于再加上腹膜剥离手术,以及手术后腹腔内的化学治疗,更可以让一些病人达到长期存活的状况。
这种方式曾经成功地治疗过山些被认为是末期的病人,而且那些病人都无复发的迹象。
「我现在才知道外婆是胃癌过世的。」麦峪衔有点惊讶地说。
看来这件事如果顺利解决的话,他回台湾的第一件事就是带老婆、岳父、岳母全家去做全身健康检查,毕竟俗话说的好,预防胜于治疗。他不由自主地忖度着。
「遗传因子在作怪吗?」杨开敔若有所思地沉吟。
「不知道,但是有这个可能。」
「不管如何,麦大哥我们今晚就别睡了,我们去找杰森讨论治疗方式如何?」
「我正有此打算,只不过对学长有些抱歉,会害他没时间休息而已。」
「这种事又不是天天发生,我想他应该不介意吧。」
「也只能这么想了。」
第十章
「叩叩叩,有人在家吗?」
病房门外突然传来这么一声询问,让待在病房内小有口舌的池璞和麦峪衡同时愕然地顿住,对看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将脸转向病房门口的方向。
哪有人在医院里敲门会说「有人在家吗」这种话的?
简直就是在触人霉头嘛!莫名其妙!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俩也很莫名其妙,明明前一秒还在你侬我侬,谁知道下一秒钟却大眼瞪小眼地吵起架来。
其实麦峪衡并不想和池璞吵架,也知道在医院里病人最大这个原则,自己应该要让她才对。
但问题就卡在她的要求实在是让他恕难从命,因为她竟然要他回去工作,丢她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不用陪她。这一点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呢?
他当然知道她的出发点全都是为他的演艺事业在着想,但是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事业和她比起来,根本就是轻若鸿毛般的微不足道,她才是他的一切。
总之不管如何,虽然门外那个混蛋说话很欠扁,但是看在他出现的时间恰好可以缓和房内僵滞的气氛下,就姑且原谅他一次吧。
在麦峪衡宽宏大量地付度着时,病房门缓缓地被人推开,乍现病房门前的人却让他和池璞两人同时瞠大了双眼。
「喻琦?」池璞讶然地叫道。
没错,首先走进病房的人正是令他们俩想也想不到的人,因为这里是纽约,可不是台湾,不是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麦峪衡突然想起刚刚说话的人明明就是男人的声音,怎么……
他突然间睁大了双眼,瞪着接二连三从病房门外冒出来的死党们,他的下巴不由得掉了下来。
「天璇?小彗?天玑?艾媺?天权……」
「你们怎么都来了?」池璞呆若木鸡地愣了好半晌,这才瞠目结舌地接声说出麦峪衡还来不及说出来的一句话。
出现在病房内的名单中,除了有昨天已先到达的杨开敔之外,七星的成员,包括大家的另外一半,全数到齐一个都不缺。
这是什么情况?这么大一队人马竟然为了她的初期胃癌,千里迢迢地从台湾飞到纽约来看她,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来看妳呀。」季芛瑶微笑地回答。
「我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你们会不会太夸张了?」她微笑地试探。
「谁说癌症不是绝症?只是时间的问题好不好?」季芛瑶没好气地挑眉。
「小瑶!」高硕忍不住轻扯了她一下,然后转头关心地看向池璞。「妳现在觉得怎么样?」
「还好,只是很讶异你们怎么会全部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其实我的胃癌根本不像开阳所说的这么乐观,所以你们才会全数跑到这里来见我最后一面?」池璞开玩笑地问道。
「小璞,不准妳乱说话!」麦峪衡瞬间变脸地朝她低喝。
「我只是在开玩笑。」她安抚地说。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玩笑。」他一本正经地盯着她。
「看来也许我们不该来这里的。」罗致旋插嘴说。
「我之前不就跟你们说过了吗?是你们自己不听劝的。」季芛瑶露出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模样。
「我们是想,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不来探视一下好像有点过意不去。」梁矢玑也开口了。
「问题在于他们又不知道我们到这来了,甚至还以为我们全都还在台湾,所以来不来探视根本就没差。」
「可是我们明明就在这个城市里呀。」
「你脑袋真硬。」
「妳才一点朋友义气都没有哩。」
「请问这只『死鸡』先生,朋友义气能当饭吃吗?」
「妳--算了,反正我说不过妳。」
「太好了,那我们走吧。」季芛瑶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麦峪衡再也忍不住地制止,「你们不是特地来看小璞的吗?」他问。
「不是呀。」季芛瑶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你们来做什么的?」
「玩。」
「玩?」麦峪衡瞠目结舌地瞪着她。
「我想,这个可能必须由我来解释。」喻琦缓慢地开口。
闻言,麦峪衡和池璞两人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转向她,却没发现在他们俩转头的瞬间,季芛瑶忍不住地松了一口气。
她差一点就以为自己演不下去了。似乎感觉到她的心情,高硕牵起她的手,无声地给予她撑下去的力量。
「其实开阳到这里来,并没有跟我说明原因,只说是医院临时派他出差。因为他的借口太烂了,又来匆匆去匆匆的,难免让我起疑。于是我打电话到医院去问,没想到竟听说他连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我相当的震惊,于是--」
「于是喻琦就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空陪她来趟纽约。」艾媺接口道,「可是我的英文程度实在不怎么样,所以我就打电话给子婵,毕竟她每天都是用英文工作。」
「计算机的程序语言虽然是英文组成的,但是和真正的英文根本就是两码子事,我以为这是基本常识。」施子婵有些无奈地说。
「子婵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又告诉天璇、天枢他们,然后大家便决定一起来玩。」简聿权简单地说。
「一起来玩?」麦峪衡怀疑地重复他的话。
「自从高中毕业后,我们大伙好像就不曾全员到齐地一起出游,现在好不容易天枢和天权都回来了,而你们这几个脱队的人也刚好都在纽约,所以……」季芛瑶耸耸肩,露出一副就是这么一回事的表情。
「他们在机场打电话给我时,我也被他们吓了一大跳。」杨开敔开口道,随即若有所思地瞄了喻琦一眼。
「对不起。」喻琦立刻双手合十地对他说。「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应该不会跟我计较这件事吧?」
「在妳眼中,我真的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对不起啦。」
「好了、好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季芛瑶打断两人的对话,迫不及待地开口。
「浪费时间?来探望我们叫浪费时间?」麦峪衡忍不住发难地叫出声。
听完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后,他终于了解他们会一起出现在这里的来龙去脉。
不过即使他们是误打误撞之下才会出现在这里,在明知道小璞有病在身,而且明天就要进开刀房了,他们竟然还一心一意地想着要去玩,实在太没义气了!
「本来就是,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以后都没机会见面,我们干么要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呀?走了,各位。」
季芛瑶说完挥了挥手,径自转身朝病房门外走去,其它人也一一跟进。不一会儿,原本还挤得水泄不通的病房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搞什么鬼呀?」沉默半晌后,麦峪衡莫名其妙地低咒出声,但池璞却反倒笑了起来。
「妳在笑什么?」他不解地问。
「很像他们会做的事。」
「什么意思?」他仍是不懂。
「他们并没有任何强颜欢笑,或者是特别避开一些敏感的用词,所以我想我的病情也许真的没什么大碍。」她微笑地说。
「妳到现在还在担心呀?」麦峪衡坐到她身边,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
「你不担心吗?」
「担心。但是我也相信开阳和我哥,他们绝对能将妳治愈的。」
池璞凝望着他半晌,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他点了点头。
「我一定会痊愈的,所以答应我,你回去工作好吗?」
「妳怎么还提这件事?」他瞬间皱起眉头。
「峪衡……」
「好了,这个话题以后不准再提了。」他霸道地说,随即认真地凝视着她又补充了一句,「等妳康复得不会再让我担心时,我自然会回去工作。」
看着他脸上坚定不移的神情半晌,池璞终于妥协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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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
呜呜呜……
源源不绝的女人低泣声在客厅中不断地回响着,而女人的男人们却全都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刚刚在医院病房里时,明明还坚强得让他们这群男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想到一离开医院却一个个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真不知道她们怎能将坚强和柔弱收放得如此自然。
不过她们还没哭够吗?从医院到这里,少说也已经过了二十分钟有了吧?
几个大男人不约而同的你看我、我看你,希望有人能够开口制止她们的泪水,只可惜相互看了半晌仍没人愿意开口。
其实他们不是不愿意开口,而是碰到这种事情,他们不管说什么好像都不适合,所以就由她们吧。
「开阳,明天手术成功的机率有几成?」罗致旋沉声问道。
「问题并不在于手术的成功机率,而是在手术后的治疗效果,以及假若我们成功地控制癌细胞之后,它们在池璞体内复发的机率。」杨开敔眉头紧蹙,微微地叹息。
「情况真有那么棘手吗?」
「过去的病人若被诊断出有腹腔内腹膜的癌转移的时候,都剩下几个月的存活时间而已。」杨开敔简单地说。
闻言后,众人脸色在一瞬间又变得更加沉重,而原本已在不知不觉间停止的低泣声,又再度地在客厅中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