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会得到这种病?
为什么会和他吵架呢?
她明明就一点都不想和他吵架,甚至之前还想过,等他回来之后要跟他说声对不起,以消弭之前所产生的不愉快,但结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生命的沙漏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着,她不要将她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与他吵架上,她不要!
「小璞?」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池璞突然浑身一僵。他不是已经睡了吗?
「妳蹲在那里干什么?」他的声音随着脚步声靠近。
池璞一动也不动的仍维持着伏在膝盖上头的动作,既没有抬起头来,也没有出声回应他。
「妳在哭吗?」
一双手突然扶住她肩膀,将她的身体扳直了起来,让她完全措手不及地将沾着泪水的脸颊亮在他面前。
看见她的泪水,麦峪衡浑身一震,因为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所知道她流泪的次数根本是屈指可数,可是瞧她现在--
「对不起。」他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不管她之前的行为是对是错,害她伤心落泪就是他不对,他的良心正在承受着严厉的谴责。
「对不起什么?」池璞哑声问。
麦峪衡轻摇了下头,不想将话题再度扯回那可能会再度惹她伤心,或让他生气的事情上,况且那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再追究根本也无济于事不是吗?
他弯腰将她从地板上抱起来,这才发现她的双手紧按在胃部上。
「胃不舒服吗?」他蹙紧眉头关心地问。
池璞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回话。
「这就是妳突然不想吃辣的原因?为什么妳当时不老实跟我说呢?」他觉得好心疼,却更气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她身体不适,还责怪她。
他真是该死!
「大人物请吃饭,于公于私你都得去。」她将脸埋进他颈间,轻声地说。
「管他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下上妳对我的重要性,妳应该跟我说妳身体不舒服的。」他的声音透露着关心与心疼。
「我没事,反正我也不是没胃癌过。」她抬起头,强颜欢笑地安慰他。
「妳刚刚有吃药吗?」麦峪衡轻轻地将她放到床铺上后,上半身悬在她上方轻声地问道。
「嗯。」她轻应一声。
「有没有好一些?」
「嗯。」
「可是妳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他为此感到生气。「明天我们去趟医院做个彻底的检查,找出真正的病因,并且将它根治,我不想再看到妳因为胃痛而痛得面无血色了。」
「我没事。」
「妳每次都这样说。」
「我真的没事,况且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她只是得了胃癌而已。
「好,那妳告诉我,问题出在哪儿?」
「生活步调太过紧张,饮食又不太正常。我们俩的问题一模一样,只是我的胃天生就比不过你的铁胃,所以我有事你没事。不过,你若再不注意改变这一切,你迟早也会步上我的后尘的,了吗?」
「妳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空关心别人。」
「你不是别人,而我不想你早死。」不想你跟我一样。
「我才不会早死,我要陪妳白头到老。」他上床躺下,轻轻地将她拥进怀中。
「如果我不能陪你白头到老呢?」她沉默了一下问道。
「什么意思?」他低头看她。
「你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果哪天我真的不小心发生了什么意外,例如车祸之类的,英年早逝的话,你会怎样?会守着我的墓穴一个人白头到老吗?」她眉头轻挑,故意以开玩笑的语气说。
「妳作梦,我会立刻结交一个比妳漂亮、聪明的女朋友,然后和她一起白头到老。」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真的吗?」
「妳要我发誓吗?」他反问。
不,她一点也不想要他发誓。
她知道他刚刚说的话,绝对是带着玩笑性质在说的,但是如果是真的,其实也不错不是吗?至少她不必担心她走后,他一个人该如何自处。
「祝你幸福。」她轻声地说。
「妳说什么?」他没听清楚。
「我觉得好累,我想睡了。」她轻轻地挪动身体,更加靠向他。
麦峪衡轻怔了一下,差点没动手赏自己一巴掌。他明知道她身体不适,干么还和她讲个不停呀?他早该强迫她休息的,真是该死!
「睡吧,我会一直在妳身边。」他柔声地说,将她更加揽靠近自己。
池璞闭上眼睛休息,没再应声。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心跳,每回贴靠着他都能让她感觉到幸福与安心的感觉。她想只要有他一直陪在身边,她一定能够平静而勇敢地迎接死亡的,她一定能的。
她的生命虽短暂,但是因有他而圆满。她希望下辈子如果有缘的话,可以与他再续今生缘。
想着能与他再续情缘的美梦,池璞的意识逐渐模糊,慢慢、慢慢地陷入睡眠状态,但是突然之间,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在她耳边响起,坚定地许诺着--
「如果妳早死,我绝不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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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妳早死,我绝不独活。
池璞被麦峪衡这句话吓得一夜没睡,她真的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只顾自己的感受而从未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过。
如果她突然死了,他能否接受?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从未认真地想过这一点。
如果妳早死,我绝不独活。倘若她真的了解他的为人的话,就该知道他是认真的,这句话绝对不只是一句甜言蜜语而已,而是一句承诺、一句誓言,一句让她听了之后胆战心惊,全身血液逆流的吓人宣告。
她从来都没想过要他陪自己一起死,他的未来还大有可为,而且充满了希望、目标、梦想与喝采。
可是即使如此,她知道如果是为了她,他绝对可以不顾一切地抛弃所有,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隐瞒病情,而不找这个她最爱、以及最爱她的人共同面对眼前这有如一场恶梦的一切。
怎么办?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她一直以为八点档连续剧里那些洒狗血的剧情,只是为了要赚人热泪才编造出来的,哪有人会用自己仅存的一点生命,拚命地让自己所爱的人误解自己,自己再痛不欲生地难过到哭个半死。这么可笑又愚蠢的剧情,怎会有人为它哭红眼睛,那些哭的人全都是白痴。
可是现在不幸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之后,她才知道这些可笑的剧情并不可笑,因为就连她这个绝顶聪明的人,都为了那些愚蠢而可笑的剧情在蠢蠢欲动。
为了他好,也许她真该要离开他。
哼,想来还真是可笑,她一向都爱嘲讽台湾八点档遵续剧,没想到有一天,她竟还得将那些可笑的剧情列入现实来考量取舍,真是太可笑了!
带着一抹令人心酸的苦笑,池璞缓缓地转头看向身旁仍在熟睡的他,却不知是否因为她的动作而惊动了他,让他慢慢地从沉睡中清醒过来。
她在他睁开双眼之前,迅速地将眼睛闭上,装睡。
不过即使如此,她仍能感觉到他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以及他伸手到床边抓钟来看的动作,和接下来他落在她额头上准备唤醒她的轻吻。
已经八点多了,如果他们要在九点之前抵达录音室的话,他们非得现在起床准备不可。
「小璞,醒醒,该起床喽。」刚醒的他,嗓音中带呢哝沙哑的性感。
她装出不想被扰的反应,转身继续装睡,但她也知道他会坚持到底,一直到将她唤醒才会罢手。
「小璞,醒醒。」他伸手轻拍她的脸颊唤道。
她知道如果她这下还不醒的话,他便会将他的手伸进被窝里,改用搔痒的方式来唤醒她。所以为避免她最害怕的搔痒攻势,她缓慢地睁开眼睛。
「该起床喽。」见她睁眼后,他倾身亲吻她一下,同时微笑地说。
「我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去上班?」她开口要求。
「怎么了?难道妳的胃还不舒服吗?」他立刻紧张地蹙紧眉头问。
池璞轻摇了下头。「我只是觉得很累,想多睡一下。可以吗?」
「我陪妳到医院好不好?」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池璞再次摇头,使得他的眉头在一瞬间又皱得更紧了些。
「我真的没事了,只是昨晚没睡好,感觉有点累而已。」她安抚着他。
「妳知道这几天来,妳瘦了多少吗?脸颊都凹陷下去了。」他心疼地轻抚她凹陷的脸颊,再次在心底责怪自己,早就应该要发现她胃疾复发的事,而不该到现在才发现。
「我只是水土不服而已。」
「妳在台湾也会水土不服?」
他指的是她胃疾之事,她当然知道。
「既然知道是老毛病,你就应该知道我没事,只要多休息一下、多注意饮食习惯就够了。」她微笑地对他说。
「妳每次都这样说,但是这些年下来,妳的胃病曾经好过吗?」
池璞忽然抿紧嘴巴不再说话。
看着她脸上倔强的神情半晌,麦峪衡终于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
「为什么每次谈到看医生,妳就变得这么倔强?」他无奈地问。
她沉默不语。
看着沉默的她,他无力地又叹了一口气。
「妳确定真的只要在家睡觉,休息一下就行了?」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嗯。」她也终于打破沉默,轻应一声。
「家里还有胃药吗?」
她点头。
「妳午餐和晚餐想吃什么?如果我没空的话,会叫人帮妳送过来。」
她摇头。「冰箱里还有些菜,我会自己煮来吃。」
「妳发誓会弄来吃?」
「我发誓。」
「好吧,那妳今天就在家里好好的休息,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嗯。」她点头,「快去刷牙洗脸准备出门吧,你在这里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而已,别迟到了,以免让人以为你还是个新人就在要大牌。」她认真地说。
「知道了。」他先倾身亲吻她一下,然后才跳下床去准备。
池璞闭上眼睛睡觉,一夜没睡,她是真的累了。
躺在床上听着峪衡在屋内所制造出来的各种声音,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愈来愈模糊、愈来愈模糊,最后终于沉沉地熟睡,连他何时离开都不知道。
见她已熟睡,麦峪衡替她拉好棉被,又在她额上轻轻地印下一吻之后,这才轻手轻脚地出门工作去。
这是池璞到纽约后的第三天,也是她得知自己患了胃癌的第十天,她所有的亲朋好友仍无一人得知这个消息。
第六章
在家补眠了一整个早上,池璞在下午两点多起床,简单的替自己烫了些青菜与下了一碗面吃过后,在无所事事之下,还是决定到录音室走一趟,尽尽她的职责。
到达目的地后,她意外的看见录音室内多了一堆人,许多她看过、没看过,认识、不认识的人,全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关于Mars与唱片的一切。而令她欣慰的是,就目前为止,她所听到的一切都是一些正面的肯定。
有人说Mars的歌声真好听,有人说他待人诚恳有礼;更有人说他外型不错,完全不输给大帅哥布莱德彼特。
然后大家的结论是,Mars绝对会改变现今的美国歌坛,并且成为未来美国歌坛的一匹黑马。
她听了之后好高兴,虽说她知道这一切极有可能只是他们这票人在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但是眼前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显现了,那就是原本瞧不起峪衡,认为他绝对会是个赔钱货的「蛮夷们」,已经完全接受,并且臣服于他的歌声中了。
这一切不是很棒吗?
不,是太棒了!
「咦,池璞?Mars说妳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妳怎么突然跑来了?」Mars的经纪人周全转头看见她,惊讶地走向她问道。
「我觉得好些了,所以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没事,根本什么事也没有。妳也知道这些『蛮夷们』高傲得像只孔雀一样,根本不希罕我们插手贡献出我们的专业,所以……」
周全说着耸了耸肩,露出一副随便他们高兴怎样就怎样,反正他也乐得轻松的模样。
既然如此,池璞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再提起关于工作的事。
「Mars呢?」她转头看了一下四周,开口问道。他好像不在这里。
「好像是和大人物出去了喔。」
又是她?
池璞不由自主地轻蹙了下眉头。那个女人她昨晚不是才刚刚来过这里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你知道他们去哪儿吗?」
「不知道,不过妳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问问看,一定有人知道他们去哪了。」周全热心地说,同时转身插入那些三五成群的工作人员中,替她探听消息。
过了一会儿,他带着一脸达成目的的笑容返回她身边。
「他们在楼下的STARBUCKS喝咖啡。」他说,「妳要下去找他们吗?」
「我不想去打扰他们谈正事。」
「什么正事?正事全都还在这间办公室里头,他们是去喝下午茶的。」
「大人物请客?」
「对,而且听说见者有份,待会儿大家都会有咖啡喝,除了后来的妳例外。所以,我看妳还是直接到楼下去ㄠ一顿好了。」
「周大哥,你觉得那女人会不会有什么企图?」
「有什么企图,还不是又一个拜倒在Mars西装裤底下的女人。」周全不以为然地耸肩。
「我想也是。」池璞喃喃地说。
「妳放心吧,除了妳之外,Mars根本从来不曾把任何一个女人放在眼里过,妳的地位安全无虞。」
「你觉得Mars爱我?」
「废话,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多爱妳好不好?」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如常地开口,「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他,你觉得他一个人能好好过日子吗?」
「拜托小姐,妳千万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好不好?Mars如果失去妳的话,我想他会死。」
池璞的脸色在一瞬间刷白。
「妳该不是真的移情别恋,爱上别的男人而想要离开Mars吧?」周全紧张地问,好像即将被抛弃的人不是Mars,而是他一样。
「我刚刚是说如果。」池璞没好气地说。自以为将心里的震撼压抑得很好,却没想到她苍白的脸色早已露了馅。
「只是如果吗?妳知不知道妳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周全紧盯着她说。
池璞一怔,瞬间转头看向附近的玻璃镜面,只见镜面上一张面无血色、苍若白纸的脸正惊愕地回视着她。
「池璞,妳该不会真的移情别恋了吧?」周全小心翼翼地问。「妳和Mars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妳可不可以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