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他状似无可奈何地晃开几步,随即趁着颜均不备出手弹开他的长剑,拉了玄晴就走。
「抱歉了,颜师弟,容我日后再向你解释。」他运起轻功带着玄晴离开,说完这话两人已去得老远了。
至于日后要如何解释?管他的,总之先把人救走再说。
「你!」颜均大怒,原本大仇将报,没想到临了却让师兄给坏了事。他对凌霄山的大师兄本就有着微妙的瑜亮情结,这时更是新仇加上旧恨,梁子愈结愈大了。
而才刚赶到的何子陵目睹师兄救走玄晴,脸色自也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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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侠拉着玄晴跑了一大段距离,直到确定身后没人追来两人才停下来稍稍喘息。
玄晴不解地望着李天侠,心想他和颜均也算同门师兄弟,不明白他为何宁愿得罪师弟也要救她性命。
「妳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李天侠黑眸出现笑意。
玄晴实话实说。
「想不透你为何救我。」
「这还用想?」李天侠微笑,「妳下毒迷昏我我都还没找妳算帐呢,怎么能让妳死在别人手里?」
他玩笑的语气又带着几分认真,让玄晴听了秀眉微挑。
「原来如此。」她只能说,他对轻重缓急的判断实在异于常人。「不过你恐怕是误会了,我没有向你下毒。」
「妳说什么?」
「我没有向你下毒。」她又说了一次。
「哦?」没下毒?那他动弹不得的那半个时辰莫不是撞邪了?这姑娘摆明了睁眼说瞎话。
玄晴接着解释。
「芙蓉醉没有毒性,也不会致命,充其量只能算是寻常的迷香。」说着,她对他绽开一朵笑。
「我若真要下毒,很少会毒不死人的。」
难得又看见她对他笑。
但这回他感受到的依然不是温柔,而是毛骨悚然。
唉,她难道就不能表现得可爱一点、讨人喜欢一点吗……
「瞧妳说得跟真的似的,那刚才怎么不见妳用使毒本领脱困呢?」没事让自己多个伤口她觉得很有趣吗?李天侠望着她颈上那道刺目的红,心里竟微微泛疼。
玄晴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说法有些不以为然。
「颜均依照江湖规矩向我下决斗帖,我既然来了,自然就得照江湖规矩跟他打,若我要用毒,根本就不必来赴这个约。」
李天侠听了,望着她的眼神透露着赞赏和佩服。
「好硬气的姑娘。生死关头,很少有人能像妳看得这么开的。」无论正道、邪道,大多数人反而会在此际丑态毕露。人性,说穿了不过如此。
「反正我杀过不少人,就算哪天被人杀了也是应该,这有什么好看不开的?不过是公平而已。」玄晴毫不在乎地道。
李天侠一时无言。
他很好奇血燕宫究竟是如何养成她这种轻贱人命的性格,尤其,她最轻贱的是自己的性命。
「好死不如赖活着,妳知道,大部份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玄晴自嘲地一笑。
「活着?为了什么呢……」还不就是一天过一天吗……
她语气中隐隐约约的落寞紧揪着李天侠的心,让他几乎想伸手拨开笼罩住她的黑云。
蓦地,李天侠暗暗蹙眉,发现自己对她太过关心。
他深吸了口气,拉回被她牵引的心绪,正待开口再说些什么,忽然后颈感到一阵细微刺痛,很快地眼前的她开始模糊不清,变成好几个身影在旋转飞舞。
「妳……」他话没来得及出口,眼前一黑,就倒在她身前。
玄晴见他倒下也吃了一惊,但一见到他身后之人即恍然大悟。
「左使。」
来人正是血燕左使赤燕。
他本来担心玄晴不是颜均的对手所以赶来助她,没想到出现在这儿的不是颜均,而是更难缠的李天侠。当他远远看见李天侠围住玄晴时,并没有细想便朝他颈后发了枚夺魂针,以防玄晴伤在他手下。
他走近她,随即发现她颈上的伤。
赤燕蹙着浓眉。
「他伤了妳?」难道他还是慢了一步?
「不。」玄晴随手拭去颈上的血迹,「他救了我。」不想再为这个伤口多做文章。
她望见昏倒在地的李天侠脸色渐渐紫青,赶紧弯下身为他除去颈后的夺魂针,并立刻取了颗解药塞进他嘴里。
赤燕看在眼里,心中不悦至极。夺魂针是他放的,她居然问也不问就当着他的面取药救人?她究竟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是凌天门的人,妳何必替他解毒?」
玄晴无畏地望着他,「凌天门的人怎么了?他救了我,难道我该让他因我而丧命吗?」
赤燕压根儿不信。
尤其又让他看见她眼神中对李天侠的关心,让他怒火更炽。
「他和颜均是同门师兄弟,他救妳?哼,妳不觉得妳这说法很可笑吗?」
玄晴不语。
是啊,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又怎能要左使相信?
「反正事实如此,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她放下李天侠走开几步,暗示着要结束这个话题。
「妳!」赤燕忍住气,不想在盛怒之中与她争辩,免得弄僵两人的关系。
「好,那我们带他回血燕宫,请宫主定夺该如何处置他。」
玄晴瞟了他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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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侠被阵阵寒意冻醒,他缓缓坐起身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被囚禁在地底水牢里。
这里是哪里?这是浮上心头的第一个问号。
他先运了一遍内功,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怪了,没中毒?那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昏了过去?
他又为什么会被囚在这里?
他记得他昏迷前正在和玄晴谈话,然后颈后一痛就失去了意识。虽然不确定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但他曾隐约感觉到自己坐过几天的马车,只可惜每当他快要清醒时就会有人在他的昏睡穴补上一指,所以这几天对他而言几乎是完全空白。
那日是谁偷袭他呢?
他本来以为是玄晴,但他依稀记得他倒下时她的表情满是讶异,所以不可能是她。
那会是谁呢?
左使?
他好像听到她喊了一声这个……
对了,玄晴人呢?
是同他一起被掳来此地,还是……
像是回答他的问题一般,牢房外的长廊尽头有了动静。
「晴姑娘。」
晴姑娘?他叫的是玄晴吗?
「嗯。左使带回来的人关在哪里?」
果然是玄晴的声音,李天侠微微挑眉。
左使带回来的人?看来掳他来此的人应该就是血燕左使赤燕了吧。只是无冤无仇地,他掳他做什么?
「最里边的水牢。」
「好,把他交给我吧。」
「可是……」
他听到这儿就没了下文。
正待凝神细听,就传来有人倒地的声音,接着脚步声快步穿过长廊,片刻后出现在水牢外的正是玄晴。
看她熟门熟路地准备劫囚,他心里已经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玄晴用弯刀劈开门上的铁链。
「快出来,我带你离开这里。」她低声催促。
李天侠跟着她离开水牢,穿过长廊时看到两个血燕宫的弟子昏倒在地,自然清楚这是她的杰作,但整个地牢只有这两人看守就实在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了。
于是他问出心中疑惑。
「这里就是江湖中传言令人闻之色变的血燕寒洞吗?」听说血燕寒洞是血燕宫最阴冷潮湿的地方,终年晦暗无光,污浊秽气更是令人闻之欲恶,但他瞧这里就只是个普通的水牢,并无任何恐怖之处。
「不,你若被关在血燕寒洞,我就没本事救你出去了。」玄晴答道。血燕寒洞守得十分严密,必须要有宫主骆飞红的令牌才能进出,若没有宫主的允许,想从那里救人根本难如登天。
李天侠跟在她后头,随着她东拐西弯,没多久就来到了宫门边。
玄晴回头望着他,似是想和他说些什么,但终究无语。
「有话跟我说吗?」李天侠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又沉默了一会儿玄晴才开口。
「掳你来此不是我的意思。」她简单的说明,不希望他误会她恩将仇报。
李天侠微笑。
「我知道。」她愿意解释,是不是表示她有把他放在心上了?
他说,他知道。
可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觉得对他解释这个好像显得自己太在乎……
她没发现,她的懊恼全写在脸上。
李天侠见了她那罕见的神情,忍不住低笑出声。
玄晴更恼了。
「你笑什么?」恼怒的同时,粉颊阵阵发热。
李天侠无辜地举起双手表示清白。
「我只是觉得妳的表情很可爱。」
玄晴颊上掠过潮红,还没能习惯两人之间悄然缩短的距离。
「你快走吧,马上就会有人过来巡逻了。」她是抓准了宫中巡逻的交班时间去救他出来的,若他再耽搁下去,待会儿被逮个正着她就很难交代了。
「为什么要救我?」李天侠很想知道她的答案。
可玄晴的回答却让他不是很满意。
「当是还你一个人情。」
就只是这样吗?玄晴自问。
真正的答案,她不敢去深思。
「好吧,就算是为了还我人情,可妳私下放我离开,宫里面不会有人为难妳吗?」
玄晴淡淡一笑。
「放心吧,我师父向来疼我,她不会因为我放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刁难我。」更何况掳他回来也不是师父的意思,说不准左使到现在都没让师父知道这件事。
无关紧要的人?
听她这样形容自己还真不是滋味……罢了,眼下时间紧迫,不同她计较,反正掌门令牌还在她手上,日后要同她计较的机会还多着呢。
「那我走了,妳自己保重。」说完足下一蹬,翻过高墙而去。
玄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暗叹,不明白原本不相干的两人近来何以频频交会,若再这么下去,日后怕是会有更多的纠缠。
正待回房,身后冷冷传来一句质问──
「妳愈来愈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带回来的人,妳竟然问也不问就私下放了?」
赤燕的出现,并没有让玄晴太过讶异。
「你早就猜到我会放他走吧?只把他关在水牢而没送去血燕寒洞,不就是为了试探我?」
玄晴回答得轻描淡写,却把赤燕激得更怒。
「妳明知道我在试探妳,居然还敢去放人?」可恶!她究竟是什么时候遇上李天侠的?方才他隐在暗处看他们的互动,他很清楚玄晴的性子,所以很肯定他们不是初识。
玄晴忍住心中不耐,试着对他说明。
「我说过是他从颜均手上救了我,所以我放走他算是还他一个人情,这有什么不对?」说服他,也说服自己。
「好,」赤燕瞇起双目,「那妳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救妳?」原本赶去救她的人应该是他,让她感激涕零的人也应该是他,没想到却莫名其妙地让李天侠给坏了事。
「我不知道。」玄晴别过头。
天晓得,她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救她。
他先前笑言是为了找她算帐,可她知道不是,他眼神中那丝莫名的火光绝不只是想找她算帐这么简单。
赤燕见了她迷惘的神情更是怒不可遏。
「怎么?他救了妳,妳就动心了是吗?妳看上他了?」
「没这回事。」她很快地回话,以致呼吸频率不太稳定。「我很累,我要回房了。」
赤燕硬扯住她,冷言对她警告,「我告诉妳,就算他对妳有兴趣,一定也只是玩玩而已。我们和他是不同道的,他是凌天门首徒,凌天门掌门的位置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不可能为了妳自毁前程,更不会对妳有真心。妳最好赶快看清这点,别傻得把心赔上!」
玄晴望着他,脸上看不出情绪。
「你说完了?」
赤燕哼了一声,才松开对她的箝制。
原以为她会回嘴争辩,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淡漠地越过他,然后,静静地离开。
第四章
血燕宫主骆飞红终究还是知道了玄晴私下放人一事。
然而她并没有对玄晴另作惩戒,只是把她叫来问了几句话。
「告诉师父,妳在赴颜均的约之前,就已经见过李天侠了是吗?」
「是。」玄晴没有否认。
「什么时候的事?」
「徒儿上回遭昆仑派暗算,是他救了徒儿。」
「哦?」骆飞红听了一笑。「这事赤燕不知道吧?」
玄晴摇头,她不以为这事有对左使说明的必要。
骆飞红见她不明所以,微微叹笑道:「晴儿,妳究竟知不知道赤燕为什么生气?」
玄晴没有回答,但心中多少有些明白。
骆飞红接着道:
「赤燕向我提过想娶妳为妻,我虽是乐观其成,但我知道妳对他还没那个心思,所以我以妳年纪太轻暂时替妳回了。不过我希望妳开始把这事放在心上,别让赤燕等太久。」
玄晴听了微微心惊。
师父的意思是表示她迟早会同意这桩婚事吗?
「师父,徒儿向来视左使为授业前辈,我想以后……以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她连忙表明心意,深怕师父错点鸳鸯。
「先别急着拒绝。」骆飞红温言道:「妳还是好好想想,若真的不愿意,师父也不会勉强妳。」
「谢谢师父。」
「嗯。」骆飞红应了一声,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妳还记得蓝蓝为什么会被囚在血燕寒洞吗?」
玄晴微愣。
「记得。」她师妹蓝蓝一年多前为了一名男子背叛血燕宫,最后却落得监禁血燕寒洞的下场。
「记得就好。蓝蓝的事妳要引以为戒,别去爱上不该爱的人。」她向来就只钟爱这两个徒儿,一个已经让她失望了,她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又犯上同样的错。
「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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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晴回到房里,掩上门后微微叹息。
别去爱上不该爱的人……
师父是担心她对李天侠动心吧。
那么,她动心了吗?
这问题只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罢了,多想无益。
正待燃灯,赫然发现灯台下压着一张短笺……
亥时,十里坡,备酒相候。
李天侠
是他?
玄晴心中不禁怦动。
没想到才刚把他逐出思维外,不过转眼,他的名字居然又出现在她眼前。
亥时?
她望望天色,夜早墨得透了,亥时只怕已过去大半。
去是不去呢……
玄晴手里握着短笺,脚步净是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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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妳不来了。」李天侠斜卧在树上,手里握着一壶酒,兀自喝得快意。
玄晴纵身上树,瞥了眼他手里的酒,很明显地,他只准备了自己的份。
「这就是你所谓的备酒相候?早知是来这里看着你喝,我就不来了。」
李天侠笑了。
「别恼啊,如果妳不介意,这壶酒倒还有五分满。」说着就把酒壶掷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