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是愿意了?”张芸欣喜地亮起眼睛。
孙语皙点点头。她想不出可以拒绝的理由,照顾病人正好是她的专长,而且病人又 是表妹的未婚夫,她又正好有空。
***
“所以你就答应下来了?”秦世帆翻起白眼,夸张地做出被她打败的表情,也不管 断。可惜他戴著墨镜,无法看见他的眼睛,真想把他的墨镜拿下来。
仔细看过他后,她突然觉得仿佛失落了什么,闷闷的心莫名地揪疼。
这个男人是她表妹的未婚夫,论外型,他们……是很相配。孙语皙做下结论。
她的胆子很大,从来不曾有人敢盯著他,拿他当物品一样的打量,即使“失明”这 段时间也不曾有过,她是头一个。托了墨镜的福,他可以毫无忌惮的审视这个有著柔弱 外表却相当有个性的女人。
她穿著一件无袖的连身洋装,脚底踩著两条细带交叉的平底凉鞋,脚趾相当好看。 他背著光,盯著沐浴在阳光下的她白皙的水色凝肌,她的下巴微尖,优美的唇型仿佛随 时弯著,水灵灵的黑睥仿佛随时笑著,小巧的鼻梁柔若无骨似的,神韵温柔而优雅。不 过她太瘦了,手臂纤细,腰肢好似随时有折断之危,胸部也不是挺丰满。她看起来真的 相当柔弱。
这种类型的女人轻易就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她身边一定有不少等著保护她的男人 吧?
柏杰突然眉头聚拢,“随便你,你想留下来就请自便,不过楼上是禁地,以后不准 再上来。楼下有两间和室,你随便选一间。”
他绕过她,才踏出一步,孙语皙就连忙搁下酒杯,主动扶著他的手臂。
“我住哪儿都无所谓,不过除非你现在就下楼,而且从此不上来,否则我可以告诉 你,我不可能遵守你的‘命令’,而你也无法限制我的行动。你现在要去哪儿?”她把 自己当作他的眼睛,准备为他领路。
如果他当真瞎了,或许就真的无法限制她的行动。她也是以为如此才大言不惭,敢 不把他这个大男人放在眼里,他是应该原谅她的“无知”的,可惜他不准备这么做。
“我想应该让你知道……不听话的后果。”
他低哑的嗓音夹著一丝危险的邪气,孙语皙才狐疑他想干什么,都还来不及参透, 扶在他手臂的手就被他的大掌盖住,然后下一刻她便被拉进一副坚实的胸膛里,唇瓣同 时被毫不保留的掠夺了。
孙语皙惊愕极了,她的下巴被两只不容抗议的手指夹住并且挑高,一双受了惊吓的 翦水瞳眸圆瞪著,无措的手足在怔了半晌后才记得应该挣扎。
“唔……放──”孙语皙使尽全力却依然推不开他似钢铁般的手臂,张开的唇舌非 但形成不了吓阻的语句,反而被直捣得更彻底。孙语皙二度受到惊吓,再一次怔忡。
柏杰并不想吓坏她,只是他没料到她居然毫无经验,对他来说家常便饭的接吻竟是 她的第一次。她的生涩和慌乱反应让他立刻就了解到这一点。
他没有马上放开她,为了弥补已经造成的错误,他把强硬的警告转?温柔的缠绵。 他的大掌滑下她纤细的腰,紧紧夹握地下颚的手指转?亲匿的抚揉,湿热的舌尖像活跃 在键盘上的高手般优雅地滑过一排贝齿,奏出柔情蜜意的乐章……孙语皙忘了该推拒、 该反抗,满心的骇意无形中被抚平,不知不觉垂下眼睑,任他攫取一池蜜液……他是应 该放开她的,毕竟目前还不该和任何女人牵扯不清……想是一回事,终究大脑和心有段 距离,他的大脑下达了放开她的命令,他的心却觉得弃之可惜。
这个热情的吻烧灼了孙语皙的思绪,也令她全身沸腾难以自主。柏杰终于让这一吻 结束了,他在将孙语皙吻得昏天暗地后抬起头,放开她的娇躯。
突然被释放,孙语皙差点软弱地跌坐在地板,及时攀住了他的手臂支撑自己。
待背弃她的理智渐渐回来,她依然灼热的唇瓣提醒她做了什么后,她霎时羞得无地 自容,像烫著手般迅速逃开了和他的接触。
“你……你太过份……”孙语皙紧抿著唇瓣,成串的眼泪滑过通红的脸颊,落在抖 颤的玉指。
太过份,太过份了!他怎么能毫不在意的强吻她?他怎么可以对她做这种事?他已 经有未婚妻,对像还是她的表妹,他怎能……柏杰缓缓曲起手指,犹豫一会儿后,紧握 成拳。
“你想离开的话,随时请便。”他闭起眼睛,以盲者的举止摸索回房。
孙语皙盯著他摔上的门好半晌,眼泪持续滑落。
她要离开,立刻离开这里!孙语皙作下决定便马上跑下楼,拿起沙发上的行李很快 走出别墅,然后开车上路。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用手背拭去。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不过是 被吻了嘛,有什么好哭的,人家又不是强奸了你,有必要哭得唏哩哗啦吗?孙语皙在心 里暗骂自己不争气。
季琪知道柏杰的视力恢复的机率极低吗?不管是不是知道,她都应该在柏杰动手术 之前待在他身边──如果她爱他的话。
为什么……偏偏他要是表妹的未婚夫呢?孙语皙止不住的眼泪再度模糊了前方的路 。
他强吻她,是希望她知难而退吧?她的确被吓坏了。
***
在窗口站了好一会儿后,柏杰转过身,将墨镜丢到床上,重重地坐落椅子上。
不过是见了人家一面,他居然为她的离去感到烦躁。柏杰痛恨这种感觉。
过去从来不曾有女人闯进的心扉,孙语皙就像拥有万能钥匙一样,轻易就走进来, 而在他还来不及发现她的进入,她已经像过境旅客般匆忙离开了。
或许、如果,她留下来了,相处几天后,他对她的特别感觉会自动消失,他会发现 她其实也跟其他女人一样平凡无奇,那么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烦躁……柏杰神色一下子 转?深沉。她已经走了,再做无益的遐想有什么用?浪费时间!
柏杰骤然打断思绪,扭开音响,浪漫调乐音流泄整栋别墅,而他像无事人般,重新 沐浴在阳光下,享受难得的优闲生活。
近几年来,他已从父亲手中接管不少事业,柏又龙有意在几年后将整个事业集团交 给他,所以打出社会以来,他几乎没有一天真正休息过。
这一次的“车祸”,正好可以为忙碌的生活取得较长的假期。
***
在楼下就可以听到震天响的音乐,她不知道原来他有虐待自己的倾向。孙语皙盯著 在落地窗前睡著的男人,走过去把音量调小。
柏杰立刻就张开眼睛发现她。
“你没走?”他由躺椅里坐起来,眸底掠过一抹喜怒难辨的光芒,在孙语皙回过身 时,凝视她的焦距迅速变得没有定位。
“我以为你睡著了。”孙语皙保持了一段距离,没有靠近他。
她不是故意要答非所问,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又折回来。
其实她大可以干脆的离开,毕竟她来过,是他不接受,在阿姨、表妹面前都可以交 代得过去,柏家知道自己儿子的情形,相信也能够谅解。况且柏杰需要的是季琪,他的 未婚妻,不是她。
她这护士的角色,任何人都可以担任,尤其凭柏家的财力,要请上百个都没问题。
那么,她回来干什么?这一刻她又犹豫了。她是不是错了?
过去她不是没有碰过脾气差、拒绝她照顾的病人,她哪一次因为这一点而退缩了? 为什么这一次要想这么多?如果把他当作一般的病人,她是会留下来的。
孙语皙一下子陷入混乱的思绪当中,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那一吻而退却,还是不受 到重视才犹豫不决。
她似乎没有发现,只因为柏杰短短的一句问话,就动荡到她整颗心了。
她的踌躇与不安一一收进柏杰眼底。
“我渴了,帮我倒杯水,顺便把我的眼镜拿过来。”柏杰以鲁莽的方式撞进她的思 维。
孙语皙拉回心神,看向他的视线多了一道光彩。
“好……好。”她一下子心花怒放了,所有的疑虑全部消除。
他会要她“帮忙”,就代表接受了她。孙语皙因为这一点而笑逐?开,而她自己并 不知道。
现在,他可以有时间证明,她只是引起他的一时兴趣,而非真正进驻他的心。
***
这座度假别墅在平常时候就有请人管理,是附近的居民,柏家一旦有人来度假,只 要知会一声,三餐自然会有人送过来,一点都不需要亲自动手。
孙语皙这时候才感到真正的无事可做。平常她这个特护必须帮病人打针,服侍病人 吃药,注意病人的健康状况,但是柏杰,他说不吃药、不打针,甚至不必她“跟前跟后 ”。
她坚持找他的医生谈一谈,柏杰在听了她三个小时的叨念,一个下午的“陪伴”后 ,终于决定解放自己,把余翊的电话号码给了她。
而这位柏杰的主治医生余翊给她的建议是:随便他。
这位余医生甚至没有鼓励他动手术的意思,言下之意仿佛是准备放弃他了。这教孙 语皙非常气愤,有他这样的医生,也难怪柏杰不愿动手术!
想到这件事,孙语皙又忍不住动了气。
“你再考虑看看好吗?我可以介绍更好的医生给你。”她一再建议他换医生。
“不必了。”柏杰已经不耐烦,没有吼她是因为会破坏修养。
这个女人当真缠功一流。她有办法在你耳边“自言自语”
到你甘愿无条件答应她的任何要求,只要她闭嘴。再不然,她会以温柔的态度,非 常殷勤的伺候你到你不举白旗都不行。余翊的电话号码,她就是这样要来的。
不过换医生,他是怎么也不会妥协的,就算她献身也不行。
没得商量!他的表情这么写著。孙语皙蹙起柳眉,知道这一次是说不动了,不过她 不会放弃,她已经准备联络秦世帆,他虽然不是这方面的医生,不过他在医界交游广阔 ,一定可以帮她介绍一位好医生。
她暂时还不打算告诉柏杰。
“那好吧,我算是多管闲事了。”孙语皙耸耸肩,突然盯著他,冷不防伸手去摘下 他的墨镜。
“你干什么?”柏杰皱起眉头。
这个女人真是危险!
“为什么要戴墨镜?你的眼睛并没有改变,整天戴著多不舒服。”孙语皙盯著一双 漆黑的眼眸,那依然炯炯却只闪著冰冷的光芒,竟令她心悸了。
别人的眼里,他戴墨镜是为了“遮丑”,每个到医院去探病的人都带著一脸同情, 刻意避过这层掩饰不谈,只有孙语皙,基于舒适的实际考量,直接就帮他褪去。
什么不忍心、小心翼翼、怕伤害他,种种的顾虑对她来说都变成多余。她究竟是什 么样的女人?她怎么能够在柔似水做的娇躯内同时具备了坚毅、纤细、温柔和善解人意 ?
“把眼镜给我。”柏杰伸出乎。没有墨镜当掩护,他如何能够自在的观察人又不被 发现?
她的体贴与美意,被一句冰冷的命令给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
孙语皙沉默半晌,才将墨镜递还给他。
柏杰重新戴上墨镜,这才把焦距对准一张娇?凝视。
她正无声地叹息,脸上有著失望与受伤。
“你饿不饿?周妈妈应该快送午饭来了,我下去看看。”
孙语皙依然是那副愉悦的语气,并没有把心情表现出来。
柏杰顿时觉得自己像个罪人,没来由地伸出手捉住她。
“你需要什么吗?”孙语皙回头亲切地询问。被他捉住的手腕逐渐释出电流,僵著 全身。
她以为他会放开她,但他没有。
其实,柏杰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自己冰冷的语气伤害到她而道歉吗?那这两天以来,他恐怕已经欠了她上百句“ 对不起”了。再说,他的生活哲学里也没有“对不起”这三个字。
那为什么还握著不放?柏杰对自己始终连不著大脑的行径,真是越来越无法解释了 。
“扶我下去。”他的语气显得粗暴,似乎在为什么事生气。
“你想下楼去?”孙语皙两眼乍放光芒,遗忘了两人接触的不自然感,笑得比阳光 还灿烂。
柏杰是不下楼的,他也不让她扶,两天以来他一直只待在楼上,对她“到外面走走 ”的建议始终拒绝采纳。
柏杰由木雕椅里站起身,以行动代替回答。
孙语皙主动当他的眼睛,牵著他的手走下楼。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外面的天气很好哦。”她小心翼翼地领他步下阶梯,走得比 柏杰还紧张。
柏杰始终盯著她低垂的认真的容颜,脸上的肌肉线条越绷越紧,心虚和内疚正以缓 慢的速度爬升并且扩散。
他讨厌演戏,却不得不!
“不要!”他已经后悔在她的视线下走下楼。
“外面的溪水很清澈呢,只要走几步,再下几个阶梯就到了,你不想去泡泡水吗? ”孙语皙怀柔、劝诱并进。
“不想!”这个女人到底懂不懂得“死心”这两个字怎么写啊?
孙语皙带领他在客厅靠窗的沙发坐下来,才准备再说服他,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
“语皙啊,是我啦,快来开门。”一位中年妇人扯著洪亮的嗓子叫道。
“是周妈妈,我去开门。”孙语皙告诉柏杰,然后跑向大门拉开门,“周妈妈,请 进──好大一包,是什么东西啊?”
“百香果啦,昨天你说喜欢吃,我就多摘了些来,很甜
哪。”胖胖的中年妇人举了举手上的大袋子,笑得很豪爽。
“太棒了!谢谢周妈妈。”孙语皙露出欣喜的笑容,接过那袋百香果,又想帮忙提 过木制餐盒。
“不用、不用,这太重了,我来提就好。”周妈妈看她柔柔弱弱的,心疼她。
孙语皙早习惯了这副外表惹来的怜惜,她知道这时候多说也没用,只好让开身子, 由著她提进来。
“周妈妈,你坐会儿,我去拿钱给你。”孙语皙把百香果放到桌上。
“拿什么钱?”周妈妈看见一身黑的柏杰也在,愣了一下才回孙语皙那句没头没脑 的话。
柏家她比较熟的也只有柏夫人,一向是柏夫人或者柏家的总管和她联络。她知道这 一次柏夫人的儿子来这儿是为了休养,孙语皙是他们请来的护士。
听说他眼睛失明了,真可怜,看起来那么帅的一个人,竟然……周妈妈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