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的演技,我为你喝采。”她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与他相对……好可怕的女人。“你的目的达到了,滚吧!”
“悠辰!”她变了脸色。“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何不问问你自己,温雨浓,我这辈子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人,如果要我留下遗言,我只剩下一腔悔不当初的怨恨,温雨浓,我真后悔认识你,更后悔爱上你!后悔爱得情愿将生命交到你手中任你结束它……拿生命去爱的女人处心积虑要我死,人生至此,天道宁论!”他悲哀地冷笑。“风悠辰呀,枉你一生自命不凡、目空一切,可笑的却是难逃情关,今日死在女人手中,实在是天大的讽刺。”
“悠辰!”强烈的惊恐包围住心房,她终于发觉事情有多严重。“为什么恨我?为什么要说结束生命?你快告诉我呀!”
幽冷的目光望进她心焦如焚的眼眸深处,他没来得及开口,手中的瓷杯缓缓下滑,清脆的破裂声同时尖锐地划过雨浓心口,她瞪大了眼,望见风悠辰俊容惨白、颠踬地往后跌——
“悠辰——”她撕心裂肺地尖喊,冲上前扶住他,却遭风悠辰绝然地挥去,她慌得手足无措。“你怎么了,悠辰,你到底怎么了……”
他冷哼一声,绞痛的胸口倏地呕出一大口怵目惊心的血红。
“悠辰……”雨浓神魂俱碎地狂叫着。“别吓我,你别这样吓我,我受不了,悠辰,失去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又惊又惧的泣诉,换来风悠辰呆然的凝望,他失了神般地低头盯视滴落在他手背的滚烫热泪,仿佛也感受到她的椎心……
“你……在为我哭?”声音低不可闻。
雨浓没回答,颤抖的小手忙擦拭他唇角的血渍,惊骇的容颜比风悠辰更苍白。
好似领悟到了什么,他震愕地瞪大了眼,深沉的懊恨令他再度鲜血狂喷。
“悠辰……怎么会这样……你……我该怎么做……我……”她彻底慌了手脚。
“是——”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她恍然大悟。“那杯灵芝茶有毒对不对?”
“呵——”他悲切地苦笑,不甘呀!风悠辰,你死得冤枉!
“我……你撑着点,我去找人来……”她焦急地大叫。“子豪、子豪,你快来呀!快点……小霞……子豪……周大夫……”
她已心慌意乱,闻声赶至的严子豪,在开门的同时,风悠辰罄尽所有的力气,身陷无边黑暗。
“悠辰——”一声催肝断肠的凄绝叫唤自雨浓口中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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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周大夫,悠辰情况到底如何?”雨浓满心惊惧,颤声轻问。
周大夫攒紧了眉心,面色凝然。“他中的毒无法可解,脉息太弱,恐怕……”
羸弱如柳絮般的身子晃了晃,雨浓咬紧了牙根,命令自己不许晕倒。“你是说……连你也束手无策?”
“夫人……”
“夫人……”小霞赶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别叫她夫人,她不配,这个女人不配!”一旁强抑哀恸许久的严子豪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悲愤,一把挥开小霞,扣住雨浓单薄娇弱的身躯,激动地狂喊:“这下子你高兴了、满意了吧?温雨浓,你还有没有心,你的血是冷的吗?堡主为你付出这么多,到最后,连命也毫不吝惜的交给你,你怎么狠得下心结束它!他曾说过,就是死在你手里也甘心,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他是说真的……竟真的拿命来成全你……”
知道的愈多,只会更加深雨浓的痛苦。“你是说,他早就知道那杯茶有毒,却还傻得喝下它?”
“没错,否则,再有通天本领的人也取不了他的命,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就因为他爱你,因为他不该盲目的爱上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温雨浓,我警告你,你最好祈祷堡主没事,否则我会亲自手刃你来陪葬!”
荏弱的容颜已寻不着半丝血色,她无尽哀戚地将目光投向床中的风悠辰,失魂般地呢喃:“用不着你动手,如果悠辰再也醒不来,我绝不独活。”
“你……”是他误会了吗?她此刻分明已柔肠寸断,他看得出来,她内心的悲痛远超过在场任何一个人。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与孟斯凡狼狈为奸?难道不是旧情难断?”他放缓了语调问道。
提到孟斯凡,她重重一震,抬首盯住严子豪。“他人呢?”
“那两个罪魁祸首,我岂会让他逍遥法外。”
“带孟斯凡进来,我要亲自问问他,到底我与他有何血海深仇,他要痛下这种毒手!”她凄切地咬牙说道。
当初她又怎么会料到,一念之间,竟让风悠辰代她扛下了危难。
严子豪没多说什么,听命押来孟斯凡。
雨浓一步步逼近他,凄绝悲恨的目光紧瞅住他。“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就因为我无法接受你的感情,所以你就狠心地要置我于死地?”
“不,不是,我怎么会要你死呢?我是早料到你会交给风悠辰,所以才……我要的是他的命,我这么爱你,我不会……”
“住口!”雨浓悲愤地大喊。“原来——你在借刀杀人……孟斯凡,你好恶毒!”另一个想法,更是令她痛心疾首,崩溃地狂叫痛哭。“温雨浓,你该死!如果不是你,悠辰就不会傻傻地甘心中计;如果不是你,悠辰今日不会命在旦夕,要是他当真命丧我手,教我如何原谅自己……”
“夫人……”众人闻之鼻酸,哽咽地叫道。
雨浓深吸了口气,泪痕斑斑的苍白容颜激起惊心愤恨,熊熊射向孟斯凡。“今日悠辰若是没事便罢,要是他当真魂魄枉断,我要你一命赔一命!”
孟斯凡骇然一惊,不敢置信地望住她。“你……不会的,八年的情谊,你不会狠心为了风悠辰一笔抹去……”
啪!
刺耳的巴掌声在空气中清晰地响起,雨浓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狠狠挥向孟斯凡的脸颊,力道强到使他震退,嘴角涌现血丝,震傻了在场的众人,他们从没见过夫人有如此狠绝的一面。
“雨……”
“你不配叫我!”她一把抹去泪,望向严子豪。“子豪,如果你还当我是傲风堡的堡主夫人,代我做一件事。”
严子豪没有犹豫。“夫人请吩咐。”
“好。”她毅然决然地点头。“如果悠辰当真回天乏术,替我杀了孟斯凡!以血祭悠辰在天之灵。”
孟斯凡听闻此言,胆战心惊地倒抽了口气。“你是当真的?难道你对我已无一丝感情?”
“我宁可陪悠辰同赴黄泉,也不愿再与你有丝毫牵扯。”她决绝地别开眼。“子豪,将他带出去。”
孟斯凡悲哀地认了命。
他输了!只是没想到,他会输得这么彻底,风悠辰——终究还是最后的赢家,他怎会忘了刚烈如雨浓,就算会与风悠辰共死,也不可能选择与他同生呢?
“悠辰——”她幽幽戚戚地低唤着,纤纤素手抚上他毫无血色的俊容。“你一定要醒来,一定……我不容许你带着对我的误解,不明不白的死去,我还要用一生一世来爱你,你怎能中途退席,我不要这么短暂的一生,我不要!所以,你要醒来,一定要醒来,这种憾恨,你我都无力承担……”好似他当真听得到似的,雨浓轻声耳语着,一遍又一遍——
第十章
“雨浓丫头,你休息一会儿吧,悠辰这里有我们……”风老太爷苦口婆心地劝着,雨浓成天守在床前,也不休息,也不进食,她身子本来就弱,再这样下去,悠辰还没断气,只怕她早已先一步累垮了。
“不要,我要亲自守着他,风爷爷,你不知道,我亏欠他太多太多了,就算赔上这条命,今生来世也都不足以还清。”雨浓握着风悠辰的手低喃,目光从未离开过他。
听闻此言,风老太爷心中不明的忧虑更加清晰了,他总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雨浓丫头似乎……
那口吻,万念俱灰得令人惊忧。
“风爷爷,你知道——他有多爱我吗?”幽幽忽忽、难以捉摸的语调传来。
“我知道,用着他的生命、他的一切。”
“那,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
他愕了愕,不知如何回应。
“用着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她柔柔一笑,泪珠却不听使唤的成串滚落。“我永远记得,他昏迷前的最后几句话,他说……他恨我、他后悔遇见我、后悔爱我……他不会原谅我……风爷爷,我好怕,怕他不能谅解我,带着对我的误解离去,那么……我怎么办?我不要他恨我,我好爱他,我真的好怕他不明白……”
风老太爷听进耳中,不由得心酸,那双写满无助的泪眼看得他好心疼。
雨浓没再多说什么,执着地握住风悠辰冰冷的手,沉静如水的目光痴痴恋恋地望住他,一刻也舍不得移去。
时光在凄清的寂静中流逝,她却好似完全感受不到,一直到周大夫前来审视风悠辰的状况,她才依依难舍地放开他。
“周大夫——”她见周大夫面色益发沉重,深深的惶恐攫住心房,叫唤声低不可闻。
“夫人,你……要有心理准备,堡主他……脉息又弱了许多,也许……”
“不!”雨浓突然失控的尖叫出声。“别说节哀顺变,我不要听这个,悠辰不会死,悠辰不会死……他答应要陪我一生一世,他不会食言……我不相信……”
“雨浓——”风老太爷急忙抓住她挥舞的手,担忧地唤着。“你冷静一点,雨浓……”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她哀哀低泣,抽出自己的手走近床边。“悠辰,你在报复!说什么不要我的解释,说什么相信我,结果呢,明知有毒,你还傻傻地喝下去,拿命来成全我……悠辰,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将会带给我多深的痛苦?今后无你深情相伴,生有何欢?世上少了一个风悠辰,死亦何惧?你怎狠得下心抛下我?你能为我死,我相信,你一定也办得到为我生,悠辰,我要你醒过来,我要你陪我生生世世,你听到了没有,悠辰……”
悲切的呼唤,他恍若未闻,坚持着他的沉默。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悠辰,莫非我伤你太深,你已心灰意冷,再也不愿生存在有我的地方?
是生,是死,再也没意义了,你不在乎,我也不想在乎了。
雨浓飘柔地一笑,笑得释怀,缓缓地倾下身去,轻吻了一下他冰凉的唇,柔情万千地轻靠在他肩头,低低细语。“偷偷告诉你哦,其实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被你吸引了呢!只不过,我们都太骄傲,所以不愿承认彼此已动了真情,只会以一再的对立立场告诉自己,我讨厌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但是老天就是这么爱捉弄人,你的狂傲自负,竟会深深牵动我的情弦,每回看到你和姜曼妃那股亲热劲儿,我真想狠狠将她踹到地狱去,那时我也才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坚持,根本敌不过你炽烈的情火,不管你是威势震天的傲风堡主,还是没没无闻的贩夫走卒,我这辈子是跟定你了。
“钗头凤定下的情缘,你还记得吗?我铭心难忘,本以为,在好多年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将它交给我们的儿子,共同笑看另一段缠绵肺腑的情事,却没想到……唉!向来自命不凡的你,此刻心中必定有着椎心的懊悔而无法说出口吧?聪明了一辈子的你,却因这阴错阳差的误会而造成悔恨无涯的遗憾,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我又何尝不是?
“你说,我是你的女人,对这千篇一律的一句话,我总是淡然笑之,当成了习惯在听,从不曾认真感动过,可是如今……悠辰,你的女人在为你柔肠寸断、哀恸欲绝,你却置之不理、无动于衷,教我情何以堪?是不是一定要等到失去,才会懂得珍惜?我到现在才发现,我有多怀念你那一句话,多愿付出一切,再换你说句:‘你是我的女人,生生世世都是……’可是,却再也不可能了……”
她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一旁的风老太爷不禁也老泪纵横。
“唉——”一声幽沉的叹息由远处传来。“天意啊!一世豪杰,竟仍是难逃情劫,痴儿怨女,情债难酬,莫怪乎今日为情泪空流,心暗伤,肠寸断。”
雨浓愕然望去,门口多了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见他一身仙风道骨,她知道他绝非凡夫俗子。
她随意拭去泪。“先生何出此言?莫非早已洞悉今日之事?”
风老太爷多留意了一下,同时也微感惊诧。“先生好面善,我们见过?”
“十年前,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俊俏少年郎,没想到十年后竟真如老衲所料,唉!枉他一世英才,就是勘不破情关,逃不开致命血劫。”
雨浓心下一震,屏住了呼吸。“先生可有良策回天?”
“姑娘可知——真正穿肠者,非毒也,唯情而已。”老者别有深意地道。
心口一痛,她闭了闭眼。“我知道。”
“愿赠还魂丹一颗,助他度过此劫。”
雨浓赶忙谢过,小心翼翼地让风悠辰服下。
老者冷不防的又说:“但解铃还需系铃人,姑娘当知此意。”
“我?”雨浓望了望风悠辰,又抬首看向老者。“我该怎么做?”
“你们所寄情的钗头凤,便是药引。”
雨浓取下发间的钗头凤,神情迷惑。
风老太爷倒是想起一事。“百年来有一传说,只有在天之涯、海之角,钗头凤方能发挥无穷威力,助有情人儿排除万难,如愿厮守,先生指的可是此事?”
“正是。”
天之涯,海之角?那是什么地方,她未见过天涯,也不识海角,又何处寻之?
“言尽于此,结果如何,端看你们的造化了。”说完,老者如来时一般,潇潇洒洒地离去。
雨浓失魂般地看着手中的钗头凤,一颗心迷迷茫茫。“悠辰,我该怎么做,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不欠山,不欠水,今生我只欠你,若能,我愿拿生命来换回你,你究竟懂不懂?别再这么折磨我了……”
世上,唯悠辰最爱她,可是为何如今连他也狠心遗弃她?这世上,她究竟还剩下些什么?
她握紧了钗头凤。“天不语,地不语,你不语,钗头凤是我们爱情的见证,牵引着我们相识、相恋,为何连它也不语?”
原来,世间一切都是虚幻,唯悠辰的爱始真,可是她却傻得任它流逝……
“醒来,悠辰,我不许你遗忘我,我不许你抛下我,这辈子,我就执着这么一次,你忍心让此情成空吗?”她大声哭喊着,凄凄怆怆、愁肠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