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 妙妙幼儿园
「那个……薛同学……」
小小的操场上,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拦住另一个小人儿,脸上的神情像是有些欣喜,又像是有些焦虑。
「干么?」忙着跑去追球的小男生回过头,一脸不耐烦。「借过,我要过去捡球啦!」
「可是,你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小女生从围兜的大口袋里拿出一个用粉红缎带包好的小方盒,递了过去。
她注意他很久了。
全幼儿园就属他最帅、最可爱,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喜欢他,所以她得赶在他喜欢上别的女生之前,先让他喜欢她。
「恶──」小男孩一脸嫌恶地挥开。「妳给我这种女生的东西干什么?我不要!」堂堂男子汉拿这种东西,太丢脸了!
「这是我要妈妈教我做的,我特别做给你的饼干耶!你不喜欢吃饼干吗?」小女孩一脸震惊,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吃饼干?要是他吃了妈妈做的……不,妈妈教她做的饼干,一定会喜欢她的。
「我为什么要吃妳做的饼干?」小男孩扁了扁嘴。「而且,我又不喜欢妳。」
晴天霹雳!小女孩一个箭步上前,捉住他的衣襟。「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大大的双眼已经泫然欲泣。
小男孩既嫌恶又厌烦地甩开她。「妳很怪耶,我为什么要喜欢妳?妳又胖又丑,我才不喜欢!」
「喝!」小女孩倒抽一口气,脸色唰地惨白。
「放开啦!」小男孩决定不再跟她多说,自顾自地奔离。
「哇──哇──」被扔在原地的小女孩嚎啕大哭,就连最爱的饼干也被她丢在地上,置之不理。
「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一颗小小的少女心,就此立下志愿。
第一章
「太好了!我们终于进来了!」方子矜和孟小春手握着手,一脸兴奋。
两名美女站在「天下」大楼前,一个窈窕火辣、长发披肩,一个清新可人、短发俏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她们正是江湖中传说的「双拼姊妹花」。高中时两人因为「拼」中同一件洋装而结识,没想到自此成为莫逆之交,如今年纪稍长,更是将血拼的技术发挥到极致,共同立下目标,决心拼个好男人回家。
所以,她们就站在这儿了。
「什么『我们』?是『我』!」方子矜扬起女子少有的剑眉。「好了,我先走一步。记住,要是三个月后的秘书招考妳再没上,当心我把妳扁成猪头,听见没?」
孟小春委屈地低下头。「知道了啦,人家又不是故意的,都跟妳说了,那天我是为了救一个人所以才迟……」
「掰!」方子矜制止了她的长篇大论,轻松地甩甩头,昂首阔步地走进天下大楼。
今天是她头一天上班。凭着她T大心理系硕士的头衔、迷死人不偿命的美貌和三寸不烂之舌,进入这个所有菁英都想进入的天下企业,那可是易如反掌。
经过重重关卡,她理所当然地成为天下企业人事室的心理辅导专员。
不过其实,她是来混的。
混什么呢?当然是在这种菁英辈出的地方,混得一个如意郎君喽!
想她方子矜闯荡情场二十八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不知凡几,只要她「出没」过的地方,还没见过幸存者,想来也该感谢那个幼时「激励」她的薛同学,让她成为一个内外皆美、才色兼具的绝色美女。
不过这几年来,若不是认识了小春,恐怕她还没想到「从良」这回事儿。打高中起,小春胆子就小,又因为长得美,老让人欺负,所以正义感十足的她,理所当然当起她的保母。眼看着已经二十八岁,胆小的小春却连个男朋友都没交过,她干脆提议,就一举找个好男人结婚算了。
所以,她拉着小春一块儿参加天下企业招考,准备到这好男人最多的地方,风光地结束她们快乐单身女郎的身分,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
只是没想到,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她是考上了,但孟小春却因为考试当天迟到三小时,直接被刷掉。
气得她──
只好孤军深入,先进来打天下了。
早已习惯众人赞赏的目光,她潇洒地走进大厅,对着目瞪口呆的柜台小姐微笑──
「嗨,妳好,我是今天来人事室上班的方子矜,请问我是在这儿报到吗?」
「是人事室新来的心理辅导专员?」柜台小姐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低沈浑厚的嗓音便突然在她身后响起。「我带妳过去吧。」
呵呵!她就知道,一定会有人立刻就为她的美貌所著迷,抢着来帮忙的。「真的吗?真是谢──」方子矜笑靥如花地回头。以她对男人的「见多识广」,这样迷人嗓音的主人,必定是个大帅哥了。「──谢你了。」
转过头来,她忍不住要喊声「欧买尬」!
大黑框眼镜,土。
蓝条纹衬衫,俗。
天哪,真是出师不利,怎么一大早就让她遇上这种人?
勉强说来,身材是不错;长相……眼镜太大看不清楚;但那丰厚的唇倒是满引人遐思……
嗯?她在这儿胡思乱想些什么?!这种男人根本是老实、无趣加呆板的标准代表,她怎么还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她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但心里骂归骂,她还是秉持美女风范,面带微笑地问道:「请问……刚才说话的人是你吗?」
他微微皱眉。「不然妳有看到别人吗?」
人事室录取了一名堪称国色天香的心理辅导员。这件事在「她」还未来报到之前,早就在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不过对他来说,女人只会引起纷争,尤其是太漂亮的女人,最好避之大吉。
处心积虑要进入天下企业的女人,多半只是为了找个归宿,所以每次招考进来的女职员,不出一年,一定披上嫁衣,成为公司高级员工的「夫人」,这根本就是白白浪费企业栽培人才的时间和心力。
为了员工和公司福利,身为副理的他干脆公开举办我爱红娘活动,让外头觅金龟婿的女性以「正当」手法找对象,还比较符合经济效益,只可惜天下企业的菁英们皆自视甚高,对于这种配对活动反而兴趣缺缺,无助于情况的改善。
即便无法遏止「歪风」,他还是不喜欢年轻貌美的女职员进公司,平白惹出一堆风波,又浪费企业资源。若换作是他,绝对不会录取这样的员工,不过人事室既已作出决定,他也不想多加干涉。
「什么?!」方子矜一怔。竟然有人用这种态度对她说话?难道看见她的美貌,他一点也不动心?她瞇起眼。
太过分了!以她一代名花的个性,怎能容许有男人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请问这位是……」她绽开如花笑靥,散放出强力电波──
电!
电死他!
「薛副理!」柜台小姐立刻站起,红着脸道:「我……我带她去就可以了,不敢麻烦副理。」
他连看都没看方子矜一眼,对着柜台小姐道:「没关系,反正顺路,人事室和我的办公室在同一层楼,我带她去就行了。」他一颔首,对着她道:「走吧。」
方子矜倒退一步。
「薛」副理?!她全身警戒。薛?!她生平最痛恨姓薛的男人,今天竟然又让她给碰上了!而且还是个副理?!她握紧双拳。
难怪电眼无效,果然姓薛的跟她都不对盘,二十多年前的「惨剧」,她可以说对方年幼无知,可眼前这男人,简直──
「谢谢你喔,薛副理~~」她绽开美女一号笑容攻击。
他环起双臂,不置一词。
不说话?还摆臭脸?方子矜咬牙。这算什么?
那眼神、那态度,让她不由得想起二十多年前,幼儿园里那个愚蠢的薛、同、学──
「薛副理,请问您的大名是──」她换上二号微笑。
他斜瞥了她一眼。「妳叫我薛副理就可以了。」
方子矜觉得嘴角开始抽搐,她摆出三号笑容,招名「皮笑肉不笑」──
「是,薛副理,是我这个新进的小职员太冒犯了,往后许多需要薛副理帮忙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关照。」
他瞪着电梯上方的楼层数字灯,继续面无表情地道:「我想没这机会吧,因为我们的业务并不相关。」况且对于会惹麻烦的女人,他向来是敬而远之。
蛤?!她整个人僵住。
怎么搞的?三套招数全都失效?!难道非得逼她使出杀手锏吗?她方子矜打幼儿园之后就没受过这样的冷落和侮辱,怎么可能一进天下企业就败下阵来?在外头的小春还等着她打下基础呢,不,她绝不会这样就放弃!她咬牙。
「薛副理似乎不喜欢我?」她扬眉。
「初次见面,谈不上喜不喜欢,况且我说过了,我们的业务并不相关,所以关于我的喜好,妳也不用在意。」从头到尾,他甚至没正眼看她。
「你──」她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十八楼到了。」叮咚一声,他抬步踏出电梯门。「出去右转,第一间办公室后再左转就是人事室。」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当!
电梯门当着她的面关上,她根本错愕得来不及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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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死~~我~~了~~!」
电话中,子矜迅速地向小春叙述一切,头一天上班就遇上这种事情,她的心情简直恶劣到极点,若再不找人宣泄,她肯定会爆发的。
「子矜……公司的冷气很冷吗?」小春在电话另一头,有点担心。
「什么?」子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要不然,妳为什么听起来好像在发抖?」小春关心地问道。
「我──」子矜忍不住提高了声调。「我是气得发抖好吗!」这个孟小春,分明是想火上加油,气死她。
「啊──妳找死啊!快给我回来!」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尖叫。
「什么?!」方子矜唰地站起。「孟小春,妳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回应她的,是一阵怯懦微弱的低语。「子矜……不是啦,刚才是咪咪……牠跑到窗台边,我怕牠……掉下去……」
方子矜抱住头。「别跟我提妳的猫。」
「哦,」孟小春委屈地答应。「那我跟妳说,小黄牠──」
「也别跟我谈妳的狗……」她的声音开始要跟孟小春一样虚弱了。
「子矜,妳好像又冷又饿的样子,早餐吃了没啊?」小春忍不住问。
她看着桌上已经冷掉的豆浆和包子,冷冷地道:「吃了,饱得要命。」而且是气饱的。
「那──妳第一天上班可以讲这么久的电话吗?」小春怯怯地问。
「不行。」她回答。
「那──」
「所以我现在要挂电话了。」方子矜宣布。
「哦,可是妳听起来……」
她打断小春的话。「谢谢妳,我不冷,也很饱,而且现在的心情,很、冷、静!」这一切,都是被逼的。谁要她「遇人不淑」,偏要找孟小春诉苦。
「那就好。」小春在另一头露出笑容。
「好,掰。」挂断电话,方子矜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叩!叩!
办公室外的敲门声唤醒了她的注意,她立刻振作精神,换上美女一号笑容──
「请进~~」
涌进来的是一群男人。
一时间,原先乏人问津的人事室竟成了全公司最热闹的地方。
「方小姐,我们是来……」为首的男同事开口道:「我们是想来预约个人心理辅导时间的。」听说人事室来了个美得不能再美的绝色美女,在这男丁过剩的天下企业里,大伙儿岂能错过这样的机会?所以不约而同地,全聚集到这儿来了。
「欢迎欢迎,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荣幸。」拿起心理辅导登记簿,备受尊宠的感觉,稍稍抚平了她从那个薛副理那儿受到的伤害。
这才对嘛,正常状况下,看见她的男人是应该有这种反应的,哪像那个薛──副──理──
光想到那三个字,她都觉得咬牙切齿。
「方小姐,我可以叫妳子矜吗?」一个帅气十足的男子放电微笑。
「当然,你们都叫我子矜就可以了。大家都是同事嘛。」她四两拨千斤地回答。
对她放电?还早呢。
要说起放电,没人比她强;要想迷倒她,还得先不被她迷倒才成。初来乍到,她当然得好好观察,虽然眼前这男同事长得不赖,不过她才没笨到太快被人锁定,失去了选择权。除此之外,她还得替小春筛选一下才行。
「子矜。」另一名同事忙开口献殷勤。「妳能来我们公司真是太好了,我们平日的工作压力真的不小,现在妳到人事室来为大家排解压力,真是我们的福气。不,我觉得光是看见妳的美貌,所有的压力就已经一扫而空了。」
呵呵~~她微笑,很淑女的那种。
「一扫而空?」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人事室门口,声音明显地充满不悦。「依我看,你们要是继续在上班时间无所事事,薪水和职位也很快就会跟着『一扫而空』了。」
又是他方子矜立刻进入备战状态。
「副……副理!」所有人立刻噤声。
「还记得我是副理?」他点点头。「那还不错,工作保住一半了。现在,有人要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做事了吗?」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然后,开始有人缓缓移出人事室……
薛亦承环起双臂。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出现在人事室的这些男人,个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中有猎艳出了名的小黄、劈腿成性的小陈、自命风流的小张……真是好极了!他开始觉得额际隐隐作痛。
「慢着!」方子矜站了出来。
这姓薛的,一大早就触她楣头,现在又故意来干扰她的工作,她到底是犯着他什么了?今天她方子矜不讨回个公道,她就不姓方!
薛亦承推了推黑框眼镜。「方小姐,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她一手插腰,怒火中烧地站到他面前。「问题可大了!而且,这句话正是我想问你的!」
旁边有人倒抽一口气。
该死的!她一百七的身高再加上高跟鞋,站到他跟前,却才不过到他下巴,平白气势就少了几分!不过,她可不会因此就轻易认输的!
他挑眉。
「我是人事室的心理辅导专员,首要的工作当然就是关心公司员工的身心健康,现在薛副理闯进我的办公室大声吆喝,还把来登记看诊的同事赶跑,难道不是妨碍我办公吗?请问,您到底有什么问题?」开骂之余,她仍不忘面带浅笑,维持自己美女的形象。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不把她这个绝色美女放在眼里,他到、底是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