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敢答话,有人还把视线移开。
「薛副理!」方子矜再次抢白。「你问这话也太奇怪了吧?难道你没看见我手上的登记表吗?如果不是来寻求协助,他们何必来登记?公司会聘请我,不就是为了员工的福利?依我看,就是有你这种不通情理的上司,才会造成广大员工的压力!」她豁出去了。
「我?」他冷笑。
见情况不对,开始有人往外走。
「不是你还是谁?」她扬眉,喝止住那些陆续往外移动的「菁英」们。「够了,你们!全给我站住!」
真不敢相信,就算是上司,这些人也用不着这么怕他吧!
「方……子矜小姐,我们确实是应该回去工作了……」有人解释。没想到这个美女不但美,性格也有点太……霹雳了。
她坚决地摇头。「在我进来公司之前,或许事情一直是这样进行的,但是现在既然我在这个职位上,就有义务要改善积弊!」她对着挤在门口的同事们问道:「你们说,在天下企业工作的压力太大,是不是有一大半是来自这个人?!」她指向薛亦承。
「不、不是的。」众人震惊。
「别说不是!」她瞇起眼。「别忘了,我可是学心理的专业人士,光从你们害怕的态度我就可以知道,这个薛副理一定是位高权重、不近情理的上司!难怪公司要聘请我来替员工作心理辅导了!」她挑衅地望向他。
「欸……事情不是这样的……」一旁有人开始缓颊。
薛亦承不怒反笑。「很有趣的判断。」
「有趣?」她杏眼圆睁。
「在尚未了解情况之前骤下断语、教唆员工挑衅上司,是妳应尽的职责吗?方小姐,以妳处理事情的不成熟态度,实在很难让我相信妳是心理系的专业人士,事实上,我怀疑妳是否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你竟然质疑我的专业?!」方子矜简直要跳脚。
「难道我不应该吗?」他瞇起眼。
方子矜愣住。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反应确实是……呃……有些反常。
毕竟以专业形象来说,她应该要亲切、冷静,就像她对待那些追求她的人一样。可这都是「他」害的。不知怎的,一遇上这个薛副理,什么都不对了!向来她在专业领域里是非常冷静且受到肯定的,可现在……
可恶,还害她在众人面前形象尽失。
不管了!既然已走到这种地步,先硬拗再说!
「薛副理!我正是以专业的态度在处理事情。」她深吸口气。「所谓重病要下猛药,我不过是因时制宜,采取了比较激烈的方法罢了。」
「是吗?我倒想知道,究竟是『谁』生了重病,而妳的『猛药』又是什么?」他环起双臂。「在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中,妳就断定我是公司员工压力的来源,甚至跟我这个『肇事者』连面谈都没有,这样草率的态度,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方子矜缓缓瞇起眼,反唇相稽。「真所谓隔行如隔山,看来薛副理并不明白什么是专业嘛。」
这人,看起来呆板老实,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可恶!奸诈!就是她给他的评语。尤其是他那让人看不清眼神的大黑框眼镜,真的很讨人厌。
「是吗?那妳又如何证明妳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扬眉。
向来,他并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但眼前这方子矜,却激起了他某种奇怪的情绪。在工作及对员工的态度上,他自认是秉公处理,既然她认为他是所有员工压力的来源,他倒想看看她究竟如何证明!
「光是我们两人在这里争执,你以为事情就能有结论吗?」她双手抱胸。「既然我认为事情的源头在你,自然有专业的判断,如果你不怕的话,当然是从你先调查起了!」
「调查我?」他几乎失笑。
「怎么,你不敢吗?」她挑衅。「薛副理,我可是把话先说在前头,公司既然雇用我进来,我就得恪尽职守,现在发现了问题,设法解决也是我的职责,当然除非你心虚……」
「用不着激我。」他挥挥手。「只要妳有本事,大可以随意调查。不过丑话我得先说在前头,我的工作并不轻松,不可能配合妳无止境地玩下去。」
「玩?!」她握拳。「薛副理,你不尊重专业的态度,我暂时不跟你争辩。但你如果能给我三个月,我绝对让你心服口服!」
「如果不行呢?」他反问。
「那我──」她咬牙。「我就辞职!」
众人惊呼出声。
这怎么行,公司里好不容易来了个赏心悦目的美女,怎么可以让她说辞就辞?
「副理,子矜她──」人群中,一名较资深的员工忍不住开口。「我的意思是说,方小姐她刚进公司,对很多事都不熟悉,或许副理可以对她宽容些……」
薛亦承立即打断他。「黄专员,你这话是在替方小姐求情,还是不信任她的专业?」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黄专员忙解释。「我只是在想,这个──」
方子矜清了清喉咙。「事关我的专业、声誉以及公司的利益,这件事,我是非做不可的,请大家不必替我担心,只要薛副理不食言,我有把握可以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她瞥向他。
顺便,她会好好整整他!
「话可是妳说的。」薛亦承抬眼。「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各位看戏的同仁,请你们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去。」
话声方落,所有人全作鸟兽散。
就在同时,方子矜与薛亦承四目相对,精光一闪,旋即各自转身离去。
将自己丢回座位上,子矜气得发抖。可恶的家伙,刚才他那副镜片亮光一闪,害她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眼神,没能好好地、恶狠狠地瞪回去。
没、关、系!有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以她的能耐,就不信他不会对她俯首称臣!
第二章
「天哪!妳是说,妳第一天就在办公室露出真面目了?!」孟小春担心得心跳加速。认识十多年,子矜的好处和魅力她是最清楚不过了,可有时还真不免替她的坏脾气捏把冷汗。
「什么叫露出真面目?」她一双火眼金睛瞪过去。「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真面目是怎样?」瘫在沙发上,方子矜觉得自己真是打了一场仗,她摸摸自己的脸,觉得好像又多老了一岁。
果然气是生不得的,这回可真是损失惨重。
孟小春立刻像是缩小的洋娃娃似的,嗫嚅着道:「没有啦……我的意思是,妳很有正义感,要是不小心得罪人就惨了。而且,对方还是个副理,这样不是很糟吗?」
「什么得罪他,根本是他得罪我好不好!」她翻身坐起,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拳头。「妳说,那种自大鸭霸的人,难道不该给他点教训?!」
「是没错啦,可是……」
「可是什么?」方子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小春什么都好,最大的缺点就是胆子小,怕人怕事、怕这怕那,唯一不怕的就只有她养的那些猫猫狗狗了。
「可是妳在这么多人面前……呃……发威,不是会影响妳的形象和计划吗?」孟小春谨慎地选择用字。
本来子矜已经计划好要以完美的美女形象出现,钓得最大一只金龟后收山,可现在……
「怕什么?」方子矜挑眉。「虽然这的确跟我原先设想好的情况不大一样,可是以我方子矜的姿色才貌智慧,还怕没人喜欢我吗?再说,我可是为了行侠仗义才不惜牺牲色相的,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有人开始偷偷暗恋我了呢!」
「嗯……」孟小春撑住下巴。
「别嗯了,走,咱们去PUB喝点东西,找小球聊天。」
孟小春猛摇头。「不,我不喜欢去那种地方,妳自己去吧。我还要回家照顾我的猫咪呢。」
「猫咪猫咪,成天都是妳的猫咪,妳要是三个月后考不进天下企业,我肯定要把妳的那些猫啊狗的全都送人,省得牠们断送妳下半辈子的幸福!」她威胁道。
「不要啦~~」孟小春哀嚎。「我会考上的!我一定会!」
「那就好。」拎起包包,方子矜拉着孟小春出门。「我去散心,妳回家看猫,正事别给我忘了,告诉妳,我可是立下志愿,要把妳在三十岁之前嫁出去,妳最好配合点,免得拖累我,明白吗?」
孟小春乖巧地点头。
刀子嘴豆腐心,这就是她认识的子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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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的女人!
脱下一板一眼的西装和黑框眼镜,一头有型的乱发、一身黑色劲装是薛亦承在PUB最常做的打扮。
三年前,他独自从美国回来接手天下企业。其实这根本非他所愿,只不过除了家庭因素,再加上刚结束一段令人不想回忆的感情,他才决定转换一下环境、改变一下心情,也改变自己。
薛家的男丁,除了在法国掌理分部的堂哥外,也只剩下他了。众多长辈的压力使得他不得不回国接掌这个位置,更过分的是,他们还要他回国后尽快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生下继承人。这令他非常恼火,于是,他决定把自己装扮得严肃无趣,让任何女人都不会对他感兴趣,算是对那些「大老」们无言的抗议。
至今仍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分,这也是他答应回到天下企业的条件之一──在正式接掌总经理的位置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否则他绝对会一走了之。
想起那个新来的方子矜,他的眉心不由得紧皱。
没错,她确实是很美,但气焰嚣张、好胜虚荣,与他所交往过的、那些缠着他不放的女人们没什么两样。本来他根本不用与她一般见识,况且他只要随便找个理由,她都得乖乖离开天下企业,但不知为何,他却……
现在想来,根本是自找麻烦,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
「嗨,小球,来杯牛奶吧。」一名女子坐上吧台前的高脚椅,对酒保道。
牛奶?!薛亦承瞪大眼。什么样的女人会到PUB来喝牛奶?一偏过头看去,他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
是她?!
该死的,她怎么会在这儿?他当下决定,在她发现他之前尽快离开。
「喂!等等!为什么我一来你就想走?」察觉身旁男子的举动,方子矜已经忍无可忍。
是流年不利还是她的魅力真的出了问题?竟然连在PUB里也遇上这种事?!「怪了,我真有这么惹人厌吗?」她自问,也是问他。
他一惊,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你──」哗!好帅的男人!她的心跳立刻漏了半拍。乌黑的乱发、俊挺的身形、深邃的黑眸、宽阔的肩膀……她傻眼了,心情顿时好了大半。
「我想,妳──」他眉心紧皱,起身准备离开。「最好当作没在这儿见过我。」既然被认出来,他也无话可说,只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慢着!」她拉住他。「为什么?」
一见到她就想走,还要她最好当作没见过他?!她非把话问清楚不可。
「为什么?」他回头。「这还需要问吗?」
难不成她是想故意找他麻烦,让他出糗?但她无辜的眼神却令他心悸。
心悸?有没有搞错?大概是他最近工作压力太大,负荷过重了。
「为什么不?」她皱眉。「我和你素不相识,你却一看到我就想逃跑,还要我当作没见过你?我到底是哪里招惹你了?再怎么说,我也不至于丑得不能见人吧?」
她对自己的美貌向来有自信,虽然薛亦承的事带给她不小的打击,但绝不至于影响到她的信心,毕竟像他那种没品味的人,是不可能识货的。
可眼前这男人,无论是气质、品味、长相都足以与她匹配,她不相信这样的男人会不注意到她。
素不相识?!薛亦承一震。「妳不认识我?」他不相信她的话,但瞧她的眼神又不像是在说谎。
「我应该要认识你吗?」她皱眉。瞧,长得好看的人都有这缺点,总以为人家一定要认得他。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认识吗?」话才出口,他几乎想一拳揍晕自己。
急着离开不就是不希望她认出他?现在自己却又忙着提醒她?看来他恐怕是酒喝多了。
「你认识我吗?」说得让她有些怀疑,好像他真的认识她似的。可是她要是真的见过他,怎么可能不认得?
「不,我不认识妳。而且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他迅速回答。
他低头看看自己。
这模样确实和他在办公室不同,但──差距真有这么大吗?以至于她根本认不出他来?他有些受挫,不过,他不想冒险,还是走为上策。
她一个箭步跃上前去,挡在他前头。「别走!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毫不考虑地,这话脱口而出。
不知为何,她就是想留住他。
「请我帮忙?」他诧异。
「嗯。你得帮我个忙……我想了解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见了我就逃?为什么不想认识我?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二个无视于我存在的男人,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换作是平时,她绝对不会理会这种有眼无珠的人,但继薛亦承之后,这已经是第二个男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她了,这种不寻常的情况,她非得弄清楚才行。
望着她的眼神,他开始确信,她真的没认出他。而且他敢打赌,她口中的第一个男人,仍然是他。只是他忍不住好奇,她那美丽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主意──
「妳真要我帮忙?」
「当然。」她点头。
「好吧。」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并坐回吧台的高脚椅上,啜了口酒。「说来听听。」
「我先问你,你是不是同性恋?」她直接开口。
「噗──」一口酒直接喷出。「妳这是什么问题?」
「很直接的问题。」她答。「否则正常的男人不可能在看见我之后,做出这样不正常的反应。」
他呛住。「既然妳这么有自信,就当不喜欢妳的男人全是同性恋不就得了,又何必多此一问?」看样子,她八成把办公室里的「他」也当成同一类型的人了。
真不知该说她是自信过度,还是被男人宠坏了。
「齁──」她倒抽一口气。「所以你真的是……?!」
天哪,那真是太浪费了!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妳的自信,只是源于别人对妳的赞美吗?」
「我──当然不是!」她否认。「等等,你还没先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她小声地问。
这会儿,她对他的兴趣已经远大过自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