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云轩没有回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云岫衣更生气了,「臭螃蟹,你再继续这样看我的话,我要揍人了喔!」
楚云轩摇摇头没有接话,只是边看着云岫衣边想,真是奇怪,她和大姊明明是亲姊妹,可为何个性会差这么多呢?如果她有大姊那份温柔与知书达礼的话,那简直就是……
眼看他还是瞪着自己,云岫衣气炸了!她抡起小拳头,嘴里低喝一声,猛地从驴背上纵身而起扑向楚云轩,对准他的下巴就挥过去。
楚云轩根本毫无防备,更没想到云岫衣说打就打,所以当他回过神时,整个人已经从驴背上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妳……」
云岫衣顺势坐在他身上,小拳头准确无误且带着极强的力道,一下又一下地落在楚云轩脸上、身上,「我打死你这臭螃蟹,我打死你、打死你!」
楚云轩登时鼻血直流,连牙齿都险些被打掉。
他使劲一把抓住云岫衣,一个翻转将她压在身下,「妳这蛮不讲理的小鬼头,干什么打人?」
云岫衣拼命挣扎,小拳头胡乱挥舞,两脚乱踢,偏偏撼动不了便了劲的楚云轩,「谁教你一直看我?」
楚云轩一愣,「我看妳?」
「是啊,你偷看人家洗澡不够,还一直那样看我,我当然会生气。我这个人一生气就要打人的,尤其要打看我的人!」云岫衣边挣扎边说。
楚云轩眼神一变,「我怎样看妳?」
云岫衣红着脸道:「就是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啊!那种眼神好像要把人的衣服剥光,又好像要把人吃进肚子里去,我最讨厌人家那样看我了。」
「喔?曾经有人那样看妳吗?」楚云轩眼中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同时轻轻替她拍去衣服上的灰尘。
云岫衣骄傲地点头,小屁股都差点翘起来了,「那当然,好多人看我,每次只要我一出门,或是在花园里荡秋千,就会有好多人来看我。可是那些人都只是静静地看我,可不敢出声音的,因为他们一出声音,我就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而且从此不准他们再来看我。除了……」
「除了什么?」楚云轩挑了挑眉。
「除了那个王八臭鸡蛋以外,就是你最坏最无礼了!所以我要你赔我。」云岫衣嘟嘴瞪着楚云轩。
楚云轩将她扶上驴背,好笑地问:「王八臭鸡蛋?哪个王八臭鸡蛋?再说,我不是已经给妳三十两银子了,还要赔妳?」
云岫衣凶巴巴地戳着他厚实的胸膛,「那当然,你刚刚可是一直看、一直看!如果不多赔我一点银子,怎么能弥补我的损失?我可是……」
突然,云岫衣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般,脸色猛地一变,忙低下头,最后干脆整个人扑进楚云轩怀中,将脸埋入他的胸膛,抖着声音说:「你……我……」
楚云轩一阵莫名其妙,「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云岫衣摇头,双手紧紧地抱住他,「别、别说话,别和我说话,也别看我,万一、万一被那臭鸡蛋,或是臭鸡蛋的爪牙发现,就大事不妙了。」
臭鸡蛋?什么臭鸡蛋?还有臭鸡蛋的爪牙?楚云轩狐疑地抬起头来,完全弄不懂这小丫头到底在怕什么。
这时,一队马车远远而来,从那阵仗不小的仪仗、侍从护卫、鼓乐旗盖、车骑扇辇来看,应该是颇有地位的重要人物出巡。
果然,楚云轩才刚这么想,就看见几名侍卫边走边驱赶围观的百姓,「走开、走开!王爷的车驾快到了,闲杂人等统统走开,一律不准在此逗留!」
楚云轩冷哼一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他倒想看看是什么王爷这么了不起,居然有这么大的排场,得把所有不相干的闲杂人等统统赶走?
可云岫衣却不这么想,她慌乱地扯了扯楚云轩的袖子,「喂,我们快走吧!我不想被那臭鸡蛋发现,万一被他发现,连你都会倒霉的。」
楚云轩微微一愣,「什么?为什么连我都会……」
云岫衣低着头,使出蛮力一扯,硬是将楚云轩和两头驴子拉离开,「总之如果你还想活命,不想象二姊姊一样死翘翘的话,就赶快跟我走!」
楚云轩更诧异了,「妳说什么?云二姊怎么啦?」
云岫衣摇摇头,推着楚云轩一直往前走,「别问了,反正快走就是,不然我又得变成丑兮兮又臭兮兮的小笨鬼了。你不想看见我再变成小笨鬼吧?」
楚云轩眉头一拧,听出她话中有话,于是反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推上驴背,然后自己也跳上驴背,往前疾行。
两人直赶了十多里路,来到另外一个城镇,并确定完全远离那群臭鸡蛋后,云岫衣才拉着楚云轩找了一家最大最好的客栈住了下来,同时不忘点一桌子好酒好菜,狠狠吃上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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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轩微笑地看着云岫衣狼吞虎咽,她几乎要把一桌子菜全吃光了,他不由得摇头。好会吃的小丫头,难怪力大无穷,不但可以徒手拖着两头驴子到处跑,还可以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他开口问道:「吃饱了吗?」
云岫衣根本没空理会楚云轩,两手又抓又拿,已经喝光了眼前的一碗翡翠白玉菜羹,吃光两笼狗不理汤包,吞下足足两斤牛肉,还眼巴巴地看着楚云轩面前那碗动都没动过的豆腐脑儿。
楚云轩轻叹口气,将自己那碗豆腐脑儿推到她面前,「吃吧,吃不够的话,三哥再叫给妳吃。」
云岫衣眼中露出一抹兴奋的光芒,开心地接过那碗豆腐脑儿,三两下喝得精光,然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我还要一笼包子、两块烧饼和两碗豆腐脑儿。」
楚云轩点头,叫来店小二,「再给姑娘一笼包子、两块烧饼、两碗豆腐脑儿。」
那店小二眼睛睁得如铜钤般大,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蒸笼、碗盘,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天啊!这个小姑娘也太能吃了吧,她一个人扫光了桌上全部的菜,而那位长得比姑娘还漂亮的斯文相公,除了一块烧饼外几乎什么都没吃!
云岫衣满嘴食物,含糊不清地嚷着:「怎么?怕我付不出银子吗?」
她拿出楚云轩给的三十两银子往桌上一放,「这些银子够不够你再拿一笼包子、两块烧饼、两碗豆腐脑儿来?」
店小二连忙吐吐舌头,「小的不敢,小的这就去拿来。」
楚云轩哑然失笑,「妳这鬼丫头!妳一直这么会吃吗?」
云岫衣骄傲地点点头,「那当然,以前在家里,二姊姊和奶娘都很努力地叫我吃东西,因为她们说能吃就是福,为了多得到一些福气,我可是很拼命很拼命地吃喔!」
楚云轩忍俊不住,差点爆笑出声。我的天啊!能吃就是福是这样解释的吗?
他不相信云家二小姐和奶娘会这样教她,一定是这丫头自己弄错意思了!
提到云二小姐,楚云轩不由得想起她刚刚说的那句「如果不想象二姊姊一样死翘翘的话,就赶快跟我走。」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云二小姐的死,还有这丫头的突然离家,全和方才那群耀武扬威的臭鸡蛋有关?
「小丫头,妳说妳二姊死翘翘了,是怎么回事?」
「别一直叫我小丫头,我最讨厌人家叫我小丫头了,好像我一直都长不大似的。我叫云岫衣,悼彼云汉的『云』,晴岫插天如画屏的『岫』,衣以饰外、德以饰内的『衣』,这可是凤姊姊帮我取的名字喔!」云岫衣边吃边抗议,还神气地自我介绍。
楚云轩眉头一皱,咦?居然说得有模有样,还引经据典?八成是大姊,要不就是云二小姐教她的,凭她,根本不可能记得,也不会知道这些诗词章句的。
「那妳要我怎么叫妳?」楚云轩笑问。
「凤姊姊都叫我小岫,看在你是敦煌来的鸟儿,又是凤姊姊的干弟弟,我就勉强让你叫我小岫好了。」
楚云轩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敦煌来的鸟儿?勉强让他叫她小岫?这是什么歪理?亏她还说得这样理直气壮,他可是她的救命恩人耶!
他捺着性子道:「妳还没告诉我云二小姐的事。」
听楚云轩提到二姊姊,再想到二姊姊死得那么可怜,云岫衣小嘴一扁,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二姊姊她好可怜、好可怜喔!如果不是那个臭鸡蛋,二姊姊也不会死,娘也不会死,我也不用离开家里,把自己变成又臭又脏的小笨鬼,就连奶娘都不会死翘翘了,哇!」
说到最后,云岫衣嚎啕大哭了起来。
楚云轩眉头顿时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哭得欲罢不能的云岫衣,「别哭,小岫,妳别哭。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三哥才可以帮妳,嗯?」
她边哭边擦眼泪,「我为什么要叫你三哥?你又不是我哥哥。」
「我的确不是妳哥哥,但我是妳凤姊姊的弟弟,在敦煌九凤中排行第三,记得吗?」楚云轩边帮云岫衣擦眼泪边说。
云岫衣点头,「好吧,看在凤姊姊的份上,我就吃亏一点叫你三哥好了,可是这不代表你就是我哥哥喔!」
楚云轩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有所指地道:「我也不想当妳哥哥,现在妳可以说了吧?」
云岫衣吸吸鼻子,又喝了一碗豆腐脑儿,才哽咽着说道:「这件事要从凤姊姊离开我们,去当你们这些臭小鸟的头儿说起。」
楚云轩眼神一凛,「和大姊有关?」
「是啊!你也知道,凤姊姊打从一出生就是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大大大美人,奶娘说,凤姊姊五岁时就有人上门提亲;八岁时,来说亲的媒人都把我们家的门坎给踩坏了;到了凤姊姊十二岁那年,连什么王爷啊将军的,都上门来提亲呢!可是奶娘说,凤姊姊从一落地就已经过继给朱雀天女做女儿,这辈子她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嫁给其它男人,除非朱雀天女同意。」
楚云轩点头,确实,不只楚凤衣如此,他们敦煌九凤个个都是如此,每个人的婚姻大事都得经过天女同意,在天女面前发誓。
云岫衣接着说:「正因为凤姊姊生来就注定要去当你们这些臭小鸟的头儿,所以爹爹替她拒绝了所有来求亲的人,并在她十二岁生日那天,亲自送她到敦煌凤宫去掌管凤宫的一切。可是这样一来,就得罪了那个臭鸡蛋。」
「妳一直说臭鸡蛋、臭鸡蛋,那个臭鸡蛋到底是谁?」楚云轩拧眉问着。
「还有谁?就是谢邕那个王八蛋!」云岫衣嗤道。
「谢邕?妳是说吴王的侄子,衡亲王谢邕?」楚云轩惊讶地望着云岫衣。
云岫衣气愤地搥着桌子,一把将桌子劈成两半,「对!就是那个王八臭鸡蛋,就是他害死我二姊姊,还顺便害死我娘!」
云岫衣嘟嘟哝哝地将谢邕如何看上楚凤衣,如何不死心一连几年都派人到敦煌佛窟前等待,最后在得知楚凤衣嫁给南宫无咎后失望而回的经过说了出来。
「谢邕那个王八蛋,知道凤姊姊已经嫁人后,居然把目标转移到二姊姊身上。可是二姊姊生来身子柔弱,一天到晚离不开药罐子,根本就不打算嫁人,也不敢嫁人,再加上对象又是谢邕那种人,自然就拒绝了。」
楚云轩微微一点头,「然后呢?」
「然后谢邕为了强迫二姊姊就范,居然下令全城的大夫、药铺,一律不准卖药给我们家,除非她答应嫁给他。可怜的二姊姊既没有力气和谢邕对抗,又没有银子去其它地方找大夫,就这么活生生被谢邕给逼死了!二姊姊死了以后,娘因为太伤心,没两天也跟着死翘翘,全家就只剩我一个人,我……」说到这儿,云岫衣忍不住又哇哇大哭起来。
楚云轩听得眉头紧蹙,他早知道谢邕贪财好色,可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胆大妄为至此。
「别哭,妳先把事情说完,妳不把事情说完,三哥怎么替妳报仇呢?」
云岫衣强忍悲伤,顺手扯过楚云轩的衣袖擦擦眼泪,然后继续说道:「二姊姊和娘死了以后,我因为好想她们,又怕二姊姊和娘寂寞,每天都到坟上看二姊姊、娘还有爹爹,然后就这么不小心被谢邕碰见。」
楚云轩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他可以想见当谢邕看见云岫衣时会有多惊讶,因为她实在太像楚凤衣了!不,应该说她根本就是楚凤衣,只是娇小了些,个性也活泼天真了些。
「谢邕说我和凤姊姊长得一模一样,又比二姊姊漂亮,希望我能嫁给他,做他的第十八任老婆。他还说,如果我答应嫁给他的话,可以保我一世荣华富贵,不但可以追封爹爹做大宫,追封娘为诰命夫人,还让我云姓一家大小鸡犬升天,每个人都有官做。」
「妳自然没答应?」
「那当然,我怎么可能答应他?凭他那臭虾蟆样也想娶我?哼!永远都别想。」云岫衣神气地抬起下巴,接着露出一抹顽皮的笑,「三哥,你猜我对那臭鸡蛋做了什么?我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顿,还把他丢进粪坑里,不准他上来,足足淹了他半天喔!谁教他害死我二姊姊、气死我娘。哼!」
楚云轩诧异地一扬眉,把人丢进粪坑里还不准他上来?这惩罚未免太臭气熏天了吧?难怪好色狂妄如谢邕会不肯善罢罢休了。
「然后妳就带着奶娘开始千里大逃亡?」
云岫衣吃惊地张大眼睛,「咦?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问?光看今天中午妳遇到谢邕时的样子就知道了。告诉我,那个臭鸡蛋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妳这西楚霸王不得不离家出走?」
「他说他是皇亲国戚,我打他就是犯国法,所以他要把我和云家其它人抓去砍头,但他又说如果我答应嫁给他,他就考虑替我求情。」云岫衣气得又把另一张桌子劈成两半,「谁要他求情?我宁可死翘翘,也不要他求情。再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凭什么我做错事却要连累其它不相干的人?他本来就该打,我没打死他还算客气呢!可是他好过分,居然到处宣传凤姊姊本来是他的妻子,却跑去嫁给别人;还说凤姊姊偷走了他们家的宝物九凤块,要我把九凤块拿出来还给他。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八凤块、九凤块的,又要拿什么还给他?」
「喔?那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