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的朱采菱早已听不进半句话、说不出半个字,几乎失去意识地茫然望着方莲生。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阳光穿透浓密的枝条,洒在青绿的草地上,朱采菱无精打采地靠坐在大树下,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校园。
毕业考终于考完,不久就要毕业、就要离开学校,就要告别这段青春岁月了,她突然觉得好不舍,难过得快要哭了。
向东宁跑过草坪,直直冲到她面前,气呼呼地说:「我找你好久了,原来你躲在这里。为什么不接手机?」
「我没听见。」朱采菱拿出手机,上面的确有他的来电,不过她真的没听见。
「你是怎么了?」向东宁一屁股坐到她面前。
还问。
他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很讨厌她近来过多的沉默。「身分证和照片拿来。」
「做什么?」
「当然是帮你办护照和签证,你不决定,那就由我决定。」
她冷淡地回了一句。「我去做什么?你已经有方莲生了。」
他气得快冒烟了。「要讲几次你才懂,她只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人家爸妈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国外,拜托熟人照应一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个方莲生喜欢他?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多不放心他们孤男寡女住在一个屋檐下?
「你才奇怪,无缘无故就生气,跟你解释也不听,我真的快搞不懂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束西了?」
跟她在一起一年多了,两人好得没话讲,就算吵,也是床头吵床尾和,从没像这次闹了这么久,他快受不了了。
她咬着下唇,幽怨地看着心爱的男人。
为什么他就是不懂……
难道他连想都没想过要跟她求婚吗?
她拉不下脸、问不出口。
她好怕,怕她只能当他的学生情人,毕了业,他就会依照家里的意思,娶方莲生那种千金小姐为妻。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十二月还要考执照……我……一定要考过。」她只剩下这个理由了,她想要捍卫她那不堪一击的自尊。
「随便你,我不管你了。」他抓狂了,跳起来抓着书包,愤步离去。
他真的好生气,都开口叫她一起去了,都说要帮她出钱了,都这样求她了—她竟然还拒绝他。
难道他比不上一张烂执照?
难道她真的舍得分隔两地?
他自以为很懂她,可是这次她完全不照他的意思做,他好焦急、好难过,可是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着他愤而离去的背影,她感觉到一种被抛弃的痛楚,忍不住将头埋进双膝之间大声痛哭。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细雪无声飘落。
向东宁沉默地站在窗边,长叹一声,再度拿起桌上的卡片,上面只有圣诞快乐四个字和署名,此外什么也没写。
她就不会多写几句吗?
到美国快半年了,两人断断续续地联络,讲电话,气氛冷到不行,写信,简短到让人抓狂,没人先低头,没人先求和,就这样僵着、闷着。
他气到不行,肚子里的那股闷气在五脏六腑之间乱窜、冲撞,他像得了内伤一样,感到隐隐作痛,以及难以化解的郁闷。
如果她接受他的安排就好了,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他好想她,好想看她开朗的笑容,好想亲亲她、抱抱她,好想在这样的雪夜和她相拥而眠。
一阵敲门声,使向东宁从沉思中醒过来,无精打采地晃过去开门。
「莲生,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方莲生瑟缩着肩膀,羞红着脸。
他突然被眼前的风景吓了一跳。
只见她穿著薄若蝉翼的性感睡衣,虽然屋里有暖气,但在这样的寒冷雪夜穿成这样实在嫌少,甚至可见曼妙的女体在轻纱中微微发抖。
「很晚了,我想睡了。」他无动于衷地关上房门。
方莲生像被刮了一个大耳光似地难堪,羞愤地跑回房间,大力地甩上房门,躲在棉被里放声大哭。
她原本以为只要住在一起,事情就会照计画进行,可是这半年来,不管她暗示、明示他都不懂,好不容易狠下心来将自己当成圣诞礼物送上门去,没想到他连碰都不碰就甩上门,她觉得丢脸得快要死去。
空荡的房子里回荡着关门的巨响,向东宁哭笑不得地躺到床上。
来美国之前他真的不知道莲生喜欢他,更没想到向来骄宠的她立见会做到这个地步,要不是他的心早给阿朱了,说不定会受不了诱惑。
他突然懂了!
他不应该带阿朱去见莲生的,他不应该和莲生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原来阿朱是在吃醋,而他竟然还骂她无理取闹,难怪她会愈来愈生气。
「笨——」
他跳下床,拿出行李箱开始打包。
他要见她,立刻。
隔天,他搭上候补机位回台湾,一下飞机就迫不急待地直奔朱采菱的家。
站在她家门前,握着她交付的钥匙,心中一阵忐忑,确定她没有换锁,他高兴地推门进去。
屋里的摆设和他离开时没有两样,怀念的感觉无声无息地包围住他,他有一种错觉,仿佛去美国的半年不过是一场梦,而这屋子里的一切才是真实。
摸摸书桌上堆满的书,不晓得她考上建筑师执照了没有?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不知道,哪有脸说是他的男朋友。
他突然觉得自责,当初应该和她一起好好计画才对,而不是生气、吵架、赌气,把事情弄成僵局,白白受这半年的相思之苦。
他兴奋地躺到床上,开始想象她回家突然见到他的惊喜模样,愈想就愈得意,到最后忍不住笑出声音。
「不吓死你才怪。」
他的手勾到随意丢在枕头边的衣物,顺手拿起来瞧瞧。
轰地一声,他脑中一 片空白。
一件绉绉的、穿过的绵质格子衬衫,一件没见过的男人衬衫。
男人在她床上脱衣服还能有什么事?!
难怪她不急着找他,因为她已经有别的男人了。
霎时,强烈的嫉妒吞噬掉一切,他羞愤地抓起行李,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恭喜你们,两次就考上执照了。」
几个建筑系的老同学聚在一起,恭喜考上建筑师执照的同学,没考过的则互相勉励明年再来。
「阿朱,恭喜你,终于考过了!我本来还以为你熬不过去呢,现在终于也考过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石匀担心地看着好友。
这半年来,朱采菱和向东宁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说分了,可是又断断续续地联络,说还是一对,却又分隔两地,有一搭没一搭的,冷得让人纳闷。
「我……不知道。」朱采菱闷闷地回答。
这段时间,她逼自己把所有的心思放在考试上,现在考过了,她又能把一颗茫然无依的心放在哪里。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沮丧地摇摇头。
「拜托你们帮帮忙,总要有一个人先说嘛,再这样僵下去就真的死定了。」心直口快的石匀最受不了这样拖泥带水的事。
「我也很讨厌这么不干脆的自己,可是再怎么说我也是女孩子,那种话叫我怎么说得出口,他要是真的不想,叫我怎么办?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有方莲生了,他们在美国……我、我算什么?」
石匀无奈地叹口气,好声地安慰她几句。
小陈苦着一张脸过来,咳声叹气地摇头。「连石匀都考过了,我竟然没考过,真是不甘心呐。」
「找死——」石匀不客气地给他一记飞拳。
「对了,阿朱,向东宁是特地回来恭喜你的吗?看样子他还算懂事嘛。」小陈一副很替同学高兴的样子。
「你说什么鬼话,向东宁在美国,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石匀恨不得掐死这个白目仔。
「可我昨天明明在路上看到他,虽然只是错车,但我确定是他没错。难道你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吗?」小陈惊讶地说。
朱采菱像被雷打到。
他回来了,他竟然没找她,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为什么?!
这半年来天涯相隔、似断非断的折磨就够让人难受了,如今他回到台湾竟然对她不理不睬,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抓起皮包,狂奔而去。
石匀想要追上去却被小陈拉住,他摇摇头,石匀知道他是对的,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得自己面对,只是她好担心,担心向东宁真的变心,担心阿朱禁不住打击……
而冲出餐厅的朱采菱,匆匆拦下计程车,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向东宁的家。
她的心情又激动又混乱,止不住对他的思念,止不住慌乱的不安,更止不住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到了他家楼下,警卫拦住她,不让她上楼。
「小姐,向家现在没人在家,我也不能随便放你上去,麻烦你在大厅等。」
朱采菱怎么等得下去,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给他。
「向先生回来了。」
警卫瞧见刚在大楼前下车的向东宁,赶紧告诉访客。
朱采菱猛然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刚踏进大厅的他。
看见突然出现的她,向东宁全身僵住了。
四目对望,他们动也不动地看着对方。
隔了半年,终于又见面了,两人心中都是百感交集、激动难抑。
过了许久,他终于动了。
她怔怔地看着心爱的男人笔直地朝她走来,内心强烈地渴望一个温暖的拥抱和适当的解释。
然而,高大的身影错身而过,越过她,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她愕然不已,转身冲到电梯前面,凄厉地嘶吼。
「为什么?」
他寒着一张脸,用那足以冻死人的目光代替回答。
她错愕地看着电梯门关上,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看着如镜的电梯门上倒映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
她再度感觉到被抛弃,彻彻底底地被抛弃。
他有了新人忘旧人!
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就这样冷冷地转过身去,过去的恩爱就如同过眼云烟,什么都没有了。
他好无情!
她感到椎心刺骨的痛。
警卫虽然不明就里,也看得出情况不妙,他没敢多言,好心地帮访客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默默地递还给她。
「向东宁,我恨你——」
朱采菱大叫一声,用力地将手机往电梯门摔去,顿时,手机破碎,散落一地,就跟她的心一样。
她不喜欢在人前哭泣,但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转身跑出大楼,边哭边跑,最后哭倒在不知名的路边……
同一时间——
电梯门关上,遮断了朱采菱的身影,电梯明明往上,向东宁却觉得整个人不断地往下沉。
乍见她的惊喜,差点就要冲上去抱住她,然而男性的自尊却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想都没想过,在他离开之后会有别的男人取代他的地位,她轻易接受别人的安慰,那么他的一片情意又算什么?!
一想这个,他的心就如刀刮般地痛楚,嫉妒得无法忍受。
感觉到两颊湿热,他伸手一摸,忍不出苦笑出来。
原来,爱情也会让人流泪……
第八章
向东宁倏忽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好久,不记得刚才的梦境,只觉得胸口发问,想必不是什么好梦。
厚重的窗帘边泛着些许天光,看看床头的电子闹钟,不到五点,翻滚了几下,再也睡不着,干脆起床,到厨房找点喝的。
这么早,佣人还没上工,父母出国旅行,散漫的三弟向西平没事改行搞考古,结果众人疼爱的幺妹向北辰因此嫁给了考古博士王蛮,现在那些家伙不知道窝在哪个荒山野岭上考古,而那个爱玩的二弟向南靖也不知道要混到啥时才会回家。
偌大的家就只有他一个人。
好安静,安静得有些寂寞。
他煮起咖啡,水开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家中回荡,听起来有些空洞。
从菲律宾回来后,他老是提不起劲,连向来投入的工作也觉得索然无味。
她调组了,不再负责向阳的案子,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他好想听听她的声音,好想看看她的脸。
然被打那一个巴掌就够难堪了,还喝个烂醉,自找难看,他觉得好丢脸。
在商场上他也许树立过一些敌人,但在生活上,他这辈子还没被恨过,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心爱之人的恨意。
听见开门声,他探出头查看,是二弟回来了。
「大哥,你是还没睡,还是已经睡醒了?」向南靖好奇地问。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混到这么晚,你今天还去不去上班?」
咖啡好了,向东宁倒了一杯给自己,向南靖从冰箱抓了一瓶矿泉水,两兄弟坐在厨房的小吧台边说话。
「去,不过晚一点。」向南靖凉凉地数落大哥。「我们做老板的就是要知人善用,不然干么请一大堆人替我们工作,无为而治才是最高境界,你喔,就是想不开才会那么累。」
「有没有搞错,忙着玩乐的人嫌起努力工作的人来了?」向东宁灌了一口咖啡,没好气地白了弟弟一眼。
「我哪有嫌你,我是劝你。」向南靖看他又是一张臭脸,好奇地问:「对了,你和你那个旧情人的事情怎么样了?」
「唉,别说了。」他的心情比不加糖的咖啡还苦。
「看来是有人大费周章地把事情给搞砸了。」
向东宁直接K了二弟一记,向南靖摸摸疼痛的头。
「妈怀你的时候是不是一直闷着头吃葫芦,竟然生了你这个问葫芦,惦惦吃三碗公,连我们都不知道你在大学的时候有这么一个秘密情人,要是你早点公开,事情不就不会闹到这种地步了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她最重视那些家世背景了,阿朱的自尊心很重,要是让她听到妈嫌她,说不定一气之下就离开我,我才不要冒险。」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带她回家的原因。
「我本来打算让她在美国拿个硕士什么的,想用好一点的学历来说服爸妈接受她,我根本就没想到后来会变成那种局面。」
「你这样问着头做打算,我们不知道,想必她也不知道吧?」
千金难买早知道,他后悔莫及地叹了一声。「所以这次我一开始就告诉她我要她回来,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说……」
「说什么?」向南靖灌口清凉的矿泉水,悠哉地等着下文。
向东宁一脸懊恼与羞赧。「南靖,你经验比较丰富,我问你,如果女人恨你的话,该怎么办?」
噗地一声,向南靖口中的水喷得老远,一脸惊讶地看着大哥。
「你那什么脸?」向东宁觉得尴尬,抓起抹布丢给弟弟。「别告诉我没有女人怨你,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