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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申时,芸儿终于可以从花田回家了。
她好几天都没去上工,也没有预先告假,所以今早一去花田报到,就先被监工大叔臭骂了一顿。若不是她苦苦哀求认错,并且承诺不会再犯,铁定会被扣减工钱,甚至连工作都保不住!
为了补偿自己的过失,她自愿在花田工作到下午。虽然她饿得肚子咕噜咕噜直叫,但她更挂念的,却是留在屋中的男人……
每当想起康嗣,她的心头就像有千万只蝴蝶在飞舞;还有他的热情,总令她无法抑制地脸红心跳!
可是……她喜欢这样的他!她宁愿看他对她狂热的样子,也不愿他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为了他,她什么东西都可以不要,只要他肯留下来,和她永远在一起!
芸儿回到茅屋,便听见屋顶处传来阵阵怪异声响。她抬起头一看,发现康嗣竟然站在上头!
「康嗣?你在上面做什么?快点下来!」她心急如焚地扬声高呼。老天,这么高的地方,她家也没有梯子,他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
「妳回来了?」康嗣俯首瞧见一身鹅黄衣裳的芸儿,不悦地问道:「都什么时辰了,妳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得去花田工作啊!」虽然他的动作灵活敏捷,但她仍是看得心惊胆颤,为他捏了好几把冷汗,深怕他会不小心失足跌下来。「你先下来再说好不好?那边很高很危险!」
「高?这间快倒塌的破屋子哪算得上高?」他闻言撇了撇嘴,依旧不疾不徐地将最后一颗钉子固定在木板上,接着一个提气旋身落在地上,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芸儿看得一愣一愣地。她知道康嗣会武功,但不知道他厉害到可以随随便便就飞下屋顶的程度!
「我帮妳修补了屋顶的破洞,顺便加上木板让屋顶更稳固一点。难道妳不知道那边破了?这样下去,妳迟早有一天会被倒塌的茅屋活埋!」
「我知道,可是我不敢上去补,也没有人能帮我。」她有些心虚地解释,仍不忘记继续苦口婆心地劝他。「你不该就这样上去……」
「我又不是要妳上去,妳怕什么?」他宠溺地捏了她的鼻头一下,嘲笑她只因一丁点事便大呼小叫。
「我只是怕你掉下来,那会跌断骨头的!」她螓首低垂,不明白为什么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心里就揪痛得像是自己也受了伤一样……
「我说过,那种高度不算什么,难不倒我。」他瞅着芸儿,胸口因为她的关心而感到温暖,语气也更加温柔。「妳不要担心,我会轻功,骨头也够硬,不会那么容易就跌伤断骨!」
「真的?」她终于放下心头的大石,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光着膀子,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你怎么……没穿衣服?」
他的身子没有半点赘肉,古铜肤色的结实胸腹呈现出一条条诱人的线条,她光是看着就羞红了脸,低下头不敢再大胆盯视。
康嗣戏谑地睨着她,故意逼近她的身躯。
「我修屋顶的时候觉得热了,就随手脱下上衣。反正除了妳也没人会来,看的人就只有妳而已,怕什么?」
「不、不,我是怕你着凉……」芸儿结结巴巴地解释,直到她整个人落入康嗣的怀中,被他重重吻上,话语也因此中断。
熟悉的灼热气息再度包围着她,她任由他狂肆地侵占,心房失去控制似的剧烈跳动着。
康嗣倏地将她整个人抱离地面,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整个人都在他的箝制之中。
芸儿惊慌地环住他的颈子,埋首在他的肩窝,不敢跟他四目交缠。
他竟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上身赤裸地抱着她!
「妳怕什么?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怎么妳的态度还是改不过来?」康嗣的语气带着一丝埋怨。
「我不是怕,只是……还不习惯。」尽管两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她仍不习惯这么亲昵的举动。
「我是妳的男人,妳要快点习惯我的碰触才行。」他笑着轻抚她的背。
他喜欢自己的女人全心全意地依赖他,这样他才可以完全拥有这个女人,包括她的身心。
「康嗣,我从那天起就想问你一件事……」芸儿有些紧张地开口。
「妳问。」康嗣俯首贴近她微红的脸颊,好奇这个害羞的小女人会主动问他什么。
「你为什么要、要和我……做那种事?」那天之后,她一直没能找到机会问他。「我娘说成亲后的男女才能搂搂抱抱的……」
「我不是说过喜欢妳吗?」康嗣低低地笑着,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的薄唇渐渐滑向那嫣红的唇瓣,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吻着她的感觉了!
「我不明白……」芸儿蹙起秀眉软软地抗议。其实她脑子里一团混乱,不知道自己现在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话又代表了什么……
「芸儿,不是所有事都能够解释得清楚的!我只能说,我的确喜欢妳,妳也喜欢我,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发生这种事是很寻常的!」
男女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单纯的她不会懂,也不需要懂,她只要知道自己是属于他的,那就足够了!
「对,我喜欢你。」芸儿思索了半晌后,认真地猛点头。「那么,你会和我成亲吗?」如果可以,她真的好希望康嗣能永远留下来陪着她……
康嗣霎时收起脸上原来的淡笑,怜惜地轻抚她头发的手亦当场僵住,表情渐渐变得冷漠。
「妳想和我成亲?」即使他身边的女人几乎都曾这样奢望过,但他万万没想到,看来单纯的芸儿也会这么想!
「因为我们现在这样子,就好像夫妻一样……」在他严峻的逼视下,芸儿的呼吸微窒,心中有点惶惑。他在生气?她说错了什么吗?
「就算没有成亲,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有分别,妳一样是我的女人,我一样会宠爱妳、保护妳,既然如此,又何须执着于这些繁文耨节?」
无论是身分高贵或是出身寒微,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兴起互订终生的念头,更何况是她?他虽然下定决心要好好宠她,但还不至于昏头到要娶一个村女的地步!
闻言,芸儿抬头凝视着他,眼中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开始闪着惊喜的光芒。妳一样是我的女人,我一样会宠爱妳、保护妳--这代表他会一直在她身边,会像现在这样温柔地拥着她、给她依靠?
「那么你会与我在一起吗?」她相信康嗣,对他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只要我肯,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他眼神中有一种狂妄和傲然。
感动的泪水悄悄溢上芸儿那秋水般清澈的眼眸,彷佛所有的不安、孤寂都随着他这句铿锵有力的保证而消失了!
「嗯,我知道你很厉害的!」她紧紧地抱着他,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包围着她,使她不再寂寞冰冷!「真好,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只要他留下,那么成不成亲,真的一点都无所谓……
看着眼前这泫然欲泣的小女人,康嗣开始明白,她不但怕高,还很怕孤独。彷佛已经承受得太多太久,不想再继续下去般,否则她不会连「成亲」这种大事都可以忽略,只想知道他会不会陪着她!
她真是一个单纯且毫无心机的女孩。换作是别的女人,恐怕早就缠住他,非要他给个名分才肯罢休,而她竟然只求能跟他在一起--
「康嗣,我爱你,你不要离开我!」芸儿倚在康嗣胸前,直率地道出心里的希望,毫不掩饰对他的情意。
他不语,只是轻吻去她的眼泪,抱着她徐步走回屋内。
能够得到这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大概就是他这趟来苏州最丰厚的报酬吧?他会好好享受她带给他的欢愉心情,享受着这样纯洁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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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儿头上绑着天蓝色头巾,露出一双骨碌碌的灵活大眼,她脚步轻快地穿梭于花田之间,不断搜寻着。
几乎是伸手触及的同时,凤仙花的果皮便「啪」的一声裂开、缩回,里面的无数颗种子被弹射出来,散落在周围的地面上。
她弯腰仔细捡拾起落在地上的种子,放到自己的围裙上,然后缓缓前进,继续收集种子的工作。
走路犹如猫儿般无声无息的康嗣,悄悄来到芸儿身后,接着长手一伸,勾住她的腰身,顺势将她扛上肩头。
「哇!」她先被突来的「偷袭」吓了一跳,但看见是康嗣后,便发出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高兴地嚷:「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多睡一会儿吗?」
「睡饱了,就想去钓鱼,顺便看看妳在做什么,没料到妳竟又在工作!」他将她放下来,脸露不满地讥讽。「那个染坊老板还真有福气,找到像妳这样认真的采花女为他卖命!」
「我不是在采花,是收集凤仙花的种子。」芸儿献宝似的递上她一个早上的工作成果。
「难道连捡种子也能赚钱?」康嗣却对那些她视若珍宝的种子不屑一顾,只是霸道地牵着她来到溪边。
阳光照耀下,溪水闪着炫目的光泽,岸边的杂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整个景致看来好不惬意。
芸儿边走边解释道:「凤仙花的种子又叫做急性子,可降气化瘀,有清热解毒,通经催生、透骨通窍等功效,所以城里的药行和郎中都会买这东西。现在刚好是果子成熟的时候,能收集到很多急性子,假如我拿去卖的话,就可以多赚到一、两锭银子。」
「我要妳陪我去钓鱼,别捡了。」
「可是那边还有很多,我要赶在其它人前头把急性子捡完,才能在进城卖指甲染料时一起卖给……」
康嗣不耐烦地打断她。「我说陪我就陪我,大不了我拿钱给妳!」
「不要这样,我也只不过想多赚一点点钱。」那样她就可以多买一些好东西供他用了。
他挑高浓眉。「又是赚钱!妳就非得要这么辛劳不可?我不是给了妳一锭金子吗?那够妳吃上半年了,妳嫌少的话我可以再给妳。」
「我没有嫌不够,那对我来说已经很多了!」芸儿一脸无辜地对他说。
那天他就好像施展法术一样,忽然拿出一锭金子给她,害她吓得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她出生至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锭金子,而他却好像满不在乎似的随手就扔下一锭给她!
康嗣不理会她的话,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坐好,自己则径自提竿垂钓。
芸儿自知动摇不了他的决定,只好放弃。她自然地靠着他的肩,看着鱼儿在清澈的溪水中悠闲地来去。
「既然不是为银两,为什么还要这样劳碌?」康嗣突然问道。
他从没见过这样喜欢吃苦的女人!女人不都是爱慕虚荣富贵,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吗?
她垂下头,只见水中自己的倒影在潺潺溪水中变得模糊扭曲,不着痕迹地轻叹口气。
「娘亲以前告诉过芸儿,教我一定要勤奋地工作,这样才是好姑娘,天神爷爷也才会来我们身边,赐福给我们。如果我不够努力,天上的娘亲一定会知道,她会不开心的!」
康嗣从身后环住她,低叹一声。「相信我,以妳这种辛勤程度,妳娘亲必能含笑九泉。」
「你这样觉得吗?那就好了!」她依偎在他宽阔的怀里,沉醉在他的男性气息之中。
一会儿后,她突然想起一件令她感到坐立不安的事。「你给我的那锭金子太贵重了,我不敢乱碰,不如你快些收回去吧,免得我不小心弄丢了!」
「我既然给了妳,那就是属于妳的,不要跟我推来推去。金子对我来说就像这些不起眼的小种子,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花田里有很多急性子,才显得不重要;但金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捡到的,你怎能将它们相提并论?」
「我拥有的金子就跟这里的种子一样多,妳信不信?」
「那你的家一定要很大,才能收藏这些金子了!」她开玩笑般地说。
「我的宅第对妳来说,的确很大。」他的王府最少住了百余口,庭台楼阁更是多不胜数,不要说金子,连各式兵器典藏都容纳得了。
芸儿不禁开始相信他的话。「你是说真的?」
「怎么?妳怀疑我的话?难道我不像是拥有一座大宅的样子?」虽然身在乡村地方,没有什么排场,但他还不至于气势全失吧?
「不,我相信你!」芸儿相信他不会欺骗自己。「那你的屋子在哪里?」
他第一次提及有关自己的事情,她兴冲冲地追问,希望能多了解他一点。
康嗣静默片刻,才缓缓说道:「在北京城,皇宫附近。」
「北京?我爹也是北京人士。」她一脸兴奋地说着。「听说那里是个繁华的好地方,很多皇亲国戚、达官贵人都住在那儿。」
「北京比这里富裕,所以许多人都想上京,希望能过更好的生活。」他看着她,似乎话中有话。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上京……」芸儿半侧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那对我来说太遥不可及了。」
「是吗?」那他对她来说,不也同样是遥不可及?「莫非妳从没想过要把握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突然发现鱼儿已经上钓,正在水中挣扎,便紧张地跳起来猛喊。「有鱼!你快点拉牠上来,别让牠逃了!」
康嗣马上拉起鱼竿,轻而易举地将鱼拉上岸。她上前想抓起鱼,但被他迅速扯住手臂。
「先回答我!」他以为她故意敷衍自己,语调中透露着狂傲的霸气。「妳想到北京去吗?」
「我从未去过北京,所以不知道那里到底有多好。而且与其去幻想那些不可预知的事情,倒不如先安安分分地做好手边的事……」她疑惑地抬头瞄了表情严肃的康嗣一眼,不明白他为何要执着于这个问题。
康嗣如炬的目光凝聚在她脸上,审视她每一个细腻的变化,想瞧出一些蛛丝马迹。然而除了她疑惑的表情外,他无法探测到什么,看来芸儿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难道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她一点都没有联想到,他的身分可能十分显赫吗?如果她能猜出自己的身分,又趁机要求他,他定会二话不说就带她回北京,可惜她一点表示也没有,甚至连上京这件事都没有考虑过!
莫非她根本不想跟他走,宁愿留在这个落后的地方,也不愿跟他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离开?或者她心底仍是不相信他的话,只把他当成一介莽汉,口中对他的崇拜赞美全都只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