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两位是……」
「这是你的新大嫂,旁边那位负责照顾妳大嫂的叫珊珊。」
「啊?大嫂--」他托住下巴,大为吃惊的看着兄长右手边的女子。
「对,大嫂。」聂齐桓语气肯定的复诵一遍,从容的吃起晚餐,然而他的目光则是关注着身旁的维琴萨。
维琴萨知道他在观察她,观察眼盲的她如何面对一桌子菜肴进食。
「你是在看着我吗?」她默默吃着菜,头抬也没抬的问。
「妳比我想象中的习于黑暗。」见她特别喜爱其中的炒芦笋,他夹了一箸凑到她嘴边,「吃,妳喜欢的芦笋。」
她生疏排拒的往后一退,摆明不接受他的善意,「珊珊是很贴心的人。」
他不以为意,遂把菜搁在她面前餐盘空出的角落。
「真的吗?谢谢小姐的称赞,我只是把每样菜肴都放到小姐面前的餐盘,然后告诉小姐菜的位置,小姐的记忆力很好,所以不需要人家协助也可以自己吃饭。」力芸珊心无芥蒂的笑说,兀自为维琴萨的称赞而沾沾自喜。
在欧家,她哪有机会好好吃顿饭,更别说是坐在餐桌上了,现在聂先生不但招她一块上桌吃饭,还把她当自家人般亲切以对,小姐又称赞她,这下她高兴得几乎阖不拢嘴。
一桌之隔的聂闲琛一边扒着饭,极度狐疑的看着光怪陆离的一切。
很好,他亲爱的大哥不知道哪里弄来一个大嫂,可能是天上掉下来的,也可能是路边捡到的,妙的是他的新大嫂还是个瞎子,一个态度高傲的美丽盲女。
至于她身旁的小女仆……啧啧,那张麻子满布、不成脸的脸,亏她有勇气面对人群,很难相信一个人的脸可以麻花到这种地步。
他嘀咕须臾。算了,反正他大哥也是个奇葩,聂家人缺乏的就是正常的基因,会突然来个瞎子大嫂好像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妳们的东西,明天欧夫人会请人送过来,今天暂且委屈一晚。」
「对了,聂先生,今天晚上我要住哪个房间?」力芸珊比较担心她没地方睡。
他沉思一会,「闲琛,我记得你屋里有很多空房,以后珊珊就住那边。」
「啥,为什么--」聂闲琛哀鸣,他宁可是美丽的大嫂住在他屋里,也不要这个神经兮兮的麻脸妹。
「啊!为什么……」力芸珊也嘟着嘴巴嘀咕,「那我怎么照顾小姐?」
「因为我屋子里没有规画客房,这里也没有第二张床,所以没办法安排妳住在这里,至于照顾的事情,除非我外出才需要,所以应该不是问题。」他转头看着弟弟,「如何,闲琛?」
「……随便。」他能说不吗?他大哥决定的事情从来不给人说不的机会,征询只是礼貌性的动作,并不代表有实质的意义。
结束一顿吊诡的晚餐,聂闲琛拎着麻脸力芸珊要回屋去,她还婆婆妈妈的大嚷--
「小姐,妳自己要小心喔,有什么事情可以……」
「行了、行了,我大哥会照顾她的,妳这颗超级大灯泡可以闪人了。」他拖着她,连一秒钟都不停留。
偌大的屋子,就仅剩聂齐桓和维琴萨两人。
「你弟弟似乎对你的决定很少有什么质疑或者反驳,包括我的身份。」她搁下筷子冷静的说,嘴边又带着自嘲的弧度。
面前餐盘里的白饭像猫食似的缺了一小块,周围的菜是吃光了,就独留方才他为她夹的那箸芦笋。
「妳吃得很少。」
「你确定真要娶我为妻?」她抬起脸问,口吻平静中见一丝强硬态度。
他没有正面回答,兀自取下小指上的蓝宝石戒指,「这是成年礼时,我祖母送给我的,虽然不如Tiffany珍贵华丽,但是足以代表我聂齐桓。」话落,这枚活动式戒指稳稳的扣在维琴萨的中指。
他的态度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目光深沉的在她脸上游移,惹起她阵阵不安,她想缩回被他握在手中的手,他却紧握不放。
她的眼睛是漂亮的,汪如水,澄澈透底,可惜了……唔,不--说可惜又太独断,有时候他总觉得,这双眼睛并不如他所以为的失去光明,对于一个骤然失明的人来说,她太习于黑暗,也太平静从容了。
兴许是对他的注视感到烦躁,她紧拧着双眉,哑声低喝,「放手--」
他不怒反笑,「妳很任性,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纵容女人的任性,因为任性的女人特别可爱。」松手转而抚上她的脸颊,「对了,今晚是新婚之夜,妳想怎么过?」语气带着揶揄。
「不会是你想的那种活色生香,我警告你别轻举妄动。」她握紧拳头威胁。
「呵呵……」他拧了她的鼻尖一记,「瞧妳想象力丰富的。真的不再多吃一点吗?万一晚了妳肚子饿,我的厨艺可没珊珊的好。」
「不要毛手毛脚的。」她皱起眉警告。
「对我而言那不是占妳便宜吃豆腐,而是夫妻惯有的举动,妳得熟悉适应。来,上楼去吧!」聂齐恒作势又要抱她。
维琴萨拉开他的手,「不用抱我,如果可以,请用工具帮我脚上的石膏卸下。」
「妳确定?」他侧眼睐她。
「我再确定不过,基本上我的脚只是皮肉伤,是欧大威的母亲想要多讹诈一些保险费,还想趁机跟单老板讨索赔偿,所以串谋医生把我的脚用石膏裹起来。」
「呵呵,妳这无缘的婆婆还真是热中钱财,好吧,等我一下。」
趁着他帮忙除去石膏的同时,维琴萨放松紧绷的下颚,随即又忍不住打量起身前专注的他。
眼如墨褐的海洋,棱角分明的脸有种沉着安稳的表情,和闪烁摇摆如同烛火的神情恰恰相反,他的面容沉着中带有坚毅,安稳中又有笃定。
忽地,他抬头望向她,「这石膏不会真把妳困了半个月吧?」他莞尔问。
闪避不及的她忍住翻腾的羞赧,将眼珠子定在他的眉心,不敢恣意移动,「是、是啊!」她佯装镇定。
他浅笑一抹,又低下头去敲打着石膏,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刚实在太大意了,差点就要露馅儿。
他笑时,彷佛有顽皮促狭的笑意在他唇间舞动,彻底打乱她的心思,就连呼吸都起伏不定的紊乱。
「怎么了?疼吗?妳的呼吸听来很紧张?」聂齐桓突然说。
「没有--」她斩钉截铁的道。
虽然没有抬头,但是他却清楚的感受到她一口否认时的窘迫,他又扯着嘴,不禁莞尔起来。
刚刚她的眼神分明是落在他身上,对于一个失明的人,她的目光显得太活泼,活灵飘摆的眼神,彷佛时钟的两根指针,挪动得那么频繁,尽管细微。
姑且不论她究竟是否真的失去视力,反正他们多得是时间相处,他会慢慢搜罗证据,好将她从失明的伪装中拉出。
夜晚,她防备着他的靠近,浑身像刺猬似的坐在床上。
「妳真的不需要我的帮忙?」
「下用,猫在黑暗中看得更清楚,我跟牠们一样。」她的表情自负又自信。
「那好吧,妳小心一点,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我自然是不会等你。」
聂齐桓耸耸肩,离开了二楼。
维琴萨确定他的脚步远离后,连忙大喘了几口气,然后踏脚在这光洁的地板上踅走,熟悉环境。
二楼的空间完全是私人天地,大体分作更衣室、卧室、浴室三个部份,然而超大坪数的卧室除了那张红木箔金四柱大床,周遭空旷得叫人咋舌,所有的柜子都依墙而立,没有其它用来区隔、妨碍空间完整的家具摆设,就连张椅子都没有。
即便是更衣室、浴室,也采用一楼相同手法,利用蜿蜒曲道的墙面阻隔,看不见里头的春光,也不需要强行禁止的门。
哼,他还真是一个不喜欢门的男人,若不是为了防止入侵,他可能会连仅存的大门都卸去,彻底的执行夜不闭户的大同社会。
翻身躺上床,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就是这种感觉,躺在属于自己的床上,这就是她渴切的梦想。
维琴萨小心的卸除她隐藏在大腿内侧的手枪,然后摆在枕头下,心想,如果他今晚敢上她的床,还意图毛手毛脚的话,她一定用这把枪把他的脑袋轰出一朵花。
她侧身等着,等着随时要用这把枪来捍卫她的身体,然而墙上时钟滴答滴答,将她彻底催眠,困极了的她终于不敌睡意,发出沉缓的呼吸。
这一晚,聂齐桓根本没有躺上这张床,她的手枪也没有派上用场。
第四章
从昨晚开始,聂齐桓便神秘的消失在这屋子的一隅,直至今天下午,他才又跟着送来的行李一块出现,维琴萨听着他的脚步声,始终维持着警戒。
聂齐桓窸窸窣窣的在屋里踅来走去,不知道在忙和什么,她十分好奇,却又不方便明目张胆的窥看他,终于,他搁下手边的事情,开始注意到始终呆坐如雕像的她。
「妳今天都在做什么?」他倚在墙上,口吻轻缓的问着一直背对自己的她。
哼,终于注意到她的存在了,她嘴角扯着轻蔑。
「发呆。」维持背对的身影,她口气生冷,存心与他作对。
他温文浅笑,继而说:「妳的东西都从欧家送来了,妳可以先洗个澡,换件干净的衣服。」话落,聂齐桓蹲下身子,径自撕开纸箱上的胶带。
「你在做什么?」维琴萨突然语气高扬的厉声问,显然对于他擅自触碰她的东西很不满。
「帮妳整理东西。」他理所当然的说。
她讨厌他碰触她的私人物品,那种感觉好像是把她视为他的附属品,而他则得以翻找赏看她的每样东西,她讨厌这样的不平等关系。
「不用了,珊珊会帮我,你帮我叫珊珊过来一趟,我想要洗澡。」因为激动,她语气轻颤不歇。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突然如此气恼,以前她总是能够沉着的应对所有的事,然而现在只要牵扯到聂齐桓,她就是不自觉的想发脾气,双手死命的握紧。
忽地,他悄悄近身,以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拦腰一把抱起她。
「啊,聂齐桓,你在做什么--」她没料到他有这种举动,顶起手肘排拒他。
「抱妳,现在妳已经是我聂齐桓的妻子了,记得吗?」
发生什么好事了吗?今天的他心情似乎显得轻松愉快,人也放肆起来了,这让她意外又不安,眉头深深的拧起。
看见她拧起的眉,聂齐桓把额抵住她眉心,「妳在生气?因为我在新婚之夜忽略了妳?」他莞尔一笑,「别生气,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问把手边的工作消化转出,接下来,我会有更充足的时间陪伴妳,我们可以每天都是新婚之夜。」他放肆的挪揄。
为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妻子,他昨夜忙着赶图,忙着把手边的工作转介给其它同业,也是忙了一整夜没能休息呢!
天啊,他在说什么浑话!谁希罕每天都跟他过得像新婚之夜?维琴萨被他的话语扰得满脸通红,又气又恼。
「我才下要!你快放我下来,你不要碰任何属于我的东西,包括我,另外,麻烦你叫珊珊过来,我想要洗个澡,可以吗?」她压抑着情绪,努力克制的维持声调的平和。
然而他却把她的话当成了耳边风,玩心大起的抱着她转了数圈,随即放下她,利用他身材的优势,将她围困在小小的一隅。
他凑在她鼻前咫尺距离,「珊珊不在,所以一切由我来协助妳。」他一径扯着魅惑的笑。
她戒备的背抵着墙,回避他亲昵的靠近,「为什么,珊珊去哪里了?」她怎么会不在,胆小的珊珊一个人能去哪里?
他揪起她的发丝搔搔她,也搔搔自己,「妳很担心她,胜过于担心我,唔,这真叫人吃味。」聂齐桓一改昨日的礼貌,不断的逗弄着她。
别过脸,避开搔痒的发丝,「聂齐桓,你该不会是反悔了,所以把珊珊赶走?」她沉声问。
「呵,妳想象力挺丰富的,珊珊只不过是出去采买东西。」他捏捏她的脸颊。
一掌格开他过份亲昵的手,「那我就等她回来。」她固执坚持的说。
「不行,我不是刻薄的老板,既然是我可以亲自做的,何必增加她的工作量?」他又不死心的抚上她的脸,「我对妳跟妳的小女仆可是没有丝毫的反悔,那妳呢?妳信守成为我妻子的承诺吗?」
她倔强的紧闭着嘴,不发一语。
「不说话,这是在想推诿吗?」他托起她的下颚,抬高她的脸。
她迷蒙的目光回避着他,「我没有推诿,自己说过什么话,我很明白。」她咬着唇,一脸的孤傲。
手指点点她唇,「这么傲。」他恣意摩挲她的唇。
忽地她不意的咬了他的手指,可聂齐桓没有丝毫的恼怒,只是带着一抹微笑任着她咬。
直到维琴萨心里觉得揪扯不安,她怔然松开了凶狠的牙,谁料,他竟扑来吻住她微启的唇,吻得狂妄又激烈。
「唔--」她措手不及,无处脱困,震慑不已的捶打着他,然而他却文风不动,一再的撷住她的呼吸,探取她口中的软温。
不行,她会溺毙的,他怎么可以这样专断妄为的轻薄她?她整个人都被箝制在他的掌控下,极度惶恐。
终于,两人迫于气息紊乱而投降,稍稍分开后纷纷低喘不已,蓦然,他竟又仰天大笑,笑得恣意妄为。
「你笑什么?」维琴萨厌恶的抹着他在她唇上留下的气息,羞恼的问。
聂齐桓一径狂笑,半晌,他揽她入怀,「不行,我们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做,不可以马上就沉溺于肉欲欢情,妳去过后院了吗?」他自问自答着,「一定还没,我得先让妳熟悉我们的家才行。」
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可是却对他的疯狂束手无策,这男人到底安着什么心?她很困惑。
下一秒,他已经拉着她往浴室的方向走去,「妳先去洗个澡,放松妳的戒备,至于妳那些心爱的舞衣,我会小心翼翼的把它们全都收整妥当,身为舞者,我知道妳很宝贝它们,我会小心的。」
她惊讶的回头,「你怎么……」
他挑眉扬笑,「我怎么知道吗?包括妳曾经是个舞者,认识欧大威时就在一家私人舞蹈教室教芭蕾……」他滔滔说着她的事情,蓦然又笑,「呵,欧夫人的嘴巴妳应该了解得比我透彻才对,要从她口中问些小事并不难,何况在她眼中,我可是她天大的恩人呢!」
维琴萨对他的话语很感冒,轻蔑的冷哼了一声。
「当然,她也是我的恩人,不但让我找到一张合适的床,还给了我一个骄傲的妻子,外加一个傻气的小女仆。」聂齐桓带着讨好的笑意说道,虽然大多时候她并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