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天命、解众惑的东解虑,和潇洒温雅的竹雪寒,几乎所有人都倒向东解虑,将矛头指向竹雪寒。
在这么多流言的冲击下,盛渊皇不肯见她,也见不到竹雪寒,她心里的负荷已快到极限!
她眉头深锁,思绪纷乱地来回走动,希望想出办法解救竹雪寒。
轻扇、柔舞在一面倒的情况下,是少数站在竹雪寒这边的人,她们眼见主子忧心忡忡,好几天都没胃口,心里也很急。
「公主,妳这几天都没什么吃东西,请妳吃一点吧!」
送来许久的午膳还原封不动放在桌上,被月芽彻底冷落。
「我怎么吃得下……」月芽停下沉重步伐,敛下眼皮,「我只想见他。」
「公主,要见太傅不是短时间的事,妳别急,至少先吃点东西,才能保有体力去见太傅。」柔舞见月芽哀伤的模样,心里更加着急。
「也许公主能扮成送膳食的人,送到太傅手上。轻扇认识雪赋苑的侍女,她们都会帮公主,因为她们也相信太傅!」
「这方法行得通,现在可以实行了吗?我等不及要见他!」
不能相见的心情,分分秒秒坐立难安,她快被那股蚀心之痛折磨得发疯了。
「轻扇这就去安排!」轻扇、柔舞互视一眼,松口气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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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宫女装的月芽装得若无其事,和另一个宫女一起扛着沉重的食材,堂而皇之地走进雪赋苑。
守卫连看都没看,任她们进来雪赋苑而不阻拦。
「公主,这里就是厨房,请公主稍待片刻,厨娘马上就会烧好饭。」到了没有守卫的厨房前,婢女恭敬地向月芽说道。
「嗯。」月芽漫不经心地点头,眼光四处飘移,想寻找他的身影。
「禀公主,雪赋苑现在全是守卫,要是随意走动的话很容易被怀疑,请公主暂时忍耐吧!」
「好吧,谢谢妳。」
「这是奴婢该做的,请公主别放在心上!帮助太傅洗清冤名,是苑里所有人的心愿……只要公主有要求,奴婢们都会全力遵照完成。」
月芽眼眶有些湿润,原来不止她想帮竹雪寒,还有很多人都想帮他。她相信如此多的力量,可以帮助他洗脱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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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端着晚膳,月芽若无其事地走向竹雪寒的房间。她在门口被守卫拦下,心里正在想该如何应对,才发现守卫只是要帮她开门让她进去。
她点头示意,跨入房里。将手上的晚膳放在桌上,没有即刻离去,反而到处找寻他的踪迹。
颀长的背影翩然立在窗前,是夜夜揪心的身影!月芽感觉胸口倏地掀起滔天巨浪,化成熟流街上她的脑门。
「雪寒……」怕被门外守卫听见,月芽轻轻叫唤他。
竹雪寒听到她的声音,悠然转遇身,清柔银光洒在他雪白的衣上,宛若洒了一层银粉,耀目迷人。虽遭受打击,但他俊美清雅的脸庞依然散发自信之光,不让环境磨损他的神采。
竹雪寒勾起温尔微笑,缓步来到她面前,曲指抬起她的下颚。
「小月芽,妳怎么穿成这样,而且哭丧着脸?这是妳的新花样吗?扮成婢女来骗我。是不是太想念我了,又不好意思进来,才装成婢女?」
「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她搥打他的肩,力道却不重。
月芽有点气恼,情势都这么紧张了,她又为他忧虑得吃不下饭,可他还笑靥粲粲,一副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模样。
「看见我最想念的小月芽,我当然开心得笑出来。」他拨开她的发丝,大手覆上如玉般剔透的嫩脸。「事情没妳想象的严重,不必为我担心,妳该注意的地方,是要养好身子,可别为我瘦成细骨头。」
发生什么事他又不是不知道,但为时已晚,他已经完成部署,现在才知道他有反叛之心再来防他,已经太晚了。
因为此事,能看到小月芽为他着急伤忧的模样,也挺好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父皇深信东解虑的话,认定你是谋反之人,父皇虽没表达什么,但我相信他已经确认一半了。宫里流言多,有些官员又因嫉妒你,说一些火上加油的谎话,只怕父皇会听信谗言!就算我相信你,也敌不过千言万语--」
「小月芽,妳相信我?」
五年来,他一直怀着意图取得盛渊皇的信任,从未有过一丝愧疚,但知道她如此信任他,他反被千丝万缕的愧疚感缠住。
「嗯!」月芽用力点头,放开紧抓衣襟的小手。「过去我也许会不信任你,但现在我爱你,我信任你的一切。」
「谢谢妳相信我。」竹雪寒深情拥住月芽,魅眼却翻腾着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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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芽想尽千方百计,好不容易让盛渊皇答应见她一面。
这件事原本慢慢燃烧,现在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昨日竹雪寒被关入天牢,听候卓理院审判,就在十日后。
她做出生平第一次对父皇的欺骗。
盛渊皇听闻宫女的话,得知月芽因大受打击而生了大病,身为人父的关怀迫使他放下父女间的介怀,急急来看她。
「参见皇上。」见盛渊皇自大门外走来,轻扇、柔舞同时跪拜,偷偷互使眼色。
「起来吧,朕要见月芽儿。」
「禀皇上,公主只希望您去看她,不要别人打扰。」
盛渊皇挂念月芽的病情,不疑有诈,朗声向身后随侍说:「你们留在大厅吧,朕要自个儿去看月芽儿。」
轻扇、柔舞见事情如此顺利,又互相交换了眼神。后来的事要交给公主自己去处理了,应该会像她们一样的顺利。
穿过幢幢雅楼,盛渊皇在无随侍下亲自开门,着急地大声喊道:「月芽儿,妳清醒着吗?」
月芽儿身体不健朗,以前病过一次,那次险险失去她。有了前车之鉴,不管月芽的病情如何,他都会亲自来看她。
久等在房里,因欺骗而心虚得心跳加剧、脸色惨白的月芽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移动颤抖的步伐跪到盛渊皇面前。
「父皇……」她很怕,但一想到竹雪寒的安危,她就不能退缩。
盛渊皇一见她心虚,就知被骗。但亲情天生,月芽又因竹雪寒一事大受打击,他不忍再去责备她的欺骗。
「唉!妳叫朕来此,是为了竹雪寒吧!不怕告诉妳,卓理院的审理只是个形式,实际上朕已经决定斩了他,也不愿错放。他虽然是个人才,却是将来谋位之人,朕虽惋惜也莫可奈何。」
为了稳住自家天下,翦去他最重用的臣子,他也不好受。
「父皇,雪寒五年来立过的功劳不少,苦劳更是说不尽。为何要因一个术士的话,否定他五年来付出的心力?这太不公平了!况且他尽心尽力,又哪会想要篡位?」
因为一个术士,要他背上罪名,还身首分离;而她也要失去最爱的人。
目前天下最大的灾难,不是竹雪寒,而是那个有神通的术士!损失一个竹雪寒会有多少人反叛?若非竹雪寒在朝镇压野心分子,皇室能过得安稳吗?迷信玄术才会带来无止尽的灾害!
「父皇知道妳难过……」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但妳要接受事实,他会危害国家,所以不能活下去。父皇会再帮妳物色新驸马,一定会比他更优秀。」
这只是自欺欺人的话,他自己也明白,竹雪寒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要再找到一个和他相当的人才就非常不容易了,遑论比他优秀的。
月芽神情凄楚,美眸沾惹上哀戚。
「来不及了……我已经是他的人,要是他真的因术士的话而死,请父皇将我们合葬吧!」听到盛渊皇自私的话,她伤心得失去希望,一心只想求死。
上天捉弄了她,那五年里她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一直厌恶着他;等到身心都交给了他,她却要失去他,幸福竟是如此短暂……
「月芽儿,妳说什么?妳怎会这么胡涂!」
「不,我一点都不胡涂,我爱他,什么都可以给他,包括我的生命,身子又算得了什么?父皇曾对月芽赐婚;现在,请赐月芽一死。」
她不怕死,只要能和他合葬,她怎么会怕?
相反地,她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甜笑,相信她和他到了黄泉,就不用再背着这么多的包袱,可以无顾忌的相爱。
「妳……」面对心若灰烬的月芽,盛渊皇竟奈何不了。
他狠不下心赐死她,却也不愿放了竹雪寒,爱女和叛臣得一同要,要不就得一同失去,他难以取舍。
「唉--」盛渊皇岂能狠心割舍亲情?他在月芽坚持的态度下,不得不接受她的要求。「好吧……妳不必寻死,朕放了他。」
许是受月芽感动、许是被她真诚的说辞说动,他不想杀竹雪寒了。的确,月芽说得没错,竹雪寒帮了他很多,而且竹雪寒的存在能稳固民心。
失去他,不仅会失去民心,还会引来野心。
「谢父皇!」
哀伤的月芽听到盛渊皇回心转意,瞬间扫去哀伤重拾希望,美眸绽放欢欣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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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晋风是禁军统领,十方副统都信服他,他进天牢可说是轻而易举。
逐一找寻,他终于找到被关在牢里,却不损风采的竹雪寒。
「二公子,属下特地来告知一切都准备好了,请问何时动手?」
「不急。」竹雪寒莞尔一笑。
「二公子十日后就要被送押卓理院,要是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现在朝廷上下一片挞伐声浪,反对我被处死,盛渊皇不敢在这时候杀我;更何况……小月芽会帮我。」
他的小月芽现在不知怎么了?可能又在为他烦忧。他不喜欢这样,他要她开心,不要她被负面情绪干扰生活。
「月芽公主虽然在盛渊皇心中有地位,但也不敌盛渊皇热爱皇位的个性。属下以为现在是最佳时刻,请二公子答应吧!」
「成功是一定的,但本公子要成得漂亮!我要所有人都相信我是忠臣后,才夺取爹要的东西。这样一来不但能完成计划,还能留下美名,这是一举两得。」与其说要成得漂亮,倒不如说是他不要小月芽恨他。
「那……何时才是适当时机?」
「不急,等吧!」
第六章
竹雪寒一身新衣,白袍随风舞动,俊美的脸庞隐含一股诡谲。他徐徐踏进御书房,在紫檀桌前停下。
「参见皇上。」
盛渊皇支着额角,正在为一时心软而后悔,听见他的声音便抬起头。
「竹太傅,你来了。」虽放过竹雪寒,但他仍存戒心,态度不如过去亲切。
「是,微臣来御书房是要通知皇上,颐养天年的时候到了;这身白衣是为送葬清家天下特地换上的。」他说得云淡风清,言语却是骇人莫名。
盛渊皇整个人僵住,直指着他,「你说什么!」他暴吼。
「你听术士的话,相信我是篡位的人把我关起来,这件事早传遍天下。现在文武百官都认为你是自私自利的昏君,加上你又失了民心,不会有人再支持你当皇帝。不如顺应天命,将帝位禅让给我,可免你一死。」
当知道是月芽救他出来,也清楚时机到了,该实行计划最后的步骤。
「你真想篡位?!朕要杀了你!杀了你!」盛渊皇震怒,指着他的手指在发颤。
在暴怒下,他十指紧握成拳,发出「喀喀」响声。
「来不及了。」竹雪寒笑容更加诡异,「这些年来,你偏执的形象早深铸人心,只要我说你太迷信道法而走火入魔,不得不软禁你,谁会说我篡位呢?这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
比起他的冷静,盛渊皇已经震撼得跌坐龙椅上,嘴唇发抖。他想做点什么,比方说杀了竹雪寒……但他已被逼到最后一步,还能做什么?
盛渊皇的双眼暴凸,牙齿上下打颤。
「月芽儿……是和你一起串通好的吗?」
十几年前,就有人说清家天下会在他的手中结束。十几年来,他天天派人去找法力高深的道士来稳固国势;再将繁重国事全数交给竹雪寒,让国势一日日强大。
本以为可以避过这个灾难;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清家天下还是被易改了,实践那人的话--清家天下在他手中断送。
而那个引狼入室的人竟是他自己,他真的……是咎由自取!
要说悔恨,倒不如说他是认不清事实,才会担忧十几年。不管如何努力,还是斗不过天命。
「这不重要了。」竹雪寒含糊带过。
要是月芽知道他利用她的信任谋取天下,会恨他吗?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握中,就只有对她的愧疚,他怎么都掌不住。
「好……我会放弃帝位……」盛渊皇面唇比纸还白,冷汗急急落下,「但我的妻儿都是无辜的,请你放过他们,好好善待月芽儿……」
他虽失去帝位,但十几年来的噩梦也在此时消散了。
十几年来,他夜夜担忧天下不保,现在真的不保了,但担忧也不再了。
原来只有卸下重担,他才能彻底轻松;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最疼爱的月芽儿。
很担心竹雪寒当上皇帝后会翻脸不认帐,月芽儿在身心尽失的情况下,可能会自尽。
也担心就算竹雪寒肯娶月芽儿,但拥有三千佳丽之后会冷淡她。
本于父女之情,他坚信月芽儿毫不知情,只是被瞒住了,才会来帮他求情。
月芽儿用情如此深,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是如何痛苦?最可怜的人不是卸下重担的他,而是自始至终都深信不疑的月芽儿。
竹雪寒俊颜含笑,允诺盛渊皇的要求,「皇后会跟你一起去,其它人的未来我都会安排好。至于月芽,她当然会留下和我完婚。」
盛渊皇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这刻对他来说,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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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遽变,传言盛渊皇因太过着迷道术而发狂;皇后去陪他,全部妃嫔都被遣散回家,后宫顿时冷清不少。而那些公主除了月芽之外,全数被送到同一个区域,已决定好要下嫁给高官,让她们离开皇宫后还能生活无忧;唯一皇子清阳被封为鹭王,在北方拥有一座城池,昨日就被送走,竹雪寒不忘派个能信任的人监视清阳。
这一切,竹雪寒全依盛渊皇的要求,做出适当安排。
但只剩月芽,他做不了安排。
自从传出盛渊皇发狂的消息,以及一连串变化之后,月芽像是知道了一切原委,将自己锁在房里,不肯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