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不为我的小外孙著想。”费云别有心机地说。
“我太爱你了。”她用力抱紧他,这是凯儿第一次对严厉的爷爷做出这般真情流露的表达。
费云眉一敛,心忖: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毁了凯儿,他一定要阻止。况且楚邑帆那小子到底会不会为了淑华的事报复他,他还不清楚,让他们结婚是最不可行的结果。如果孩子能留则留,不能留就罢!
“哪时候要去拍婚纱照?”他故作关心地问。
“下午。”
“哪家婚纱店?”
他这个问题问出口,倒是让凯儿不解,“爷爷,难道你要去看我拍照?”
“有空的话。”费云故意这么说。
她摇摇头,知他甚详地笑道:“你才不会去呢!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是‘蓝妮婚纱坊’。”
“蓝妮?!”费云点点头,“既然下午要拍照,就先休息一会儿,养足好脸色,我要我孙女拍起来是最美的新娘。”
凯儿听得眼角都凝了泪,“爷爷,我会的。”
“那快休息去。”
“好,我去找邑帆。”凯儿点点头,便离开家门,急著想把这好消息告诉她心爱的男人。
可是,就在当天下午,一场意外车祸狠狠击溃了凯儿的梦。
当他们来到桥头的十字路口等待红灯时,突然从侧边飞来一辆车,笔直火速的朝他们冲了过来。
由于冲力太大,整辆车飞起又落入桥底,在一起一落的瞬间,凯儿这边的车门松脱了,她瞬间被弹出车外,当场昏厥。
但楚邑帆就随著车子撞入桥底,车于顿时起火,待警方赶到救援时,只剩被大火焚毁的车辆残骸,却遍寻不著楚邑帆。因当时桥下水流湍急,警方研判楚邑帆恐遭大火侵吞且被激流冲走,至于可恶的肇事者则当下逃逸无踪。
第九章
“走吧,我们去找你爷爷。”一回神,莫克廷迅速坐直身子,拿出早放在身上的车钥匙,发动引擎。
“你说什么?”凯儿吃了一惊,跟著坐直起来。
“算帐。”他眯起眼,“我无法想像他竟是个这么残酷无情的老人,当初为了害我,竟连自己的曾孙都不要了。”
提及“曾孙”两字,凯儿便苦笑,跟著摸摸肚子,“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他,真的很对不起。”
“我没怪你,我怪的是那个始作俑者。”他空出一只手紧握住她的,“我知道你这一年来所受的苦,也为了我努力学习坚强、独立,完全依照我之前所说的方式生活著,知道吗?你让我好心痛。”
“我不在乎过什么样的生活,好不容易等你回来,你不要再闹事了。”她好怕会因为一个意外又失去他。
“闹事?!我还没杀人呢!”他怒火高张地说。
“不要!”凯儿直摇头,“我不许你对付我爷爷,这一年来我事事叛逆,已经够让他伤脑筋,甚至在看见他白发一夕之间增多时,内心也会跟著愧疚呀!,”
莫克廷眯起眸,没再答话,也是因为这点让他犹豫、让他困扰,他不想让凯儿伤心难过,可是心底那股怨又如何发泄?
“邑……克廷,答应我好不好?”她紧握著他的手。
“凯儿,不要逼我,我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他冷著嗓子说。
“可是……”凯儿想说什么,但见他一脸冷硬时,又不知如何开口。他说得没错,当初他已经原谅爷爷一次,可爷爷还变本加厉,难怪他会这么恨了。
车子来到费家大门外,莫克廷便停下车,“我们进去。”
“克廷——”她拉了拉他的衣袖。
“别急,我今天只是暖身而已。”说著,他就抬头挺胸走向费家大门。
守卫见是小姐回来,立即开门让他们进去。
一进到费家大客厅,凯儿问著王叔,“我爷爷在吗?”
“老爷在楼上起居室。”王叔边说边观察著站在她身边的莫克廷,“小姐,这位先生是?”
“喔,他是我朋友,他……他想见爷爷。”凯儿紧抓住他的手。
王叔虽然年纪大了,可不难看出小姐对他的依赖。
“那我去请老爷下来。”王叔朝他点点头后,便直接拾阶而上。
不一会儿,费云出现在楼梯口,慢慢往下走,“凯儿,你三天两头看不到人,这次一回来就带男人让我瞧,存心气我的吗?”
凯儿眉头一皱,“爷爷,你怎么——”
莫克廷拉住她,对她摇摇头,而后直接走到下头等著费云,“费老,一年不见了,你看来还很硬朗。”
“我们认得?”费云一踩到平地,便抬眼观察著他。
这男人很高,印象中也有一个很挺拔高大的男人曾这样大胆与他对视,那人是……
“当然,我今天特地来看看你,是想知道在良心谴责下,你是否还过得安稳、无忧?在我看来,你的确过得很恣意,可见心有多狠了。”莫克廷半眯起眼,直勾勾的盯著费云瞧。
“你到底是谁?”费云紧蹙起一对花白的眉。
“你真忘了我吗?或是开始健忘了?”莫克廷扬唇一笑,接著一手扣住凯儿的腰,将她揽进怀中。
“放了她。”费云沉声骂道。
“非但不放,今天我来这儿,就是特地来要回我的东西。”仰起下巴,莫克廷笑得非常诡异。
费云深吸口气,“什么东西?”
“凯儿,还有她腹中的孩子。不过孩子没了,你也赔不起,我正在考虑要拿什么替代。”他这话一出口,不但费云吓了一跳,就连王叔也震得下巴快掉下来。
“你是……楚邑帆?”费云咬著牙问。
“过去是叫楚邑帆,可现在我重生了,改名叫莫克廷。”他一步步走向费云,逼得他也一步步后退,最后跌坐在沙发上。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他颤著嗓门,“别以为你随便两句话就唬得了我,你是不是楚邑帆我会看不出来?”
“楚邑帆当初被火烧车给烧得不成人形,如果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他那副恐怖模样,那你八成是遇到鬼了!”他愤恨的用力抓住他的手臂,“你说,这股恨要怎么做才能消失?”
“你真是他?”费云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著眼前的年轻人,有张与楚邑帆完全不同的面貌,他真不敢相信这人会是他,不过在体格方面,倒是挺相近。
“我的外貌全毁,现在这副皮相是特别打造的,声音也是改装过的,这样的我……是不是很不完美?嗯?”他撇开嘴角,笑得激狂。
凯儿捂著脸,现在才知道他受尽多少苦头,他们费家真的是对不起他……
“你真是楚邑帆?!”费云和王叔同时倒抽口气,“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完全听不懂呀!”
“不懂?我已经原谅你了,可你竟然还狠得下心害死我,就连凯儿也不放过?”莫克廷咬牙说道,“你到底是不是人呀?”
“你……你以为是我害的?”费云错愕。
没错,当时他是有意杀了他一了白了,可他毕竟没这么做啊!
“难道不是?”
“我只是……”费云双手掩脸,半晌才说:“我只是恨你,也的确有害你的想法,可是我真的没有做,如果真要说后悔的话,我后悔自己的固执害得凯儿变了个人、转了性,与我也愈来愈生疏了。”
“一句后悔可以代表一切吗?当初我养母被你撵出费家时,你是不是一样后悔了?”莫克廷咄咄逼人,几乎让费云站不住脚。
他老眉深锁,转而望著凯儿,“你早知道他没死?”
“不知道,可我早知道是你害了他。”凯儿冷著嗓子说。
“什么?!”费云脑海一阵晕眩,“怎么连你都以为是我!”
“那是因为爷爷一直都反对我和邑帆在一起!”凯儿眯起眸,“还记得当时你问我去哪儿拍婚纱,这绝不是你会关心的问题。”
“天!就因为这样,你误会我,还把自己弄成那副样子,好对付我?”费云痛心不已。
“爷爷,你知不知道?当我意识到我最爱的男人被自己的爷爷所害,我怎能接受这个事实?我更无法告诉自己当作不知情,还像以前一样凡事听你的。所以我故作叛逆、故意早出晚归、故意毁掉我在你心中的形象,这样我才能活出自己。”
“你那样哪是活出自己?!”他冲到她面前,“你分明是想气死我。”
费云的巴掌还没甩在凯儿脸上,便被莫克廷拽住,“没想到你年纪一大把,还是这么跋扈、猖狂!”
“好好,就算你要误会是我做的,我也算了,要找我算帐没关系,但请你放过她吧!”费云溢出老泪。
凯儿看得心好痛,于心不忍地说:“爷爷,不是克廷不肯放过我,是我根本不能没有他……你要小心身体,别难过了。”
“你还会关心爷爷吗?”费云眯起眸。
“我……”凯儿心慌意乱,说不出话来。
“费云,我不许你对凯儿发号施令、颐指气使。今天我来,还没到报仇的时候,只是想跟你说,属于我的,我带走了。”
莫克廷丢下这句话,就在费云的亲眼目睹下,把凯儿拉出费家大门。
凯儿一路上忍不住往里看,心底惆怅不已。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后,费云这才无力地坐回沙发,低头沉吟。
“虽然他对你充满了仇恨,可我看得出来,他更爱小姐,他会好好善待小姐的。”王叔发自内心地说。
“对他,我过去确实不太礼貌,也不赞成他们在一块儿。可是凯儿她不该这么对我,我是她最亲的爷爷呀!”一直以来只以为凯儿的改变是因为伤了脑袋所致,完全没想过她会因为反抗而反抗,而且还持续了一年。
“小姐她也不想这样,可能是她太爱他了。你就别多想了,误会终有冰释的一天,他们会知道你是无辜的。倒是这阵子林家有意退股,已经让你焦头烂额了,你该去休息一下。”王叔的话点醒了他。
是啊!自从林少翔被凯儿的放浪吓到之后,已对她渐渐死了心,甚至报上有传言,曾看见他与另一家同业千金约会,大概是因为如此,才想抽股投注对方公司。
可是费林两家的契约尚未期满,他又怎么能让林少翔在这时候退股?如果他们执意如此,那就免不了要走上法院了。
“和林家已有几十年交情,实在不想就这么毁掉。”费云闭上眼,似乎也慢慢看穿钱财并非万能之物,真情挚爱才能走一辈子。
“是他们先无情,况且资金一抽就会松动,那可是会造成咱们费家莫大的损失。”王叔强调。
“我知道,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费云深吸口气,征战商场几十年了,他有足够的智慧与能力应付这件事。
“不过你也不要太劳累,命令放出去,由下人去做就好了。”王叔扶著他一步步登上二楼起居室。
费云躺进躺椅中,再次翻开刚刚看到一半的帐册,“你下去吧!”
“老爷……你下休息?”
“我没事,你下去。”他挥挥手,故作坚强。
王叔点点头,退出起居室。
费云合上帐本,自言自语著,“凯儿,你要爷爷怎么做才肯回复到以往的乖巧呢?我看……你就带邑帆回来吧,爷爷这次绝无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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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莫克廷都不说话。
凯儿坐在旁边望著他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摇摇他,“克廷,你怎么了?发泄也发泄过了,不要真的跟我爷爷生气好吗?”
“你看见没?他没有丝毫收敛,甚至不肯承认。”莫克廷皱起眉,眸底闪出一道愤懑星芒,“你还要我放过他?”
“但我想他后悔了,是绝对后悔了,只是他向来唯我独尊惯了,你要他低头,尤其是对我这个不孝的孙女,他办不到的。”凯儿事后想想,爷爷就是这样的个性,“他太重视公司,太重视面子,重视一切身外之物。”见他还是不回应,她不禁问:“如果你要对付他,会怎么对付呢?能不能先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既然说不动他,凯儿只好退一步了。
“我……”莫克廷眉头轻锁,神情突然转为阴冷。
“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是不是?”凯儿看出他脸上有一瞬间划过道犹豫的线条。
“我只是还没想到。”他原想一报还一报,可这样对凯儿太残酷,她将会一下子失去两个她爱的男人,他办不到。
“那能不能为我放下仇恨?”她紧握住他的手。
“到了。”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刚好已到了刘水生的住处,他将车子开回原位停好,锁上车门便直接进入公寓内。
凯儿从头到尾跟著,想找机会突破他的心防。
“师父,师父……”莫克廷喊著刘水生,他期望他在,这样他就可以暂时摆脱凯儿那些恼人的问题。但是他失望了,刘水生一早离开后并没有回来。
“莫克廷!”见他只知逃避著自己,凯儿也恼了,她大声喊著他的名字,“你不用故作忙碌,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做!杀了他吗?以暴制暴、以牙还牙?”说到这儿,她哭了。
莫克廷凝眉望著她,“你想呢?”
“如果你真这么做,我会恨你一辈子,真的,恨你一辈子……”她捂著脸,蹲在地上,内心纠缠著亲情与爱情的蔓,捆得她浑身发疼。
他立刻来到她身边,紧搂著她,“不哭……别哭,你哭得都让我心碎了。”
“不要……不要伤害他,他都已经七十几了。”凯儿俯在他肩头不停哭泣,抖颤的身子、泣出的热泪,无不让莫克廷心底掀起复杂的旁徨。
“你别哭,相信我,我会有分寸。”他深吸口气,尽可能不让她过分担忧。
“真的?!”她亮起满是泪水的双眸。
莫克廷眯起眸,半晌才给她承诺,“是真的。”
“谢谢你……克廷,谢谢你。”凯儿紧抱住他,倚在他怀中,紧紧依偎著。
莫克廷抚著她的发,“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会撒娇。”
“只对你。”她眼光幽然地望著远方,这一年来的苦,她简直不愿去回忆。
“我知道。”他抿唇笑著。
“你知道?”凯儿抬头,很惊奇地望著他。
“是师父告诉我的。当年他救了我之后便去找你,只是没跟你表明他是我师父的身分,一方面是想代我照顾你,一方面是想保护你,于是他提议教你功夫。”他抬起她的下巴,“没想到你还真行,那么晚才学,还能发挥得这么好。”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学会的,只知道你不在了,我的人生就此停摆,做什么全都豁出去,把痛苦、困难全甩在脑后。”那么大了才习武,很多柔软基本功练得很辛苦,但她还是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