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弟,你听得见我说话吗?盛老弟?」听不见他的回答,郝连和在电话那头稍微地提高嗓音叫问。
「对不起,郝老。我的电话刚刚有点收讯不良,您刚说什么?」
他用力的摇了下头,甩开所有烦恼,同时告诉自己不管如何他还是先答应了再说。
他记得上回郝老曾告诉过他,他有几个老朋友最近也想将公司里的公务用车汰旧换新,他们都想找个机会和他谈一谈。所以,想必这个星期五就是郝老替他安排的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
「我问你是不是韦缇那晚刚好有事?你刚刚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惊愕的感觉。」
「被您听出来了。」盛佐驭以苦笑的语气回道,「事实上是没什么事,只是我原本答应要带她去逛士林夜市,现在却突然要和她改地点,她可能会有点小抱怨就是了。」
「哈哈……这一点我可就没办法帮你了。」郝连和笑说。
「我知道。」盛佐驭苦涩的回应。
「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星期五晚上八点,我会在家里等你们。」说完,郝连和挂断了电话。
盛佐驭放下手机,脸上的假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愁眉不展、郁结难平的表情。
他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地吐出烟雾。现在他该怎么做?食言而肥的一个人跑去赴宴,或者是推托临时有事不能前往,抑或是要厚着脸皮去请韦缇帮他这个忙,陪他出席星期五的聚会?
盛佐驭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向掉落在副驾驶座脚踏垫上的那个小提袋上,眉头紧蹙了起来。
他该去找她吗?他们已经分手了,即使他真的去找她,她有可能会答应帮他吗?
「哼!」突然间,他嘲讽地轻哼了一声。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会为了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而请假一天不去工作呢?
她为了工作都可以不要他这个男朋友了,不是吗?
冷笑一声,他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烟。
反正今天才星期一而已,离星期五还有好几天,他可以慢慢地想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他不相信少了她,他就真的拿不到他想要的订单。
再次抽了口烟,他将烟屁股弹出窗外,然后驾车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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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
一声惊心动魄的惊呼,蓦然从睡梦中的盛佐驭口中冲喊了出来,他整个人犹如被闪电劈到般,一瞬间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他的胸口随急促的呼吸剧烈的起伏着,脸色在室内夜灯的照射下显得苍白吓人。
他缓慢地转头看向四周的环境,然后将脸埋入举起的双手之中,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
是梦吗?他无声的询问自己,他刚刚所梦到的一切到底是一个单纯的恶梦,还是另外一场会实现的预见?
忽然之间,他发觉自己无法分辨了。
他梦见了韦缇,而梦中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
梦中的场景是在一个天光末亮的传统菜市场里,她穿着简单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脚踏帆布鞋,穿梭在一堆载货的大货车和搬运货物的三轮车之间,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
她的样子看起来比他记忆中更苍白、瘦弱,精神也不好。
偶尔他会看见她驻足和人微笑,但是她的笑意却未传达进她疲惫而忧愁的双眼中。
他不由自主的紧盯着她,目不转睛的像他也身处在梦中的场景里,就在她附近一样,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她倏然转头望向他所在的位置,双眼焦距下偏不倚的对准了他,与他四目交接。
她匆忙的姿态在一瞬间停了下来,而一辆载满一箩又一箩蔬菜的机车式三轮车则以极速的方式,像是驾驶根本就没看见她一样的朝她撞了过去。下一秒,他听见自己大叫着小心,然后醒来。
是梦吗?
这一切到底是梦还是预见?
如果它只是一场梦的话,那就算了,但是如果它是预见呢?
盛佐驭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在一瞬间停了下来,他不由自主的摇头再摇头。
她是在夜市里打工,又不是在清晨的菜市场里工作,这应该只是一场单纯的梦而已,不可能会是场预见。
他这么告诉自己,但却怎样也无法抚平因惊惧而狂跳不已的心,以及心有余悸的那种窒息感。
现在几点?
他伸手轻触了一下床头边的触控钮,在他床铺正对面的墙壁上立刻投影出一个圆形钟的影像,清楚地告诉他现在是凌晨三点过一刻。
不知道一般的菜市场都是几点开始做事前准备的?
他犹豫了一下,倏然翻身下床,快速着装。
不管几点,他现在赶到她家楼下去守株待兔应该还来得及才对。
他希望刚刚所梦到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如果它不是……
盛佐驭希望自己能救她幸免于难。
第六章
闹钟响起的时候,韦缇其实才刚刚入睡没多久而已,不过她还是认命的从床铺上爬起来,然后着装准时出门。
两天前的下午,菜摊老板外出办事,却意外的被撞断一条腿,虽然只是骨折而已,但是短时间无法工作。
老板娘在无计可施的情形下,只能拜托她暂时提早一个小时来上班,帮忙摆摊前点货、交货的工作,因为她是他们夫妻俩唯一相信的好帮手。
于是她在人情压力下,只好硬着头皮答应接下这份请托。
说真的,点货、交货这个工作对她而言并不吃力,因为她只要站在一旁清点货量,然后再登记在本子上便可以了,其他吃力的工作,例如搬货、运货等都不需要她动手。
可是才不过两天而已--今天是第三天,她就有种快要累死的感觉。
「呵哈--」
她忍不住打了个又长又大的哈欠,然后甩甩头,振作精神的朝离家两站的菜市场方向走去。
坐在车内的盛佐驭难以置信的瞠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等到她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那场梦不是一般的梦,而是预见?
她真的在菜市场里工作?
他摇了摇头,然后小心翼翼的下车跟在她身后,同时忍不住的想,如果她现在要到菜市场工作,那么她夜市里的工作呢?
难不成她又被炒鱿鱼了?
想到此,就回忆起她上回被炒鱿鱼的模样,盛佐驭的眉头不由得紧蹙了起来,心想着那次她被炒鱿鱼时有他陪伴,那么这回呢?她被炒鱿鱼时是不是又哭得不能自己,而且孤单单的没人陪伴?
想到那画面,他的心陡然一紧,难受得差点就要呼吸不过来。
他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单薄孤单的背影,直到他们走进充满三轮车的引擎声,以及卸货工人吆喝声的市场范围内。
盛佐驭跟在她后头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
他惊愕的看着似曾相识的四周,身体逐渐僵硬,而且完全动弹不得。
没错,这就是之前出现在他梦中的景象,而且除了她还没定进他的视线外,其余的不管是货车上的货物、搬运工人的穿著长相,甚至于货车的车号,几乎都与他预见梦里的一切一模一样。
盛佐驭倏然一震,脸色瞬间迅速转白。
难不成他之前所梦见的一切,待会儿就会发生?
下一秒,他如遭电击般的猛然抬起头来,惊慌失措的迅速寻找着她的身影。
她人呢?
为什么他才出神了一会儿,她人就不见踪影了?
他脑袋一片紊乱与惊恐,立刻像疯了似的穿梭在偌大而忙碌的市场里,不断地寻找着她的踪影。
韦缇,妳在哪里?拜托妳快点出现,拜托,老天!
他一面祈祷,一面慌乱的穿梭在紊乱的菜市场里找人。
突然之间,他顿住脚步,接着便猛然转身往回跑。
他怎么会这么白痴、这么愚蠢,竟然忘了他的预见老早就已经告诉过他,她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她会出现在刚刚他跟丢她的地方,而他只要守在那里,就一定能够等到她。他早该想到的。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刚才让他出神的地方,他一口气都还没来得及喘,没想到她就已经走进他视线中了。
他看见她穿着与他预见中一模一样的衣服,之前她因为在身上罩了件薄外套,所以他没发现,但是她现在的模样果真和他预见的样子完全吻合。
老天,他真庆幸自己跑来找她了,真的真的好庆幸。
盛佐驭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跟他在作预言梦时一样。
她真的变得更瘦了,模样看起来好疲惫,好像只要没人跟她说话或和她打招呼,她一不小心就会睡着一样。
她来这儿之前到底有没有睡觉呀?
「美眉,我听说张老板出车祸了,真的还假的?」一名站在大货车上,正在下货的工人朝她问道。
韦缇抬起头来对他点了点头。
「难怪这三天来都是由妳点货,妳是张老板的女儿吗?」工人又问。
「不是。」她对他摇头道。
「不是?难不成妳是张老板这一、两年来时常挂在嘴巴上,那个既乖巧、懂事又让人心疼的小女生韦缇?」工人好奇的打量着她。
韦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她从没想过老板会跟别人提到她,而且还说了她那么多好话,这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却又让她更加觉得她没拒绝老板娘的请托是对的。
「厚,原来就是妳。这一、两年来我听张老板称赞妳,听到耳朵都快要长茧了,现在总算让我见到妳的真面目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呦,你也会说成语喔!」另一名工人立刻笑着揶揄他。
「是啊,了不起吧?」
「对,很了不起。」
韦缇趁着他们斗嘴的时候,快速清点完店里所要的蔬菜数量,再转身走到下一个交货地点。
盛佐驭虽然是隔了一段距离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但是卸货工人们的大嗓门让他清楚地听见他们所说的话。
一、两年?
她竟然在这个地方工作了一、两年?
除了当他家的钟点女佣之外,她还在夜市和菜市场兼职,也就是说她一个人做了三份工作!
盛佐驭咬紧牙关,发现自己好生气。
他现在终于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昏睡在他家里了!
他现在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瘦了!
他现在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老是看起来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
她……她真是快要气死他了!
「帅哥,让一让。」
头顶上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蓦然抬起头来,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有所领悟般的迅速转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然后就见到预言梦里所出现的画面--她突然转头望向他所在的位置,双眼焦距不偏不倚的对准了他,与他四目交接。
盛佐驭在这一瞬间立刻拔腿就跑的冲向她,他看见她匆忙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而一辆满载蔬菜的机车式三轮车迅速的朝她站立的方向笔直冲了过来。
「小心!」他扬声大叫,同时毫不犹豫的纵身扑向她。
肺部的空气似乎在他们俩落地时完全被挤出他体外,盛佐驭一瞬间只觉得异常痛苦,而且耳鸣轰隆隆的,让他什么也听不见,不过只一会儿,他便恢复了听力。
四周一片吵杂。
「你们没事吧?」
「帅哥,英勇喔,做得好。」
「美眉,妳没事吧?听得见我说话吗?」
「妈的,你这个人是怎么骑车的,眼睛瞎了不成?」
「要不是这个帅哥动作快,你就要撞死人了啦!车骑那么快是要赶死是不是?他妈的,臭小子!」
「最重要的是没事就好了。」
「没错没错!喂,帅哥,说句话呀,你没事吧?还有漂亮的小姑娘,妳有没有受伤?」
盛佐驭看向问话的人,先坐起身对他摇了摇头,然后低头看向被他揽在怀中,一脸受惊的韦缇。
「有没有受伤?」他温柔的问。
她双目圆睁的看着他,好像被吓呆了的样子,完全没有反应。
「韦缇,告诉我妳有没有受伤?」他伸手轻触她的脸,关心的询问道。同时双眼忙不迭的在她身上上下梭巡,就怕自己刚刚没将她保护好,真让她受了伤。
「我没事。」韦缇终于开口道,声音带点心有余悸的颤抖。
「没事就好。」闻言,围观群众点了点头,径自散去继续做他们的工作。
人群一散去,留下的两人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韦缇迅速的从他身上爬了起来,而盛佐驭则在她之后跟着起身。
背部与手肘处传来的抽痛,让他的身体和脸部表情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
「你受伤了吗?」见状,她紧张的冲口问道。
「也许有点瘀青或破皮,但是至少骨头没断。」盛佐驭动了动双手与肩膀,眉头微蹙的回答。
韦缇的眼眶不由得泛红了起来,却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对不起……谢谢你。」她哑然的低下头说。
「除了这六个字之外,妳是不是还有其他话要跟我说的?」盛佐驭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沉声低问。
韦缇怔然的抬起头来看他,想了半晌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是来买菜的吗?如果是,跟我买我可以送你几根葱,不用钱。」
瞪着她,盛佐驭的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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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她问他是不是来买菜的,盛佐驭便趁着这个机会跟她定回她工作的菜摊,准备伺机而动。
「请问妳是老板娘吗?」看见一个福态的中年妇从菜摊内门走出来,他立刻走上前问道。
没想到一大早就有个这么有型的帅哥出现在她面前,老板娘愣了一下,这才朝他点了点头。
这个帅哥是来买菜的吗?
「抱歉,虽然有点突然,但还是要麻烦妳再找人了,韦缇就只做到今天为止。」盛佐驭朝她颔首道歉。
「盛佐驭,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只做到今天,你不要乱说话。」一旁正忙着铺货的韦缇闻言蓦然转身,像火车头般立刻冲到他身边,以难以置信的表情瞪着他问,然后又迅速转向老板娘,歉声解释,「老板娘,他是在跟妳开玩笑的,妳别听他说。」
「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是认真的。」盛佐驭就像唯恐天下下乱般,立刻又接声道。
韦缇立刻转过头来瞪着他。「盛佐驭,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她压抑着怒气朝他低吼。
「我要妳跟我走。」他平心静气的盯着她说。
「我要上班。」
她的回答让盛佐驭隐忍在体内的怒气差点爆发,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
「上什么班?妳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怎么上班?更别提妳刚刚还差点出车祸。」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