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晕啦。”他的语气半是斥责半是心疼,“你根本不该一个人跑来这里泡汤喝酒,幸好我也来了,否则万一晕倒了,没人救你怎么办?”
“可是……你在这里啊。”她声音软软地。
“我也可能不在啊!你难道还不懂这样很危险吗?”他气急败坏地说。
她没说话,细长的手臂揽住他颈项,发烫的脸颊也主动埋入他颈窝。
他绷紧肌肉,忽地深刻感觉到她裸露的肌肤,喉头不觉变得干涩。“薇若──”
“你有时候好凶哦。”她撒娇般的在他耳畔吹著气,“可有时又……好温柔……”
他心跳一停,胸膛蓦地漫开某种甜甜酸酸的滋味。“薇若,我送你回房吧。”
“好。”她细声应道。
抱著她来到浴场的另一侧,他为她裹上水蓝色的浴衣,然后将她轻轻放至一旁长长的木椅上,自己也穿上另一件浴衣。
回身看她时,她已如猫咪般蜷缩成一团,娇弱纤细的模样惹人爱怜。
睡著了吗?还是晕过去了?
他蹲下身,伸手探她鼻息,那急促的呼吸令他皱起眉头。“薇若?”他试著唤她,“你还好吗?”
“嗯……”她呻吟一声。
“薇若?”他轻拍她的颊。
她不语,肩膀却不停起伏。
庄意森心一紧,急急转过她的脸,果然发现那嫣红滚烫的颊蒸融了颗颗泪水。
她在哭。
“薇若。”他好心疼。
“意森。”她扑到他怀里,“他来看我了,他终于来了,可是……却是要我嫁人,他要我结婚,他命令我,他只会命令我……”她啜泣著,嗓音朦胧哀婉。
果然,是为了那个男人。
那个人,就是她挂上圣诞星星时,祈愿能见到的人吧?他的来临,原来只是对她的另一次伤害……
他轻轻叹息,伸指替她拭去颊畔泪痕,然后温柔地展臂抱起她,让她湿润的颊紧紧贴住自己。
“月亮……掉下来了。”她迷迷糊糊地说道。
月亮掉下来了?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庄意森一愣,半晌,才回过头,怔望窗外往下沉落的明月。
落月。
“我好……难过……”她梗著嗓音。
庄意森心一扯,“我知道。”低头吻了吻她湿润的发,“来,我们回去。”
他低喃,抱著她走出浴场,踏入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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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抱抱。”躺在床上的席薇若伸出藕臂。
“嗳?”庄意森愕然。
“抱抱。”她低声重复,娇躯一翻。
她的意思是要他抱吗?庄意森混乱地想,还没来得及掌握眼前情势,便见席薇若转身抓住了摆坐在床头柜的泰迪熊。
他瞪著她心满意足地将泰迪熊搂入怀里,容颜埋入它柔软的绒毛间。
原来她要抱的是泰迪熊啊。古怪的笑意在庄意森唇角翻扬,他摇摇头,笑自己胡思乱想,转身替她倒来一杯温开水。
“薇若。”他低声唤她,“来,喝点水。”
“不要。”她干脆拒绝。
“喝一点。”他劝诱著,“你不觉得喉咙干干的,很难受吗?”
她点点头。
“那就喝一点,醒醒酒也好。”
她睁开眼,翦翦秋水凝定他。
庄意森心跳一乱,不由得对自己苦笑。
她总有搅乱他心湖的能力,纵使是在这样神志迷蒙的时候。
揽起她上半身,他喂她喝水,待喝完整整一杯后,才让她躺回床榻。
“舒服点了吗?”
“嗯。”她点头,依然紧紧抱著泰迪熊,像个小女孩似的。
望著她不自觉的动作,他的心柔柔一扯。搁下水杯,恤伸手抚上她的颊,“好像没那么烫了。”他微笑,“睡吧。”
她一动也不动,定定地瞧他。
“怎么啦?”
“你……可以不用陪我。”她哑声道,“你走吧。”
“等你睡著我就走。”
“不用了。”
“一个人睡不怕吗?”他像对小女孩说话般逗弄著她。
“不怕,有熊宝宝陪我。”她竟也像个小女孩般回答他。
怎么回事?为什么与她的对话会以这样的形式进行?而又为什么听著她娇柔细软的嗓音时,会忽然好想用力拥抱她?
“……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的。”她炫耀似的宣布。
“真的?没有男人陪过你?”他半开玩笑。
她却认真地回答,“没有。我一个人睡得很好,不需要人陪,也不要别人来烦我。”
“那小时候呢?”很小很小的时候,难道她也是一个人睡吗?
“我说过了!我一直是一个人。”她不耐地回答。
一.直.是。
庄意森在心底咀嚼这三个字,不知怎地,感受到一股奇异的苦涩。
一直是一个人,一直独眠,一直孤身在外求学,一直单独面对一切。
有谁能伴在她身边?她那个严厉冷淡的父亲?糊里糊涂的母亲?或者乳臭未干的弟弟?
没有人。只有自己……
一念及此,他再也克制不住冲动,在她身旁躺下,侧身将她拥入怀里。
席薇若吓了一跳,“你干嘛?”
她挣扎著,半敞的浴衣挑逗著他的视线,他用力定住她身躯,“别动。”
偏偏她不听,继续扭动。
他重重喘了一口气,“别动!否则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她僵住身子。
庄意森勉力微笑,单手将她衣襟收拢,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头顶压入自己颈窝间,“我抱著你睡。”语音沙哑。
“可是……我不需要……”她微弱地抗议。
“我知道,是我需要。”他自嘲,胯下的灼热也讥诮地印证了这句话。“不要再动来动去了,薇若,让我好好抱著你。”
“可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他嘎声笑了,“因为你说不曾有人抱著你入睡,所以我想试试看。”
“你同情我吗?”语气有著防备意味。
“不是。”他闭上眸,嗅闻自她身上传来的女性体味──香香的,还带著淡淡的硫磺味。他嗅著,不觉心荡神驰。“我想,我大概是被迷住了。”
“什么……意思?”
“不懂吗?”他搂紧她,拚命克制想一口将她吞入体内的渴望。“我迷上你了。”
是的,他迷上她了。从这一刻──不,也许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也许,是从他见到她第一眼开始……
第八章
为什么自己会在他怀里醒来呢?
他说她在温泉池里晕倒了,所以亲自抱她回房,然后因为“个人需要”,他决定抱著她一起睡觉。
个人需要!老天,那是什么意思?因为看光了她的裸体,挑起了他男性的欲望吗?
因为他……想要她吗?
席薇若发现自己不敢细想,不敢想昨晚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更不敢想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说不定……那个主动的人是她……
害怕知道真相,所以,当席薇若醒来发现两人相拥而眠时,几乎是慌乱地滚下床,慌乱地将他赶出门,慌乱地躲到浴室里沐浴更衣,梳整仪容,然后,当她终于鼓起勇气踏出小木屋,前往办公室时,她发现庄意森正在那儿等著她。
“嗨。”他微笑地对她打招呼。
她吓得倒退几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能在这里吗?”她惊慌的反应似乎令他颇觉好玩,微微勾起眉。
“这是我的办公室!”她强调。
“我知道。”他颔首。
“你怎能任意进来?”
“总比你随意进入男汤好吧?”他淡淡一笑。
“你──”太阳穴一阵刺痛,她瞪了他好一会儿后,贴著墙走向办公桌,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怕他会忽然愉袭似的。
他新奇地望著她。
席薇若没好气地撇唇,在办公椅上落坐后,伸手揉著因宿醉而疼痛的太阳穴。“好啦,请问我的‘总管’找我究竟有何贵干?”特别加重关键名词。
他只是好脾气地微笑,“我来报告一件事。”
“什么事?”
“方才席夫人打电话来,说要跟你弟弟到美国过年,要你也一起去。”
“到美国过年?”她呆了呆,“跟那个男人吗?”眸光倏地凌厉。
“那个男人──”他低低地说,“是你父亲。”
“我知道,不必你提醒!”她睨他一眼,垂眸似在思索,数秒后,忽地站起身,打开办公室一角的迷你冰箱,取出一罐啤酒,拉开拉环。
“又喝酒!”有力的手臂截去啤酒,他轻斥,“还嫌昨晚喝得不够醉吗?”
“就是因为宿醉头痛,我才想喝点东西清醒一下──”
“这里有牛奶。”他指了指办公桌上覆著盖子的马克杯,“喝这个。”
“咦?”她这才注意到,“怎么会有牛奶?”
“我替你冲的。”他温声道。
“哦。”她不敢看他的神情,急忙捧起马克杯,一口气饮了半杯。
搁下马克杯后,却见他正望著自己轻笑。
她蹙眉,“你笑什么?”
“这里。”拇指按上她唇畔,他一双深眸满溢宠溺的笑,“沾上白胡子了。”
“啊。”她心跳一乱,往后一缩,躲开他戏谑却温柔的抚触,自己用手指随意抹了抹唇。
他凝睇她,“薇若,如果你不去美国的话,那跟我一起回家如何?”
“什么?”他的邀请令她一惊。
“到我家来过年吧。”他微笑,“我妈妈跟我妹妹一定会很欢迎你的。”
“我为什么……要去你家?我要留在这里!过年期间,落月庄几乎天天预约客满,到时一定很忙!”
“我会安排员工们轮流休假,人力不会不足的。”
“可是董事长跟总经理同时不在──”
“你以为少了我们,就会天下大乱吗?”他幽默地回应,“如果真是这样,就算我平常对他们的训练全白费了。何况我们还有几个经理,他们在这一行可是经验老到,没问题的。”
“可是……”她迅速转动眼珠,拚命想找寻拒绝的借口,可数秒后,当她触及他噙著谐谑之意的唇后,忽地感到不满。
她干嘛找什么借口啊?她是‘女王陛下’,说不去就不去!他能奈她何?
“我不去──”她扭头撇唇,好高傲的模样。
“真的不去?”温热的气息吹拂她发际。
他什么时候靠这么近的?
席薇若急急旋身避开,“你是幽灵吗?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她措控。
他浅浅地笑。
她更加恼怒,“我告诉你,本小姐不想去就是不想去,你不用再说了。”
“哦?”他挑眉,“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好了,薇若,昨天有个女人在温泉池里发酒疯,还邀请我跟她一起泡汤……”
“你、你想说什么?”她怒视他。
“我勉为其难下去泡了,没想到她居然在我面前表演昏倒……”
“住口!不要说了!”她双颊发烫。
“我只好发挥骑士精神,把全身赤裸的她抱起来,亲自替她穿衣服……”
“我要你住口!庄意森──”她尖声命令。
“然后把她抱回房间,我怕她一个人寂寞,所以陪她一起上床睡觉……”
“好好好!我去,我去!”她跺脚,投降了,“你不要再说了。”
庄意森终于闭上了嘴,可一对湛深的眸子却定定钳住她嫣粉的脸庞。
这是那个曾经建议他拿自己的身体来抵换赔偿的女人吗?她曾经那么嚣张地说要与他共度热情的夜晚,结果他不过抱著她睡了一觉,她便如此紧张兮兮。
美丽艳媚的“女王陛下”竟有如此纯情的一面?
真是太让人意外了──出乎他意料,却也令他惊喜。
“……我已经答应你了,你可以滚了吧?”她挥挥手,“快离开我办公室!”
“记得把牛奶喝完。”他叮咛,“不许喝酒。”
“知道了。”她翻翻白眼。
他满意地颔首,转身离去,在即将关上办公室门扉时,又回头补充,“你不必伤脑筋要带什么礼物,只要人来就行了。”
回应他的是一支直直飞过来的原子笔,以及一声气愤的尖叫。
他吹著口哨离去。
猫与老鼠易角了。庄意森发现,偶尔当当邪恶的猫也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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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与老鼠易角了。席薇若发现,自己成了一只被捉弄的老鼠。
自从那失控的一夜后,庄意森经常在深夜敲她房门,端著两杯热牛奶自顾自地走进来,强迫她喝了其中一杯后,再哄她上床睡觉。
是的,他真的是“哄”她上床睡觉,自得其乐地用低沉醇厚的声音唱著抒情歌,或者跟她说说他过去的故事;有时,还会举高枕头,陪被惹恼的她打枕头仗。
等她累了、倦了,懒得与他计较时,他便会爬上床,将她搂入怀里,抱著她睡。
“我怕你孤单寂寞啊。”他总是笑笑地说,“保护‘女王陛下’安心入睡,也是属下的职责。”
保护?空手道三段的她,从来不曾想过必须靠谁来保护自己,更没想过从任何男人身上得到这些。
她习惯了自己面对一切,应付一切,可他……却保护著她……
在莲花饭店失火的那个晚上,在春樱馆应酬那些男人的晚上,以及最近每个寂静的夜晚,他真的都……护著她。
像父亲宠爱女儿,像男人呵护他的女人。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可在夜复一夜偎著他宽厚的胸膛入睡后,却不由得眷恋起这样被疼宠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她己习惯在入睡前听他唱歌,听他说些言不及义的故事,听他温柔好听的嗓音哄她入睡。
她遗落了抗拒的霸气,在他怀里,成了一只随猫咪逗弄的小老鼠……
“喂,起来了。”温柔的嗓音唤她,“你的手机响了。”
她眨眨眼,好不容易才恢复清醒,“什么?”
定睛凝望,她才醒悟自己正和庄意森坐在计程车上。方才一到高雄小港机场,两人便招了辆计程车直奔他家,可累过头的她居然在车上睡著了。
她茫然地望著身旁的男人,“你刚刚说什么?”
“手机。”他微笑,“你的手机响了。”
“啊。”她一凛神,果然听见手机铃声正抗议般的不停响著,连忙坐正身子,接起手机,“喂。”
“小若吗?我是妈。”尖锐的嗓音远远地传来。
“嗯。”她淡应一声,大概猜得出母亲要说什么。
“你爸很生气,问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来美国?”
“我为什么要去?”她顶了一句。
“小若!他是你爸,你不想见到他吗?”
“上个月不是见过了?”
“那怎能算?匆匆一面而已。为了补偿我们,他特地邀我们到美国一起度假,结果你居然这么不给面子!”席玉芬碎碎念著,“你知道吗?陶比也赶到迈阿密来了,还以为能见到你。”
“不好意思让他失望了。”她讽刺。
“小若。”向来神经大条的席玉芬,总算听出女儿不甚热络的语气,“你不喜欢陶比吗?不想嫁给他?”
“我为什么要嫁给他?”她冷声反问。
席玉芬倒抽一口气,“可他是你爸看中的女婿啊!你总不能不听你爸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