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澄澄点头,余亚桦将他抱到自己膝上,“其实妈咪也很后悔,如果妈咪知道自己会死掉,一定会更小心的,因为妈咪好舍不得澄澄宝贝哪!”
“阿姨好棒!你什么都知道吗?”
“那当然,因为阿姨是妈咪的好朋友呀!以后别相信何阿姨乱说的话,有问题来问阿姨就好了。”
“嗯。”澄澄满意的点点头,又不放心的问:“阿姨会一直陪着澄澄吗?”
“会!”这次她再也不会轻易离开挚爱的儿子了。
“澄澄乖乖的睡觉,明天醒来阿姨还是会在这里。”
“真的唷!打勾勾。”澄澄伸出小手,余亚桦有默契的勾上他短短的手指,利落的完成手势。
“耶!”澄澄高兴的抱住亚桦,整个人贴在她胸前。“我好爱你喔!阿姨,妈咪不在了,你当我妈咪好不好?”
“好啊!阿姨也好爱好爱澄澄宝贝!”
终究是母子天性,虽然她以另外的样貌出现,但是怀胎十月、一手带大的儿子,还是毫无芥蒂的立刻接纳了她。
余亚桦哼着自己编的摇篮曲,缓缓的摇晃着怀里的澄澄,直到他进入梦乡,才小心的把他放在床上。
爱怜的凝视着儿子香甜的睡容许久,余亚桦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楼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 * *
余亚桦直截了当的提出:“我希望你能够答应,让我留下来照顾澄澄。”
“与我们严家并不相熟的余小姐,为什么会热心的要照顾‘我的’儿子?”严司炜懒洋洋的开口,话里满是嘲弄。
没想到卓尔不群的丈夫会因为她的离世而变得如此难以亲近,除了浓浓的心疼,以她现在的身份是无权过问的,于是余亚桦努力的争取能够继续照顾他们父子的机会。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冒昧,但是你应该明白,澄澄现在是最需要有人陪在身边的。”
“你有把握他会愿意接受你的照顾?”他不是不明白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只顾着疗伤止痛,根本完全忽略了澄澄。但是澄澄变得畏缩内向也是事实,就连何凯莉抢着要帮忙照顾他,也拿他没有办法。
“我可以的。刚刚澄澄在睡着之前,就跟我约定好明天再见。”
“是吗?”严司炜瞥到澄澄抛在沙发上的小狗玩偶,自从书婷的恶耗传来,这只小狗玩偶他就都不肯放下。而她竟然可以让澄澄忘了带走它!
“你几岁?”
“二十一岁。”虽然不知道严司炜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不过幸好她还记得亚桦的年纪。
“嗯,是年轻了点。”严司炜用手示意她别紧张,“不过如果余大建筑师愿意陪伴澄澄度过丧母之恸,我会很感激你的。”
终于得到认可,余亚桦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谢谢你的成全!”
严司炜相信她是真心喜欢澄澄的,友善的递出手来,“我为先前的不礼貌向你致歉。”
望进他眼中的真诚,余亚桦也伸出手来,“别这么说!我能体会你的感受。”
生怕在他炽热的眼神之下无所遁形,余亚桦道了声晚安,就急忙上楼了。
澄澄的问题总算解决了,但是严司炜总觉得这个余亚桦有些不太对劲。
印象中,余亚桦由于才气纵横、加上年轻貌美,因而有些骄纵;可交谈后,他发现她其实是个单纯的小女生,温柔可人、聪慧大方——像书婷一样。
忆起亡妻,严司炜的胸口仿佛又遭到一记重击。一语成忏,没想到书婷真的再也无法问他任何问题了……
如果他愿意放下手边的工作,耐心地了解她反常的原因;如果他能够心平气和的回答她的问题;如果他开口留住了她;如果……那么至少,书婷不会含怨而终!
而他却该死的什么都没有做!
是他一手将书婷推往死亡之路!
他永远都没有机会告诉书婷——他爱她,而这个遗憾将成为他终生无法弥补的伤痕!
第三章
在余亚桦保证会留下来之后,澄澄才愿意坐着娃娃车去上学。
再开门,原来是裴书哲不放心,特地过来看看。
“昨天晚上还好吧?司炜有没有为难你?”
“还好,不过我是不是得罪过他?他一开始对我的态度不太友善。”严司炜刻薄的话让余亚桦余悸犹存。
“不是你的因素,司炜对任何人都是这副态度。自从警方通知他去认尸之后,他就变得更难以亲近了。这也难怪!任谁都想不到善良的书婷竟然会……你别理他!”
余亚桦十分不舍,她一定要尽力抚平严司炜心中的伤痕。
看余亚桦陷入沉思,裴书哲担忧的问:
“亚桦,你真的要继续待下去吗?”
“当然是真的。”
“我知道你疼澄澄,我也很感激你对澄澄的付出,但是严家现在就只有他们父子两个,我担心……”
“我会照顾自己的。”
“可是……”裴书哲总觉得不妥。
“澄澄现在完全依赖着我,所以只有我留下来照顾他,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见裴书哲仍然摇头,余亚桦继续下一帖猛药,“我相信书婷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同意我的作法。”
“唉!就依你吧。”裴书哲突然想起,“那事务所里的事怎么办?”
“我想退出。”
“什么!?好不容易考到建筑师执照,你手上又接了那么多件大案子,居然要全部放弃!?”
“我希望能够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事实上,企管系毕业的她也不可能滥竽充数去完成余亚桦留下的Case。
“这……”余亚桦虽然一向任性,却始终热爱建筑,再说他自己也有多件工程在进行,实在分身乏术。
看到他犹豫不决,余亚桦拉着裴书哲的手,噘起嘴来撒娇:
“拜托啦!我知道你一定扛得下来的,顶多累个一阵子,想想看只要你一个人累个几天几夜,就可以换来澄澄重新寻回愉快的生活,多划算!”
认识多年了,余亚桦从来没有现出这般女儿娇态,裴书哲无奈屈服。
“好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他伸手捏捏余亚桦小巧的鼻子,“你喔!跟书婷一样,就吃定我心软!”
余亚桦俏皮的吐吐舌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事情解决了,裴书哲心情开朗许多,眨着眼睛暧昧的说:
“说真的,亚桦,你坚持要帮忙照顾澄澄,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不定你其实是暗恋我,才故意从我外甥那边着手,好让我对你心生感激,进而以身相许?不行喔!我可是很难追的。”说完还故意用手肘顶她一下。
“拜托!”他是她亲大哥耶!余亚桦搓搓手臂上纷纷冒出的鸡皮疙瘩,“裴先生,你没看到我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吗?”
裴书哲仔细端详,“有呀!你的眼睛的确蛮漂亮的,眼睫毛又长又翘。问这个干嘛?”
“既然我的眼睛没有去糊到蛤仔肉,怎么会看中你?”
“你!”被拐弯抹角的挖苦,裴书哲作势要卷起袖子,余亚桦见状赶紧逃跑,两人就在客厅里追逐笑闹。
而这一切全落入刚踏进家门的严司炜眼中。
“两位好兴致。”冰冷的话里不带一丝温度。
在一片死寂中,严司炜冷冷的对裴书哲下了逐客令。
“你还有事吗?”
“没事了。”真倒霉!怎么接连两天捋到虎须!
裴书哲以眼神询问,余亚桦微笑摇头,表示自己有办法应付。
“那我先走了。”唉!接连两天落荒而逃,真是有辱形象!
裴书哲走后,严司炜扬起眉毛,等待余亚桦的解释。
知道他在暴怒边缘,余亚桦硬着头皮走向前去,双手颤抖的轻轻拉着严司炜的衣襟,低下头来小声的忏悔。
“对不起!书哲来看我,我们就玩了一下……”
她抬头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反应——疲惫的黑眸里满布血丝,他昨天晚上又没睡好了吗?听说他每天晚上都苦苦等待书婷的魂魄归来,因此强迫自己必须保持清醒。他的自虐让她无比心疼!
余亚桦的眼神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深深的触动了严司炜的心弦。他的眉头紧蹙,探究的望进眼前的清澈眸子,这样的眼神让他想起书婷!
明明是两张截然不同的面貌,眼睛里却散发出相同的光芒,为什么?
严司炜甩甩头,企图理清自己错乱的感觉,但先前喝下过多的酒似已产生效用,正逐渐侵蚀、麻痹他的意识。
余亚桦闻到从他身上传来浓烈的酒味,担心的问:“你怎么了?”
司炜从来不在上班时间喝酒的,而且中午刚过,他怎么会突然丢下工作回家?
就连她眼里的担忧都跟书婷一模一样!难道这是一场梦?书婷终于愿意回来看他了,这段时间以来不眠不休的等待总算有了代价……
“书婷,你终于回来了!”严司炜用力的紧抱着她。
这次的梦好真实,真实到让他能够确切的感受到书婷的存在,而不是只能拥抱住空气。他宁愿沉醉在这样的梦里,永远都不醒来!
望着近在咫尺的红滟双唇,他一手固定住她的脑后,低头便吻住她。
原本只是试探性的轻触,在尝到她嘴里的芳香之后,严司帏大胆的伸出舌头与余亚桦的丁香小舌纠缠。
“喔!书婷,我的书婷!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的好苦!”
他话里的哽咽,让余亚桦按下解释的冲动。让他以为这是一场梦也好,这样她才能够堂而皇之的用书婷的身份来安慰他。
天哪!请纵容她小小的私心,等到司炜酒醒,她会心甘情愿的回复到余亚桦的身份。就让他们拥有这短暂的放纵,当作最后的告别;让她摔然的离去,能够留下些许的回忆。
余亚桦绝望的回应他的索求,将心里所有的遗憾与难舍尽情宣泄而出。
仿佛经历一世纪之久,单纯的亲吻已经无法满足两人汹涌而至的情欲,严司炜眼里满是抑不住的欲望,粗哑着声音问:
“可以吗?”
余亚桦含羞低头。
得到鼓励之后,严司炜抱起柔软轻盈的她,走上楼去,沿途两人热切的帮对方除去多余的衣物。
回到他们的主卧房里,他轻轻的把余亚桦放在床上,用手臂撑起他的上身,两个人的下半身则紧紧相贴。
“你还是一样的美!”他用鼻尖逗弄余亚桦秀气的鼻子,丰毅的唇则有一下没一下的吻着她的樱唇。
余亚桦主动献上香吻,最后一次,她要让他终生难忘。
* * *
激情过后,严司炜沉沉的睡去,嘴角带着一抹满足的笑。
余亚桦贪恋的抚摸着严司炜刚毅的脸庞,聆听着他和缓的呼吸声。司炜睡得这么沉,这应该是从自己出事以来,他第一次放松心情,让苦撑的身体真正得到休息吧!
再三的轻吻丈夫的眼睑、嘴唇,余亚桦依依不舍的离开他温暖的怀抱。穿好衣服,她频频回首,凝望床上严司炜酣睡的面孔。
别了,我的爱!祝你有个好梦!
* * *
傍晚,澄澄才放学进门,就急着找余亚桦,好不容易在厨房找到忙着做饭的她,兴匆匆的喊着:
“妈咪,宝贝回来了!”
抱着一跃而上的小小身体,余亚桦微笑的亲吻他香嫩的脸庞。
“宝贝回来啦!”突然想起澄澄的称呼,余亚桦讶异的问,“澄澄刚刚叫阿姨什么?”
“妈咪呀!”澄澄理所当然的回答,“今天中午睡觉的时候,澄澄做了个梦唷,本来是梦到妈咪的,后来妈咪的脸就变成漂亮阿姨的脸了,所以阿姨就是我的妈咪呀!”
果然是母子连心!余亚桦感动的紧紧搂着澄澄,“阿姨好高兴喔!”
想起司炜恐怕不能接受,余亚桦小心的叮咛:“可是爸爸会生气喔!所以澄澄在爸爸面前要叫我阿姨,不可以叫妈咪,不然爸爸会很生气的,记住了吗?”
“喔!”小小头颅从余亚桦胸前抬起来,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喊着:“妈咪哭过了,眼睛红红的,像小白兔。”
“没有啊!”余亚桦随手拿起砧板上的洋葱解释着,“是不小心被洋葱熏的。”
事实上从楼上下来之后,她的泪就没停过,怨自己为何陷入这般进退维谷的境地!
澄澄单纯的接受她的说辞,“嗯!澄澄不喜欢洋葱的味道,也不喜欢吃蕃茄!”看到砧板上还有蕃茄,澄澄的小脸苦了起来。
余亚桦摇头,“不行喔!小朋友不能挑食,妈咪煮营养的咖哩饭,好不好?”
澄澄高兴的拍手,“耶!有咖哩饭吃 ,妈咪煮的咖哩饭最好吃了。”
在澄澄的陪伴下,余亚桦轻轻松松的做完晚餐。
吃饭时严司炜并没有出现,余亚桦虽然有些失望,倒也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就让他睡个够吧!
楼下的欢声笑语不时的传到房里,吵醒了严司炜。金黄色的光晕流泄一地,已经傍晚了?
严司炜霍地坐起,他怎么会睡得这么熟?
他慢慢的回想,想起中午的应酬,太阳穴隐隐作痛,正是狂饮的后果;而后是在客厅里见到裴书哲和余亚桦的嬉笑玩闹,让他不悦。
接下来呢?
严司炜皱着眉,为自己怎么都想不起后来所发生的事而懊恼。耙耙头发,他站起身来。
他居然什么都没穿!
稍早的欢爱记忆一幕幕的回到眼前。理智恢复,他当然不会认为跟自己缱绻的是虚无缥缈的书婷的灵魂。那么——会是谁?
在这间屋子里,在他最后的印象中,惟一出现的是——余亚桦!?
严司炜迅速的掀开被子,床上的斑斑暗红映入眼帘,再一次证明那绝不只是一场春梦而已。难道真的是她?他穿好衣服,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想着余亚桦的动机。
难道,这就是她处心积虑要留下来的最终目的?
可是,如果她觊觎的是严家女主人的位置,那么为什么会悄悄离开?她应该留在床上等他醒来再幽幽泣诉、要他负责的,不是吗?
还有,为什么他会把余亚桦认成书婷?
有人轻轻的敲门。
“进来。”
余亚桦一开门就看见严司炜眯着眼,一脸的不悦。
“你饿了吗?要不要把晚餐拿上来?”她站在门口怯怯的说。
严司炜扬起眉,“除了晚餐,你就没有别的事要说吗?”
他在怀疑些什么吗?
余亚桦小心翼翼的说:“没事。如果你还不饿,那我就先下去了。”他的冷静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让她慌得只想逃!
严司炜缓缓的走近,挡住她的去路,冷冷的说:“你就那么饥渴,迫切到宁愿冒充别人?”
他知道了!余亚桦的脸立刻变白。无法给他合理的交代,她沉默的等待着他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