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对哪一个女人付出过真心,因为我一直认为有比谈恋爱更重要的事该做,那就是照顾芷凡。一场莫名的大火烧毁了我的家,也夺走了我父母的性命,在这世界上,只剩下我和芷凡相依为命,她是我唯一的责任,为了她,我决定放弃恋爱的权利。本来,我是一直这么计划着。”他无声无息来到艾盟身后,伸出坚实的手臂,环上她纤细的腰。她挣扎了起来,但他不容许她逃跑。“不,别挣扎,你一定要听我说完。”
在他半温柔半威胁之下,她终于投降,静静依靠在他怀里。因为她知道,在自己心中最底层、锁着秘密的那部分,对他的温热是极端渴望的。
“但是那天,那天我看到了你,在青年公园的露天音乐台前,烦恼地晃着。或许你不相信你带给我多大的震撼,不过那种悸动,到现在我仍牢记在心。渐渐地,你潜入了我的记忆中,只是,迟钝如我,竟没有发觉。后来,芷凡出了车祸,我完全丧失思考能力,若非你拉我一把,芷凡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想想看,一个陌生人会这样做吗?只有你,只有你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人。所以,别对我摆出无情的姿态,因为我不会相信的。”
他的话就像一个个铅字,清晰地印在她的心版上,让她没有能力继续伪装。久藏于心,压抑的泪水像断了线的透明珍珠,渗出她眼眶,一颗一颗滑过双颊,落在他手背上。
于绍伦缓缓转过她的身躯,抬起她低垂的头,要她直视他。他的语气专注而温柔,而感情则不容怀疑。“我从不在乎你有怎样的家庭背景,怎样的成长环境,我在乎的只有你能不能够相信我,愿不愿意对我付出真心。千万别以为我会拿你和任何人比,因为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你是唯一能让我动心的女人,拿你和别人比,对你不公平,也没有意义。所以,别再想那些蠢问题了。”
假若这一番赤裸裸的告白还不能摧毁艾盟高筑的防备,那她真的是冷血无情了。她眨了眨泪水满溢的双眸,愧疚地凝视他,哑声问:“你能原谅我的不明事理吗?”
顷刻间,一股猛烈的情欲冲向于绍伦的心口,焚烧着他的理智。她梨花带泪的模样是多么的娇弱啊!那不堪久咬的下唇此刻显得红通通的,像是雨后绽放的玫瑰般叫人晕眩;而晶亮的眸子则被泪水洗涤得更加清灵,宛若钻石般散发着醉人的光采。
没有预警,他用吻给了她答案。当两人的唇碰触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明白彼此之间再没有分隔了,就像晨曦属于旭日,晚霞属于夕阳,而她——宋艾盟天生就该属于他——于绍伦;他——于绍伦也该属于她——宋艾盟。
他用尽所有的深情吻她,细心品味她身上特有的茉莉芬芳,他发誓一生珍爱她,直到山穷水尽,也无法改变他的心。而她,早已醉在他的满腔柔情中,不能自拔了。
书房内的宋宇盛则感谢上苍能让他饱受磨难的女儿获得一个美满的归宿,他没有错过他们交谈的任一细节,更佩服绍伦能打动女儿的心。冥冥中,他似乎感觉到杨桦在说:“虽然我们终究不能相见,但艾盟能觅得良缘,我为此感谢你,毕竟你若没有绍伦这样的学生,艾盟的姻缘也不见得会有这样的结果,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从没有一刻忘记你,我依然爱你如昔——”
盼了好久的毕业典礼终于要在今天举行了,虽然大四下学期的课少得用指头都可以算出,但数日子的感觉毕竟不好受。
校园的一角,她俩漫无目的地走着,茫然的心情就像高大的榕树叶缘,任凭风吹来曳去。
“你真的要出国念书啊?”芷凡完全没想到孟芸会做出这么匆促的决定。
“如果没其他变数干扰,应该就是了。”
“是因为哥,对不对?”她用膝盖都能猜出是于绍伦的关系。
“也不全然是啦!我想出去看一看,所以就决定了。”孟芸答得有些勉强,因为她知道自己选择出国的原因只有于绍伦,但她实在不愿输得那么惨。
“孟芸,别怪我,好吗?”芷凡牵起她的手,眼中有深深的恳求。
“怪你什么?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我无法明白感情是不能一厢情愿,还硬攀着你哥不放,经过你哥那番话,我现在回想起来,真觉得自己幼稚无比。俗话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既然我都已经过一事,怎么可以不长些智慧呢?”
“孟芸——”芷凡感觉得到她的无奈。
“放心吧,我不会寻短见的!像我这么厚脸皮的人,韧性想必应该还不错,绝不会因为一点小挫折就活不下去。”她保证道。“对了,你哥什么时候会到?”
“大概九点半,他说的。”
“现在是九点零五分,时间也差不多了,进礼堂吧!”孟芸拉起芷凡的手,两人小跑步进入礼堂。
人声鼎沸的礼堂,祝福声此起彼落,掩住了离别应有的愁绪。整个毕业典礼简单而隆重,没有冗长烦人的致辞、也见不着无聊的仪式,让芷凡和孟芸都松了好大一口气。她们向来怕极了那种会损人细胞的要命集会,不管班会、周会、开学典礼、毕业典礼,管他什么集会,只要是将众人聚在一起听某人说话,而那人说得又无聊至极,她们两个人通常都能逃就逃,尽量不要让自己在会场枯坐,话也不能讲,像呆子一样。
典礼结束,众人相继走出会场,芷凡与孟芸两人更是拚命向前钻,企图穿越人墙,快些到会场外。
才刚踏出会场大门,芷凡就被一大束粉红色郁金香骇住了。那一大丛花足足有一百朵吧!
“恭禧你顺利毕业!”韦康磊自花后探头而出,语气再诚挚不过。
“你——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这回芷凡吓得可不轻,话也说得轻微颤抖。
“凭我的本事,有什么是我韦康磊不知道的?”他像个爱现的小孩般炫耀。
这个臭芷凡何时认识这么一个俊俏的男孩,我居然一无所知?孟芸心中很是纳闷。那自称韦康磊的男孩有一头漆黑如夜的头发,在阳光下却不显得突兀。他深邃的双眸犹如石英般慑人心魂,危险而诡谲,但上扬的嘴角则带有一抹稚气,让人感到自在而没有压力。说真格的,要讲他帅是还好啦!但他散发出来的自信可不是普通的吸引人呢!
“这位是我的好友死党兼房东,孟芸。”芷凡突然记起被她冷落一旁的孟芸,她半转身拉过孟芸的手,向韦康磊介绍。
“你好,我叫韦康磊,请多多指教。”他大方伸出手,眼中笑意灿烂似火。
这回倒是孟芸忸怩不安了,她犹豫要不要也伸出手,怕他听到她逐渐加快的一跳。这什么跟什么?你才跟人家见面五分钟不到,难不成会有触电的感觉?
“孟芸,请多多指教。”她勉强伸出手,连声音都微微颤动。
芷凡看到她的模样,心中笑得简直快翻筋斗了。竟然像孟芸这种敢主动示爱的女人,也有面对男性紧张得不知所措的时候,真是风水轮流转呀!
“完了,我只准备一束花,怎么办?”韦康磊眯着眼,一脸的困扰。“你应该通知我今天要毕业的有两个人啊!”他抱怨。
这小子居然怪到我头上来了,芷凡给他一记回马枪。“没关系,这束就送给孟芸好了。”她甜甜地说。
“我?”孟芸诧异着,俏脸更红了。
“对呀!花我可以不要,但我要实际一点的东西,比如说:到丽晶吃一顿啦!或是一瓶‘兰蔻璀灿’,当然折现也行喽!多种组合,任君选择。”她开始用力敲诈。
“这简单,没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韦康磊行得很。
“一言为定!”
那一大把粉嫩清新的郁金香就这么转接到孟芸手里,她靠近那粉红花瓣使劲一闻,好一股洁净淡雅的芳香啊!
“咦!你哥没来吗?”韦康磊话题一转,问起于绍伦。
“说曹操,曹操到。看,不就在那儿吗?”芷凡眼睛可尖呢!
距离芷凡十公尺远处,于绍伦正缓缓走来,他一身灰蓝色西装,深沉而稳重的气质不彰而显。在他身旁,艾盟则身着浅青色连身长窄裙,长发松松挽起,宛若新婚小妇人般甜蜜。
这一次,孟芸没有发狂的愤怒,她完全以一种清醒客观的角度来看待眼前的于绍伦与宋艾盟,他俩真的相配,自己的确没有她适合绍伦哥。尽管心中还是有些难过,她大方地走了向前。
“恭喜你顺利毕业。”于绍伦诚恳极了。“看来送花这档事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喔!”
“绍伦哥,谢谢!”接过他手上的百合,孟芸顿了一下。“还有,我想你说对了,感情真的不是单方面愿意就行,而适不适合也比好不好来得重要。今天见到你们站在一起,我发现她的确比我适合你,你们才是最‘速配’的一对。所以,我正式宣布退出战局,你是她的了。”看着艾盟的眼睛,她毫不犹豫地说。
于绍伦一时之间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这真是意料之外的事,然而艾盟却巧妙地化解了这尴尬气氛,她自然地挽起盂芸的手,口里嚷嚷着:“你们好难找喔!我们一进校门就像两只迷路的兔子,东跑跑,西找找,都见不着你们人影。幸好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会儿可让我们找到你们两个最佳女主角了。”
“艾盟姊,你手上的火鹤是要给我的吗?”芷凡一脸天真白痴样。
“嗯!鲜红的火鹤和你这只小暴龙正好绝配。”
众人一听,笑得翻天覆地。
“对了,宋老师怎么没来?”孟芸天外飞来一笔。
“他去为你们俩的顺利毕业在希尔顿订位子。”于绍伦故意加重“顺利毕业”四个字。
“哇!原来毕业有这么好的待遇,害我好想多毕几次业喔!”芷凡幻想道。
“我看那场车祸把你撞得不轻,到现在还白痴白痴的。”孟芸故作惋惜貌。
“别闹了,老师在等我们呢!”于绍伦首先克制住不再笑。“韦先生,你也一起来吧!”他没有忽略韦康磊。
“叫我康磊就行了!”韦康磊实在不习惯别人叫他韦先生。
“好,康磊。”于绍伦抛开客套,真心地说。
“我也很希望能去,不过我待会儿真的有事,你们去就行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也无法勉强你,对不对?”于绍伦早把他当兄弟看待。
“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韦康磊笑说。
“好!”
“康磊哥,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去啦!去啦!拜托!”芷凡哀求。
“下次吧,我真的有事!”
“臭猪!”她哀求不成,咒骂起来。
韦康磊笑笑,不当一回事。随即拉她到一旁,一改先前笑闹的态度,正经地说:“我现在告诉你的事很重要,你要仔细听。”
看他一脸正色,芷凡也跟着严肃起来。
“其实我今天来,除了恭喜你顺利毕业之外,还要代替我哥传达他的话。”
如果没有提到韦康森,芷凡今天一整天应该是很快乐的。她的身子禁不住轻颤了一下,虽不甚明显,韦康磊却已感觉到了。
“你不要紧张,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希望请你去他的办公室走一趟。他有些话想当面和你讲清楚。”
这还没什么大不了?康磊哥,你有没有搞错啊!芷凡的心在狂喊。她都已经承认自己错了,为何韦康森还硬是不肯放过她,真的要她抛开自尊,在他面前说“我错了”三个字,才能告慰尹淑受屈辱的灵魂吗?
受伤的情绪顷刻间转变成满腹怒火,她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好,我会去。”该来的终究会来;阻挡不过使痛苦延长而已。“明天行吗?
唯有快刀斩乱麻,她才有康复的机会,否则拖得愈久,伤口愈难愈合。
“可以。”韦康磊被她眸中坚决的目光吓到了,不免对她会有何举动有些担忧。
管他明天会如何,既然还在今天就好好过今天,芷凡使尽全力把韦康森抛在脑后,大喊:“走吧!向希尔顿进攻。”但只有她知道,她更想向他——韦康森进攻。
隔天上午,天气是夏日不寻常的阴沉,灰色天空低得过分,叫人感到稍稍窒迫。
“韦先生,于小姐来访。”总机小姐的声音自内线机械性地传出。
“请她进来。”
韦康森很少紧张,此刻心跳却快到令他不知所措,对待会儿要说什么,该说什么都毫无头绪。昨晚,他整夜清醒着,想了十几套的开场白,现在竟找不到一个恰当、可派上用场的。
“砰——砰——”敲门声清晰传来,他的脉搏猛地加速,深深吸了口气,他说:“请进。”
她推开门缓步进入,眼光落在地上。
“你来了。”这真是最烂的开始,韦康森在心中咒骂。
当芷凡慢慢将目光提高,望入他满含期望的双眸中时,他震惊得无以复加。她看起来哀伤而愤怒,漆黑的双瞳深不可测。她眼下的淡淡黑影是一夜无眠的证明吗?霎时间,他完全摸不清她心中的想法。
“韦先生,关于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我不该说你是变态,也不该误解你和尊夫人之间的感情,毕竟你们才是当事人,知道真相的来龙去脉,我一个和你们丝毫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实在没有权利评断什么,这不仅对你不公平,更侮辱了尊夫人在天之灵。所以,现在我正式向你说出我的歉意,希望你宽宏大量,能饶恕我的过失,我保证以后不会……”
芷凡机械般的自言自语扰乱了韦康森努力控制的情绪,他走上前,双手握住她的肩。
“停下来,听我说!”他怒吼。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难道我的道歉还不够仔细,修辞不够完美,或是没有你想像中的精采?”芷凡故作疑惑,说话的方式近乎自残。
“为什么要道歉?”
“这不是你要我来的目的吗?”
“康磊究竟对你说了什么?谁告诉你,我要你来向我和尹淑道歉?快说!”
芷凡从一进门好不容易维持到刚才的伪装,此刻全因韦康森强硬的语气而粉碎,露出受伤流血的心。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都已经承认我错了,你为何还要苦苦相逼?她因我而死,我自责的程度绝对没有你想像的少,好几次我甚至希望当时被撞死的人是我……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应该更珍惜身边的亲人,而非沉浸在已死的人的阴影下。然而你却相反,努力往尹淑那儿钻,你知道这对韦伯伯、韦妈妈造成多大的伤害吗?……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必须依你的心情好坏过日子,他们也不希望尹淑死啊!基于上面的理由,我骂了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对你来说有这么深的意义,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根本不会说!”激动之余,芷凡禁不住满眶泪水决堤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