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咱们都进屋里去吧。”寒悠然也不想再为难他,牵着曲蘅的手往屋内走去,杨放和杨朔风则跟在后头。
寒悠然一进入厅中便要曲蘅稍待,她走进和大厅只有一帘之隔的厨房端出了一盘热腾腾的包子。这包子看似平常无奇,但一动手剥开它,就能立刻发现包子的外皮柔软又极富弹性,看起来相当的可口,而包子的馅儿则是寒悠然用独家的香料混合猪肉及竹笋调制成的,香气浓郁,尝起来肉质鲜美、口感十足,只咬一口便会让人永远记住它的美味。
“哇……好香喔,奶奶做的包子真好吃。”曲蘅一脸满足地说。
“好吃就多吃点。”寒悠然开心地道。
“嗯。”曲蘅点头,继续吃着手中的肉包。
曲蘅吃包子时那专注又甜美幸福的笑容,让在场的三人看了都舍不得移开视线,心想,这世上所有的美景也敌不过她那天真可人的笑颜……
突地,杨朔风转头看着杨放,然后瞥向大厅左后方的房间问道:“爷爷,谁在那里?”原来杨朔风听到了有细微的声音从那房间传出,因而心生警觉,但见爷爷一脸平静的模样,显然他早知道那房里的人,因此才有此一问。
“是一位姑娘。方才我们在桃花林的入口救了她,她现在还昏迷着。”杨放解释道。
杨朔风隐约地听到那人呢喃着一个人名,那名字和她的声音令他感到熟悉,他慢慢地皱起眉,眼神渐渐转为冰冷。
“朔风,怎么了?”曲蘅明显地感觉到杨朔风情绪的转变,急忙握着他的手问道。
杨朔风看着曲蘅,眼中的冰冷立刻融化,“没什么。”他拉起她的手,一起往那房间走去。
“风儿?”寒悠然对杨朔风的行为感到不解。
“一起去看看。”杨放道。
当杨放和寒悠然进入房间时,便瞧见杨朔风一脸冷峻地看着那位姑娘,锐利的眼神甚至还带着杀意,而他身旁的曲蘅则是一再地安抚他。至于被杨朔风瞪视的对象,口中不停地唤着——亭哥哥。
“朔风,别这样,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是也没事了吗?”曲蘅柔声道。
杨朔风不回话,仍旧眼神阴冷地看着床上的东方巧儿。
“朔风……”
“蘅儿,怎么回事?”寒悠然问。
“奶奶,这……”曲蘅欲言又止,最后才说:“爷爷和奶奶救回来的这位姑娘是东方巧儿。”
“东方巧儿”这四个字让杨放和寒悠然瞬间明白了孙子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在儿媳蓝海桐定期送来的家书中曾提到那时候发生在风儿及蘅儿身上的事,自然也提起了那名肇事者东方巧儿。事后,风儿无法原谅东方巧儿的恶行,若不是有蘅儿在一旁求情、安抚他的情绪,他早就杀向东方家要东方巧儿的命了。
难道真是冤家路窄?竟让风儿在这里遇到了东方巧儿……
杨朔风冷残地看着东方巧儿,就因为她的骄纵、她的妒忌,毁了蘅儿的父亲及师父十六年来所费的苦心及功夫,将蘅儿逼上了绝路!若不是在最后关头有白狼雪孤赐药相救,只怕他的蘅儿已不存在了!
想到这点,他更是紧握着拳头,手上的青筋明显地浮现,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心头那股杀人的冲动!
“朔风,”曲蘅见杨朔风神情越来越冷,她脑筋一转,以双手包住杨朔风的右手,再用颤抖又无助的语调说道:“你这样子……让我好害怕。”
杨朔风闻言轻颤了下,慢慢地回过头看着身旁的曲蘅,见她眼中闪动着哀求的泪光,他的手渐渐放松了,表情不再凌厉,眸光也转为和缓。
“蘅儿。”他将曲蘅搂进坏中,舍不得看到她眼中有泪——当然,他也没看到曲蘅脸上释然又机巧的笑容。
好一会儿后,杨朔风才对杨放和寒悠然道:“爷爷、奶奶,我和蘅儿今天就离开。”
“朔风?”
“风儿?”
曲蘅和寒悠然同时开口,不太明了他为何这样决定。
杨放只是静静地看着杨朔风,然后才道:“我明白了。记得把奶奶为你们做的包子带走好在路上吃。”
“嗯。”杨朔风点头。“爷爷、奶奶,我们下回再来,你们保重。”
杨朔风牵着曲蘅的手往房门口走去,曲蘅见状急忙向杨放二人道:“爷爷、奶奶,再见。”
“有空再来喔。”寒悠然道。
“好。”曲蘅笑了笑,和杨朔风走出了房间。
寒悠然盯着房门,开口问丈夫,“放,风儿为什么急着走?”
杨放无奈地扬起嘴角,接着又叹了口气,“你也看见风儿一副想杀人的模样吧,他如果再待下去,只怕真会控制不住地动手杀了东方巧儿,所以他才选择离开。毕竟……谁伤了蘅儿,风儿便会要那人的命。”
“你们祖孙俩的性子一样烈。”
对妻子的话,杨放只是回以一笑,然脑中却又再度想起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锥心之痛也随即传来。他非常明白孙子此刻的心情,因为当年他也曾为了妻子而亲手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杨朔亭百般无奈地骑在马背上,像在散步似地以缓慢的速度一步步向前行。
他让马儿随它的心情行走,它要停就停,要跑就跑,但他会控制不让它跑太快,反正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是让爷爷奶奶等得不耐烦,亲自将东方巧儿那女人送回家去。
“唉,怎么偏偏在天水谷呢……”杨朔亭叹道。
杨朔亭会这样哀声叹气是有原因的,因为天水谷偏僻又隐密,在正常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人到那儿去,没想到东方巧儿当时因为被追赶,在心神慌乱之下胡乱跑着,才在不经意间闯进了山谷,也救了自己一命。
杨朔亭又叹了口气,先前爷爷已利用古墓山庄专有的千里鸟将东方巧儿的讯息传送到洛阳东方世家去,而那时他也正好到了东方家。
天水谷的位置,东方家中只有一人知道—那就是和爷爷交情甚好的东方老当家东方刚。但他见东方老当家年纪已一大把了,总不能为了带回东方巧儿而劳动他老人家,而若是指点道路要人前去接她也不可能,因为爷爷奶奶不爱外人打扰,于是他只有认命地跑这一趟了。
“唉……”杨朔亭三叹,这路程已经被他从十天拖成了二十天了,照这种缓慢的进度看来,明天日落前他就可以到达山谷。想到未来的几天都得面对东方巧儿,他就觉得人生无希望。
他搔搔头,懒懒地抬头看着天空,然后很高兴地发现,“啊!天色有些暗了,得找间客栈休息睡个觉,明天再继续赶路吧。”
其实他分明是睁眼说瞎话,现在才刚到申时,天还亮得很呢;而且照他这种速度,恐怕连蚂蚁都走得比他快!
正当他愉悦地吹起口哨时,一阵求救声传了过来,他心神一凛,拉紧缰绳策马奔往声音传来的方向。
“救命啊!救命啊!”几个小孩子在一个湖边大声叫着,有些胆子小的人还哭了出来。
只见有一名孩童正在水里激烈地挣扎着,双手不住地胡乱摆动,小小的头拼了命地扬高,生怕自己呼吸不到空气。眼见孩童渐渐地使不上力了,湖边的小孩们更是急着大叫。
这时,突然同时有两条身影飞跃入湖中,利落地由两个不同的方向划向溺水的孩童。
这其中一人正是杨朔亭,他闻声而来见到有孩童溺水,二话不说立刻下水救人。在他下水的同时,他看见有另一条身影跳进湖中,也正以急快的速度靠近相同的目标。
当两人同时触碰到那名溺水的孩童时,杨朔亭看见了那人的面容,脸色倏地一阵惨白。
那是一名女子,麦色的面容上有着令他熟悉的五官。杨朔亭在惊吓之余,忘了自己人在水中,忘了四肢要划动,整个人就这样愣愣地往下沉去!
女子见要救人的人却自己溺水了,恼得紧皱了双眉。由于无法一次救两个人,于是她先将孩童拖到岸边去,然后又回头潜进湖里找寻杨朔亭的身影。
游到接近湖底的地方,她看见了杨朔亭,她快速地游近他,见到杨朔亭双眼睁得老大,嘴巴也张得开开的,看来似有生命危险,她赶紧握住他的手臂欲将他往上拉去,但没想到她才一碰到他,他就全身一阵剧颤,接着像是见鬼似地眼露惊恐,自己挣扎往上游!
女子见状急忙追上,当浮出水面时,女子急促地换了口气,而她没料到杨朔亭一见到她便立刻慌乱地往岸边游去。
“喂!”女子心中着实感到莫名其妙,立即追了过去。
来到了岸上,杨朔亭虚软地靠在一棵树上喘气。适才在水底待了一些时间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现在会这样全是因为受到惊吓的缘故。
女子一回到岸上,立刻关心地走到他身边,“你还好吧?”
“喝!”杨朔亭惊叫一声,急忙往后退了十步。“你……你别过来!”
女子纳闷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心想他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溺水而吓掉了魂。
“你到底要不要紧?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她担忧地问。
“只要你不过来,我就觉得很舒服了。”杨朔亭惧然道。
女子闻言皱起双眉,心中怒气微升,“喂!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话很伤人?”
杨朔亭不理会她的话,只对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我不在这里,那请问我该在哪里?”
“东方巧儿!你不是应该在天水谷吗!”原来杨朔亭会有如此恐慌的反应,全是因为眼前这名女子是令他又恨又怕的东方巧儿!
“东方巧儿?”女子再度因他的话一头露水,她双臂环胸,“喂,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他杨朔亭怎么可能认错人!这张脸、这副恼怒的模样分明就是那位东方大小姐,她就算是化成了灰他也认得出来!一脸累积已久的怨怒升了上来。
“东方巧儿!你这女人真是无聊到了极点,我压根不想见到你,你竟然还留书说要出来找我,害我千里迢迢地从终南山到洛阳,再从洛阳到天水谷来接你回家,你也真够本事了!”
杨朔亭的恶言恶语让那名女子由怒转笑,她轻声道:“我好像遇到了一个疯子。”
“你说什么?”杨朔亭清楚地听见她的话。
女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声好气地说:“这位公子,请你看清楚!”她指着自己的脸,“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什么东方巧不巧儿的。”
“东方巧儿,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杨朔亭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话。
女子闻言脾气也上来了,怒道:“喂,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啊?”
“你……”杨朔亭紧握双掌忍住挥向她的念头,“你马上跟我回洛阳!”
“你这人真的有毛病,我去洛阳做什么?”
“你才有毛病,你家就在洛阳,你不回去,我怎么对东方家交代?”见到东方巧儿,杨朔亭的语气就是好不起来。
女子受不了的抚着头,“该死,我头又开始疼了。”原本她就不舒服了,经过湖边见有人落水便急忙下水救人,弄得自己一身湿,现在又遇上这个半路乱认人的家伙,今天真不是她的吉日。
对了,说到救人……她瞥向对岸那群孩童的方向,然那儿已是空无一人,她想那溺水的孩童应该是无恙吧。
她摇摇头也准备离去,却被一只大手拦了下来。她抬头怒瞪着杨朔亭,却发现自己的身高只及他的胸膛,而她得将头抬得老高才能看到他的脸,这种弱势的情况更让她头痛欲裂。
“好狗不挡路。”
“我是人,当然可以挡。”杨朔亭轻松地回道。他常和二哥斗嘴,对于言语上的反击少说也有些功力。
“哼!”女子手一伸欲拨开杨朔亭放在眼前的手,没想到她的手都还没碰到他,他的手却自动缩了回去;她见状便跨步向前走。她不知道杨朔亭根本不想和她的身体有所碰触,所以见她伸手便立即闪避。
“你想去哪里?”他在她身后问道。
“回家。”女子回了短短的两个字。
“你家不是往这边。”
“我家就是往这边。”
“你是路痴啊!”杨朔亭叫道。
“你才是疯子!认错人了还不知道,简直是白痴到了极点!”女子气呼呼地不愿回头看他,直接对着前方喊。
“你竟敢骂我白痴?!”杨朔亭气得咬牙。
“你本来就是!”
杨朔亭眼中燃起了怒火。东方巧儿……他此刻更加肯定自己厌恶这女人,而且恨得想把她碎尸万段!
跟了她好一段路后!杨朔亭终于不耐地问:“你到底要往哪儿去?”
女子正头疼得难受,而身后这名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男子却像个变态似地紧跟着她更教她怒气高张。她从没遇过这么奇怪的人,明明就认错人了还硬说不是,到底是她和那人真的长得很像,还是他根本不清楚那人的长相?
唉!痛苦痛苦,还是赶紧回自己的窝换件干爽的衣服,然后倒头睡个大觉,说不定睡醒后人舒服了,身后那个古怪人也消失了。
对,就是这样!
女子加快脚步,杨朔亭则保持同样的距离跟在她后面。不一会儿,女子来到一棵大树下,那棵树从最顶端算下来约有一丈高,树干极粗,得五个人才能合抱,在茂密的枝叶之中,隐约可见树上另有玄机。
女子走到树下,握住一条垂在半空中的绳索,用力一拉,一串用绳子和木头做成的梯子顿时由树叶之中落下,与地面垂直。
她无声叹着,平时她都是直接爬树的,但由于今天身体真的很不舒服,于是她只好使用梯子,免得一不小心手滑从树上摔了下来。
杨朔亭到了树下,抬头一看便发现树上盖着一间小木屋,而她所拉下的梯子正好连接树屋的门口。
“这是谁帮你盖的?”杨朔亭不觉脱口问道。
“我。”女子简短回答。
“你?!”杨朔亭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东方巧儿,我可不相信你除了闹事之外还会其他的。”
“你够了没有?!”女子回头瞪他,“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东方巧儿!”
她说完便生气地手脚并用爬上梯子。
“好,你说你不是东方巧儿,那我倒要问问你是谁?”
女子在快爬到树屋时猛地回头往下看他,一阵晕眩倏然袭上,“我叫……”她极力想抑制天地的旋转,但它来得强劲又突然,令她不由自主地松开双手,整个人往后仰,娇小的身子失控地由空中摔下。她并没有呼救,只是在黑雾包围她之前低声地道出自己的名字:“小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