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等一会儿就会吃,你们先去忙吧!”门内传来她的声音,听起来却有气无力。
“翎儿,是我,开门。”他沉声呼唤。
她听见是他,紧张得从床上跳起来,赫然记起他说过今晚会来找她,更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赫连昀敲了半天的门仍没人应声,蹙起眉头伸手推门,却发现门竟然闩上了。她在做什么?才晚饭时间就闩门?
“翎儿,开门!”他眉心更聚拢,语气更深沉。他不喜欢她排拒他的感觉,更怕她出事了。
“你回去吧!”她叫道。
“不可能。”他偏不走,非要看到她才罢休。不消数秒,他便震开门板,轻而易举地闯进房内。
“你、你怎能弄坏我的门?”穆安翎见他有如君临天下般踱到她面前,一脸冷然地紧盯她,吓得先指责他的不是。
“我已说了两次‘开门’,不想再说第三遍。”赫连昀察觉她的憔悴,语气不禁缓和一点。“你哭了?”
“我没有。”如果他这些话是在两天前跟她说,她会很感动,但现在,他再多的问候也只是戏弄。
他审视她半晌,确定她又瞒着他什么事,可是他先不追问,而先关心她:“为何闩门?为何不吃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她忍不住发脾气。
她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内心的绝望和悲伤,只好用这种让他讨厌的方式对他;他讨厌她最好,那她就不用再痴心妄想了。
“如果是别人,我不过问,因为我根本没空注意!”他剑眉蹙紧,漠然的口吻里有几分愠恼。
她怔住了,眼中差点因他的话而冒出水气。但她心里明白,这样的幸福根本就不属于她,因为她的身分跟他实在差太远了,她不相信他会真心爱她,守着她。
“我不想吃。”看着他迳自将饭菜端到桌上后,她别过头。
“吃。”他往她碗里夹菜。“你可以选择自己吃,或者我喂你。”
“你为什么要管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她咬着下唇,用力眨了眨眼,不许自己掉泪。
“我说过了,你对我是特别的。”这是他认为最能解释对她的在乎的形容词。
“只是特别?”胸口一阵心酸,那揪心的感觉让穆安翎脸容扭曲。“好,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赫连昀忽然停住动作,抬起头,目光冷冽地注视她。
她神色怅然。凝视着他,知道聪明如他,明白她已发现他的身分。现在只差他肯不肯承认,是否还把她当作笨蛋!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不是吗?”他轻声反问,绝对的尊贵气息流泄而出。
她黑色的眼眸,因他流露出的皇者气势闪烁了一下。
“不是,我根本不晓得你就是赫连昀,四龙堡的大当家!”她瞪着他,将心中强烈的不满吐出来。
“翎儿,你就为了这件事跟我呕气?”他们昨天不是好好的?他不认为这件事会让两人的关系破裂,是她太小题大作了吧?
“为了这件事?这种事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是大事!而且我怎敢跟你呕气?我哪有资格!”
“我是不是赫连昀,对你来说很重要?”他一把抓住她的柔荑,逼她直视他卷起旋风的黑眸。
“对,很重要!最少我能肯定,我们家的恩人不是圣人,他也有欺骗别人感情的时候!”她表情冷凉,目光如水。
他甚至连喜欢她都没说过,她怎会还一厢情愿地爱他,以为他会对她认真?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圣人,更没有欺骗任何人的感情,包括你!”面对她的怒骂,赫连昀有股说不出的恼怒,因她轻易就否定了他俩之间的一切。
他就是担心发生这种事,才没有对她坦承自己是四龙堡大当家。
外人看到的他也许是个高不可攀的堡主,而她只是个平凡的客栈丫头,但他从没有用身分区别两人的不同。他喜欢她,不就是因为她是她?为何她不能用同样的态度待他?一旦他换了姓氏、换了另一个身分,她对他的感情就不同了?
穆安翎苍白的脸上略显疲惫,被人压迫的感觉更强烈,她却无能为力!
“小人如果有任何冒犯您的地方,小人向您陪不是,希望大当家别怪小人。”她像见了猫的耗子般,恭恭敬敬地向他鞠了个躬。
“翎儿!”赫连昀眼一黯,胸口掠过许多情绪,瞅着她低语:“我承认这次是我不对,但我们非要弄到如此地步吗?你不是很想见大当家吗?我就是他,我就在你面前,你该开心才对,不是吗?”
“我一点都不开心,”她只知道她被骗了!
“那你想怎样?”他压低声音,妥协了。
她深吸口气,顿了顿,用尽全部的理智对他说:“我们该结束了吧?是我笨,不自量力爱上你这种人,我不会怨你,所以……请你放过我吧!”这样她才能断了情丝。
毕竟门当户对对他而言相当重要,而她只不过是下人,配不起他,正如爹所说,他们不会有结果的!
“不可能!”赫连昀震怒地吼道:“你明明喜欢我,难道你可以停止自己的感情吗?”
他一时情急,伸出双臂将她抱个满怀,发疯似的吻穆安翎,咬她的唇,强迫她迎合他。她试图推开他,可是他却把她抓得好紧,任他掠夺。
他的吻越来越深,好像要把她吞下去似的。他的吻让她喘不过气来,想挣扎、想推开他却动不了,只能任他吻着,任他的气息吞没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她的唇,又开始粗暴的啃咬她的粉颈。
“放开我,不要这样!昀,你到底怎么了?放开我!”可是他似乎没听到,无视她的挣扎。这不是她认识的男人,平常冷静严肃的他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
“不……我不要这样……”她真被他吓到了,拚命挣扎却挣不开,一急,眼泪就掉了出来。
听见她带哭腔的哀求,赫连昀怔住。看见她含泪委屈的杏眼,看到她颈上被他咬出的红红紫紫,他停了下来,胸口涌上心疼。
他没有说话,只紧紧抱住她,心中矛盾又挣扎。
“不准哭。无论如何我都不答应你离开我!”他一向自恃的沉稳,全都因她不翼而飞,为免不小心伤到她,就这么拥着她一动也不动,让时间静静流逝。
“求你别说了!”穆安翎的泪水又涌现,想推开他。“拜托……放开我!”
“你再仔细想清楚,我过几天再来!”说完他便放开她,决定让她平静,也让自己冷静。
可恶!为什么她一直哭?难道她不知道他比她难过吗?他究竟做错什么?只不过瞒着她,就惹她哭成这样?
他虽坚强,但也会受伤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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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昀离开后穆安翎哭了一整夜,想通不少,但第二日她不敢步出房门,免得吓坏大家,所以她一连五天没有去客栈帮忙,让其他人忙得要死。
为了让自己别再想,也为了补之前没做的工作,她比谁都拚命,休息时间相对短了不少。可是唯有这样她才能舒缓内心的痛苦,可以说服自己,失去赫连昀,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天未透白,已入冬的冷风吹动树枝,发出飒飒的风声。
穆安翎提着新鲜的青菜,从巷角走向市集还未开始的街上。供应新鲜青菜的大叔得了风寒,昨天他十岁的女儿特地来告诉她,她便打算今天亲自来一趟。
不知怎的,今早心里总是不舒服,仿佛就要发生什么事,心绪不宁。
路上怎么一个人影也不见?拜托,让她遇上卖猪肉的黄叔也好,摆粥摊子的林嫂子也好,让她安心一点吧!
她强自镇定,不要胡思乱想,加快脚步往前行,就在转过一棵树的时候,一个沉重黑呼呼的东西突然倒在她身上,她直觉伸手一挡,但一下子她就扑倒在地,青菜随着提篮掉落四散。
她吓得大叫,惊慌失措的她看清楚那是什么以后,更吓得魂飞魄散——那竟是一具尸体。
她立时尖叫起来,胆颤心惊地快速爬离。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不敢看个究竟,只想拔腿就跑。
可是她一转身,就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
“你就是赫连昀的女人?”其中一人曾在云来客栈见过她和赫连昀态度亲密,所以一眼便认出她。
是刺客。似曾相识的画面突然闪进她脑中。她想也不想,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使她向大街冲去,一边跑一边叫喊。
“昀,救命——”她不由自主地叫赫连昀的名字,但心知这次恐怕比上次更危险,她只能尽力逃跑,因为赫连昀不在这里。
四周似乎哄闹起来。正在逃避追剿的刺客才因怕打草惊蛇而杀掉路过的更夫,现在岂容穆安翎唤来更多人,于是急忙捉住她,顺便以她当人质。
她手脚并用地挣扎,忽然听到许多人的声音传来。
“救命啊,杀人啊!”她扯着嗓子大声呼救,希望有人发现她。
刺客似乎对追兵很顾忌,一下子分了神,还来不及绑住她,已有几个男人走上前,跟黑衣人纠缠在一起。
虽然他们不像为救她而来,但至少阻挠了刺客,这让穆安翎松了口气。
她站直身体,突然一阵椎心疼痛从脚踝传来,她吃痛,站立不稳,整个人跌在地上。
赶来的人看到有一女子坐在地上,查看之后发现是她,便诧异地向后扬声:“爷,是穆姑娘,她在这里!”
穆安翎愣了一下,眼光盯着从远处走来的男人。即使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他做起来就是散发出独特的气势,周身净是耀眼的光芒!
“翎儿?你来这里做什么?”赫连昀跟她一样意外,没想到会在此时遇到她。
这次他亲自揭发四龙堡盐田监工与私盐地下商人的交易,但没想到对方早有防备,带了一群大汉护航,可是东窗事发后,主嫌犯早就逃之夭夭,他们只好改为追截喽啰,希望能盘问得知幕后主使人的身分。
穆安翎瞥了他一眼,思念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委屈的低着头,应了一声:“还不是因为这场无妄之灾……”
听她这样说,又看见手下正与人打斗,赫连昀脸色一变,问:“你受伤了?”
她怨怼地瞟他一眼,说道:“小伤,不碍事,你去忙吧,不用理我。”她不想与他多说半句话,一想起两人间的芥蒂和身分上的差别,她心中涌起一阵惆怅。
“是四龙堡的事连累了你,我就要负责到底。”赫连昀听出她的疏离,表情顿时不悦。
她因他的霸道而更倔强,站直身子就走,但一扯到脚踝就痛得直抽气,脸色更苍白。
“说,伤到哪?”他注意到她的不适,明明心疼她,却冷冷命令。
穆安翎眨眨眼,咬牙切齿说:“好像扭伤脚了……”一定是刚才逃得太急,才会扭伤的。
“既然受伤了还逞强!幸好我来了,不然你怎么办?”他脸上闪过心疼,一把横抱起她,口中不忘骂道。
“你又不是我的谁,我的事自己会处理,”
“闭嘴!”赫连昀沉喝。他原本已因她说要断绝来往一事而烦躁,现在她受伤了,还敢跟他闹脾气?
她吓得低头不语,不知他会如何处置她。好歹她知道他是何许人物,不敢再放肆了。
他看了厮杀中的人马一眼,眼中闪过浓重的杀机。“巴图克!”
巴图克连忙道:“在。”
“这里就交给你,一个都不准放过,全部就地格杀!”
“要不要抓两个活口问话?”巴图克犹豫了一下,望着眼前的男人,尽管跟随他多年,但爷露出这表情时,他仍忍不住胆寒。
“不需要,”赫连昀似扬非扬的唇形成嘲讽的弧度,冷冷地说:“他们是谁派来的,我心里有数,何况他们已放弃唯一的生路!来日方长,我倒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是!”
赫连昀再也不看厮杀的众人,抱着穆安翎在侍卫的保护下大步离开。
“你要带我去哪?我要回家!”她不安地挣扎,不敢直接与对上他的目光。
不要,她不能再迷恋他,否则她会离不开他。
“我这就带你回去。再两个街角就到云来客栈了,你就不能忍耐一下吗?”
看到路上熟悉的景物后,她低下头抿紧唇瓣,不再反抗。
两人之间一片沉默,直到将她轻柔放在榻上后,赫连昀才开口。
“你休息一下,侍卫都是我调过来的,你不必担心。”他说话的语气跟刚才简直是天壤之别,但脸上还是冷冷淡淡的。
他在穆安翎身边坐了下来,抬起她的脚要查看她的伤势。
“啊,痛!”她的左脚已肿起来,像个大萝卜。虽然嘴里说不碍事,可椎心的痛却不假,一定伤得不轻。
他眉宇堆起一座小山,神色凝重道:“你看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
尽管心里百转千回,穆安翎终究还是说出口:“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别管我!”
她想起身,却被他冷冽的目光制止。他深沉的眼光告诉她最好不要再违抗他,否则下场自行负责。
“这……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她只能乖乖地坐下,任由他用水浸她的左脚,舒缓红肿。
“我不认为是浪费时间。”俊脸贴近她逼问,心中五味杂陈。“究竟为什么要拒绝我?”从没有女人这样对他,最糟的是,他不想推开她。
“因为我……根本就配不上你,我身分卑微,根本没资格站在大当家你身边,这样行了吗?”两人站在一起,只会被世人取笑。
“我不在乎。更何况你不是真的出身卑微。”她不是妓女、不是奴婢,身家背景也清清白白的。
“不,你不懂……”他总是高高在上,当然不了解她这种出身市井的女子,对婚配之事的无奈。
“我的确不懂,我不懂你在顾虑什么。在我看来,只要我愿意,什么身分、什么配不配都无关痛痒。”
他向来对感情看得很淡,外表的优势让他从小到大得到许多注目,他早已习以为常,几近麻木了。偏偏遇上她,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她不怕他、跟他唱反调,说话行为总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不知不觉她已悄悄进驻他的脑海;当他失去平日的冷漠,不由自主因她皱眉、因她微笑,他就知道自己已对她生出情愫。
听见他这话,一股酸热猛地冲上穆安翎眼眶,眼泪滴下粉颊。她索性将脸埋在掌中,无助的哭起来。
“你何时变得这么爱哭?怎么我说什么话都会让你哭?”他眉心紧皱,替她拭去泪水,完全明白了什么是心软,看着她哭,所有的冰冷化作一滩水,拿她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