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俞靖被他这一触摸,掀起了内心波澜,矛盾的她,不知是否该逃?
“我送你去医院吧!”不待俞靖的回答,靳馥恩便一把抱起她,穿过靳氏上百双惊异的眼睛,坐上车朝附近的医院而去。
自从这天,靳馥恩送俞靖去医院里伤,再把她抱回她居住的套房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转变了。
在俞靖因伤请假的日子里,靳馥恩几乎每天都会来一通电话问候她,虽然电话中只是不痛不痒的公事话题,但对俞靖而言,却是一天最渴望的时刻来临。
“俞靖,看你这样还能嚣张到哪里去?”这天,莫煜专程来探病。
“你这算哪门子兄弟?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俞靖抓了一旁的抱枕就往莫煜头上砸去。
“哇塞——独脚侠女还这么凶悍哪!难怪到现在没人敢追你——哎哟——”莫煜脸上又飞来一只拖鞋。
“叮当——”门铃这时响起。
“看是哪一位救兵啊——”莫煜闪过那只拖鞋,匆忙地奔向门边。
一打开,他当场愣了三秒——“是你?!”
“啪——”又是一记拖鞋,打响著莫煜的后脑勺。
“莫煜——是谁呀?”俞靖笑得贼兮兮。
“俞靖,你太卑鄙了,这样偷袭人家,看我不修理你——”说罢,莫煜也顾不得门外的客人,一个转身就拾起地上的枕头、拖鞋、杂志等,一一朝俞靖丢去。
俞靖闪避不及,就索性拿起被子蒙住自己——
但,过了一会儿,全室静得只剩呼吸的声音。
怎么搞得?!俞靖正觉得诡异,“莫煜——”她一掀被子,就看见莫煜的身边还站著靳馥恩。
“俞靖,这是什么东西?”莫煜的手上拿著刚刚从那堆混乱中顺手抓出来的一顶假发。
这头长发带点深褐色,让靳馥恩眼中突然生起怪异的光芒。他看看俞靖、再看看莫煜手上的东西,却依然不动声色。
“这——这是伍凌燕上次拿来这里,忘了带回去的——你知道的嘛!这些都是她的工作道具嘛!”俞靖的心虚让她结结巴巴。
“你的脚好点了吗?”靳馥恩没再追问,只是令俞靖感到狂乱,温柔的走向她。
“你——怎么来了?”她没理由地娇羞起来。
“靳大哥怎敢不来?那几亿的生意还等你好起来呢!”莫煜插著嘴。
“我明天就可以拆石膏了,日本的行程相信不会耽误的。”俞靖急忙回答著。
“要不要——明天我来接你去医院。”靳馥恩凝视著她忘了戴上眼镜的双眼。
“不必麻烦了,这差事俞靖老早派给我了——”莫煜的神情中闪过一抹恶作剧的笑脸。
靳馥恩又不说话了,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俞靖一眼,便起身告辞了。
俞靖和莫煜——靳馥恩在心里反覆叨念著。他不得不承认,在他一进门看见他们俩嬉闹的模样时,他的内心的确很不是滋味,虽然他明白他的吃味是毫无道理可言。
“莫煜——你不说话会死啊!”看到靳馥恩那突来的冷漠,俞靖不由得懊恼著莫煜的多嘴。
但,无妨,她还有个日本之旅可以补足她的遗憾。
飘著雪花片片的银色世界,俞靖奸想把辛蒂瑞拉的浪漫再经历一回!
第十章
这种纬度的冬日景致,即使下下雪也有著凄凉的美。
来到日本已经有两天了,俞靖仍盼不到那白色雪花的降临,不过,倒是趁这两天好天气,靳馥恩和她参观了三处在日本享有盛名的造镇社区。
“我现在才知道,能盖出这么符合人性的社区,也算是造福人群了。”俞靖惊叹于眼前的舒适美景,整个社区不但是家家有花草、户户有蓝天,放眼望去更看不到一根电缆或其他线路,更窝心的是,整条路上来,人归人、车归车,连自行车都自成一格,互不干扰,各自在林荫道中穿梭来去。
“其实台湾早就有这等能力了,只不过地狭人稠又集中,在利字当前下,大家居住的品质只能将就了。”靳馥恩对台北的生活品质评价很低。
“那不就要怪你们这些设计者不用心啰!”俞靖打趣地瞅了他一眼。
“胡说!是你们这些投资者太急功近利。”靳馥恩笑著回她一记。
“嘿——我长那么大没看过哪个男人像你这般小家子气。”俞靖轻轻地槌了靳馥恩的肩膀。
“是谁小气?!昨天我只不过和李紫涓商量点事情,你就一副老大不高兴。”
“我才懒得管你呢!那是因为中川先生催我们上车,我可不想教人家久等哪——”一想到
不远之客李紫涓,俞靖就一肚子火气。
原本,她以为这次的考察只有她和靳馥恩同行,连那个长舌莫煜都让她想尽办法硬是赶
下飞机,没想到,她的一番心血全教李紫涓给破坏殆尽。
“哦——我刚好也来这里接洽生意。”李紫涓的笑,妩媚中藏著心机。
“也好,可以互相照应。”靳馥恩似乎笑得挺开心。
而俞靖想,这一定是靳馥恩安排的一局,让他在异乡中仍有红粉来排遗孤寂。
而俞靖不是红粉,只是公事上的朋友而已!俞靖不免对这次的日本之行,不敢再有奢求的心。
坐上了车,一路开回了饭店,才一进大厅,就又倒楣地和李紫涓迎面遇上了。
“恩——你今天到那儿去了,害人家一整天都找不到你。”像对老夫老妻似地,李紫涓自然而然地挽住了靳馥恩的手臂。
“抱歉哪——你的男人我今天借去看模范社区啦。”俞靖故意用“你的男人”来揶揄靳馥恩。
“你找我有事吗?”靳馥恩嗅出了俞靖口中的醋味。
“我要你陪人家去泡泡风吕嘛!”风吕,指的就是露天温泉,但是大都男女同池,而且全身只能带一条手巾下水。
“风吕?!好哇!这几天比较忙,只能在自己房里泡温泉,不过今晚我有空。”靳馥恩话至此,便转头向俞靖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谢了——我才不去那里丢人现眼,”俞靖故意把口气说得很不屑,就是摆明了要李紫涓检点些。
“是呀!俞小姐真有自知之明哪!她那身材恐怕会丢咱们中国女人的脸。”李紫涓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直走回到房间,俞靖的手仍是握紧拳头抖个不停,看著靳馥恩杵在一旁不吭气、看著他们俩手挽手亲热的离去,俞靖真有在两人脸上各揍一拳的冲头。
今晚,俞靖简直难熬到坐立不安,一想到他们俩光著身子鸳鸯戏水的模样,她那久未发作的心口疼又似乎起了迹象。
“铃——”电话铃转移了俞靖痛的注意力。
“莫煜!”俞靖一听到是老友莫煜的声音,便像个小学生似的,把靳馥恩和李紫涓的“恶行恶状”全盘托出,还加油添醋,“莫煜,没想到你那崇拜的靳大哥,只是匹大色狼而已吧!”她忿忿不平。
“只不过这匹大色狼最在意的,还是那位不见踪影的小红帽——不,是‘小呢帽’而已,要打败李紫涓,只能靠她啰!”莫煜的话有些怪异,但却也给俞靖一道绝妙的主意。
当然,这也得靠她自己的未卜先知,在事先,她就毫无理由的把那套青海服饰连同假发放进行李里面,这下子,就刚刚好派上用场了。
靳馥恩其实没和李紫涓去泡风吕,在匆匆吃顿晚饭后,他便不放心地想去看看愤怒离去的俞靖要不要紧。
当然,他的心是有著一丝得意,因为他在俞靖的嫉护中瞥见爱意。靳馥恩不清楚自己是在何时开始对俞靖的一颦一笑有特殊的感觉舆心悸,但是,他怀疑。俞靖和那位长发少女一定有什么关系,不仅仅是因为她们神情中的相仿相似,还有在俞靖家发现的那顶假发……
俞靖不在房里。
服务生告诉靳馥恩,说俞靖留话要去舞厅跳个尽兴。
饭店里的迪斯可舞厅是在另一栋地下室里,在几百坪的场地中,涌进了各国来此度假赏雪的人们,但是,俞靖的奇装异服还是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小姐!!你是印度人吗?”
“我猜是——高加索来的吧!”
“不——这比较像是外蒙古来的人。”
“全错——本姑娘是古代人。”俞靖笑得有些疯。
“古代?!古代是在哪一洲的国家呀?”这些人满脸疑惑地交头接耳。
重新换上那青海姑娘的俏丽,俞靖在霓虹闪烁的舞池中飞舞不停,仿彿是满腔满怀压抑,此时此刻,她要全部释放而尽。
他看见她了!那团黄黑色抢眼的印记。
俞靖也看见他了,在纷纷闪动的人影里。俞靖有些震惊,她没料到靳馥恩对那青海少女的反应竟是如此强烈,虽然相隔有十公尺之多的距离,虽然灯光昏暗闪烁不定,但,她还是清楚感觉到靳馥恩所投射而来的激情。
俞靖退缩了!她在得失之间选择放弃了。
“不要跑——”靳馥恩追著落荒而逃的俞靖。
但才一个眨眼,那轻巧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靳馥恩不死心,他把这舞池的各角落找了一遍又一遍。
“恩——你在谁呀?”李紫涓突然走到靳馥恩的身边。
“你有没有看到一位穿黄黑衣裙,戴顶小呢帽的少女?”靳馥恩不断朝四下探寻著。
“有呀,我刚刚在厕所有看到——”李紫涓的话才说了一半,靳馥恩便已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冲到洗手间前。
果然,目标就在厕所的门口!靳馥恩没犹豫,伸出手就往那青海少女的秀发抓去!!
“俞靖,看你这次还不现原形?”原来靳馥恩早就笃定那位青海少女就是俞靖,而他只是在等当场逮到证据的机会而已!
“哎哟——放手啦——”一连串日语叽哩呱啦。
“咦?这头发——是真的?!”靳馥恩愣住了。
“混蛋!你干嘛扯我的头发?哎哟——痛死了。”这少女一回头,就是个道地的日本女孩,她拚命地揉著头皮,眼泪硬是掉个不停。
“对不起!对不起——”靳馥恩立刻用日文表达歉意。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他的多疑?
站在五光十色的缤纷下,靳馥恩迷惑不已。
这一夜,靳馥恩和俞靖各自在不同的房间中,同时失眠了。
*
在回台湾的前一天,雪才飘下。
那时的靳馥恩和俞靖正各怀心事地坐在一扇大玻璃窗旁,用著精致的日本料理,而端置于他们之间的火锅冒著热气,让彼此把自己掩藏得更不著痕迹。
这窒息的沉默,直到雪花降临才打破——
“雪!下雪了!真的下雪了!”首先发现的,是俞靖。
毫不迟疑,俞靖带著惊喜,迳自奔向那犹似风吹棉絮的雪片里,她一向酷爱这等银色奇景,因为所有美丽的童话故事都会发生在浪漫的下云天里。
认识她的人或许不相信,从不谈风花雪月的俞靖,内心却有如火的热情,但她不是不说,只是不知从何提及。
雪花愈飘愈密集,雪花里的俞靖伸平双臂,仰起头绽著笑意,兴奋地又叫又跳转个不停,而围在她脖子上的花格围巾也恣意地随她飘扬起,那长长密密的流苏姿态摇曳,更把她的无邪抹上女子的妩媚风情。
这一切,靳馥恩看进了眼,也揣进了心里。
突然间,他有了一层领略——俞靖就是俞靖,而他喜欢的就是眼前的清秀佳丽,无关她是否是那青海少女,也无关她是否有著类似青海少女的神韵。
是的,靳馥恩第一次对自己承认,那位原本他不屑一顾的女孩俞靖,竟然早巳悄悄进驻他的心。
他拿起了俞靖忘记穿上的披肩,满是柔情地朝她而去——
“披上吧!天气冷呢!”他亲手为她披上衣裳。
“谢谢——”些微愣住的俞靖,羞赧地笑著回答。
“你这么喜欢下雪天?”
“嗯——我更喜欢躺在厚厚的白雪里面,总觉得像吃不完的棉花糖、泡泡冰。”
“哦——可见得你很贪吃,就像许多小孩子最爱幻想自己是住在糖果屋里面。”靳馥恩自然地搂著俞靖,陪著她漫步在这下著雪的花道里。
“该不会你这大工程师的梦想,就是来自那座糖果屋吧,”靳馥恩的体温暖和了俞靖微微疼痛的心口,她丢开那病痛即将发作的隐忧,让与靳馥恩相处的一分一秒,都填满瑰丽浪漫的点滴。
“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哈哈——我的梦想最幼稚、最不切实际了——我老爸说的。”俞靖抚著自己冻得发红的两颊,有些难为情地说:“因为,我有点迷糊。”
“何止有点。”
“奸嘛——很迷糊。”俞靖咕哝地瞪了他一眼,又说:“所以,我一直幻想著,有个王子能捡到我不小心掉落的高跟鞋。”
“这是白雪公主的剧情嘛。”
“哎呀,你少没知识,这是灰姑娘的故事啦。”
“灰姑娘?!灰姑娘是不是爱丽丝啊?”
“笨哪——灰姑娘叫辛蒂瑞拉。”
“那——辛蒂瑞拉和小红帽有没有关系?”搞半天,这又是靳馥恩的诡计,想要套套俞靖的口风。
“有——”俞靖使个顽皮的神情,“她们俩遇到的王子或色狼都姓靳——”
接下来,只见这片茫茫里,有两个快乐追逐的身影。
这一整天,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彼此之间是客套中带著亲匿、距离间藏著热情,无论是有意无意的靠近,或情不自禁的相互凝视,他们都可以听自己或对方那汹涌而来的感情,尽管无人敢承认那就是爱情——可以刻骨铭心的爱情。
回台湾的前一个晚上,他们更显依依,因为任谁都没有把握,这份感觉禁不禁得起时间和空间的转移,或许纬度一变,一切又重新回到原点。
“靳馥恩——请解释这是什么?”在这顿精致的烛光晚餐中,只见李紫涓气急败坏地摔了一本杂志在餐桌上。
“这是什么?”靳馥恩也是莫名其妙。
“要不是我朋友今天来日本出差,顺便把这期新杂志带来,我还不知道你竟然把那只玉佩送给了若桑当订情信物,靳馥恩——你既然选择她,干嘛又要瞒著我,害我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来。”
李紫涓的话,顿时像把剑,直直地刺进了俞靖的心间。
“你当真把玉佩给若桑?!”俞靖唇色泛白。
“我是把玉佩给她,不过——”靳馥恩不明白为何大家的反应都是如此强烈。
“不过什么?!这杂志上还有那贱女人得意的嘴脸呢!她还说你已向她求婚,打算在过完年后就办场世纪婚礼。”李紫涓显得歇斯底里。
俞靖没反应,只是两眼直盯著那杂志里的俊男美女。好出色、好登对的佳偶天成,而她怎么会昏头得以为自己胜过靳馥恩身旁的窈窕淑女?
霎时间,俞靖让凶猛如浪的难堪给没了顶!没有勇气再追问下去,只是慌乱地拾起一地狼籍的自尊迳自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