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啐!无聊男子!”一旁的里欧出声了。
“你现在会这么说,待你们一见到她时,恐怕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接着,又是哄堂的一阵笑。
“老弟,要不要接受他们的挑战哪!”蓝道是天生的赌性不改。
依欧里斯挑挑眉,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想赌什么?”他自信满满。
“不必赌了——”酒馆老板摇着头笑着:“因为你只要爱上她,就注定输了。她这朵蔷薇花是带刺的,太接近她就会受伤哪。”这话,是忠告,也是对依欧里斯的挑衅。
然而,依欧里斯仍旧没把这些传言看在眼里,出身贵族的他,看过了伦敦社交界多少名门淑女,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对谁动过情,倒不是那些姑娘们长得不美,而是,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那里,在他的心里,永远没有任何一件事会比环游世界来得更要紧,这是他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事情,也是他所有的乐趣,因此,在他22年的岁月中,只有生他的母亲梅阑妮,可以让他停下脚步暂作休息。
而此次,正是梅阑妮对他的嘱咐,要他真正负起身为莫顿家族的责任,重新整顿这片荒废已久的家族产业——蔷薇园。
所以,什么绝色少女?!哼,在他的想法里,只不过是小镇人家的大惊小怪而已!
秋天的伊姆镇,美得像画里的风景。
正午才过,在市街旁的一处大草地上,就已聚集了不少的人群,等着看一年一度的蔷薇皇后选拔赛。
“戚肯叔叔,你今天看起来好年轻喔!”,“沙特叔叔,你的腿好点了没有?”,“富克老板,你送我的洋装真的好合身呦!”
比赛还没开始,就见到一位身穿白色蕾丝洋装的少女,甩着她那一头香槟色的柔软长发,频频地向每一位熟人打招呼。
然而巧的是,这些个“熟人”都刚好是今天的裁判,而她之所以会这么积极,完全是因为看在这场比赛的奖金。
是的,奖金。她正等着这笔钱,来为久病不愈的母亲请医生、买药吃。
她,就是白蔷薇。正值十八年华的美少女!
“蔷薇,我不喜欢你这样子向那些人抛眉眼。”与蔷薇自小一起长大的赛白,沉着脸,满是不悦。
“你以为我喜欢哪!我是因为一定要赢得这笔钱。”蔷薇一边对他说着,一边又忙着向另一处点头微笑着。
“你不必这样也能赢啊!”赛白对她相当有信心。
“本来可以,只不过前几天汉特告诉我,伊莲用钱收买了几位裁判,想坐上皇后的位置。”
“什么?伊莲那个变态?”赛白一想到她,就有想吐的感觉。
“赛白,不要这么说,人家毕竟是女孩——”虽然打从小时侯起,蔷薇就经常手贾伊莲的气,但,蔷薇不是恨她,只觉得她可怜。
“蔷薇姐,蔷薇姐——”远远地,就看见一位年约15岁的少年奔跑过来。
“汉特,干嘛跑这么急啊?”汉特是镇上的流浪儿,这几年多亏是蔷薇的帮忙,虽然日子艰难,可也是一顿饭都没少过,因此,汉特对蔷薇有种深似姐弟的感情。
“我打听到一件事,”汉特的专长是包打听:“听说,这次的裁判有一半收了贾家的钱。”
“完了,完了,我妈的医药费……”蔷薇突然觉得气馁。
“不见得,因为还有莫顿子爵。”汉特把方才听来的再说一遍。
“真的?莫顿子爵这次有来这儿?”伊姆这一带许多的产业都是莫顿家族的,所以,这里几乎没有人会忽略“莫顿”这头衔的。
“只要加他一票,我就有胜算罗?”蔷薇那琥珀色的眼珠子,顿时亮起了光。
“蔷薇,你又想做什么?”赛白最痛恨她跟别人调笑。
“汉特,莫顿子爵在哪里?带我去!”根本不理会赛白的话,蔷薇径自拉着汉特跑向蔷薇园的方向。
到蔷薇园的路不远,不过也让白蔷薇的心挣扎了好一会儿。虽然,她很会善用自己的美貌去争取一些机会,可是,跟些色咪咪的老头子强颜欢笑,的确让她觉得自己很卑微。
可是,她向来就无后路可退,因为,她是贫苦家庭出生的白蔷薇。
依欧里斯用顶草帽盖着脸,正躺在蔷薇园旁那片干涸的小湖边沉思。
是谁那么无聊?提这个荒唐的建议,竟邀他非得去当什么评审才行。
“一定是蓝道这家伙,非要我去将什么蔷薇花的。”他喃喃自语着。
“莫顿先生,有位小姐想见你。”家仆打断了他的安静。
“我没认识什么小姐。”他连理都懒得理。
“莫顿先生。”蔷薇其实是很青嫩的,一面对陌生人,她仍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有事吗?”他仍闭着眼,安适地躲在帽子里面。
“你好,听说你是从伦敦来的,不知道你对伊姆的感觉如何?”她试着找话题来引他注意。
“没什么感觉。”他冷冷回答着。
“喔——”蔷薇手心发汗了:“那……可能是你还没机会四处走走。我……我很乐意当你的导游。”这算是蔷薇第一次这么拉下脸,向人推销自己。
依欧里斯顿了半晌。在当时的闭塞传统的观念里,蔷薇的言行已经超出了淑女该有的行经,所以,在第一印象里,他以为她好象是妓女。
“我对乡下女人没兴趣!”他嫌恶的丢出一句。
“我……我没别的意思。”她一听,整个脸胀得通红,虽然,她还不太明白他的话中含意。
“你走吧!我还要去当蔷薇皇后的评审呢!”这倒成了他的推托之词。
“我就是来跟你拜托这件事情的。”
“你要我投给你?”他突然失笑了起来。
“不,你只要秉公处理就行了。”她对自己的容颜有信心。
“就这样?!你就为这样要出卖自己的身体?”依欧里斯掀起草帽,站起身来,想看看这位女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出卖身体?!喔,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蔷薇松了原先绞成一团的手指,抬起头来辩解着——
然后,她愣住了!因为,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位年轻人,而且,是位身材高硕、长相帅气性格的年轻人。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老头子。
依欧里斯初见她的一刹那,不禁呼吸暂停了一下。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绝色的女子?!小巧精致的鹅蛋脸,白嫩透红的肌肤,还有那随风轻扬的香槟色发丝……尤其是她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当她注视你的时候,就仿佛可以接收到那来自眼眸中的款款柔情,让人一个失神掉了进去,却死都不肯逃离……
依欧里斯闪过了一丝将她掳为己有的心绪。
“因为……这笔奖金对我很重要,而伊莲又收买了一半的评审。”不过,在依欧里斯逐渐听懂了蔷薇的来意之后,他的心就有点凉了。在半晌,依欧里斯没说话,他只是看着她,心中不禁可惜万分,可惜着这么美丽出尘的女子,竟然是如此的庸俗不堪,可以为了个美名、为了点小钱,就争得这么没分寸。
蔷薇见他不说话,知道自己这回是栽跟头了,于是一脸黯然,困窘地说道:“抱歉打扰了,再见,莫顿先生。”说罢,她羞愧地转身离开。
“我会公平给分的!”依欧里斯突然在她背后喊着,有点不由自主的心疼。
而蔷薇听见了,她朝他感激地笑了一下,然后像只小鸟般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果然,比赛的结果正如汉特所言,有一半的人全投给了贾伊莲。
“搞什么?这些人全瞎了眼?”蓝道一头雾水。
“不,他们是见钱眼开。”依欧里斯突然为蔷薇抱不平。
“现在贾伊莲与白蔷薇分数相同,这关键性的一票就看你莫顿子爵了!”执行长拿着扳子,要依欧里斯打勾圈选。
“当然是我们伊莲啦!蔷薇皇后该是名门淑媛!”贾家是伊姆镇的富贵人家,在英国的阶级里,算是乡绅地位。
“话是不错啦!可是——我不想人家背后说我没品位。”他冷冷的说罢,便在扳子上圈了蔷薇。
就这样,白蔷薇当选了这一届的蔷薇皇后,且在接着下去的舞会中,出尽风头。
“蔷薇姐,赛白有事找你。”汉特拉着正在尽情跳舞的蔷薇,跑向树林中。
“赛白?对了,怎么都没见到他的人影。”蔷薇来到了树林,却发现赛白正一个人拧着眉,靠在角落的树丛里生闷气。
“怎么了?”她关心地问着。
“蔷薇,嫁给我,我会努力赚钱养你的。”他显得有些激动。
“赛白,别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妈希望你能娶个有丰厚嫁妆的女子进门。”蔷薇深知,因为贫穷,所以这是赛白父母唯一对儿子的希望。
“可是,我爱的是你,我要娶你。”
“赛白,你今天吃错药了?干嘛说这些!”
“蔷薇,我讨厌那些男人看你的眼神,我恨不得挖掉他们的眼睛。”
“何必这样呢?反正我洁身自爱就行了。”她明白赛白是心疼她的委屈。
“不!不够,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说罢,赛白突然抱住了她,重重地就朝她的唇片吻下去。
“不要——赛白,不要——”蔷薇在楞了一下后,便用力地推开了他,脸色微愠。
“你认为,我这穷小子配不起蔷薇皇后是吧?”
“赛白,我们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你不可这么污蔑我对你的友谊。”
不过,赛白似乎没有把蔷薇的话听进去,他只是一脸沮丧,怀着受伤的心远去,只留下满腹委屈的蔷薇站在原地,不知所以……
任何人都可以说她,只有赛白不行,因为,赛白像是她的兄弟,跟他有青梅竹马的感情,虽然她对他谈不上爱,但,他一直是她白蔷薇的精神支柱。蔷薇叹着气,神情黯然地打算走出树林。
“是你?!”她愕然地发现了依欧里斯就在树林外面站着。
不用问,蔷薇知道,方才的一切,他一定都一览无遗。他一脸冷峻地盯着她,与她就这么沉默地对望不语。
白蔷薇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清他的面貌:粗犷的轮廓、桀骜不驯的长发,都在风中显出了感人的力量;而他那冷冽的眼光,像是能穿透人心的刺刀,只消触及,便能教人弃械投降……
蔷薇看他看得有点迷惑,也让他的锐利眼神灼得有点心慌,于是,想要挤出些话来解释方才的意外,但,才这样一想,她却发现了他眼中的轻蔑,与嘴角泄露的嘲笑竟是那么不堪,顿时让她的心揪了起来……怎么会这样?!蔷薇没谈过恋爱,所以不会知道她的冲击震荡,所为何来。
就如同向来不把女人看在眼里的依欧里斯,也不会明白,为何他的内心会弥漫着愤怒与酸涩的味道……而这味道,正悄悄地腐蚀着他二十几年来,自以为是的冷漠孤傲……
第二章 蔷薇园
夜阑人静。
沈若蔷倚在屋外的阳台栏杆,内心情绪如波浪起浮。
“怎么还不睡?”安娜不知在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
“喔!是你。”若蔷打算收起那只握在手中的怀表。
“哇,好美的表呀。你的?”安娜随口问道。
“不,是今天下午有位老先生送我的。”若蔷至今仍是不解。
“呵,不错呦,可见你这位蔷薇皇后魅力十足,这么快就有人有动作了。”
“安娜,你知道这个女孩是谁吗?”突然间,若蔷想到这件事,并打开了怀表,递到了安娜的眼前。
“这——”安娜愣了一下:“这是我跟你提过的蔷薇院长啊!这大概是她十七、八岁时的相片吧,怎么——”
“我纳闷了好久,不明白为何那位老先生会送我这个?”
“老先生送的?喔,或许他也曾经是蔷薇院长的爱慕者吧!在我们伊姆,白蔷薇始终都是我们心中最美的蔷薇皇后,而她的画像大都收藏在蔷薇园里,只可惜后来都毁在战火中了。”
安娜对她稍稍讲述了一些有关白蔷薇的事,不知怎地,若蔷觉得自己像是冥冥之中,跟那位白蔷薇有某种程度的感应。
回到自己的房里,若蔷的手上还握着那只怀表沉思不已,尤其是今天下午的那场幻境,竟然让她从白蔷薇的轨迹中再度经历。虽然,她一直试图说服自己,那不过是这只年代久远的老怀表的催眠作祟而已……但,那老人是谁?!给她这表又有何用意?!为何幻境中的情绪起伏,能令她辗转不已?
“哈哈哈——”突然间,隔壁房中传来女人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而若蔷不必猜也知道,那位待在里欧房里的女人,一定是那位叫茱蒂的女子。
一想到这里,原本就辗转难眠的她就更翻来覆去,索性,下了床,走到楼下餐厅图个安静。
自从庆典结束后,住房的旅客大都走得差不多了。因此,安娜这家民宿式的旅店,在此刻更显冷清。不过沈若蔷喜欢这样的宁静,冲杯牛奶、推开木窗,穿着睡衣的她,顿时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家的熟悉。
“你习惯在半夜游荡吗?”突然间,一个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我是让你们的音量给逼到这儿的。”沈若蔷不敢直视里欧,因为,她觉得他那健美的胸肌,铁会惹出她不少的遐想。
“喔——那真是抱歉了,实在是因为玩得太专心了,一时忽略。”
太专心!天哪,英国民风有这么开放吗?连这种限制级的话也说得这么平常?!若蔷顿时觉得有股臊热冒上脸庞。
“你人不舒服吗?”里欧注意到她的满脸通红。
“没有,我是想问,你们还要‘忙’吗?”若蔷想回房睡觉了。
“不,我打算移来这里继续完成它。”
“啊?这不好吧!难道……你不怕人家瞧?!”若蔷想给他这么个忠告。
“有什么好怕的?等等——你认为,我在做什么?”里欧发觉她的表情挺怪异的,像是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不穿衣服能做什么?”她瞄了一眼他光裸的上身。
“既然这样,你有没有兴趣加入?”里欧的眼中,出现了一抹促狭的笑意。
“你变态。”若蔷瞪着眼,粗声地骂回去。
“自己制作孤儿院十几张的生日卡,是有点麻烦,可是,还不至于是变态吧?”原来,里欧是德贝郡一所孤儿院的义工,而制作卡片则是他向来的心意。
“孤儿院?!生日卡?!我以为——”沈若蔷将欲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不过就在她愿意帮他画完这些卡片的过程中,有好几回,她仿佛瞄到了里欧含在嘴里,又一闪而逝的笑容……
难道,她又中了他的计?!不过,这样子的陷阱很美丽,因为,沈若蔷就在这样的月夜里,与全英国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说了十三个笑话、两个鬼故事,还有几句人生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