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小彤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那里是禁区,长老有规定,除非有长老的许可令,否则,任何尼雅王国的人都不能进入,违者重处!」
「喔,很严厉的规定!」应鸿雁突然下了床,脸色诡谲地说道:「不过,我不是尼雅王国的人--」她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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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鸿雁趁著中午,所有的人都在午睡之际,小心翼翼地穿过后山的树林,来到了位于荒湮蔓草堆中的月牙塔下,心中是又惊又喜。
「月牙公主就在这里了--」她知道,有关她父亲失踪的事,以及赛希洛的心结全埋在这里,而她手上拿著是沙若偷来的那一串钥匙。却不知道,这把钥匙是否能解开所有的谜。
还好宫女侍卫们全不敢接近这里,因为,传闻中的哭声绘声绘影的,倒让她今天省了许多事,轻而易举地溜到这里。
「哇,好冷喔!」应鸿雁发现,此处完全没有阳光照进来,所以,花不开草不绿的,教人不自觉地冷了起来。
不过,她并不害怕,不知怎地,她觉得月牙公主像是跟她有某种程度的相关,冥冥中吸引她到这里来。
她缓步地顺著塔边的石阶上去,这是座回教式的建筑,有点类似新疆有名的苏公塔,不过不同的是,这塔一点色彩也没有,灰灰暗暗的,与周遭的景物融成一体,很容易让人忽略。
「是这道门吧?哇!这锁都生锈了--」应鸿雁在爬了大约五层楼高的阶梯后,终于来到了一道大铜门前,试著将手中的钥匙插入生了锈的锁孔里面。
「吱、吱--」她一推,门沉沉地开了,还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难怪沙若死都不进来,这么阴湿啊!」应鸿雁才踏进去,迎面就扑来一阵浓厚的霉味,而里头全是黑色的石墙石壁,空荡荡地一眼望去,像是掉进了某个山洞里面。
「还好有带手电筒--」才正午时间,这里面却暗得像是黄昏接近夜晚的感觉,只有塔顶一扇小窗户透了些空气与光线,否则,恐怕她还得背氧气简,才能进来这里面呢!
她脚步放轻地仔细巡著塔内的一切。有成堆布满灰尘的木箱子,有成堆散落在地上的书、还有成堆用来装水的空桶子……空桶子!?
「当这里是堆杂物的呀?连空桶子都有--不对呀?这桶子有些还装著水!?」正当应鸿雁奇怪之际,她突然踢到了地上一个麻布袋,她不禁好奇地打开一看--是成堆的干货杂粮!
「这里怎么会有这个?还是能食用的?难道--有人上这里来?为什么?」她一连串的问号,还在肚子里翻搅,就听见了一丝的动静--像是唱歌的声音,唱歌!?
她再仔细竖起耳朵,听著声音逐渐回荡在这空旷里。「没错!是唱歌,有个女人在唱歌--难道!?」她不由的想起那个鬼传闻,不禁一颤,全身疙瘩掉满地……
她本来想转身逃离,但,就在走到门口时,她突然让优美却哀怨的歌声给止了步履,那像是一种磁性,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让她朝著歌声来源处而去。它像是来自最里头的那扇门里,奇怪?一个塔,还需要隔间,隔成一房一厅!?
就在她走近门口时,歌声突然停了!她顿时不知该推开门?还是转身逃离?
「是你吗?你终于来了!」门里突然传出一名女人的声音。
「你……你是谁?」应鸿雁大吃一惊,没勇气推门而进。
「你不是要找我吗?我等了你快三十年了!」她说。
应鸿雁噤不敢言,她对她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别怕!我是人不是鬼。」她又说话了,「我早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就像三十年前,我知道他会降临在我的生命一样,我都知道的。」
「三十年前?」突然,应鸿雁醒了,她愕然地脱口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叫 ;什么名字?」
「他是一位考古学家,也是一位温柔的男子,他来自一个叫台湾的地方,他给了我生命中最美的一段经历……」
「他是不是叫应庭筠?」应鸿雁不等她说完,门一推,就这么一脚踏进。
全室一片安静!她与她,就这么各占一方,相对不语。
应鸿雁没料到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位中年妇女,坐在一角的木床上,穿著一身黑色的袍子,披头散发的,让人看不见她的脸庞。
「你认识他?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显然的,这女人说的就是她老爸。
「真的是我爸?你认识我爸爸?」应鸿雁差一点没跳起来。
「他是你父亲?他--」她顿时脸色红润了起来,不似刚才的苍白,「你是他的女儿!?没想到,来接我的,竟然是他的女儿!」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接你!?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没错!曾有一位巫师为我占卜过,她说,我真正爱的人,不存在于尼雅王国,他会带走我的心,也会让我的人身陷囹圄,不过,三十年后会出现一位女孩,来救我出去,而她说的,不就是你?」她还是文风不动地坐在那里。
「救你?我自己都出不去了,怎么救你?还有,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这里不是关月牙公主的--月牙公主!」突然,应鸿雁有点头绪了,她瞪著眼珠子,仔细地瞧著眼前的妇人,「你……你该不会是月牙公主吧?」
「月牙公主?好久没听见人家这样叫我了--」她露出浅浅的笑意。
应鸿雁无法置信地走上前,想看清楚她的样子。不过,她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也不抬起头来看应鸿雁,让应鸿雁瞧了半天,还是瞧不出一点端倪。
「不用看了,我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她还是察觉了应鸿雁的举动,「我的眼睛瞎了,左边的那个黑色木箱装的是月牙泉的通行证,你先拿出来,放进袋子里。」
半信半疑的应鸿雁,照著她的指示,真的翻到了通行证,而这下子,她不得不对这位妇人的话,有了百分之九十的信任。
「告诉我,庭筠他好吗?他活得快不快乐?」她频频问著他的事。
「他很好,我妈把他当老爷子在侍奉著呢!」不知怎地,应鸿雁故意这么提。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本来,应鸿雁还以为她会出现一些负面的情绪,谁知,她不但没有,还出现了一种满足的笑意。
「你……你不怪他负你?」应鸿雁有点好奇。
「他从来没有负我,这是我们的命,我一直希望他能把我忘了,重新过他的日子,看来,我真要谢谢你母亲,她替我完成了我永远也做不到的事……」
就这样,应鸿雁不知不觉地就跟她聊开了,她尽量把有关她父亲的一些事,全说给了月牙公主听,而她听得很用心、很专注,像是接受著三十年干旱后的甘霖。
「他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这样的完美。」她时而激动、时而安静,唯一不变的,就是她眼眶中的晶莹珠泪。
「我不懂,既然你这么爱他,为什么你不试著逃走?你不是月牙公主吗?赛希洛不是对你有情吗?他不会不放你--」应鸿雁也一肚子的疑问。
「长老就是怕皇上会放我走,才对外宣称我死了,当然,也让我造成的丑闻烟消云散--不过,他们不知道,其实,就算让我走,我也活不了,因为,当时的我已经七十岁了,没有月牙璧的守护,我只要一走出这里,就会加速衰老,而我……不想让他看见我鹤发鸡皮的模样。」
「真会这样?那月牙璧要上哪里找?」应鸿雁突然为著他们的生离感到心酸。
「月牙璧本来是我出生就带来的宝物,不知怎地,就在我要跟你父亲私奔的那一天突然无故消失了,为了要找它,才会让我被人抓回去,从此,这月牙壁就没人知道它在哪儿了……」
「可是,没有它,我就算能带你出去,你也会死啊!」
「我知道--」她语气出奇的平静。「我用了三十年哭瞎了双眼,而往后的两百年,我又该用什么来磨掉这让人窒息的寂寞岁月?我想遍了,与其空洞地苟活著,不如了无遗憾地死……见他一面,我此生再也无憾……」
听著她娓娓地说著她对父亲的款款深情,听著她愿用一死,来见父亲最后一面的决心,应鸿雁终于哭了,还哭得歇斯底里,不止是因为月牙公王的无悔深情,还有她与赛希洛,不也是同样的这一幕悲剧!?
「生别离,纵有千般不舍,依旧肝肠俱断、痛彻人心哪!」月牙公主缓缓低语。「不过,只要能再见他一面,我所有的痛,全都可以灰飞烟灭!」
「那我跟阿洛呢?我跟他怎么办啊?」应鸿雁捂著脸,痛哭失声。她知道她这一走,心碎的又何止她一人而已?她是无关要紧,可是,赛希洛呢?他已经是忧郁成疾,她又何忍落井下石,再让他陷入苦海地狱?
「公主,你帮我一个忙,行不行?」应鸿雁想到小彤说的一句话,解铃还需系铃人,至少,在她临走之前,她能为她心爱的男人做点事。
在跟公主聊了近两个钟头后,应鸿雁离开了月牙塔,直接朝著赛希洛的星宿宫前进。
「你不能进去,陛下有令,谁都不能进去吵他休息。」侍卫阻止她的进入。
「我偏要进去,有本事你杀了我呀!」应鸿雁根本下甩侍卫的阻拦,硬是往他的寝宫奔去。
当然,侍卫也不敢造次,因为,他们清楚,尼雅王的心事跟谁有关。
砰地一声!寝宫的门被她推得发出愤怒的声音。
「陛下恕罪!萝妃硬是要见你,我们拦不住--」
「下去吧!」赛希洛错愕地看著闯进来的应鸿雁,心事重重地。「这里是皇宫,你太任性了!」
「先别指责我,」应鸿雁神情极为严肃地说:「你想见你的老情人吗?我知道她在哪里。」
赛希洛还没意会出她话中的含意,便让她拉著手,急急地出了门,朝著月牙宫的方向而去。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赛希洛嗅出她不寻常的沉默。
「月牙塔--月牙公主没死,她被人关在那里。」
「什么?她没死?」赛希洛显得相当的震惊。
「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应鸿雁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问个仔细,「三十年前的那件事,你……你恨过月牙公主吗?」
「我从来没有恨过她。」赛希洛停顿了一下,才摇著头著这样的说。
「真的?你从来都不恨她把心给了另一位男子?」她侧过脸看著他。
「我是恨,可是,我恨的是那个男人--」他神色肃穆地说道:「他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他不该让她爱上他,更不该让她怀了孩子,他根本没能力保护她,空谈爱又有何用?他害了她一辈子,也害了他的女儿芙萝啊!」赛希洛重提往事,仍掩不住的激动。
「是啊!你该恨他呀!他还害你伤透了心……」一股沉重的内疚油然升起,应鸿雁为自己父亲对赛希洛造成的伤害,有说不出口的心疼与歉意。
而她欠他的,何止这一笔?还有他对她付出的感情。
「对不起、对不起!」她只能在嘴里喃喃地不断说著这一句话,因为,她补偿不了,只希望月牙公主能帮她挥去他长滞心头的阴影。
补偿!?如果可以,她多想用尽所剩不多的光阴,来好好将他爱个彻底,即使粉身碎骨,她亦在所不惜……
「月牙儿,这--」赛希洛让她一把推进塔里。
「进去吧!她在里头,你们很久没见面了,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先走了。」她轻轻地掩上铜门,然后不是滋味地走回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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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终于重逢!化解了赛希洛心头三十年的痛。
或许一番长谈以后,赛希洛可以让公主从此留在他的身旁,不必让她为了要见她父亲一面,而送掉了自己宝贝的生命,而这样一来,什么事都圆满了,他有了心爱的皇后、月牙公主有了新的生活,谁也不会再受苦,谁也不会再寂寞……至于她,就可以安心地回去,带著所有谜团的解答、带著经历过的风华、带著他的爱……满满的一行囊,就算她把心留下,也划算了。应鸿雁想著、想著,不禁泪如雨下……
而另一边,在月牙塔里,赛希洛正与月牙公主沉浸在重逢的悲喜交集间。
「他们太过分了!竟敢这样对你,我立刻下令放你出来,不准他们再动你一根寒毛!」赛希洛望著她憔悴的脸、哭瞎了的眼,气得咬牙切齿。
「如果,你真的还当我是朋友,就放我出去--」她恳求著他。
「当然,我怎么可能再让你住在这里。」
「我说的不是这里--」她插著话,不疾不缓地说道:「是外面的国度,我想到外面去。」
「不行!你的月牙璧遗失了,只要一出去,你一定活不了!」
「与其心死地活著,不如去完成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你能了解心死的滋味吗?」
她此话一说,正好戳痛了赛希洛的痛,他当然知道,这三十年来,他不就是这么过的吗?但是,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有些东西不见了,有些痛没了,只剩下单纯的友谊,跟月牙儿之间的澎湃汹涌俨然不同。
「你想去找他,是不是?可是人海茫茫,你从何找起?」
「有人会来带我去的--」她受应鸿雁之托,先隐瞒赛希洛有关应鸿雁与芙萝互换身分的事。因为,应鸿雁想亲口对他说。等到她准备好时,再对他说。
就是这样,赛希洛亲自将月牙公主背出月牙塔,带回了月牙宫。自然,这件事引起了相当大的震撼,而赛希洛也故意放出风声,说他大为震怒,想要派个欺君大罪给那些维吾尔的长老们好好享用。
「放心,你先在这里好好待著,至于出去的事,过一阵子再说--」赛希洛还是不忍将她推向死亡之旅。
「陛下,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月牙公主不知如何说出口,「谢谢你还是这么关心我,可是,不值得!因为,我们从来都未曾相爱过。」
「不!我爱过你!」赛希洛显然很不认同她的话。
「是吗?那你想想,我们在一起时,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有没有看一眼就缘定三生的心动?有没有一份毋需多言,也能听见对方心中的话语的相契相融?有没有……」她索性步步进逼著。
「够了,不要再说了!」赛希洛捂著耳朵,一时无法接受他坚守了三十年的执著,竟是空泛。
「陛下,真爱难寻哪!我从来都没后悔爱过他,因为我知道,终其一生,我无法再像这样爱过了。所以,放了我、放掉你心里的我,我只是你以为爱过的一个影子,你不值得为了一个影子毁了你所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