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我会来这里呢?难道跟那口井有关?」应鸿雁讷讷地问道。
「据我所知,应该不是吧!像三十年前误闯的那个人,就是从流沙里陷进来的--」小彤话一脱口,才惊觉失言。
「三十年前?你指的是不是--」应鸿雁差一点没跳起来。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应鸿雁再笨,也发现了,这位维吾尔族的小女孩,似乎被迫隐瞒一些事件,而且,还是跟她老爸失踪的事件有关。
「不过,有进就该有出啊!应该有出口才对--」有了老爸的前车之鉴,反教她放心了些。
「没错!凡是我们这里的人要出去外面世界,都得经过月牙泉,不过,自从月牙公主交出钥匙后,月牙泉就由维吾尔族的长老们在掌理,要是让他们知道小姐不见了,那可就糟糕透顶!再说,这里的规矩是,一旦出去了,就终身不能再回来这里,还好小姐并非是从月牙泉出走的,她是不小心被卷丢的,等嬷嬷想出办法,或许她还有机会再回来的。」
「照你这么说,这月牙泉算是你们的海关,那芙萝跟我,就是偷渡的啰?」应鸿雁好不容易理出一点头绪。
「没错!所以你若要出去,除了要有陛下的星宿令外,照我们维吾尔族的族规,还得附上月牙泉的通行证才行,当然,其他族群则不在此规定内。」小彤说著说著,也看出了应鸿雁心底打的主意,于是,她索性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不过,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因为你救走的是陛下的贵妃,是维吾尔族寄予厚望的储后人选,这祸闯大了,你自己小心点吧!」小彤面露同情。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应鸿雁发现自己无端地被困在这里,心中是又急又气,硬是在房间中踱步不停,还顺手拿起搁在一旁的马鞭,咻咻地甩著出气。而就在她慌乱无措之际,她突然从窗口看见了悬在宫墙外的月牙石雕,顿时,她的心中不禁一悸--
「月牙!?月牙公主!?」对了,她刚才似乎听见小彤提到这四个字。不知怎地,她像是获得了某种感应,仿彿告诉她,这延宕了三十年的疑团就在这里。
「看来,今年的考古成就勋章,非我应鸿雁莫属啰!」她想著想著,突然想起她最爱的那部探险电影「法柜奇兵」,还有那甩著皮鞭的琼斯博士……她闪著乌溜溜的大眼珠,瞄了下自己手中的鞭子,然后,神秘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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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波斯族的灵蛇宫殿内,正传来热闹的歌舞、音乐。
今天是萨吉儿满一百岁的生日会,几乎所有王室中的贵族、嫔妃们,都携著礼物来赴宴。
「陛下,这样好吗?」侍卫面露担忧地将刚借来的粗棉袍子递给赛希洛。
「要换上这粗服,我才能走出这里,否则让那些嫔妃一缠上,我光是走出那花园,天就黑了--」赛希洛最怕这种热闹场面,因为,他在这样的欢乐中,非但不能感染快乐的一面,反倒还更对比出自己那份深沉的疏离与落寞,所以,除了必要的庆典外,他难得会出现在大庭广众之前。
不过,今天是萨吉儿一百岁的生日,对于这位陪了他近一百年的挚友,他说什么都不能推却的。是的,挚友,他怎样都无法将她归类为妻子。
「陛下,要不要先跟萨妃告别?」侍卫尽职到像个管家婆似的。
「不用了,她现在正忙著接待客人呢!而且,在刚刚我跟她开完舞、送完礼后,她就知道我一定会先溜--」赛希洛将身上原本的华服换下来,改穿那一套不起眼的袍子,然后再盘超他的长发,戴上了塔吉儿族惯有的帽子。
「实在是陛下长得太潇洒了,才要如此大费周张的--」侍卫的夸证一点也不假。
因为,身为塔吉儿族的赛希洛,完全就是一副西方人的长相,不但五官突出、脸上线条清楚,更让人著迷的是,他那浓眉下的绿眼眸,低垂时,有忧郁的落拓;怔仲时,有令人心疼的迷蒙;但,当他坐在宫殿指挥群臣时,又有一种让人慑服的威严与俐落。据说,当他睁开眼,专注地看著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就无法不被他的凝视所撼动。
不过,传说归传说,因为,从没有任何女子能印证,赛希洛那带电的绿眼眸。
「你看,这样能过关吗?」赛希洛打量一下自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还得再加上这个,」侍卫拿出了一只墨镜,替他戴上去。「陛下如果没了这个,就算扮成农夫都会教人一眼就认出。」
「我就说嘛!缺的就是这个。」赛希洛露出浅浅笑容,然后满意地迳自走出房门。
「陛下,我护送您从后花园走吧!那里比较没人。」
「不用了,你留在这里吃喝玩乐,我一个人比较不会被发现。」说罢,他又习惯性地甩著肩上的披风,然后朝著安静的后院走去。
不过,他才刚走进院里的椰林中,就让前方矮树丛传来的动静给止了步,竖起耳朵……
是萨吉儿的猫吗?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接著,是一个人影晃动,出其不意地就从树丛中跳了出来,还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直朝著院边的墙移动--
「她在干什么?」赛希洛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就目不转睛地盯著那位女孩,研究著她那像老鼠又像猴子的动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奇怪--小彤说是这里呀?怎么没听见半点动静?」应鸿雁满头大汗地喘著气,还不忘躲进一旁的灌木林中,注意著四下的动静。
打从她在芙萝床上醒来的那天起,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开始她的探险之旅。只不过,事情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不顺利,因为,那位月牙宫的总管嬷嬷很小气,处处限制她的行动,不但平常逼著她要穿戴「整齐」,还不准她出月牙宫到外头的地方探探风情。
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在经过一个星期与小彤的朝夕相处后,这位新疆小姑娘的心就被她收买了,常与她一唱一和地,还告诉她许多事情。
而今天,就是她不经意套来的消息,据小彤说,萨吉儿是位道地的波斯美女,整座后宫也只有她一人能获得陛下的信任与宠幸,不像芙萝,打从十岁进宫后,就没盼到陛下的来临,因此,大家都预测这一次的选后一定非萨吉儿莫属了。
「哼!我就不信,咱们维吾尔族的女孩会比不上波斯族的!」基于同仇敌忾的心情,应鸿雁决定要来此处看个究竟。
所以,她乘机溜出了宫,照著小彤给她的指示,在这一大片的后宫殿中转上几个小时,才终于找到了这里。
「哇!光看这些各族的建筑、花园,我就不虚此行了。」应鸿雁攀著白色的墙壁,伸长了脖子,发现了墙内的富丽堂皇。「既然来了,说什么也得混进去--」于是,心意一定,她二话不说,退到了十公尺的距离,接著,撩起她那维吾尔的大圆裙,摆起了跳高选手的架式,就这么往前冲向那堵墙壁--
砰地一声巨响,「哎呀!」她墙没翻过,倒是跌成狗吃屎。
「哈哈!嗯。」一直躲在暗处的赛希洛,突然让她的滑稽逗出了笑意,只不过,他还想继续看下去,所以,他硬是捂住嘴巴,想知道这女孩在玩什么把戏?
「怎么搞得?人家电影不是双脚一蹬就上去了?哎呀!」痛归痛,但是,一代考古女侠怎能就此打退堂鼓?于是,在「三跳」不过之后,她觉得用爬树的方式可能会比较容易达到目的。
「不会吧!?」赛希洛看得已经有点惨不忍睹了,本想她也该放弃了,不料,她竟然中意上那株大树,正歪著她那顶朵帕小帽,咬紧牙根地往上爬著--
真倔的维吾尔姑娘啊!多像当年的「她」。他偷偷地摘下遮住他眼眸的墨镜,用一种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注视著她的身影。
「加油、加油!你是勇敢的维吾尔女侠,你是任谁都打不败的女侠,就连何伟群都没办法将你击倒。是嘛!我就是要看看迷惑男人的狐狸精,是不是都长一个样--」她觉得芙萝跟她倒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不过,她比较好,至少,她还能向他讨回一点公道。
「喔!这女孩一定很聒噪,连爬个树嘴都停不了。」赛希洛又笑了起来,然后,不自觉地向她的方向走去--
「哇,到了、到了。」她终于爬上了靠墙边的树梢上,正想伸长脚踩过去,却突然让个不速之客给吓傻了!
是只从天而降的大飞鼠,足足有一公尺高,亮著一双会发光的眼珠子,就站在应鸿雁面前的墙上,直直地盯著她瞧--
一秒、两秒,「啊--」她这一吓,松了手,就这么往下掉--
完了、完了,这下子要客死异乡了!她闭起眼,只能这么想著。
突然,她觉得身体跌落在一处柔软、有温度的地方,将她预期的疼痛转换成被呵护的温暖。于是,她睁开眼眸,用一种惊悸未定的眼光,望著出现在她眼前的一颗像星星的胎记--星星!?怎么这一幕好眼熟!?她一时想不起。
「你怕飞鼠?它很通人性的--」赛希洛用强壮的手臂,及时地捧住了她的「降临」,而肩上的披风落了地,让他的手臂露出了他与众不同的胎记。
「啊!」是个男人!还是个戴墨镜,像极了角头大哥的男人。她又吓了一跳,倏地一个翻身翻出他的臂弯。
「啊!」她发出更惨烈的声音,整个人顿时跳了起来。
她又在干嘛?赛希洛不明白,让他抱一下有啥了不得?得如此激动异常。
「哎呀!痛死我啦!这下子屁股开花了!」原来,她一个重心不稳,好死不死地坐上了仙人掌。
「哈哈哈!嗯嗯……咳咳--」赛希洛笑得弯下了腰,连泪都泛出了眼角。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没人教过你见人跌倒不得讪笑吗?真是没礼貌!」应鸿雁气呼呼地怒视著他,口气不甚好。
「对、对不起,实在是……哈哈哈--」赛希洛还是说不成句。
就这样,鼓著腮帮子的她,与笑得人仰马翻的他,形成了一幅奇怪的画面。当然,她是惊魂未定,一时间脑袋全成空白,除了看他笑,她也不知要干嘛!
「你、你是月牙宫的小宫女吧?」笑够了,他喘口气正色问著。
「你怎么知道?」应鸿雁脱口问著,却一个低头,发现了自己身上穿的服饰,她顿时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想进去瞧一瞧?」赛希洛想,她一定是刚进宫,好奇宫中的热闹。
「那你又干嘛?躲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她是恶人先告状。
「我!?我路过。」赛希洛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她。
「嘿嘿--老兄,你别晃我了,这里是人家的后花园,你会路过这儿?」应鸿雁这时才开始打量著他的穿著,「你这是哪一族的打扮哪?要把脸包得密不通风?呵!还有墨镜呢!」她还拧著眉,露出不以为然的眼光。
「我是塔吉儿族的,不过,这不是传统服装,之所以会穿成这样,是因为--我不想被人发现。」他可是句句实话。
「喔,早说嘛!」应鸿雁突然露出了心知肚明的笑。「放心吧!一切有我就搞定了。」说罢,她便使个眼色,示意要他跟在她的后方。
赛希洛不知怎地,也没戳破她,反倒兴致盎然地随著她,像是玩游戏的心情。当然,身为尼雅王的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这等心情了。
「喂,过来。」应鸿雁压低声音喊他。
「你又要爬树?」赛希洛也学她放低声音。
「废话!不爬树怎么进去?」应鸿雁瞪了他一下。
「从门进去啊!」赛希洛用手指著墙边,理所当然地说。
「哇,这里有门,你也不早说!」应鸿雁看歪了,她以为他指的是墙边的那个大洞,说著说著,她就打算一头钻过--
「这里才是。」赛希洛一把抓著她的手,直接推著与墙同色的木门,快步地走进了灵蛇宫。
「小心哪!嘘,脚步轻一点,你要拉我去哪儿啊?」应鸿雁就这样被他一路拖著走,还紧张兮兮地注意四周。
最后,赛希洛将她带到灵蛇宫顶楼的一处阳台角落,让她可以居高临下,将所有的宴会情景看个够。
「哇塞!真是不可思议啊!」应鸿雁从来只能在古书中,想像这些边疆民族的宫庭仪典,「原来,古代的丝路也有这般繁荣--」她喃喃自语。
「不!虽然这里是源于丝路,但是,却是一个道地的现代时空,无论是资源或风光,都要比古代文明得多。」赛希洛陪著她,看著一楼露天宴会场中的谈笑风生。
「对了,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你……在这里工作?」她这时才问著。
「算是吧!」他只能这么说。
「那就是她吧?」突然,应鸿雁的眼光全转向另一个方向,她似乎找到了她的目标。
是头戴金色灵蛇头箍的萨吉儿。
「你要找她?」赛希洛看著楼下飘逸妩媚的萨吉儿,好奇地问道。
「我是想瞧瞧,她有哪一点比芙萝好?」她的口气有不服气的味道。
「你认为呢?」赛希洛倒想知道,因为,芙萝长什么样,他可是从来都不知道。
「老实说,她还满漂亮的。」应鸿雁对萨吉儿的长相,也有不差的评价,「不过,她看起来好像老了点、沧桑了些,没有芙萝的天真无邪。」想到上一回的「井」底相会,应鸿雁对芙萝的出尘之美印象颇深,她猜想,芙萝最多才二十出头一点。
「哈哈哈,那是当然的嘛!萨吉儿都一百岁了,芙萝不过刚满二十九岁。」赛希洛净是笑著,没发觉一旁的应鸿雁正一脸狐疑地盯著他的脸。
「怎么你们这里的人都这么夸张?」当小彤告诉她,她其实与她同年,都是二十六岁时,鸿雁还以为她只是不想叫她一声姊姊……
而他竟然说,芙萝已经二十九岁了?而那位看起来不超过三十五岁的萨吉儿已经一百岁了?简直是没知识的笑话,没水准的幽默嘛!
「什么夸张?」赛希洛不懂她的指责。
「算了,没什么,」她根本不把这事放在心头,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在萨吉儿的身上,然后开始喃喃自语地说:「真悲哀啊!为了一个臭男人,个个争破头--」
「臭男人?你在骂我?」赛希洛觉得这句话有点刺耳。
「当然不是,我骂的是风流皇帝。哼!真他妈的大男人猪猡!」
「你还用脏话骂我?」赛希洛从没听过如此震撼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