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死皮赖脸地痴缠,他能不答应吗?还是那一句老话,怜香惜玉是他的老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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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小蝶对着镜子戴起一朵宫花,左顾右盼,高兴得不得了。
「大嫂,妳梳的发辫好漂亮!」她叫道。
发辫漂亮,人却不怎么漂亮,还是一样胖乎乎的,但喜好打扮的庄小蝶见到漂亮的东西就是开心,无论那东西是否能与自己融为一体。
「那妳想不想大嫂天天帮妳梳头?」曲施施眨眼道。
「想呀,」她嘴巴一嘟,「不过我知道那是妄想。」
「何以见得呢?」曲施施忍俊不住。
「妳妹子来了,妳哪有空天天帮我梳头?」
「昨天我不是说过,有交换条件吗?只要妳肯答应,我就天天帮妳梳。」
庄小蝶把头一抬。「肯定是一件很难的事,对不对?」
「咦?小姑,妳怎么知道?」
「大嫂妳何其聪明,连妳都搞不定、要向人求助的事,一定很难。」
「其实,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她故作神秘道,「对我而言,也许很难,但对小姑妳来说,却很容易。」
「到底是什么事?说来听听。」庄小蝶江湖豪杰一般地拍拍嫂子的肩。
「我想请小姑妳去对我妹子说一句话。」
「什么话?」
「就说,妳与慕容公子已经订了亲。」
「啊?」庄小蝶跳起来,恍然大悟,「原来嫂子的妹子也爱上那个王八蛋?」
「慕容公子好歹也是妳爱过的人,怎么能叫他王八蛋呢?」曲施施噗哧失笑。
「他那时候胆敢拒绝我,还说我胖,叫他王八蛋算是便宜他了!」她大力挽起袖子,「要不是看在他与大哥颇有交情的份上,按本姑娘的脾气,早把他给废了!」
「既然小姑也知道那慕容迟不是什么好人,就请救救我小妹,不要让她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这个嘛,」庄小蝶忽然邪笑,「我最拿手的本事就是挑拨离间,可我这本事,不会轻易使出来。」
「我都答应天天帮妳梳头了,小姑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曲施施无奈摇首。
「我要嫂子妳……」她转身抱住美丽少妇,「我要妳说妳喜欢我!」
「啊?」曲施施一怔之下,退后三步,哈哈大笑,「我本来就很喜欢小姑呀!」
「本来你们都疼我,现在妳妹子来了,她比我漂亮,比我瘦,又比我听话,你们都会转移目标疼她的。」庄小蝶横眉竖眼,扠起腰,「所以我要妳说,妳喜欢我多过喜欢她。」
「为什么要我说?为什么不让爹娘或者妳大哥说?」
「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心里总会有我,可嫂子妳就不同了,妳我没有血缘关系,说不定哪一天就不喜欢我了!所以我要妳发誓很爱很爱我,这样我下半辈子就算嫁不出去,也不会受妳的气,如果有幸嫁出去,嘻嘻,家产也可以多分一点。」
「天啊,妳小小年纪,想法这么多!」曲施施戳了戳她的脑袋,「可我如果说出那么肉麻的话,妳相信吗?纱纱毕竟是我亲妹子,我怎么可能爱妳多过爱她?」
「我不管是不是真心话,反正妳说给我听,我就高兴!」庄小蝶很执着地嚷嚷,「我就要听!就要听!」
「好好好,」曲施施被她吵得耳朵都疼了,真后悔惹上这个小霸王,「我发誓就是。」
「嫂子妳放心吧,」庄小蝶得了保证,笑逐颜开,义薄云天地道,「我会把当初让妳吃醋的招数统统使出来,哼,包准妳妹子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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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没见过这样容易快乐的女孩子。
在他一贯的印象中,女人是一种很难满足的动物,她们要金要银,要美貌,要青春、要爱情……从来没有谁像眼前的她这样,只因为看到了一只漂亮的鸟儿就乐得阖不拢嘴。
今天,她注定要开心一整天了,因为,他们来到了喧嚣的鸟市,看到了许许多多的鸟儿。
她展开双臂不断地朝前跑,翩翩的双袖就像鸟儿的翅膀,她时而噘起嘴唇,学习莺啼鸥啭的声音。
慕容迟缓缓跟在她身后,无可奈何地微笑。
「柳笑哥,这只鸟叫什么名字?那只鸟又是从哪儿来的?」她睁着好奇的双眼,不断地提问。
而他,也有耐心地一一解答。
最后,她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一个小摊旁,定定地看着一只笼子。
他以为她跑累了,没想到,她竟痴迷的望着那只笼子,指着里面的鸟儿问--
「柳笑哥,这就是相思鸟吧?」
「对呀,妳怎么知道?」她不是从来没有见过吗?
「我刚才听见牠的声音了,跟我从前隔着篱笆听见的一摸一样。」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闪耀着激动的光,「没想到,牠真的这样美!我好想把它买下来哦。」
「买牠不如买一只鹦鹉。」慕容迟道。
「为什么?」她愕然回眸。
「相思鸟不值得买,论长相不如鹦鹉,论歌声不如黄莺,论打架、逗趣又不如画眉。」
「可是牠的名字好听。」曲纱纱似乎不同意他的看法。
「光是名宇好听而已,有什么用?还是买只鹦鹉吧,现在京城里的小姐们都养鹦鹉,至少,鹦鹉可以说话,在妳无聊的时候陪妳。」
「我还是觉得相思鸟可爱,」她坚持自己的看法,「好想摸摸牠的脑袋哦,牠的脑袋那么圆,看着就让人想抚摸。」
「不要痴心妄想了!」慕容迟大笑,「相思鸟不可能让妳碰牠的。」
「为什么?」曲纱纱更加诧异。
「因为牠太小了。」
「牠怕我会压死牠吗?我会轻轻地摸,又不会下手很重、」
「我的意思是因为牠的脑袋太小了,所以无法了解人的善意,所以不会让人靠近牠。」
「牠不能了解,难道鹦鹉又能了解吗?」
「至少,鹦鹉的脑袋比牠的大一些,所以也会多一些思想。」他随口道。
「我不信!」曲纱纱坚定地摇头,「相思鸟也会让人亲近的,只要我对牠好,牠也会对我好。」
「不信妳就试一试,」他从小贩处抓了一把鸟食,塞进她手里,「妳现在就喂喂牠,看牠会不会理妳!如果牠吃了鸟食,敢接近妳,让妳摸牠的脑袋,那就算我说错了!不过,只怕牠连鸟食都不敢从妳手上接。」
「柳笑哥……」拿着鸟食,她忽然抬头凝望着他,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他温和地问。
「如果我驯服了牠,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答应妳把牠买下来?」薄唇微扬,他忍俊不住,「放心好了,相思鸟值不了几个钱,如果妳真的想要,我买十只送给妳都可以。」
「鸟儿我可以自己买,我也不缺钱,」曲纱纱支吾道,「我只是想,如果我做到了你认为不可能的事,从今以后,你可不可以经常陪我玩?」
「呃?」他没想到,竟是这样「过分」的要求!
「我知道……」她见他不语,失望地垂下了眸,「你这么忙,当然没有很多时间陪我玩,而我二姊又似乎很不喜欢我们接近,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答应也没关系啦。」
她幽怯的语气,可怜楚楚的面孔,再一次让他心尖一震。如同在姊妹坡的那个早晨,他在淡淡的红日下作出冲动的决定一样,这一刻,他再次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好吧,妳想找我的时候就尽管来吧。」
「真的?」她似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绝处逢生般的大喜。
「可是妳首先得赢我才行,」慕容迟指了指那笼中的相思鸟,「我倒要看看妳如何驯服牠。」
她嫣然一笑,轻轻将鸟食归还给那小贩,反而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镜子,将镜子竖到那鸟笼旁。
说也奇怪,那相思鸟先前一直跳个不停,猛地一见到这面镜子,却顿时呆若木鸡,忘了叫,忘了动,只是痴痴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曲纱纱趁机抽开笼门,将手指头伸了进去,轻轻在牠的脑袋上抚弄。
照着镜子的呆鸟,哪里顾得触摸自己的是否是人手,只觉得这触摸舒服无比,瞬间将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如同一个可爱的绒球。
曲纱纱见牠没有反抗,又赶紧多摸了牠几下,这才关上笼门,收回了小镜。
呆鸟如同在梦里走了一遭,这才反应过来,低叫两声,重新跳跃。
「妳……」慕容迟自认为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但此时此刻,却也惊异得说不出话来。
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毋需半粒鸟食,便可让鸟儿俯首贴耳?
「妳怎么会想到这个法子?」他不由得笑了。
「因为刚才我看到牠笼外悬着的那串风铃,风铃有两面,一面黯淡,一面却光洁如镜,当风吹动铃儿,让光洁的那一面转到牠面前时,牠就会盯着它直看,」曲纱纱也笑了,「所以,我就大胆一试,让牠照我这面镜子。」
「真没想到,鸟同人一样,还喜欢照镜子!」慕容迟感叹道。
「或许因为牠太过爱美,或许,牠把镜子中的影子当成了自己同伴。」曲纱纱低声说。
「妳赢了。」他只得认输。
「柳笑哥,我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不是误打误撞,妳能赢,说明妳心思缜密,聪明过人,」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如同那天妳偷我袖中之物一样,若不是妳察觉了那东西对我的重要,妳不会偷它的。我倒是一直想问,妳如何得知它对我很重要?」
「我……」她结结巴巴的,「一路上,我看你摸了好几次袖子,有次在酒楼歇息,有个伙计碰了你一下,你也急忙摸袖子,所以我想,那袖中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吧。柳笑哥,你还在生气吗?」
「呵,我输得心服口服,早已不生气了。」
他一直当她是个头脑简单的无害女孩,所以一直没有在意她,没料到,她却坐在角落里,把世人的一举一动清清楚楚看在眼里--他真不该小瞧了她!
「柳笑哥,那鼻烟壶是你打算送给别人的吧?」曲纱纱进一步道。
「妳怎么知道?」这丫头,越来越令他惊奇了。
「若是自己用的,丢便丢了,何必这样紧张?而我看,柳笑哥你平时也没有吸鼻烟的癖好。」
「是呀,又被妳猜对了。」他笑着摇头。
「那么,我偷走了它,那个人是不是很生气?」
「妳才知道自己给我带来了多大麻烦!」那老家伙生气他倒不怕,只怕不能完成义父命他完成的事。
「我去替你解释。」
「没有用的,那姓薛的从来不让别人去找他,只许他自己出来找别人。所以,我们不是想见他就能见的,要等他哪天心情好,出门来见我们。唉,就不知这一等,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为什么?」
「因为他不喜欢等,如果只是他出来找人,那么就是别人等他,而非他等别人。」
「好奇怪的人。」曲纱纱瞪大眸子。
「江湖上,凡有点本事的人,都是有怪脾气的。」
「那么他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我们可以在他常去的地方等。」
「偏偏他既不喜欢逛酒楼,也不喜欢逛窑子,」慕容迟苦笑,「他只喜欢在家里待着。」
「这可难办了。」她皱起小脸。
「对呀,妳才知道妳闯祸了?」语气中却没有责备,只有玩笑般的意味,微微含着宠溺。
「我……」她低下头,想了又想,忽然眼睛一亮,恢复笑颜,「柳笑哥,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他一怔。
「就是让那位薛老伯出来见你的方法呀!」
「呃?」她又有什么鬼主意?刚才,用一面小镜子驯服一只小鸟,现在又要使出什么骇人听闻的手段,骗出老奸巨猾的薛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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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火了!着火了!」
一阵狂呼乱喊伴着一股浓烟,钻进了深宅大院,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薛老头不由惊得坐起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奴仆急忙前来禀报。
「怎么了?」
「有、有人故意在咱们大门口放火!」
「什么?」他直觉得不可思议,再也不能坐视不理,套上鞋子便往前院跑去。
他看到门前的台下,凭空冒出了一堆茅草,一个风姿绰约的年轻人,手持火把,将那堆茅草熊熊燃烧。
明亮的火焰中,那青年的一袭青衣,彷佛青烟袅袅地飘着。
「薛伯父!」他见了他,俊颜展露笑容,如同火焰一般炫丽,「侄儿前来拜会。」
「你……」薛老头气得瞠目结舌,「慕容迟,你干么跑到我家门前放火?」
「因为侄儿想见您,可又不知道如何能够见到您,」慕容迟一脸嘻笑,「所以万般无奈之中只得出此下策,还望薛伯父见谅。」
「你放火烧我的大门,还要我原谅你?」震怒之下,他浑身颤抖。
「侄儿只是烧这一堆茅草而已,并没有烧着您的大门,伯父何必如此生气?」
「慕容迟,你……你今后若再想让我帮你打听什么事,可不能了!」他胡子都快在暴怒之中翘起来了。
「看来薛伯父是真的生气了,哎呀,怎么办才好呢?」慕容迟微微一笑,将火把扔入茅草堆中,回眸朝身后的某人道:「看妳出的好主意!现在不知该怎么办了吧?」
「柳笑哥,让我代你向薛伯伯解释吧。」一个清悦稚气的声音回答。
「好,」他点了点头,「我倒想看看妳如何替我解释。」
薛老头诧异,定睛望去,只见慕容迟身后走出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眼神清澈如溪。
「薛伯伯,」她很有礼貌地道,「火是我叫他放的,您要怪,就怪我吧!」
「妳?」薛老头愕然,「小姑娘,妳为何要叫他放火?」
「因为他想见您,而我想帮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其他的法子逼您现身。」
「嘿,我还当你们想杀我呢!」
「薛伯伯,一切都是我的错,」曲纱纱朝他深深一拜,「那个鼻烟壶是我从他袖中偷走的,我本想早些归还,可惜迟了一步,害您误会他了。」
「哼,妳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满脸恼怒,「你们以为现在把那鼻烟壶送来,我还会为你们办事吗?」
「您会的。」曲纱纱很肯定地望着他。
「妳怎么知道我会?」这小姑娘真不知天高地厚!
「因为如果这个鼻烟壶不是您至爱的东西,您也不会让人千里迢迢带到京城来,您现在说不要它,不过是赌气的话罢了。」
「妳……」薛老头指着她的鼻子,半晌无语。
「好了,好了,」一旁的慕容迟笑着上前,「伯父您就原谅我们吧,晚辈们多有得罪,改天一定再物色一个更好的鼻烟壶送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