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安可!安可!”
“安可!安可!”
“伯宇!伯宇!伯宇……”
“各位!现在让我们再次请伯宇出场!”
“啊——”
“啊——”
体育场里热热闹闹,叫声、喊声、吼声,在黑夜中显得特别明显、清楚。住在体育场附近的居民,对这种让人“怒火在心中,无奈到最高点”的情况,可说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因为多次向管区报案而他们回应的结果总是——对方一切都按手续来办理,并无不当之处——这样的一句话。
今天晚上所举行的演唱会比往常让歌迷更高兴、更兴奋、更激动,却让居民更无奈、更头痛,因为这位大明星出道十年以来至今可说是已经红遍全球,而他每两年才举办一次演唱会,所以对于歌迷来说,两年只有一次的机会怎么可以放弃呢?因此来看偶像的歌迷,和想乘机大发利市的小摊贩,将场内场外都挤得水泄不通,连维持秩序的义工、警察也被人潮“压迫”得都快贴在墙壁上了。
在人群中有两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行道树的大花盆旁,看她们手上拿着广告传单,就知道是想趁着人多来发传单的。
“啪!”
“小渝,都是你啦!说什么人多来发传单,一下子就能发完,结果是传单发不了几张,‘红豆冰’倒是得了不少。我告诉你哦!如果我被传染日本脑炎或登革热,我的医药费你要负责。”女孩说完话之后,还拿了一张广告传单将刚刚打死在手上的蚊子擦掉。
“对不起啦!我怎么知道这次的广告内容是卖厨具的,而且现在的人都懂得拒绝,要是这是其他歌星的海报传单,大概不到十分钟就发完了!”另一个女孩一脸愧疚地向好友道歉。
“算了,若真的发不完,待会儿去投信箱,剩下的再拿回家摺成垃圾袋了。”打死蚊子的女孩耸了耸肩也无可奈何。
“阿君,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原来蹲在大花盆旁的是两个发广告传单打工的工读生,一位叫华衍君、一位叫赵渝。两人平日就常四处打工,赚些零用钱,存些旅游基金,准备毕业之后去日本玩玩,泡一泡那真正露天的大温泉。
“我想大概再十几分钟吧!”华衍君听着体育场内已安可了两首歌,自己算算应该再一首歌,演唱会就结束了。
“好吧!等听演唱会的人出来时再发发看,也许那些人会因为持续亢奋的精神,而愿意拿传单也说不定。”赵渝自我安慰地说。
“你猜猜看这次的演唱会又有几个人会昏倒?”华衍君抬头看着体育场看台的外围。
赵渝伸出手来数了数,“到目前为止已有十五人昏倒,我想等结束后大概又会有十个以上不是哭昏就是笑昏了。”
“我想也差不多,听说两年前的那一次有二十多个昏倒。”“啪!”华衍君用手又拍死一只蚊子。
“咦!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最不关心这些偶像明星的消息吗?”赵渝狐疑地看着她。
“我是听茹茵说的。”华衍君将几张传单对摺,当做扇子折。
“阿君,你会不会花钱买票进去看?”
“当然不会,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我若会买票去看,还会在这儿养蚊子、种红豆和你一块发传单吗?”华衍君对好友直线思考的脑袋不晓得该说什么。
“对哦!可是杜伯宇很有名耶!”赵渝露出标准的歌迷脸,痴痴地看向体育场。
“那你怎么不买票去看?”
“我有买啊!”赵渝的神情有点不好意思。
“那怎么还会在这儿呢?”华衍君不明白她既然也迷杜伯宇,连票也买好了,怎会和自己在这儿发传单。
“我卖给荀芬缃了……”赵渝嗫嚅地说。
“为什么?!”华衍君瞪大眼睛看着她。
“因为她用两倍的价钱向我买。”
“两倍!你不是自己也要看吗?怎么愿意卖给她呢?听茹茵说票很难买耶!”华衍君对她的行为实在不解。
“因为小赵告诉我,刚好今天晚上有一个在体育场外发传单的机会,我就想反正我买的票的位置也看不到杜伯宇,只能听到声音;既然只能听到声音,在体育场外一样可以听得到,况且在这里发传单,又有钱赚不是很好吗?所以荀芬缃用两倍的价钱要向我买时,我就卖给她了!”赵渝理所当然地说。
“那你那张票原票价多少?”
赵渝伸出两只手指头。
“两百元?”
赵渝摇了摇头。
“两千元!”华衍君声音有点大声,音调也稍微提高一点地说。
“对。”赵渝还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抢钱啊!两千元只能听到声音,还看不清人的脸?”她觉得不可思议。
“阿君,你不晓得杜伯宇的票都很贵耶,两千元已经是最便宜的了。”赵渝用那种少见多怪的眼神看着她。
“那荀芬缃还愿意用两倍的价钱来买?”华衍君觉得荀云湘大概是钱太多没地方花。
“她当然愿意,外面的黄牛价都喊到四倍、五倍,我用两倍的价钱卖给她还算便宜呢!”赵渝嘟着小嘴说。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华衍君还故意地把头摇了摇,“要是我有那么多钱早就存起来了,哪还会去买票。”
“你就是这样,难怪很多影视休闲的消息,你都不知道。”对于好友比自己还努力地在存钱,赵渝觉得自己实在快被打败了,俗语说:“人长两只脚、钱长四只脚,怎么追都追不到。”怎么阿君就不一样,也长四只脚,有赚钱的机会都不会被它溜掉。
“哗——啊——”
从体育场内突然传出歌迷的叫声,让华衍君与赵渝再度把头抬起,看向体育场看台的墙壁。
“看来杜伯宇已经把歌唱完,退回后台了。”华衍君依自己整晚蹲在大花盆旁观察所得,只要杜伯宇一退回后台,歌迷马上会传出像发生命案的喊叫声。
“嗯,你听,安可耶!里面的人还在喊呢!”赵渝伸出手指算着,“已经喊十声以上了,看来应该还会再唱一首吧!”
“会吗?”华衍君很怀疑杜伯宇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魅力,语气里尽是怀疑不信的成分。
“应该会吧!毕竟他两年才开一次演唱会,他总应该会再多唱一首吧!”赵渝突然对自己将票卖给荀芬缃感到有点后悔。
华衍君对她突然没有生气的样子感到好笑,因为自已知这赵渝的个性,看她的模样,八成是后悔了。
“算了吧!想想口袋里多了四千元不是会好一点?”华衍君举起手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道。
“嗯!”赵渝勉强地扯扯嘴角笑了笑。
突然体育场的小侧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两人皆戴墨镜,穿得全身漆黑,动作迅速地走出体育场,并且将门关好。
当这两个人慢慢走近华衍君与赵渝所处的行道树时,华衍君便站起身直觉反应就是伸出手把传单发出,压根儿没有想到对方是什么人。
这两人被这突然伸出的手给吓一跳,其中的一个人还吓得叫了一声。
“啊!”
这一声也把华衍君吓一大跳,“大叔!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她看对方的模样,鸭舌帽、墨镜、风衣,直觉的就认为是上了年纪的人。
“阿君,你不要那么冲动!”赵渝看对方打扮得一身漆黑,而且腰间还鼓鼓的,单纯的就认为他们是黑社会的人物。
看到行道树大花盆旁的两个女孩,许羲晖也是被吓一跳,而后又看到蹲在右边的女孩的眼光,直把他们两人当黑社会老大看的惊畏眼神,弄得是哭笑不得。
“冲动?不会啊!我只是告诉他不要突然出声吓人。”华衍君对她有点颤抖的声音不解,而且对于自己刚刚所说的话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当之处。
“小姐,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许羲晖客气地询问着。
“没事啊!我们只是发广告传单给你们而已。”华衍君对于这个人的问话觉得很无聊,白痴都知道这张纸是广告传单,她没好气地不禁多看了对方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发觉站在一旁一直没发言的那一个人额头一直冒汗,汗水像雨一般沿着脸颊一直滑下来;再注意一看,不得了了,胸部起伏不定,呼吸急促,难道他生重病?
“小渝,你看!”华衍君用手肘推了推赵渝,还点了一下头,示意她看一下另外一个人。
赵渝一看那个人的模样,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没错。一定是黑社会的人,刚刚与人谈判或打斗完毕,而那个人还受伤,正在直冒冷汗。
“两位大哥,对……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们……我们两个只是小小的工……工读生,今天只是趁人多在此发传单,没什么恶意,我们两个不会告诉别人说有看到你们。”赵渝紧张地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眼眶的泪水都快流了下来。
华衍君对她的反应觉得莫名其妙,对方只不过是人不舒服,又不是已经死在自己的面前,干嘛用那种害怕的口气说话。
而许羲晖一听她的话,再看她的神情更加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遂对着站在自个儿旁边的那个“黑社会”人物笑着说:“你都看到了!你觉得怎么办?”
天啊!真的完蛋了,对方还要开出条件了。赵渝这会更是惊惶失措地拉着华衍君起身站在许羲晖的面前,战战兢兢地说:“两位大哥,你们就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说完话之后还一直向他们道歉行礼。
华衍君已经被她的举动弄得头昏脑胀,连带的心情也异常紧张。
“小渝,你不要紧张,对方只是人不舒服,不要拖延他们的时间,让他们赶快去医院,现在这个时间只有急诊了!”华衍君还用手指了指身体已经在抖的那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体育场的出口,跑出了几个人,指着他们所站的位置,大声喊着,“他们在那里!他们在那里!”
话一说完,出口处跟着跑出一些人,远远地看不清他们手上拿着长长的是什么东西,只晓得在昏暗的路灯反射下,有金属的光芒一闪一闪着,肩上还背着鼓鼓的包包。
赵渝一看到金属闪光,就认定那是西瓜刀,惊得手直抓着华衍君的手臂,紧张地叫着,“怎么办?怎么办?这次真的完蛋了!”
华衍君这个时候也才发觉情况不似自己所想的,当她也看到金属闪光时,回头看着面前的两人;刚刚开口说话的人,态度上很紧张,另一个“重病”的人则是将风衣拉得更紧。
不管三七二十一,华衍君走到“重病”的人身边搀扶着,边走还边指挥着,“小渝,你也赶紧来帮忙,另外一位先生,麻烦你赶快招一辆计程车。”
许羲晖看着眼前这两位女孩的举动,想笑又不敢笑,的确,在这个时候,赶紧离开这儿是上策,所以马上接口道:“我有车停在前面。”
赵渝原本不敢上前帮忙,但一想到自己如果不过去,一个人留在这儿,可能死得更难看,搞不好明天的报纸头条新闻标题是——妙龄少女被人乱刀砍死在体育场外;而如果跟上去,至少还有阿君陪着自己,要死也有个伴。
许羲晖看赵渝那丰富的表情,一会儿是惊吓万分急得快哭出来,一会儿又是慷慨赴义的昂然神态,被这小妮子逗得想笑却不能笑,肚子痛死了。
一上车后,他马上发动车子,踩油门快速地离开了体育场,华衍君与赵渝就坐在车内看着那群人愈来愈小,直到完全看不到。
“啊!完了,传单一大叠还摆在花盆里,要是被小赵知道了,我以后就不用工作了!”赵渝突然看着自己两手空空的手才发觉传单忘了拿。
“算了,顶多明天再看看还在不在,若在就拿回来再继续发;若不在再看小赵怎么说,反正那种纸人家也不会偷。”华衍君无所谓地耸耸肩。
“喔!也只有这样了。”赵渝自己也想不出该怎么办。
“这位大哥,你是不是该送他去医院,我看他人很不舒服,刚刚扶他的时候,他全身发热,但是却直冒冷汗,是不是该赶紧将他送去医院比较好。”华衍君告诉驾驶座上的许羲晖,因为他是开车者,不告诉他的话没人可以载那个“重病”的人去医院。
“对呀,对呀!赶快去医院,顺便让我们下车,我们不会告诉别人你们在哪里的。”赵渝点头如捣蒜地说。
听到这儿,许羲晖已经受不了,终于大笑出来,“伯宇,你听到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他对着身边生“重病”冒冷汗,全身发热的人揶揄地说。
“你说呢?”那个生“重病”的人说完话之后,将墨镜拿下,又拿出毛巾将额头、脸上的汗擦拭干净。
“啊!他……他……”赵渝看到拿下眼镜的人,惊讶地嘴巴张大说不出话来。
“认出来了?‘无辜的受害者’!”许羲晖从车内的后照镜中看到赵渝目瞪口呆的模样,就逗着她。
“他?他怎么了,是不是……”华衍君一听到赵渝话不成话的语气,还以为前座那个人是不是因重病已经昏死过去,还是怎么了,赶快将身体俯向前座座椅,探头去看。
“啊——”华衍君被突然与自己靠太近的脸孔吓一跳。
赵渝赶紧将华衍君拉回后座,“阿君,他就是那位杜伯宇。”她兴奋地说。
“杜伯宇?”华衍君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喔,那个杜伯宇。”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情绪。
原来那位貌似黑社会大哥且生重病的人是大名鼎鼎的偶像明星杜伯宇。
杜伯宇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被人认为是黑社会的人,也不曾被错认过,当他被华衍君搀扶时,就已经觉得这个女孩与其他女孩不一样,有异于常人的正义感,而后她那句不带任何喜怒哀乐的话,又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不是自己大有自信,而是他知道,不认识他的人实在太少了,虽然听她的口气并不是不知道自己,但她却没有一般歌迷的兴奋之情。
“嗯!我是那个杜伯宇,可是你怎么会以为我生病,需要去医院呢?”杜伯宇饶富兴味地从后照镜里看着她。
“我看你额头一直在冒汗,身体还一直抖着,再加上刚刚扶着你逃跑时发觉你全身发热才以为你不舒服,搞了半天是因为唱完演唱会,才会流汗、身体发热,早知道就不惹这个麻烦。”她向来觉得演艺人员少接近为妙。
“麻烦?伯宇,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个麻烦。”许羲晖对这个新加诸在他身上的封号觉得很新鲜。
“不是吗?没事在那儿抖啊抖的,我还以为他是怕冷,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肌肉怎么那么发达,除了上舞台外,平时也动个不停。”华衍君有点暗指对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