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困惑,对不对?”郑远祈不知何时已靠近她身,在她耳边似笑非笑的低语,问句无限挑情和诱惑。
白了他一眼,她忿忿地与他拉开一道距离。
“你有完没完?”她火了。
郑远祈仍是不改其兴致,答:“没完!”
白玉瑕根本拿他没辙,当下决定不搭理他,才是上策。很快的,冷漠又覆上她的脸。
郑远祈见她又开始筑起心防,他扣住她的手,不让她好整以暇再拒绝他,无限柔情的:“你知道吗?我等你等了好久!”
白玉瑕心中警铃大作,凝着他暗黑深幽的瞳眸,心跳漏跳好几拍。
他——该不会就是她的命定之人吧?
白玉瑕甩开又惊又惧的心情,坚决地否定这没来由的念头。
但——为何他给她的感觉如此熟悉呢?仿佛他们已经相识许久了……
“请你放庄重一点!”她寒着声音斥道。
“不成。”郑远祈不但未放开手,反而干脆地搂住她。“你对我已经够清冷疏离了,若我如你所求的庄重,只会更拉远我们之间的距离。玉瑕,你就不能接受我吗?”
原来,男人的怀抱竟是如此温暖,令人想依恋,她终于了解了怀春女子的心情,就连从不动心的她,也忍不住想沉醉了……
不行,她不能贪恋在他迷人的温情中,她——要不起啊!
白玉瑕理智抬头,想挣开他,但他的手臂强韧地锁住她,令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
“你明明喜欢的,何必抗拒呢?”
“你搞错对象了。”
“你知道我没有!”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你说谎!你明明了解我的心意!”
“好吧!”她不再回避,正视的:“就算了解,那又如何?”
“我救了你两次!”他直述这项事实。
“就算如此——”
“按照常理推论,你该以身相许来报答我的恩情。”他笑睨着她,目光中有着无限宠爱。
“常理?哼!别跟我说常理,我不信这套!”她冷笑以对,故意漠视他的爱恋与深情注视。
“我,不值得你爱吗?”他露骨示爱,企图逼出她压抑的情感。
白玉瑕瞪视他,被他的话震慑住了。
老天!他居然要她——爱他?
“你知道那个姓颜的小姑娘对你有特别的情愫吗?”她试图要扭转他的注意。
“我知道,我有眼睛。”郑远祈似是可惜地叹口气,摇着头。“玉瑕,没用的,别再转移话题,我说的是我和你,别提她!如果你因为她的眼神和表现而吃醋,我倒不介意谈她。你是吗?”他促狭的语气。
“我吃哪门子的醋?”她反问。
“我想你也不是会随便乱吃醋的女人!”他肯定地回答说:“我确定,依你的个性,若是伴侣真的背叛你,你也会不闻不问,只不过你会就此和他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无论他有无悔意,反正你无处不自得,根本不需仰赖另一半。毕竟你不同于一般世俗女子,你有能力追求你想要的生活。”
“这是你的假设?”白玉瑕心里不得不承认他的见解无误,这的确像她的作风,只是——她没有情爱生活,所以,这样的情况也绝不可能发生。
“你太冷眼观世情了,玉瑕。”他捏了捏她的肩头。“这些情况当然只是假设,我清楚你不是个轻易误会人的女子,更无小心眼和嫉妒之心。既然明白你的心境,你该相信我并无心要求你改变什么,甚至迁就我——”
“难道你现在不是在要求我为你改变,甚至迁就你的要求吗?”她反驳他的话:“不然,你为何执意跟着我?”
“没错,我要你接受我,也正视你自己心中努力压抑的情感。我不想逼你,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接受并不代表改变不是吗?”他似是透视她的内心,平静地说:“除非,你有心结。”
白玉瑕狠狠地瞪着郑远祈。这一刻,她开始痛恨起他料事如神的犀利精准!他怎能洞悉她的一切?
此时,他松脱了手,让她顺利地逃开他的怀抱。
看着她狼狈奔离的背影,他的眸中闪现一抹了然和不舍之情。
她的挣扎,他岂会不知呢?
只是,他不要再继续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了,即使难过,他都决定要打破藩篱!
第八章
玄时刚过,客栈内悄然无声,留宿者大抵沉在梦乡,入眠已深。
郑远祈在卧铺上盘腿而坐,双目闭起,是为假寐。
即使是在休息之中,聪敏的听觉依旧锐利,所以当有人无声无息地接近他的门口,他立即睁开双眼。
才睁开,他已辨出来者为颜如玉,神情倏然拢上阴肃之色。
纵使在千年之后,对他一见钟情进而投怀送抱的女子仍是大有人在,他真是既习惯又感厌烦!
“颜姑娘,请回吧!若有事,也请明早再说。”他在她尚未叩门时,礼貌而疏远地斥退她。
站在门外的颜如玉惊诧地瞪视门槛,不敢置信的:“你怎么——”
“区区本事,不足挂齿!”
“既然明白小女子的一番心意,何不……”
“承蒙姑娘厚爱,请恕在下无福消受!”郑远祈冷淡地打断她的表白。
“白姑娘虽是如玉的救命恩人,但如玉实在看不惯白姑娘冷傲的面孔——”颜如玉自做聪明地说着,以为提及郑远祈的痛处,自己就会被接受。“以公子的本事条件,不怕无红粉知己相伴,公子若不嫌弃如玉,如玉愿为公子分忧解劳——”
“颜姑娘,你请回吧!方才说过的话,我不想再重复。”毕竟修在千年的道行,郑远祈耐心十足。
“公子何必执意钟情于白姑娘呢?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可不必只单恋那株不解风情的花而自寻烦恼,不是吗?”
“颜姑娘既是明眼人,就更该识趣的知难而退。”他声音依旧冷淡:“明知不可为而为,岂不愚昧?”
“难道公子受尽白姑娘的冷落是为明智之举?”颜如玉仍不肯善罢干休。
未料,郑远祈施展幻化之术,早已遁入白玉瑕房内了。所以,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
他并不是因为躲避颜如玉的纠缠遁走,而是因感觉到心爱的女子有异样的状况才离开的。
得不到任何的回应,颜如玉的久候终化成不耐,只得恼羞成怒,心有不甘地作罢回房去。
梦魇又出了——一名灵艳绝俗的年轻女子一身凤冠霞帔,神色悲凄地紧握匕首,然后毅然决然地将刀尖刺入心坎中……
一如往昔,即使明知道此刻身处梦境之中,但白玉瑕就是无法将自己唤醒,只能眼睁睁地看完梦中那名女子自尽的全部经过,完全无能为力。
“不——”仿佛能感受那种深沉的绝望与哀伤,她凄厉地喊着。
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产生心有戚戚焉之感,但说来奇怪,她竟然知道造成梦中那名女子自绝的原因——由于爱恋太深,却因无法得偿所望地终成眷属所演变而成的悲剧!
虽然没有人告诉她,但她就是知道!
同样的梦境,出现在白玉瑕的梦中已不下千百回了,一次又一次地在悲恸的心悸中惊醒过来,她就会不断地告诫自己绝不可陷入相同的悲哀之中。无怪乎,她会如此决绝回避情缘,不沾尘惹非!
“玉瑕,醒醒!”很遥远的声音正呼唤着她。
感觉到有人不停地在摇撼她、叫唤她,语气中掩不住的焦灼与关切,竟让她产生莫名的心安与满足。
好不容易,她摆脱了梦魇,总算清醒过来。一身冷汗,身子仍因心有余悸而微微打颤,此刻的她,格外显得脆弱。半晌,她恢复了平静,很快的,她看清楚坐在她床沿安抚她的男人。
“你——”她瞪着他,内心却突然不由自主地想依偎在他宽大的胸怀中。
“原来,这就是你的心结。”郑远祈低语:“都是我不好,害苦了你!”仿佛读出她的想法,他将她攫进怀中,紧紧地搂住。
“别这样——”白玉瑕方寸大乱,失了冷静。“离我远一点不可以吗?为什么你非得缠着我?”不再冷傲、不再淡漠,卸下武装的心是脆弱和易碎的。
“玉瑕,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他忏悔的昵喃低语:“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好久好久……”
白玉瑕不明白他的话。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觉,很难解释。郑远祈的出现一直令她迷惑,尤其,他常常冒出一些奇怪的言语。
“你喜欢我这样搂着你,对不对?”他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我没有。”她快速的否认。无奈没有任何推开他的肢体语言泄露了她的真心意。
事实上,她的确愈来愈习惯及喜欢两人这样的亲昵!
“骗子!”他笑了,搂住她的双臂更加收紧。
“对你而言,征服我是不是一项很难的挑战?”她故意破坏气氛,想激怒他,使他拂袖离去。
“别说这种话!”郑远祈眉宇间拢上笑意,兴味十足地问:“玉瑕,行不通的,我不会上当!”
“或许颜姑娘彰显于外的情意唾手可得,所以你不屑一顾?”她的诘问不仅想激怒他,也想安抚自己被撩动的心。
“这是你的想法?”郑远祈凝了神色。
“没错。”她受不起他互绵的深情啊……
“看来,我需要给你一些证明,才能让你感受到我的真心。”他慎重的语气似是立誓般。
“什么——”
话尚未说完,郑远祈以吻封唇,吞下她的疑问。
感觉到他温热的舌探进她口中,彼此气息交隔,她心跳如鼓,全身滚烫。白玉瑕火热的身躯竟虚软无力地攀附在郑远祈的怀中,难以振作!
天啊!她从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亲密接触,竟是如此难以招架……贴着他需索的唇,她几乎快要晕倒了,若不是他的手撑住她的身子,恐怕她只有瘫软虚脱的分了!
终于,他十分满意地结束热吻,灼灼的目光锁定她。
“很明显的,你对我的证明产生强烈的反应。”他的笑语中掺着温腻的呵怜。
酡红的色彩弥漫了白玉瑕向来冷凝的脸蛋,她双目微闭,不愿迎视他的调笑与深情。
恨他轻易地左右地的情绪,夺走她的理智、闯进她的生活,甚至想霸住她的情感,他令她完全没有喘息的空间!无欲无求的自由让她自在,但他的出现却破坏了她所有平静,她真的好恨他——
郑远祈忽然悠悠地长叹一声。
“即使明知你固执的脾气,我还是不顾一切地想等到你愿意爱我的那天!”
“我不会爱你,所以,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她狠心地说。
“你会,我会让你爱上我,一定会!”渴望温存的心再度燃起,以强硬的姿态,他的唇再次覆盖住她的。
再一次,感受巨大张力的炽热情焰烧灼所有的感官知觉。
白玉瑕沉沦在激情中,熟悉的气息和吻感没入心灵深处,不懂自己为何无法抗拒,更不懂这亲密的气氛竟连她都认为理所当然,但在心念转动的瞬间,梦中女子愁苦的容颜突地跃入她的脑海中,非常突然的!呼吸一窒,她猛力地推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怎么了?”注意到她惊惧的神色,郑远祈内敛澎湃的情感,化作千丝万缕的柔情。
“没——没什么!”她别开脸。“我只是累了。”
明白她执意保留心事的坚持,不舍她苍白的面容,他决定不再追问;今晚,他已破除她许多防御面具,她,真的累了,一夜的折腾是该好好的休息才是,明日还得赶路呢!他可不希望她的下巴再继续削尖下去!
想起她贴软在他怀中的温驯,郑远祈扬起嘴角。
“睡吧!”动作温柔地为她拉上被单,他看着她:“别多想,养足精神,否则我会不惜阻止你赶下江南!”
白玉瑕没有回答他,背过身去。
郑远祈不再赞言,步出房门。
“玉瑕,日上三竿了。”郑远祈端视着白玉瑕难得深沉的睡容,含笑地唤醒她。
听到他的叫唤,白玉瑕倏然惊醒,落坐而起。
“我方才遣人送盆温水来,你梳洗一下,桌上有鲜肉包子,趁热吃了。我和那位颜姑娘都用过早膳了。”他诡异地笑谑道:“没想到我的‘证明’能让你睡得这么香甜,嗯……这倒是好现象!看来这‘证明’对你而言,真该多多益善,你说是不是?”
不争气的,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往脑门冲,为了掩饰困窘,她背过身去,将睑浸入水中。
“啧,温水要变热水了。”他来到她身后。
白玉瑕恼羞成怒,狠瞪他一眼。
“哇!那么凶,我好怕呀!”他故作委屈状逗她。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梳洗完毕,她拉了凳子坐下,伸手拿起眼前的包子,毫无忸怩矜持之色地咬着,并豪气地灌了几口茶水。
“怎么不早些叫醒我?”她终于开口。
“你累了,见你睡得沉,想让你多睡会儿!”
“颜姑娘脚程够慢了,我不希望拖得更慢。”
“有差别吗?其实你不必迁就她的。”郑远祈一向不欣赏娇生惯养又不懂体谅他人的女子。“换一个角度想,我们行遍天下,大江南北各处游历,送她至杭州也只是顺便。举手之劳的事若要反客为主,那就说不过去了。”
“远祈,你实在不像一个慈悲为怀的修道之人!”她直言道出对他的观感。
“的确。”认真的!“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你真奇怪!”她摇头。他的莫测高深令她迷惑。
“那,你对我好奇吗?”他目光含笑。
“有一点。”她没有否认。
“如果,你肯爱我,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不着痕迹的暗示。“如何?”
虽知她的答案,但他仍然期待。
“我不好奇了。”她又回避。
“唉,那代表我仍须努力!”他哀声叹气。
“大可省了。”
“你真懂得适时地刺伤我脆弱的心。”他那捧心喊疼的滑稽模样再度令白玉瑕失笑。
颜如玉此时突然大剌剌地闯了进来。
白玉瑕敛起笑意,郑远祈则恢复冷峻神态。
“郑公子,是否该上路了?”颜如玉望着他睑部刚硬的线条,娇羞万分地启齿。
“玉瑕?”郑远祈不答,脸转向白玉瑕,询问的目光。
白玉瑕点头示意,欣赏他自然的尊重她。
“郑公子……昨夜的事,请别放在心上!”颜如玉刻意以暧昧的语气说,眼神勾人。
郑远祈不以为意地淡漠:“我原本就没放在心上。”
颜如玉观眼打量白玉瑕的表情,有些气恼她的无动于衷,冷艳过至的白玉瑕虽是她的救命恩人,但私心战胜恩情。
“那就好!”故意示威性地睨了白玉瑕一眼,不禁让人感到忘恩负义也不过如此!
白玉瑕不想同她一般见识,平板的表情未曾改变,起身踱开,拿起箱柜上搁置的佩剑及包袱,冷然道:“可以上路了。”她明白世俗女子在情感上的私心和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