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丢垃圾。”
“啊?”李雪菁一时会意不过来,拉着她的衣袖说:“我又不认识他,还是你在这里等,我去丢垃比较好吧?”
“我只是去丢两只空杯子,花不了太多时间的。你在这里等我好了。”
说罢,柴汉慈就朝角落里快步走去,将空杯子扔进桶内后,趁着这个空档,面对着垃圾桶,在心里大声地告诉自己:别紧张!就想成是要和一个很久不见的好朋友会面罢了,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一想到来的人是安奉岩,她又怎么能将他视为一个普通朋友呢?最后柴汉慈只好告诉自己:见面就见面吧,她可不是那种没有勇气面对结果的人。
柴汉慈好好鼓励了自己一番,转身正想要举步回到李雪菁身边时,却发现有大批金发碧眼、高头大马的外国旅客已经出现在出关处了。还来不及回到原处,在不经意地一瞥眼间,柴汉慈忽然眼尖地从人群中发现一个白T恤、蓝牛仔裤的熟悉身影。
柴汉慈忽然忘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只是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愣愣地凝视着远处。
只见那个白色身影单独一人出现在走道尽头,步伐有些迟疑缓慢,停留在标示牌前的时间也比一般旅客要长些,一面东张西望,似乎还搞不太清楚要往哪里走才对,显然对机场的环境十分陌生。
柴汉慈忽然想起,安奉岩曾提过,他还没有出国的经验,连坐国内飞机的次数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完。这段到美国的历程,没有人作伴,没有人引导,他是自己一个人一路走来的。从前见他总是事事胸有成竹,还没看过他有这么犹豫的时候。
想到这里,柴汉慈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什么也顾不得了,迈开脚步就往前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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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奉岩看着眼前大得吓死人的机场大厅,不禁咋舌!在台湾长大的他,虽然早知道美国国土非常大,但是没有亲眼看过,怎么能想像得出它到底可以大成什么样子?
他看着眼前的出口处,心里觉得犹豫。光是出口的玻璃门就有十几道,根本无法一眼看尽,他不禁困扰起来。这样他怎么知道李雪菁会在哪个出口等他?没奈何,只好打定主意,先将所有的出口绕过一遍再说。不过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安奉岩不自禁地掠过一个令人欣喜的念头:难道是李雪菁认出他来了吗?在联络来美国的事宜时,他和李雪菁是有互相传送过照片,以资确认。所以他带着希望,转头朝脚步声的来处看去。
这一眼,却让他吓得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飞奔过来的东方女孩……不是柴汉慈吗?
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怀疑自己有没有看错,就在下一秒钟,柴汉慈已经整个人扑到他怀里,双臂搂着他的颈间,抬起脸来,让彼此睽别一个多月的脸庞,再度映入对方的眼瞳里。
安奉岩很快就发现了柴汉慈在哭,只见晶莹的泪珠正成串地沿着脸庞坠落,然而她的唇畔却又带着微笑,让原本代表悲伤的眼泪,却因为微笑而化成露珠,衬托得她清丽的脸庞犹如出水芙蓉,美得让安奉岩几乎看傻了眼。
“……怎么又哭了?”
惊喜过度,让安奉岩已经忘记要问柴汉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直觉地只想知道她为什么哭泣。但是柴汉慈却以摇头答复他的询问,伸出食指抵在他的唇间,低声说:
“别问。”然后就将她嫣红的唇瓣贴上他的。
啊……?!
就在唇贴着唇的那一瞬间,仿佛有颗核子弹在安奉岩头顶爆炸。他完全失去了意识,脑子里一片空白!呆了一秒钟之后,突然所有的知觉又都恢复了,他这才清楚地意识到,柴汉慈正在亲吻他!
她温软的娇躯正贴自己怀里,双臂紧紧地、像是怕会失去似地搂住自己颈间,甜美的双唇正贴着自己的唇,而他的舌尖敏感地尝到她唇上淡淡的咸味,呼吸间尽是她身上发间的清新香味;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顾忌?安奉岩立即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腰际,就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热切地拥吻起来。
这个吻,仿佛等了一个世纪才到来,却又维持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彼此都觉得脸红心跳,不得不喘口气时,才能够停得下来。虽然没有再说一句话,但是千言万语、柔情蜜意,都已经在双唇间的反应中表露无遗。在这奇妙的时刻里,言语反而成为一种隔阂,两个人默默无语,只是凝视着对方微笑,然而胸腔里却欢喜得仿佛快要炸开来一般。
过了好一会,柴汉慈才抿嘴一笑,率先打破沉默,低声问:
“旅馆订好了吗?”
“已经订好了。一离开机场就得去办住房。”
安奉岩轻声回答,眼里掩不住的笑意,让他神采焕发,完全没有乘坐十来个小时飞行时程的委顿。在安排来美国之前,他绝没想到,这趟旅程,竟然会有这样的惊喜,让他直到现在神智还有些恍惚,却又欢喜得一直忍不住笑。
“你……会跟我一起去吗?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听他这么说,柴汉慈心里觉得很甜蜜。她又何尝没有这样的感觉?
“我们先去吃晚餐,然后再回饭店好吗?我先介绍雪菁给你认识。”
看到她对自己甜美地笑,安奉岩又怎能抗拒?他甚至已经完全忘记去质疑为什么李雪菁会带着柴汉慈一起出现接机。
“好啊,就这么办吧。”
看着他笑得这么灿烂,柴汉慈不禁抿嘴微笑,觉得全身暖烘烘地,感觉温暖极了。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和李雪菁分享这种喜悦的心情,所以拉着安奉岩的手,朝李雪菁走去。
10
厚重的帘幕,隔开了窗外深黑冰冷的夜,旅馆的小房间里自成天地,只有温馨和暖意留在其中,时间仿佛凝住了;人间种种纷争,在这特别的时刻里,已经完全无法影响到两人世界的圆满和谐。
世界仿佛在这一夜发生了彻底的变化,安奉岩根本无法以言语形容他真正的感受。只能说:如果真的有天堂的话,那么他相信,自己现在正是在天堂里。
怀中的柴汉慈,就是上天赐给他最珍贵的宝贝。激情过后,他静下来,细细端详着她脂粉未施的脸蛋,秀丽更胜从前,小麦色肌肤透着红润光泽,淡红色的唇瓣微微上扬,低垂着眼帘,似是半醒半睡,静静依偎在自己怀中,神态安详而满足。他知道她这段日子一定过得很好,远比在台湾好,虽然他因此而忍受了一个多月的思念之苦,但看到她过得那么好,也是甘愿。
柴汉慈微一抬眼,就看见安奉岩灿如朗星的眼眸,正痴痴地凝视着自己。她不禁微笑,凑过去轻吻一下他的脸颊。
“在想什么?”
安奉岩回她一个微笑,但是目光却犹不愿离开她的脸蛋,像是连眨也不敢眨地,就怕一眨眼,所有即成虚幻,连脱口而出的回答也有些傻气。
“我总觉得这一切……像是在做梦。”到现在,即使柴汉慈就在怀中,他还是担心,这会不会只是一场逼真的梦境。
想到刚才的亲密,柴汉慈还是不禁羞红了双颊,但是内心的喜乐与满足,却是她识得男女之事以来,最美好的一次经验。她终于知道,能与所爱的人分享亲密关系,是多么喜悦的感受。
伸出右手,她轻抚安奉岩雕像般的性格脸庞。
“我就在你身边啊,不是做梦。”
安奉岩执起她的手轻吻,低声说:
“我总觉得这一切……好像在做梦,我只是想你想得紧,这才冲动地跑来找你,心里原本还怕你会不开心,是你的朋友雪菁鼓励我来的,没想到……”没想到真正拥有之后,他却更加害怕失去。
柴汉慈将脸颊贴在他赤裸的肩胛上,静静听着他情不自禁地吐露内心的话语,只觉得心里和身上都是暖呼呼的。
“看到你来,我很开心,真的。”主动伸出双臂,环着他宽厚的背部,低声轻笑:“你看,我现在就在这里抱着你,任谁来也拉不走我呢,我是赖定你啦。”
虽然是玩笑的口吻,但柴汉慈对他的全心信赖,却是无庸置疑的。安奉岩心里既觉得甜蜜,却又怕自己没有能力好好呵护她、满足她。
“我只担心会让你失望,担心不能让你快乐……”
柴汉慈抬起头来看他,无视于他眼中的忧虑,晶莹的眼眸里笑意盈盈地,拍拍他胸口,笑说:
“我不怕,你却反而怕吗?”顿了顿,凝视着他,又柔声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听你说话,和你天南地北的闲聊,能这样,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细细听着她说出这番话来,安奉岩全身热血如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里的感动,只能紧紧地搂着她。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可能无所不能,有时候,他还是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微不足道;但是,听到柴汉慈是这么全心全意地信赖着自己,安奉岩忽然觉得自己的灵魂变得庞大了,大到足以克服所有的困难,能够将她完全保护在其中,不再受到困厄。
强抑着内心激动的情绪,安奉岩轻吻柴汉慈的秀发,认真地低语:
“我不会让你吃苦的,我定要让你幸福……我会把你的梦想当作是自己的梦想,我会尽力和你一起完成它。”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对自己的期许。
他的承诺,却反过来让柴汉慈愣住了。她看到他坚定的眼神,顿时明白他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心这么认为。
他把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在给她无尽的关怀和爱的同时,却不曾试图要她放弃自己,臣属于他。他是真正爱着她,不是因为她的美貌、她曼妙的身躯,他爱她的灵魂、她的性格、她的独立自主,而且,心口如一地尊重着她。
他对她这么好,反倒让她为他担忧起来了。明知有他全心相助,她的目的终会达成,但是她更怕他为她牺牲。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想法已经成为她心里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她要他们一起快乐,而不是委屈他让自己快乐。
“那……你自己的梦想呢?”
安奉岩微笑地看着她,给她一个轻吻。他知道她的心思。她的体贴,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我要一个成功的事业,和一个温暖的家庭。和你完全一样,没有冲突。”学着她的语气,笑着问她:“我不怕,你却反而怕吗?”
柴汉慈脸一红,心头甜蜜如蜂糖,低声说:“我不怕。”迟疑,又说:“我也不会让你失望的。”这是她的承诺。
听到这句话,柴汉慈心中喜悦难禁,直觉得之前的磨难都不枉了。此刻,怀中的她忽然变得真实起来,有了她的承诺,他感受到她已经不再是自己爱慕的人而已,她已真正走入他的生命之中,他们将要相伴一生。
狂喜之下,他抱紧了她,用敏感的唇,再一次细细品尝她的美好;而柴汉慈就任由他灼热的唇落在自己脸上、颈间以及身上,闭上眼用心感受着他的热情,唇畔的微笑始终不曾间断过。
柔情密意的耳鬓斯磨间,就在温度燃至沸点的前一刻,安奉岩低声在柴汉慈的耳边要求:
“……小慈,跟我一起回台湾,好吗?”
“……嗯。”柴汉慈不让他再多问,只是缠绵地吻他,让他陷于无法自制的情欲里。
夜,还很长。旖旎的风光,只在相爱的人之间分享,再也没有任何干扰。浪漫中混合着初次激情的夜晚,将是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
尾声
二十年后
采访,在易兴大楼的十七楼里进行着。
柴汉慈和安奉岩并肩坐在办公室的真皮沙发椅里,一同仔细地聆听坐在对面、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的女记者提出问题。
“首先,我谨代表敝杂志社,恭喜柴董和安副董,这次双双获得本年度成功企业家这项殊荣。”
“谢谢。”柴汉慈微笑致意。“这是本公司全体员工努力的成果,由我和安副董独得这份荣耀,未免有点言过其实了。”
“柴董事长太谦虚了。”女记者笑笑。“如果不是柴董事长过人的领导能力,易兴企业又怎么可能在短短数年内,在柴董事长接手经营后,就跃升为台湾顶级的企业体呢?”
抿嘴微笑,转头和安奉岩互看了一眼,由安奉岩笑着回应:
“你们的月光杂志社的表现也很突出啊,带动女性杂志揉合社会议题的风潮,你们可是第一把交椅呢。”
女记者笑着微微哈腰。
“安副董过奖了。”紧接着开始切入话题:“我想请问柴董事长,你觉得经营一个这么庞大的企业体,是否在心态或性格上,需要一些特质?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这些物质又是什么?”
“我承认是需要一些心态上的调整。如果真要挑最重要的特质的话,我认为是对工作的热情和用心。而这两项缺一不可。”柴汉慈不疾不徐地回答。
女记者接着问起更尖锐的问题。
“外界有传言说,柴董事长与前任董事长之间有过节,所以,在柴董事长你出任之后,许多‘易兴公司’元老级的管理阶层人物一一被撤换。我想请问柴董事长,是这些元老是因为已经失去了对工作的热情,所以才会遭到撤换?还是另有隐情?”
柴汉慈神色一点也没有改变,依旧镇定自若地微笑。
“新秀和元老,只要有能力、肯用心,都是公司所倚重的人才,只是公司倚重他们的特质和方式有所不同罢了,没什么撤换的问题。”
“这么说来,柴董事长对于那些元老级顾问,也就是你的亲戚们,另有不同的职责委任了?”
柴汉慈不置可否。
“他们在工作上的经验,将会是我未来经营易兴企业时的借鉴,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是。”女记者振笔疾书一阵之后,话锋一转,针对另一个问题发问。
“一般企业界还是以男性为最高领导居多,但是柴董事长不但以女性身份成为企业最高领导,而且安副董一直是最得力的助手,这项特色,已经成为多数新女性的理想模范了。”
柴汉慈听到这里,不禁看了安奉岩一眼,只他轻松自若地微笑着,神态闲适地靠在沙发椅背上,然而双眼却炯炯有神地凝视着自己,仔细听着女记者的问题,就像过去数十年一样,蓄势待发地准备在她不易回答时,出面为她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