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你?我吗?”
安奉岩看她茫然的神情,微感失望地叹口气。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你后来还特地回到包厢里,给我纸巾擦血,还叮咛我要留心,别让别人看见啊。”
“是……是这样啊。”柴汉慈难得结巴起来,不敢再问,只有别开脸打个哈哈:“举手之劳不必挂怀。大概是我有先见之明,知道我们将来会做同事,所以先略施小惠,才能赚到今天这一顿美味晚餐吧。”
她不好意思的模样真是美极了,不只脸蛋,连耳朵和颈子都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看得安奉岩好想伸手过去轻抚她的脸颊,却知道还不是时候,所以只能迷恋地看着。
“别误会,我想请你吃饭,是因为和你在一起说说笑笑很开心,报不报恩,那倒在其次。”
“其次?”柴汉慈转回脸来,高兴地发现,自己终于逮到一个转守为攻的机会。这些羞赧、手足无措的自然反应,对擅长自我控制的她而言,却是最不被允许出现的,这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没有穿衣服般的羞窘以及不习惯,急忙戴上兴师问罪的面具作为掩饰。
“如果我和你处得不好,你就想选择性失忆了是不是?”嘟起嘴,撒娇地说:“你这个人好没良心,怪不得直到现在才要请我吃饭,原来心里是盘算着这样的念头,枉费人家好心救你。”
安奉岩可以察觉出她的尴尬,也明白她挑语病的企图,不想让她难堪,于是也就顺水推舟,笑着说:
“在这里,你可是我的指导老师呢,我怎么敢不尊敬你?而且也不可能啊。”嘴里说着求饶的话,但是安奉岩脸上却看不出一点低声下气的神情。“你待人这么和气亲切,又乐于助人,除非有人心存嫉妒,否则怎么会有人和你处不好?”
他的幽默附和,营造出一种游戏般的气氛,让柴汉慈顿时觉得自在多了,不禁嫣然一笑:
“多谢你这么形容我啦。其实你待人处事的本领比我好得多了,和你吃吃饭、聊聊天,老实说,也是一件乐事呢。”
“能得到你这一言之褒,我真是今生无憾了。”安奉岩笑了,接着别有用意地叹气:“只是不知道这些话是真是假,说不定你只是在说客套话罢了,以后想要再邀请你共进一餐都不可能。”
柴汉慈一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她发现自己真的满喜欢和安奉岩这么轻松的聊天说话:这种舒服的感觉,让她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拒他于千里之外,所以还是笑着说了:
“不会啦,如果没其它事忙,同事们一起吃顿饭很愉快啊,我怎么拒绝嘛。”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好安慰哩!”安奉岩装出兴奋过度,以致于心跳急速,不得不以手抚胸的神情。事实上是因为得到她日后愿意单独相处的“许可证”,令他惊喜交加所致。
像是想要获得一个形式上的保证,安奉岩举起桌上的餐前酒杯,微笑对着柴汉慈轻晃一下:
“庆祝我们友谊的开展,干杯吧?”
柴汉慈笑嘻嘻地看着安奉岩逗趣的表演,心里想着:其实多一个这么投缘而又值得信赖的朋友也不是件坏事,只要控制得宜,便不会和她的理想冲突,自己大可不必多虑。看安奉岩这么做,于是也跟着举起自己的酒杯来,抿嘴一笑,遂了安奉岩的意。
“但愿我们的友谊能长长久久,干杯!”
第五章
柴汉慈果真信守承诺,在那一夜愉快的晚餐后,安奉岩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天堂。
起先,他只能等柴汉慈约会表上临时的空档递补,活像只失去双翼的兀鹰,只能在情场的边缘等着捡拾剩余的珍贵资源;不过安奉岩对于柴汉慈的企图心就和他的耐心一样坚强,况且,他是真的有心。于是渐渐地,他在柴汉慈的生活中,开始占有了一席之地。等到两个月后,安奉岩已经几乎能够和几位不明重量级人物平起平坐,拥有她的手机号码以及预约约会的优待,同时还能够在心里满满地盛着她娇美的笑颜以及温柔话语。
周围的人也开始发现他的改变。最初是妈妈欣慰地表示,他笑得要比过去五年中更多、更开朗;弟弟则说,他举止间的姿态不再像以往那么僵硬而缺乏柔软。朋友们也告诉他,他们惊讶地注意到了,向来没有喃喃自语习惯的他,开始会不自觉地用低柔的嗓音,哼起安德烈·波伽俐诠释的那首浪漫情歌“夜晚宁静的海洋”。至于公司里更是流言纷飞,大家都在揣测,是哪个幸运女子的柔情,点燃了他脸庞上的炫人神采。
于是,安奉岩终于明白,不论别人怎么评论柴汉慈,但,他是真的爱上这个世故而美丽的女人了。和她在一起,带给他多年来少有的喜悦甜美时光,然而就在同时,她却也无情地将他沉入无边的煎熬之中。
他想,自己并不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他可以感觉得出来,柴汉慈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否则她不会把更多的空间时间留下来与他分享,也不介意让他知道她梦想着将来有钱之后,要拥有一辆红色的保时捷,也知她独独钟爱柴犬。只是,这份喜欢,毕竟不足以和那些多金男子相抗衡。
柴汉慈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在公司里和他开心地说笑之后,下了班,转头就让不同开着名贵轿车、手捧钻戒鲜花的男人搭肩搂腰,对他们展现甜美笑靥与妩媚风情。
安奉岩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现实条件比不上那些多金男子,唯一能够超越那些情敌的,只有一颗真心而已。但是这一点在柴汉慈的择偶条件里,所占的比重似乎不高。所以安奉岩早就明了,倘若想要抱得美人归,就将会遭遇一场艰苦的持久战。明知如此,他仍不肯放弃。
既然目前无法让她的柔情蜜意只属于自己,所以安奉岩总是刻意回避柴汉慈依偎在其他男人身边的景象,只是有时难免会有意外。而每一次的意外目击,都会让他心里难受得很,很容易就会失去自制地联想到——如此爱她的心,在她心里却是一文不值。
这各种念头总是令安奉岩沉稳尽失,变得焦躁不安,只想着要冲过去,将柴汉慈从那些男人身边抢过来;然而仅存的一点理智又会严厉地谴责他,这种冲动太不可取,完全没有建设性,又和他所计划耐心守候的既定目标背道而驰。那种渴望积极争取,却又什么也不能做的矛盾,逼得安奉岩几乎要发狂。
究竟该怎么做、要做到什么程度、等到什么时候,柴汉慈才会真正爱上他、在乎他,如同他对她那样?
守候的时光总是特别难熬,连向来好耐性的安奉岩也得咬紧牙根,才能忍住不要鲁莽行事。但是想要见到她因为自己的心意,而展露真心喜悦欢颜的念头,却是有增无减。只是安奉岩自知财力比不上那些小开们,所以一心一意希望自己的礼物能真正送到柴汉慈的心坎里。不过这可比送鲜花珠宝要费心思得多了,以致于两个月来,安奉岩还没有在柴汉慈的生活里留下可以让她时时想到自己的象征。
说来也是凑巧,这天安奉岩到新客户处接洽业务完毕,在返回公司的途中,却看到了一样他笃定柴汉慈一定会喜欢的小礼物。想像着拆开礼物时的惊喜表情,安奉岩的嘴角不禁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便冲动地买下了这份礼物。
在踏进公司大门时,安奉岩心里还在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该留着这份惊喜到特定节日再送出,才不致让柴汉慈感到突兀;但是一见到她伏在办公桌前的身影,安奉岩所有的顾虑就全都抛到脑后去了,靠在她的桌边,曲起食指轻敲桌面。
“嗨,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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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汉慈抬起头来,看到安奉岩就站在桌边,她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在处理烦杂的公事过程当中,能够见到安奉岩和暖沉稳的微笑,是一件很令人安心的事。
她暂时中止了核对中的工作,像只刚睡醒的猫咪般,优雅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仰起脸来,望着安奉岩俊朗的面孔,笑着回应:
“嗨,帅哥,合约和支票都拿回来了吧?”
“那当然。”
安奉岩挑挑眉,故作潇洒地弹弹手中一张薄薄的支票。柴汉慈不禁笑了起来。
安奉岩就是有那个本事,只要一个表情、一个小动作,就能逗得她开怀而笑,心情也随之轻松起来。
“带着五千万走在街上的感觉如何呀?”
“薄得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什么?”柴汉慈秀眉一扬,伸手就将安奉岩手中的支票抢过来握在手里,露出一脸疼惜的表情。“真是不懂得珍惜啊,多少人一辈子也摸不到五千万元的支票一次呢!”笑嘻嘻地嘟起淡红色的唇瓣,作势要去吻那张支票。
安奉岩伸手挡在柴汉慈的唇与那张支票之间。
“五千万算什么,我这边还有一样东西,要比五千万更迷人呢。”
“我才不相信呢。有什么东西会比五千万更迷人?”
虽然嘴里这么说,柴汉慈的好奇还是被挑起了。看样子,说不定是安奉岩要送给她什么礼物呢!她带着难掩的兴奋,开始上下左右、细细地打量着安奉岩西装上的每个口袋,甚至是他提在手中的公事包。在看不出个所以然后,就干脆理直气壮地朝他摊开手掌。
“是什么东西,快拿出来看看!”
安奉岩慢条斯理地摇摇头,耐人寻味地笑着。
“要是这么容易就见得着,那还有什么稀罕的?”
“又来唬人了。”
柴汉慈噘起嘴,轻哼一声,本来想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却发现自己无法就这么别过脸去。
成为好友的两个月来,安奉岩还没有送过任何小礼物给她,不像其他的男人常常以珠宝鲜花来献计献策讨她欢心;但是以她对他的了解,柴汉慈可以肯定,如果安奉岩要送,就只会送最合她心意的惊喜。
柴汉慈很懊恼自己竟然这么期待安奉岩的礼物,可是又敌不过好奇心,挣扎了好几秒钟,最后还是宣布抵抗失败,只好撒娇地对他说:
“到底是什么东西嘛!说得这么特别,又不给人家看,真是太狡猾了嘛!”
安奉岩真的很爱看她对自己撒娇的模样,令他胸口盈满柔情。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可以变得这么温柔。
“一起吃餐饭如何?”办公室可不是个送礼的好地方,安奉岩希望能在他们俩独处时,将自己心意送到她手上。
“这是要胁吗?好阴险哦!”柴汉慈皱皱鼻子,那表情在安奉岩看来,不像是谴责,倒像是有些遗憾和不甘愿。“可是,今晚我已经有约了耶!”
“那就推掉它吧。”
安奉岩的回答令柴汉慈先是诧异地睁大眼,但是接着,她竟然也有了相同的念头,觉得与其和小开到高级饭店里享受美食、把玩珠宝,倒还不如和安奉岩一起去吃蚵仔煎、下水汤,期待他的惊喜礼物呢。
这个突然萌生的念头,让柴汉慈不禁一愣,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和安奉岩在一起固然愉快,但是精神上的欢喜又不能当饭吃,真正能够助她达到目标的,只有那些小开们。努力了那么久,自己怎么能贪图一时的享乐,竟然疏忽了多年的心愿呢?
其实安奉岩开口要柴汉慈推掉约会,只是在开玩笑罢了,他并不期待柴汉慈会应允,然后一句话出口后,他却看到柴汉慈竟蹙起了眉,神情隐约流露出烦恼地神气,并没有对他的话立刻做出回应。安奉岩觉得有些疑惑,微笑地伸出食指,搓平她眉间的皱纹。
“这么认真在考虑我的提议吗?那真是太荣幸啦。”
这个小动作是专属于他们之间的,因为安奉岩不愿意看到柴汉慈烦恼的神情,希望她能够常常欢笑、无忧无虑,所以每当她皱眉时,他就会用手指去抚平她纠结的眉头,仿佛这么做,就能够驱走令她困扰的心事。
柴汉慈仰起脸来,就看到了安奉岩开朗中略带打趣意味的笑容,熟悉的举止令她备觉温暖,不想再去深究刚才隐约感到的不安,秀眉微扬,笑着回答:
“可惜,考虑的结果还是——不行!”
安奉岩不以为意。
“能让你有考虑的空间,我已经很满足了。”
“是吗?”柴汉慈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接着用傲然的语气说:“既然如此,那你还不快点把东西拿出来?”
“是,谨遵女王懿旨。”
安奉岩先是高举双手做出臣服状,然后在柴汉慈笑嘻嘻地注视下,俯身去打开公事包。
柴汉慈在一旁像个小女孩似地探头探脑,深怕安奉岩在送上礼物之前,又故意吊她胃口,所以想抢在第一时间里先睹为快;不过,正当安奉岩的手指碰触到公事包上的扣环时,柴汉慈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嘟嘟的声音,提醒她有电话进来了。
安奉岩抬起头,看到柴汉慈一摊双手,扁扁嘴,做个无奈的俏皮表情,这才转过头去接起电话:
“您好。”
两个字还没有说完,听筒的另一端立即传来高昂而激动的声音,连在旁边的安奉岩都能听见。是门口服务台小姐打进来的。
“柴秘书吗?刚才门口有位小姐说要找你,我们请她出示身份证件,可是她不理我们就直接进去了……”
真是奇怪的突发状况。柴汉慈和安奉岩不禁对看了一眼。接待小姐这么没头没脑的叫嚷,令他们只觉得莫明其妙,不过大概可以了解,有个针对柴汉慈而来的不速之客正在找她。所以安奉岩暂停下了手边的动作,站直身子,凑到柴汉慈身边正想了解状况时,背后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就是侯传威的新床伴?”
安奉岩心头一震!和柴汉慈同时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健美、打扮时髦的艳丽女人正站在OA墙板旁,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冷笑一声。
“喔,在办公室里还有个二号情人陪伴,真是幸福呀。”
几句尖酸刻薄的开场白,让安奉岩和柴汉慈都失去了笑容,原本欢乐的气氛立即荡然无存。安奉岩的情绪更是大受影响。
那女人口中的侯传威,正是公司董事长的小儿子,传说正在热烈追求柴汉慈。听到这个陌生女人一开口就挑明老板的儿子和柴汉慈有暧昧关系,安奉岩心脏一阵紧缩,不由自主地看向柴汉慈。但是柴汉慈垂下眼帘,回避了他询问的眼神,神色淡漠地转回头去,将手中的听筒再次贴向耳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