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十几年下来她都没有放弃过,不过她对他的好感并不会让他感到厌恶,因为她总是一脸高兴的说着对他的喜欢,既像玩笑又像认真,况且他们这么熟了,他随便几句就能堵回她的满腔爱意,她也顶多是臭骂他两句「智障」就作罢。
其实想想,有这样的青梅竹马也还不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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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阿朱师大力扔下筷子,双目圆瞠瞪着前方,鼻翼大张,看样子是很生气。
「我要去台中工作。」朱儒调了调眼镜又说了一遍。
「你好端端的干嘛去台中工作?你给我说清楚!」阿朱师随即摆出传说中的「朱武狠招」,大有你不好好回答,老子就把你给杀了的气派。
「调职。」朱家大哥简单扔下两个字,又从容地吃起桌上的饭菜。
「你……」阿朱师气红了脸,但仍准确地摆出架势,只有抖动的手显示出他的怒气。
朱真小心的举起手发言,「我想,老爸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调职。」
朱家其余两名小孩则乖乖噤声,在一旁暗自祈祷老爸不会被大哥气死。
朱家一共有四名小孩,从老大到老三皆是带把的,阿朱师因为要遵从祖先的遗训,所以都只取单名,分别为朱儒、朱隆、朱隽,可想而知,他们三人从小被笑到大;而唯一的女孩朱真,名字虽不可笑,但却以怪力女著称,也没好到哪里去。
此刻被紧紧盯住的就是朱家老大--朱儒,他很会念书,甚至比姜令书还会念书,不过不幸的是,他比姜令书呆了许多,脸上彷佛可看出「我很笨」三个字,是个名副其实的书呆子。
正当大家屏气凝神地看着朱家老大,只见他微微愣了下,「对喔,我怎么会调职?」
全家不可置信地看着朱儒,只见他想了一下,又开始吃起饭来。
「阿爸,」阿朱师随即扑到祖先牌位面前,「你看看你的长孙,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连为什么会被调职都不知道,这样的人是要怎样活在世界上跟别人竞争?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出生我就应该把他煮来吃,省得以后得看他被人卖掉还帮人数钞票!」
朱真摇摇头看着老爸,老爸告状的对象从上次的阿祖改到阿公,下次八成是阿嬷,每次台词都差不多,大家都听到麻痹了;而且还说什么要把大哥煮来吃,那可是要坐牢的,他到底知不知道?
「爸,我不喜欢数钞票。」朱儒调调眼镜正经的回答。
众人看了他一眼后,皆不忍的转开头,只留阿朱师的哭号声在空气中回荡。
「阿儒,你再仔细想想,你到底为什么会被调职?」朱家女主人朱妈终于出来说句话了,看着一脸呆样的儿子,她也是无可奈何,不过如果任老伴再这么闹下去,怕是等到天亮也不会有答案的。
朱儒放下碗筷专注的想了起来,「好像是科长问我要不要调去台中,然后拿了一张单子给我签,我就签下去了。」
他当兵完后很轻松的就考上高考,现在在高雄水利处上班,平稳安定的生活再适合他不过了。
「大哥,你真的是……」老二朱隆一脸可怜地看着老大,还不忘咬了一口肥肉。
「大哥,你多保重。」老三朱隽不甚热络地摆摆手,顺便又添了碗饭。
阿朱师在一旁气得猛搔肚皮,看看他这四个儿女,每个都长得人模人样,一字排开还颇有气势呢,可是他们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不是呆,就是懒;不是懒,就是爱吃,连小女儿都活像一副男人样。
而他苦心经营的道馆三个儿子都没人要接,也只有小女儿有能力承接下去吧。想到这就有气,本来还期望小女儿能漂漂亮亮的嫁人,结果现在一天到晚打拳、舞剑,有谁会喜欢这样的女孩?
「阿儒,你真的决定要去了?」朱妈倒是不反对儿子出去闯一闯,与其每天在家养成一脸呆样,倒不如多出去看一看。
朱儒又重拾碗筷吃起饭来,「嗯,反正没有什么差别。」
「大哥,你什么时候要去?」朱真在一旁暗暗地替大哥捏了把冷汗。
「后天。」
「……什么?」全家一起吼了出来。
朱家老大好奇地看着他们,「什么什么?」
「你你你……」阿朱师嘴边的肉抖了好一阵子才稳定下来,「后天就要走,你今天才说!而且你房子找了没?行李整理了没?」
「……对喔。」朱家老大拍拍额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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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星期六的早晨七点,但「天下我最大」道馆的练习场已经聚集近二十人开始练武,其中又以小男孩居多,当然也参杂了一些欧巴桑与欧吉桑。
朱家道馆占地不小,且三合院建筑的房子中庭有很大的空间,不但方便他们授课,也能容纳不少人,让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空间挥舞拳脚。
「马步稳。」
「腰杆直。」
「头正顶昊气。」
朱真中气十足地喊着,一边满意地看着她调教出来的学徒,还不错,都颇有架势的,光是比出姿势就可以吓跑一堆人,不过其它的她就不敢讲了。
从小看着老爸挥拳、击剑,她在不知不觉中也爱上武术,于是老吵着要老爸教她;记得老爸总是拿着一根藤条纠正她,被打惯了也就无所谓了,而且打对她还挺有效的,她因此而不敢懈怠,所以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她从来都不觉得女孩不应该学武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兴趣,如果男人喜欢刺绣她也不会反对,反正高兴就好,重点是她找到自己热爱的事情,这才是最重要的。
学生时代她不知参加过多少个练武的社团,大学也选择体育系就读,所以几年前大学一毕业,就被老爸叫回来教授学徒武术,而他自己则在一旁闲闲地吸烟、搔肚皮,一副老大爷的模样。
「师父,可以收式了吗?」年方十岁的小安抖着双腿看向她。
「收式?」她冷哼了声,「才五分钟你就想收式?你给我认真点!」话才一说完,就从他的腿边轻轻扫了过去,只见小安大声哀叫了出来。
也不想想她以前是怎样被人操的,没半小时老爸是不会放过她的,现在不过才过五分钟腿就抖成这样,充分表示出耐力不足,该打!
而且他们是假日班的学徒,只有假日才练武还敢偷懒?!
「师父,我尿急,真的快尿出来了。」老人代表老蒋苦着一张脸看着她,示意她应该放了他们。
他虽然年纪比朱朱大上好几倍,不过现在朱朱是老师,他可不敢造次,至于他们为什么愿意乖乖听朱朱的话,当然是因为朱朱是一个好老师,每次都很认真地指导他们,就算处罚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一点也不会痛,不过她拳脚挥过来时的那个狠样,真的挺吓人的。
「快去。」朱真无奈的放行,老蒋随即冲向厕所去。
要是蒋叔真的尿出来那可就尴尬了,她可不愿意看到一个老人在众人面前尿失禁,先不用说蒋叔会有多尴尬,光是身为蒋叔好友的老爸就不会放过她。想着想着便将眼光扫过在一旁的老爸,发现他竟然有些惋惜地看着她放走蒋叔,老爸真是愈老愈糟糕,竟然会希望老友当场出糗!
「看什么看!还有五分钟才可以休息。」被她这么一骂,所有羡慕的眼神只能乖乖的收回。
尿遁法已经被使用过了,还能用哪招呢?众人皆思考了起来。
「朱真?」温和的男音从门口传来。
救星到了!大伙一脸感激的看向来人--姜令书,咱们师父的心上人,这下有救了。
「书生?你怎么会来?」朱真随即抛下教鞭迎了上去。
姜令书斯文的对着大家笑了笑,才看向一脸意外的她,「我今天下午要去市区办点事,妳要不要跟去?」
要不然她老在他那儿喊着无聊,喊久了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约会哦!」小安人小鬼大的叫着,腿仍不断地发着抖。
朱真转头骂了小安,「不要乱说!」
不过从她的眼神中可明显地看出得意,呵呵,约会耶!
她感动的是--书生真的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原来她每天并不算是在自言自语,他还是有在意她的感受的。
「妳对学徒很凶?」令书扬起下巴点点那堆腿抖得像中风的学徒。
「怎么可能!」朱真一脸威胁地看着他们,「我对你们很凶吗?有吗?」语气还特地放慢,任谁都听得出来其中的严重性。
「没有!」大伙苦着脸一致地回答。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朱真点头放他们一马,「好了,先休息半小时。」
看着学徒们腿软倒在地上,朱真视若无睹地领着姜令书走向一旁的椅凳,阿朱师已经坐在那一脸不爽地瞪着他。
「师父好。」姜令书礼貌的问候着。
他曾经在这学了好几年,也被阿朱师打了好几次,算来他们是有师徒关系的。
「哼!」阿朱师孩子气的撇过头去。
不爱他女儿干嘛还来找她?分明是故意给她错误的希望,这种男人最要不得了,想当年……
「别理我老爸,他刚好那个来。」朱真一句话就打发了闹别扭的阿朱师,然后随即甜蜜地看着心上人,「你下午要去市区吗?我也要去,我最近有好几张唱片想买,你带我去买好不好?」
「可以,不过妳可能要自己先逛一下,我还得去办些事情。」
「好啊,那等你事情处理完要带我去吃晚餐喔,我要吃牛排大餐。」最好是烛光晚餐,可以彼此含情脉脉的那一种,光想到就觉得很浪漫。
「哼!」阿朱师在一旁又哼了声。
没志气!人家叫她自己耗时间,她还一脸高兴地答应,他的老脸都快被她丢光了。
「我中午吃完饭后来接妳,妳来得及吗?」
「可以可以,我再过一小时就没事了。」能跟他出去,不管什么困难她都可以克服。
「那我先走一步了。」他要回去准备下午要给人家的文件。「师父,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等一下!」阿朱师中气十足的吼声止住了他的脚步,本来撇开的脸转过来直视姜令书,脸上摆明了「老子不高兴」。
朱真跟姜令书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废话不多说,「你什么时候要娶我女儿?」
「啊?」姜令书困惑的看着他。
阿朱师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我说你什么时候要来娶我们家朱朱?这么年轻就重听,你叫朱朱以后怎么办?」
「老爸,我们还没到那个地步,何况现代人哪有那么早就结婚的,你别在那边乱说话啦!」
「乱说什么?」阿朱师火大的打断女儿的话,「妳都几岁了,还在倒追男人,人家不把妳当一回事,妳也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吗?」
「我没有不把朱真当一回事。」姜令书插进他们的对话中。
「什么?」
他一脸严肃的回答,「朱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他知道师父对他有诸多不满,其中最大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迟迟不接受朱真的「求爱」,让他觉得老脸丢尽;不过如果他真的接受朱真,难保他们哪天分开的时候,师父不仅会更不满,可能还会拿木剑追杀他。
但是听到师父否定朱真对他的重要性,他还是忍不住想反驳,纵使师父是朱真的父亲也不能随便骂她。
他已经习惯偏袒朱真的一切,虽然从外人看起来是朱真照顾他比较多,不过朱真这种粗线条,有时连自己都顾不好了,所以他也常收拾她的烂摊子。
「朋友?女朋友就不是朋友吗?差一个字有差那么多吗?」阿朱师不爽的抱怨起来。
重要的朋友有什么用?等久了也不会是他家朱朱的,那还不如没这个朋友。
朱真不想让姜令书为难,只得快快止住老爸的话题,「老爸,你很爱管闲事耶!」
她喜欢令书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事情,而且就算最后没跟令书在一起,他们依旧会是很好的朋友,现在被老爸这么一搞,反而会把事情弄僵。
「妳说我爱管闲事?」阿朱师扯开喉咙大骂,「妳是我的女儿,妳的事跟我没关系吗?我关心妳,难道有错吗?妳想想看,他根本不要妳,妳整天在那舞刀弄剑的,哪个男人会不要命地敢要妳?」
朱真也不客气的顶了回去,「舞刀弄剑又怎样?总比你整天搔肚皮好吧?你每天搔肚皮不知道在搔什么意思的,是有跳蚤是不是?还抓不够吗?要不要我拿钢刷给你刷?」
姜令书在一旁尴尬的陪笑,所有的学徒也都排排站好,认真地观看这出戏的进展,然而他们父女俩丝毫没有停战的打算,他又算是直接关系人,不敢冒然离开,只好尴尬地杵在他们中间。
话又说回来,师父刚才那席话真的是贬低了朱真,相信听了他这番话的男人就真的不敢靠近朱真了,师父说话实在稍欠考虑;至于肚皮……他就不予置评了,也幸亏师父搔了这么多年都还没见血。
「妳稍微给我注意一点,不要每天在那给我丢脸,这样叫我这张老脸要往哪摆!」
「你才稍微给我注意一下,你的老脸就摆在你的头上,还要我告诉你吗?要不然要摆在你肚皮上也是可以,天天让你搔个过瘾。」
令书小声地打断他们的对话,「那个……我要先走了。」
「你要走就快走,难不成还要我十八相送?」阿朱师马上把炮口对准他。
这小子长得一脸老实,却一肚子坏水,每每女儿会跟他吵起来,都是他害的,他根本是故意来破坏他们父女感情的。
「你怎么这样说他!再说,你唱歌仔戏有人要听吗?你要十八相送我还得先用耳塞塞住耳朵。」
头痛,姜令书看着他们又陷入热战,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你们两个给我住嘴!」朱妈轰隆隆的声音忽然传来。「在里头就可以听到你们两只猪在吵架,啊是有完没完?再吵我就给你们好看!」
两只猪?唉,这也是他们姓朱之人的悲哀之处。
阿朱师跟朱真赶紧乖乖闭上嘴,但仍不忘以眼神进行角力战,使战况继续延烧中。
「令书,你先回家去,改天有空再来让朱妈请客。」眼神严厉地扫视他们两个一回,朱妈才慈祥的对着令书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