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对、对、对不起!」舒晴红了脸,仓皇地退开一步。
不管经过多少年的历练,不管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生,在他的面前,她仍旧会有不知所措的反应,或许是因为过于在乎,她一直将他放在心里最爱的位置。
她那张羞红的脸吸引住了他的眸光。「没什么,妳不用介意。」
话才刚说完,禹钧尧发觉她退开的一脚几乎要绊倒地上的一盆虎兰,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舒晴果然尖叫出声。
她又差点摔倒,而这次是禹钧尧适时出手救了她,于是她再度回到他的怀中。
「呃……对、对、对……」天啊!他怎能与她贴得这么近!?
「别再跟我说对不起。」他凝睇着她,眼瞳里闪着深湛的光芒。
这一刻,他不禁开始怀疑,这个女子会出现在禹家大宅,或许真的只是巧合。
从她方才一连串慌乱的反应和羞怯的表情,让人很难将她和那些意外事件联想在一起。
舒晴很尴尬地闭起了嘴,过了一会儿,她才咬了下嘴唇说:「Sorry!」
不能说对不起,Say Sorry总可以了吧?
她的一声「Sorry」换来他几声闷笑。这样的逻辑很怪吧?不能说「对不起」,她竟换成「Sorry」!?
「好了,现在妳能告诉我,方才妳在找什么东西吗?」
「我……」他的手臂还揽着她,她也还在他的怀中,这样教舒晴如何能不心慌?又如何能编出一个完整的谎言来?
她总不能告诉他说,她是在找多年前亲手栽植的兰花。
「你……能不能放开我?」又一次深呼吸,她终于将话完整说出口。
虽然这间花房里有满室的淡淡花香,但这些清雅的花香,怎么也遮掩不了他身上所不断传过来的古龙水味。
「喔……」
她的提醒让禹钧尧没理由再搂着她,松开双手,他退开一步,让两人间保持一点距离,但,他却因为怀中骤失的温暖,心里顿生了抹怅然若失的感觉。
对于这样的感觉,他已很陌生,在多年前他封闭起心房后,就不曾再有过。
舒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律。「一开始我是想说,这样的一座玻璃花房与整个主屋的建筑,似乎有那么一点的不搭,但进了这座花房之后,又觉得里头的兰花清雅得迷人,跟整个建筑主体给人的感觉挺一致的,所以,我就想看看这些兰花共有多少品种,然后,我找到这个……」
她转过身去,偷偷地换了口气,庆幸自己还挺能瞎掰的。
略弯低腰肢,拾起那盆被碰歪了的虎兰,再度挺直身子时,舒晴已将心绪理好,脸上挂上清雅迷人的笑。
「我在算,这种品种,这里有多少株。」
禹钧尧凝睨着她,有许久的一段时间,他仅是抿唇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妳算出来了吗?总共有多少株?」他知道她在说谎。挺简单的,或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她说话的同时,左眉尾微微地颤动了数下。
舒晴让脸上尽量维持着笑容。「很可惜的,还没。」
「喔。」他看着她,眸光仍旧深邃。
「对了,我想……」舒晴被看得有点不自然,轻咳了几声。「既然禹先生是这里的主人,我能不能冒昧地请求你,答应让我留在这里几天,进行仔细的观察研究,好做出完整的报导。」
舒晴发誓她从未这么紧张过,就算面对大老板、社会名流,或是一些桀骜不驯的特殊分子。
「妳想留下?」禹钧尧勾唇一笑。
他早知道她可能会有此要求,但没想到她会这样坦荡直接地提出?不是该耍些手段的吗?至少该给他一点甜头,譬如一个吻,或是更亲密一些……
但,她没有。
这不禁让他再度怀疑,她与那些意外无关。
「如果可以的话。」舒晴昂首,眼里绽着恳切的光芒。
不管他说可不可以,她一定会想法子留下。
从再度相遇到现在,她发觉她的钧尧哥变得阴郁难懂,没有了以前的阳光气息,但,如果要说他是个暗夜杀人魔的话,舒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这有什么问题。」笑容消逝在掀动的嘴角。
禹均尧的心头一惊,他发觉她的眸光过于熟悉,这抹熟悉的感觉让他觉得舒服、安心,而且平和。
「那就谢谢你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舒晴大方地伸出一手来。
禹钧尧先看着她,再看看她的手,随即轻轻地一笑,缓缓抬起一手,与她交握。
「别客气了,妳住在这儿的日子里,有任何问题的话,随时欢迎妳来找我。」
「谢谢。」舒晴小声地说。
当两人手掌相触的剎那,她又清楚地感觉到一股电流透过肌肤的碰触,窜奔过四肢百骸。
「别客气。」他的眸光仍锁着她,似在研究。「现在,需要我当个向导,带妳四处看看吗?」
或许一会儿后,他该联络阎罗,请他先帮忙查查贾以婕这个人的资料。
「可以吗?」就像当年一样,两人一同在禹家大宅中漫步?
「有什么问题!?」禹钧尧又轻轻一笑,朝着她伸来一手。
舒晴先愣了下,才有点不自然地将手交给他。他很君子地握着她的手,算是为这个突来的举动,做了个很合理的交代。
「由这花房往后走会有个小径,那条小径较湿滑,可以通往整个大宅的最后方。宅子的后方有个小山丘,丘壑不高,但可看到整幢房子的全貌。」
「这样……我还真期待。」舒晴的嗓音有点干硬。
她当然知道禹家的主屋之后,有片树林和一个小丘壑,因为从前她常在这个小丘壑上,躺着看天空。
「那么,我们走吧!」又望了她一眼,禹钧尧握着她的手,直接朝着花房的后方走。
「喔,对了!我忘了告诉妳,妳留在车上的行李,阿飞已经帮妳带回来了。」走出花房前,他突然说。
舒晴先是一愣,随即笑笑地说:「那……还是谢谢你。」
唉……怎会这样?从遇到他之后,她的好口才似乎一下子全不见了,只会说「谢谢你」。
「我说过,别客气。」禹钧尧又冲着她一笑,牵起了她的手,大步地往前走。
当然,此刻的两人虽并肩走着,却是两颗心、两样心情、两种想法。
至于另一个躲在暗处的人,则以锐利的眸光,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第四章
清晨,林间起了浓雾,雾随着风移动,慢慢地笼罩了大半座的禹家大宅。
半躺在床上,舒晴的身上裹着被子,一手握着触碰式的压力笔,笔尖在掌上PDA的萤幕字盘处移动。
「怎样?妳在禹家大宅里的情况还好吧?」小小的萤幕上显现出贾以婕惯用的代号。
她和舒晴都睡了上半夜,约好在凌晨时分上网联系。
「一切情况都还好,我已经见到他,也见到了阿梅婶和几个熟面孔,不过还好,他们并没有认出我来。」舒晴以最快的速度回复以婕的问题。
「喔,妳已经见到Q先生了?」以婕输入了一个暧昧的表情。「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在妳的心中占着极重要的地位?」
光阴在变,很多年少时期所作过的美梦,年长之后未必会继续沉湎其中。
「这还用说。」舒晴真想赏她一记大白眼。「不过,他变了。」
没了阳光气息,多了分阴郁难解。
「怎么个变法?」该不会真变成了变态杀人魔吧?
「他的笑容没有阳光味,整个人变得阴沉了许多。」舒晴较怀念从前的禹钧尧,喜欢他爽朗的笑容。
「那妳认为妳手下所收到的那封黑函内容,是有可能的事吗?」以婕就是怕舒晴会感情用事。
「不可能。」想都不必想,舒晴直接否定。
虽然现在的禹钧尧是阴沉了些,但若说他真会对交往过的女子狠下毒手,她绝不相信。
「对了,以婕,关于顾筱玫自杀的事,妳查得如何了?」
「没什么进展。」贾以婕据实以告,说完这句,对话框停顿了许久,可看出她正陷入沉思中。「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挺奇怪。」
「什么事?」为查得水落石出,舒晴绝不放过半点蛛丝马迹。
「顾筱玫的亲人在她自杀之后,竟像空气一样凭空消失了。」她甚至入侵户政系统去调阅过所有资料。
「她的亲人?」全部都消失!?
「我依调出的户籍资料,到过她的旧居询问过部分邻居,那些邻居说,顾筱玫的母亲在女儿过世半年之后,也病死了,至于顾筱玫唯一的妹妹,大家就不知她的去向。」
「这么说,她还有一个妹妹喽?」
「是。还有另一件事,也让我觉得挺玄的,很难解释。」以婕继续说出今日调查的斩获。
「何事?」还有?看来,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难解了。
「顾筱玫大学时期的室友,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室友?怎么会呢?」
「是这样的,我查出顾筱玫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就在校外租屋,她和一个女性友人共同承租一间套房许多年,我今日去查,有找到房东,房东说她们两人的感情极好,不过在顾筱玫自杀之后,那个女孩也跟着退了租,搬离了那里。」
「能找得到人吗?」
「不,完全找不到。我以身分证字号去追寻,最终的资料停留在大学里,是肄业,住处登记的则是套房的地址。」
「这……」好诡异!好难解释!舒晴盯着萤幕,轻喘了口气,才再度键入文字。「以婕,有什么情况会如妳上述所说?」
「我想过,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出国,不过,我在出入境资料上查不到她的资料;另一个是故意隐姓埋名,变换身分。」
隐姓埋名?变换身分?有这个必要吗?
听起来好复杂,舒晴感到困惑,这之间到底……
见她停顿许久不语,萤幕上又快速地闪现贾以婕输入的字句。
「总之,妳自己要多小心一点,至于其他的,我会继续往下追查。」她担心舒晴一人独自留在台南。
随着今日查出的诡异疑点,她怕舒晴万一真有事,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我会的。」舒晴想了下,以笔尖轻点着萤幕输入。「喔,对了!以婕,我得告诉妳一件事,我暂时借用了妳的名字,使用了上回我们一同玩侦探游戏时,留下的那张名片。」
「妳说妳盗用我的名字!?」贾以婕感到啼笑皆非。
「情非得已,当时的情况紧急。」她总不好对他们说──我是舒晴,钧尧哥,你还记得我吗?
「有多紧急?」这个女人,简直矛盾到了极点!
恋着人家、对人家念念不忘,甚至连接到可怕的黑函也不相信,非得来亲自求证,但,一见到人却又不肯表明身分,还冒用别人的名字留下,简直是矛盾到了极点!
「是这样的,我一到台南,车子就抛锚了……」为求她的配合,舒晴只好乖乖地从头到尾,叙述起事情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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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PDA,收好压力笔,舒晴才发觉天已半亮。
伸伸腰肢、扭扭酸疼的颈背,她由床上站起,走到窗边,掀起窗帘的一角。清晨的微风透着沁心的凉,未散的雾带着几分诡谲味。
舒晴摇摇头,本想甩掉脑中闷胀的烦忧,嘲笑自己过于多心。但,在松手欲放开微掀着的窗帘时,却瞥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飘过前方的花圃,以极快的速度向玻璃花房后的林子前进。
剎那间,舒晴浑身一阵寒颤,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进占她的心房。
她揉揉眼,不敢相信亲眼所见。
将窗帘再掀开些,她很确定白色的身影已飘到了玻璃花房旁,速度变慢了,在进入林荫前,那抹身影缓缓地回过身来……
舒晴看不见她的脸,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但,她很确定那是个女人,而且,她似乎正冲着她,绽开笑靥。
刷地,她感觉到全身的毛细孔骤然间全开,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顷刻间,她全身爬满了鸡皮疙瘩,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那是什么?」舒晴忍不住地喃喃自问。
不会是见鬼了吧?
舒晴很快地否决掉这荒谬至极的念头。禹家大宅怎会有什么鬼影呢?怎么说爷爷在这里也住了将近一辈子,而她也住过一阵子,对于这幢宅子有无发生过离奇事件,他们舒家爷孙俩,可比任何人都清楚。
既然这屋子未曾发生过任何意外,又哪来游荡的灵魂?
那么……是有人蓄意吓人!?
一思及此,舒晴不再心慌害怕,胆子一下子增大了不少。
放开了窗帘,她没有多余的犹豫,拿起外套套上后,又回到窗边,微掀开一角帘幕,刚好见到那抹白色的身影飘入林间。
下一秒,舒晴打开窗子,溜出窗外,再小心翼翼地将窗合上。
沿着窗外的露台,她缓慢地顺着石砌的浮雕由二楼爬到一楼,跳下草皮,再隐身到花丛之中,慢慢地往玻璃花房后的林子前进。
她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而这个人是不是跟之前所发生的那些意外事件有关?
只要有一丝丝的机会能查明真相,她就没理由放过!
躲躲藏藏地走到花房之后,舒晴在进入林子前,再一次深呼吸,藉以平缓下狂跳的心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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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明显的充斥着一股浓郁的酸湿味,很像腐朽了的木头或是腐败了的食物,所会传出来的气味。
舒晴拧眉,以手指轻轻的掐着鼻翼两旁,她脚上忘了更换的室内拖鞋踩在干枯的落叶上,传来沙沙的声响。
昨天傍晚,她才与禹钧尧一同到这林子里走过一遭,不记得有这股浓烈到让人感到不舒服的气味呀!
舒晴很仔细的搜寻着林荫间的每个角落,并没有发现那抹白色的身影,于是,她更往林子里走,几乎要走到林子的尽头。
舒晴很确定自己并不是眼花,她确确实实地看见了一个白衣女子,但却无法解释为何四处找不到她的身影,在她几乎要搜遍林荫间的每个角落之后,仍旧寻不着。
从林子的尽头折回,她越过几簇矮树丛,就在她准备放弃搜寻下去的念头时,她见到了她──
在林子另一端的土丘上,立着一个白色的孤伶伶身影。
微风轻轻地吹拂,吹动了她雪白的衣裙,看来缥缈又虚无,加上晨间的太阳尚未完全升起,树林中笼着一层浓浓的露气,让眼前的景象看来多了份诡异。
「喂,妳是谁?站在那里做什么?」当舒晴终于由喉间找到声音,昂声一喊时,只见那抹雪白的身影由土丘上纵身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