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靖童还没来得及回答,宗澈已经皱了皱眉,说:“亚媚,她不是旅馆的客人。”
“我知道,傅小姐是你的朋友。”亚媚陪笑说,察觉到因她的出现,花园里的气氛有点僵,只好说:“我先出去,你们继续聊。”
宗澈点了点头,神情冷淡。
等亚媚离开后,傅靖童笑问:“她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宗澈简单地回道。
“不是吗?好可惜,她看起来不错喔,而且她对你很温柔呢!她一定是悄悄的
在喜欢著你。”傅靖童笑说。
她根本就是公开地喜欢著他,宗澈早就知道亚媚的心意,只是他不领情。能够进驻宗澈心底的,一直都只有一个女子。
“你呢,你这八年又是怎样过的?一直都在拉你那青蛙叫似的小提琴?”宗澈问。
“在维也纳读了几年音乐,然后就回来了,现在在乐团里工作,一直都在拉那青蛙叫似的小提琴。”她笑说。
宗澈又啖了口酒,说:“记得那时,我很不希望你去维也纳。”
“为什么?你从来没对我说过。”傅靖童讶异地问。
他瞅了她一眼,似乎她问了一个笨问题。
“你真去了那里,我就会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难道你没想过吗?”他淡淡地说。
“我不知道。”傅靖童摇了摇头,在讶异之外又有些感动。
突然,她噗哧一笑,说:“你那时表现得那么拽,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离你远远的,让你见不著才好。”
宗澈注视著她脸上的笑意,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
“别跟我装傻,童童,你知道我那时喜欢著你的,你心里清楚得很。”
靖童愣住了,无法逃离他的目光。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呆了。
印象中阿澈从来不是这么坦白的人,他的坦白让她无法招架,她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我、我不知道,你那时表现得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她勉强笑了笑,逃开了他的眼。
“撒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我喜欢你,否则你妈妈也不会急著要赶我走。”宗澈不肯轻易放过她,将她的椅子旋过来面对著自己,继续问她:“你呢?别说你没喜欢过我。”
靖童非常不习惯这样子面对面表白自己的方式,她觉得心慌。
她既不想撒谎也不想坦白,感到左右为难。
“阿澈,别问这种问题好不好?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当时喜不喜欢你,还有什么关系?”她轻声说。
“当然有关系!”宗澈紧紧地注视著她,目光里燃起灼热的火光。“因为,童童,我现在还喜欢你。”他喊她的小名,一字一字地向她宣布。
靖童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因他的表白而感到慌乱不已。
他的神情专注而坚定,双眼如两泓深潭,将她的心魂摄去。她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脑袋里空白一片,整个人像中了魔咒一样动弹不得。
铃铃铃……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像在警告她赶紧逃离。
她拿过手机一看,天!竟然是迟子建的来电,他在提醒她别做错事吗?
她昨天都忘记给子建电话了,他发现自己没有回家,恐怕著急得不得了了吧?
“喂,子建。”她拿过手机,走到花园的一边。
不知怎地,她不想让阿澈听到她和子建通话的内容。
“童童!”电话那头的迟子建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如释重负,连声问她:“你现在在哪里?我打电话去你家,你母亲说你还留在台南。”
“我有个朋友在台南,我顺道过来看看他。”靖童说。
“这样啊,你昨晚应该打个电话给我,我今天早上找不到你,挺担心的。”
“对不起,我忘了。”内疚在靖童心中滋生。
真的,她都忘了要打电话给子建,告知她的行踪了。
“不要紧了,”子建笑问:“对了,你去看的是哪位朋友?”
“记得吗?我以前告诉过你,我还有个叫阿澈的哥哥。”靖童犹豫了一下,决定坦白。
“是失踪了好几年的那个?你找到他了?”子建问。
“大哥找到他了,他在台南开了一家温泉旅馆,我现在就在他的旅馆里,可能会逗留一天,明天才会回去。”靖童说。
“好的,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了,你明天晚上有演出,不要太劳累了,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靖童说。
“好吧,你自己小心。”子建迟疑了一下,挂了电话。
靖童拿著手机,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在内心深处,她不希望子建与阿澈见面,虽然子建是她的男朋友,然而阿澈在她心里却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位置。
“干嘛站在那里发呆?”见她拿著手机呆呆站著,宗澈懒懒地唤她。
靖童回过神来,坐回原来的椅子。
宗澈又将她的椅子旋向他,神情带著隐忍的恼怒说道:
“听著,我不是你哥哥,从来都不是!”
靖童一愣。
他听到她的谈话内容了?那么他听得出她与通话人的关系吗?
如果她现在告诉他,她两周后就要订婚了,他将作何反应呢?她的心里有些乱,拒绝深想他话里的恼怒从何而来。
“我一直都当你是亲兄长,我希望我们以后也能继续做对好兄妹。”她真的希望能够当他足哥哥,那么她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心乱又心慌。
是的是的,她一直都当他是哥哥的,她这样用力地告诉自己。
“你想骗谁?童童,骗你自己吗?”宗澈讥诮地笑了起来,笑容却不达眼底,他冷冷地说:“说什么继续做对好兄妹,真是笑话,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阿澈,我们之间也许有点误会,我一直都当你是哥哥的。”她拒绝承认,继续逃避。
“你确定?那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他扯唇讥笑。
“我……”
她刚鼓起勇气去看他的眼,就被他抱住,他的右手抚上了她的脸。
粗糙的指腹摩挲著她的嫩颊,他的唇向著她缓缓靠近。
看著他越来越近的脸,他幽深的眼里有股蛊惑人的光,还有微微拂到她脸上的气息,这一切都使得她心慌意乱,让她紧张得既说不出话也不敢动弹。
“你忘记那个吻了吗?如果你当我是哥哥,你愿意让我那样吻你吗?如果你当自己是我的妹妹,你那时为什么不推开我?”
他的唇靠她的唇好近,暧昧的气息在两唇之间围绕,诱惑的味道如此的强烈,靖童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的气息是如此的灼热,他的眼神诱惑至极,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攀在悬崖边的人,手里抓著脆弱的藤蔓,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而他就是那个正等著吞噬她的深渊。
他始终不肯吻下来,似乎故意在诱惑著她。
短短的瞬间,她却觉得漫长得难以忍受。
他的唇越靠越近,他的气息越来越热,她的心揪得紧紧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却无力推开他。
她也在渴望著他的吻,等待著他吻下来吗?
不不不,这是不对的!她已经有了子建了!
在最后的关头,她握紧了手心的手机,当它是救命浮木。
她偏过了脸,从他诱惑的唇上逃开,沙哑著声音,脆弱地喊:
“阿澈,别这样,我有男朋友了!”
等了半晌,等不到他的回答,她抬头,鼓起勇气看他,“我们两周后就要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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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的玫瑰!都是你种的吗?”
午后,山谷里的气候平静得诡异,有著暴风雨来前的平静。
傅靖童踱步走出旅馆门口,立刻被门外卵石路两旁的玫瑰园圃吸引住目光。
满园粉色娇嫩的玫瑰,虽被一层薄薄的防护薄膜遮盖住,却丝毫没有减损半分美丽。
靖童昨天到山谷的时候其实已经看到了,不过她那时一心急著要找阿澈,忽略了眼前美丽的景致。
“女孩子都喜欢玫瑰。”在一旁的旅馆园丁辛兆笑说,“不过不是我种的,是老板亲手种的,我只不过帮老板照料它们。要我自己种,我就种向日葵。”
“阿澈他也喜欢玫瑰?”靖童心动了动,想起了她在傅家山庄种的温室玫瑰。
她第一次见到阿澈的时候,就在那个温室里。他那时的样子很笨拙,像只迷了路的小笨熊。
后来,他也会帮她一起照料她的玫瑰。那时候她并不觉得阿澈有多喜欢玫瑰,事实上,像大多数男孩子一样,他对什么花都没多大兴趣。
“悄悄跟你说喔!”一旁辛兆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脑袋来,笑说:“事实上,老板他并不喜欢玫瑰,他种这一园玫瑰,是因为他心里有个人,一个女人!”
“你看得出你老板心里在想什么?”靖童笑说:心中的触动更大。
“老板那么闷骚,他的心事我怎么看得出来?这是他有一次心情好告诉我的。记得那天晚上他说,他从小就喜欢一个女孩子,她家里有一问种玫瑰的温室花房,他第一次遇到她就是在花房里,周围都是玫瑰。
老板那天喝多了酒:心情好好,说了一堆肉麻得要命的情话,幸好我都忘光光了。”辛兆抖了抖身体,假装很受不了的样子。
这些花真的是为了她而种的?
他说他从小就喜欢她,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她吗?
靖童呆呆地站著:心底涌上了万千种柔情蜜意。
可为什么,他喜欢她却不来找她?要直到她打听到他的下落,主动找上门才能与他重遇?
他的心里真的有在乎过她吗?
可无论如何,她都已经有了子建,子建对她那么那么的温柔,子建是那么好的情人,她不能在即将订婚的关头负了他,她真的不能!
心底流过甜酸交杂的滋味,她感到有些茫然和苦涩,耳畔听到辛兆仍絮絮叨叨地说著:
“傅小姐,老板心里的那个女孩子是你吧?我知道的,因为老板以前跟我说过,他喜欢的女孩子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是天上的月亮。我一看到你笑起来的样子,就知道老板指的是你了。”
“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阿澈他应该也有新的情人了吧?”靖童茫然地说,像是在回答辛兆的问题,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她和阿澈就算以前对彼此曾经有过什么情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人生是一直向前不能回头的单行道,她和阿澈在十字路口错过了,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对喔,是有很多新情人!不过,不是我说老板坏话,他这人对女人实在太冷太无情了。女人要来要去,他从不紧张,也不挽留,有跟没有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说有几个女人受得了这种无情的对待,所以最后都哭著跑了,但老板却一点也不在乎。
但是就是有那么多蠢女人,明知道老板没心没肺,就是不肯回头,十头牛都拉不回头!”辛兆盯著旅馆大厅内亚媚的背影,懊恼地说。
“他从小就是这样一副坏性情,但是真的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靖童想起他中学时代加入篮球队时,拥有诸多拥护者。
虽然阿澈让她的心中很苦恼,但是她像是抵抗不了诱惑似的,依然很喜欢跟别人谈论他的事情。单是听辛兆说他这些年的经历,她都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有很多女人喜欢老板,但是我看得出,老板只喜欢傅小姐你一个。真看不出来,老板外表那么冷酷,实际上却那么深情,我觉得好好笑喔!”辛兆哈哈地笑了起来。
靖童被他笑得面红耳赤地走开。
第六章
酝酿已久的强台,终于在黄昏时分降临山区。
暴风雨横行肆虐,所到之处树倒墙塌路陷。
银蛇似的闪电撕破漆黑的夜空,阵阵雷声震耳欲聋,惊得人心惶恐。
台风使得山区大面积的停电,午夜时分,旅馆的备用发电机组,在几下震耳巨响后,也宣布暂时罢工。
傅靖童在旅馆的床上翻来覆去,窗外的电闪雷鸣叫她怎么也睡不著。
相比窗外的风雨肆虐,没有电力供应的室内闷热异常。
当隐约听到从旅馆大厅的古老大钟,传来的十二下钟响后,靖童终于叹息一下,放弃与周公约会的打算。
她打开冰箱,想拿一罐冰咖啡,无意看到门边的啤酒,犹豫了一秒,终于选择了啤酒。
她被阿澈影响到了,她站在黑暗中独自笑了笑,打开房间后门,走到小花园前的木造台阶上。
台阶上立著几根古朴的圆木柱子,屋檐下挂著红通通的仿造灯笼,微弱泛红的光在风雨中摇曳。
外面的风雨疯狂肆虐,却扫不到台阶上。
她靠坐在柱子旁看著黑夜里的狂风暴雨,天边的雷鸣电闪,竟让人有种奇特的安全感。
“睡不著?”突然,有人在身后问。
不用回头,靖童也听得出是阿澈的声音。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肥皂清香,她回头,看到阿澈依旧穿著背心长裤,黑发湿漉漉的闪著水光,一副刚刚从浴室出来的模样。
“好女孩不喝酒。”宗澈瞄了瞄她手中的啤酒,淡淡地说。
“别教训我,你自己喝得还少吗?”靖童说。
事实上她并不太能喝酒,才灌了两口,就觉得有点头昏昏了。只是她喜欢坐在屋外吹风看雨暍冰啤酒,有种透心彻凉的畅快感。
宗澈不与她争辩,坐到她身边,伸手夺过她手中的啤酒,仰头灌进喉去。
“你真野蛮!”靖童抢不过他,眼睁睁看著他把啤酒全部喝光,只得抡起拳头捶了捶他的手臂。
屋檐外风雨交加,雷鸣电闪,他们两个肩并肩坐著,陷入了沉默的气氛中。
傅靖童偷偷打量著宗澈的侧脸,他沉默而专注地注视著屋檐外的雨幕,神情有几分阴郁。
她想起早上,当他听到她说要订婚的消息后,立刻木立原地,他盯著她好一会儿,才放她离开。
离开前,他冷冷的抛下一句话,说:“那又怎么样?”
她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这叫她感到忐忑不安。
突然,一阵狂风夹杂著沙尘迎面扑来,靖童轻叫了一声。
“怎么了?”宗澈转头看她。
“沙子吹进眼睛了。”靖童捣住左眼,眨不掉沙子,难受得流泪。
“别用手揉眼睛,让我来。”宗澈抓住她忍不住去揉眼睛的手,单膝跪在她身前,俯下唇,轻轻地对著她的眼睛吹气。
不一会儿,沙子果然很听话地离开了她的眼。
可宗澈却不愿意离开,薄唇在她秀丽的眉目间徘徊不肯离去。
他是想要吻她吗?靖童紧张得绷直了身体,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感觉到她的抗拒,宗澈坐回原地,默默暍完最后一口酒,突然问:
“他是个怎样的人?”
傅靖童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她开口,却觉得胸口有点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