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从卓天影冷峻的脸上成串地滑落，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一边大吼，一边痛苦地低泣……
「我妈临死的时候，她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叫天宇的名字……她说她要见你们最后一面……卓越阳，你怎么对得起她？你拿什么脸去见她？这一切，你用什么补偿？」他攥紧他的衣服，「我妈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十二年了！你知不知道？」
卓天影痛苦的吼叫，令在场所有的人都不能控制地心痛。
那个令人心痛的场景，仿佛硬生生地浮现在每个人的眼前。
那个满身脏污、却拼命奔跑的男孩，那个为了妈妈而去做小偷的男孩，那个死也不能瞑目、一心念着丈夫儿子的女人，那个临死前还在责怪自己的女人……
这么样脆弱的小男孩，究竟扛起了多少仇恨？
卓越阳被他的话震撼到无以复加，他浑身颤抖着。
卓天宇实在没有想到，母亲临死的时候，居然会是那样凄惨的景况……
「你们补偿不了，你们谁也不补偿不了！」卓天影强忍眼泪，「所以，我回来了。」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冷若冰霜，「我要报复你们，我要毁掉卓家！」他冷冷地大笑。
「天影……我的儿子……」卓越阳伸手想抓他，被他反手一挡给推倒在地上。
登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卓天影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所有的人都吃惊地张大眼睛。
动手打他的，竟是那个雍容华贵的卓家夫人──吴晓月！
卓天影被她掴了一记耳光，先是楞了一下，接着便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多年的黑道生活，令他的动作快得别人无法反应。
「你居然还敢打我？」他冷冷地笑着，「环益已经被我卖掉，卓家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你还有什么资格打我？信不信我一把掐死妳？」
「不要、不要！」卓天熙哭着扑上来。「不要！不要打我妈妈！无论你是哪个妈妈生的孩子，你总归是我的哥哥，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妈妈！」
「给我滚开！」卓天影一抬手，卓天熙便被他推倒在一边。「谁是你的哥哥？这里没有你的哥哥！卓天宇是赵心蕊的儿子，不是吴晓月的！」
「可是，我们都是爸爸的孩子啊！」卓天熙还不放弃地苦求他，「不要伤害妈妈，我求求你了！」
卓天影冷笑，「都是爸爸的孩子？你不要天真了，谁知道你是谁的孩子？」
卓天影的话一出口，吴晓月的脸色立刻惨白。
卓天熙吃惊地跌坐在地上，不能相信地盯着他。
「我说的对不对？吴晓月女士？」卓天影冷冷地看着颈项被掐在他手里的女人，那张曾径雍容华贵的脸庞再也不能掩饰她眼中的惊慌，她惨白着一张脸，几乎快要昏了过去。
「影，不要这样！」龙曦突然开口。他知道卓天影的脾气，只怕他真的一用力，那女人就完了。「你不要忘记你对我讲的，要先把事情查清楚！」
龙曦的话总在最重要的关头打醒卓天影，他的手轻轻一松，她便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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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天熙看到卓天影放开了妈妈，便扑了过去。
但她吃惊地发现，龙曦居然叫了那人「影」！他们是什么关系？
「龙曦……你怎么……」
卓天影不屑地瞥她们一眼，「我不知道你跟龙曦是怎么认识的，但是……不要妄想你女儿认识我最好的朋友，我就会放过你。」他冷冷地对吴晓月说。
闻言，吴晓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二十多年了，这个秘密她以为可以永远埋在心底，自己能永远这样幸福地拥有一个体贴的丈夫、可爱的女儿、英俊的儿子……
但是没有想到，那张医生都已经回忆不起来的出生证明，竟然真的成真，心蕊姐的第二个儿子居然出现……
是该还了，无论是儿子、还是丈夫，她都应该还给她了……
「二十年前……」她开口，卓越阳却突然制止她。
「晓月，不要讲！」他颤抖着手，想要拉住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力不从心。
「算了，越阳，该还的，一定要还，这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她苦笑着。
「二十二年前，我与心蕊姐是邻居。当时你们两个已经出世，但是我只看到心蕊姐每天带着天宇。我偶尔听到心蕊姐提起她还有一个儿子，但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一场地震，大家都从家里逃出来，在郊外搭起了棚子，一起生活。我就与心蕊姐带着天宇，住在一起。就在警报解除，我们要搬回去的前一天晚上，有一帮男人闯进我们的棚子……
心蕊姐把天宇塞给我，要我赶快逃走。我抱着天宇慌不择路，结果跑进了树林里，那伙人中有几个抓走了心蕊姐，有几个追上了我，天宇被他们丢到草丛里，而我……被他们强暴了……」旧日的伤疤，让吴晓月剧烈地疼痛着。「醒来后，我拼命地去找天宇，等我抱着天宇，几乎是爬回棚子的时候，心蕊姐已经不见了……」眼泪从她秀丽的脸庞上滑落下来。
「搬回去不久，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拼命地折磨自己……而这个孩子生命力很强，怎么也不肯离开我的身体；到最后，我不忍再伤害她了，毕竟这个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她的手，抚上了卓天熙那小巧的脸庞。
「后来越阳就回来了，虽然我们拼命地寻找心蕊姐，最终还是没能找到；而我的肚子越来越大，也令许多人在我的身后指指点点，越阳看不下去就娶了我。孩子出世了，是一个漂亮的女孩……」
卓天熙几乎是发着抖听完这一切。
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一切，她从小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兄长宠爱的小公主！她不能相信，自己居然只是一个……错误！
「不──」卓天熙惨叫。「我不相信！你骗我！我是爸爸的女儿，我是天宇的妹妹！我是卓天熙，我不是别人的孩子！我不相信，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她尖叫着，叫声拧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
「天熙……」龙曦试着安慰她，却只得来她更大的反抗。
「别碰我！我是卓天熙！」她惨白着一张脸，绝望地叫。
「我知道，我知道妳是！」龙曦连忙想安抚她。
「不！你们都骗我！骗子！」
卓天熙转身便向外跑去，龙曦连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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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月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在卓家不亚于七级地震，但她仍是得说。
「你们都听到了……这就是你所要的真相，我们找了心蕊姐二十年，我并没有想夺走她任何东西，我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回来，我会把一切都交还给她……既然心蕊姐不能再回来了……那我就把这一切，还给你吧……」她凄惨地笑着，「也是我该离开这个家的时候了……」
卓天影听完这一切，猛地往后一退，夏若晴来不及抓住他，他就跌倒在地上。
不！他不能相信！他恨了十二年，最后真相居然是那个女人救了哥哥一命，是他们家的恩人！虽然她变成了卓家的女主人，但也是因为父亲不忍见她未婚生子。
这样的结果，突然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愚蠢，她居然是他们家的恩人，而他为了这个整整痛苦了十二年……
「哈哈……」卓天影发疯似地大笑。「结束了……」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天影！」夏若晴追了出去。
「天影哥！」一直呆站在卓天宇身边的龙欣看到卓天影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发毛，那表情是她十二年来从没有见过的，她想跟上去，却看到夏若晴跟着他跑了出去。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卓天宇也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他跌坐在沙发上，一脸的愕然……
第十章
在炎热的夏日里，究竟会有着怎样的一片美丽晴空？
「天熙！」龙曦追在卓天熙的后面。
卓天熙一路边跑、边哭，她的整个世界都在母亲说出真相的那一刻，彻底的崩溃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居然是强奸犯的女儿，她竟是一个错误的结果？在她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她只知道自己是卓家的大小姐、是卓越阳的女儿、卓天宇的妹妹！
她从来没有想到，她的生命，竟然只是一个……错误！
上帝啊，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卓天熙低着头猛跑，跑到了海边广场，她一口气跑到沙滩上，便再也没有力气地跌倒在地。
眼泪顺着她秀丽的脸颊滑落下来……
「天熙！」龙曦终于追上她。「天熙，不要这样！」他一把扶住她，心痛地说。
「不要碰我！」她用力挣扎着，「我不再是卓家大小姐，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天熙，你怎么这样说话？」龙曦听到她的话后皱起了眉头，「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卓家的大小姐跟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无论你是谁，你是不是卓家的大小姐，你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谁肯跟我做朋友？我是个强奸犯的女儿，只是一个错误！我不再是卓家的女儿，我已经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了！」卓天熙挣掉他的手，就想往海里走去。
「天熙，你疯了吗？」
龙曦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才拉住她。
「对！我是疯了！」卓天熙红着眼睛，直着脖子喊，「我是个错误！我是多余的！我不应该活着的，你就让我去死吧！」她用力地掰开他的手指，一心要往海里跑去。
「天熙，你不要闹了！」
龙曦抓住她，「没有什么错误，没有什么多余！你是天熙，无论你姓不姓卓，你都是天熙！」
「不！我不是！」卓天熙几近疯狂，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我什么都不是！你让我死了吧！你让我死了算了！我不要再活着！我没有脸再活着！」
「天熙！」龙曦咬牙，挥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龙曦的大手清脆地打在卓天熙细嫩的脸颊上，立刻浮现了五个手指印。
卓天熙被龙曦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跌倒在地。
「好，妳跳好了！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再管你的生死！」龙曦拧着眉毛对着她大喊。「难道除了你的姓，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你都失去了吗？你是天熙，你没有错，为什么你一定要自己承担这些责任呢？好，妳去死吧！你死了，这些错误就会自动消失吗？你死了，天宇和天影的母亲就会复活吗？」
龙曦的怒吼，令卓天熙蓦然楞住。
眼泪成行地流下来，流过那大大的掌印，传来一阵火辣辣地刺痛。
龙曦心痛地看着她的表情，「天熙，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可以这么傻？」他伸手抱住她。
她终于无力地倒下来，在他的怀抱里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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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天影在前面一直走，夏若晴在后面一直跟，她并没有开口叫他，他也没有停下来。
也许他的痛苦，只有借着身体的疲累，才能真正的释放。做了三年的心埋医生，她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走到哪里去？卓天影不停地问自己。
他还可以去哪里？回乡下？不，他不想再想起那段日子。回龙曦那里？龙曦爱上了卓天熙、龙欣跟了卓天宇……
原来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卓天影啊卓天影，你怎么会这么愚蠢？十二年的仇恨，到头来就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没错，卓家是家破人亡了，吴晓月是坦白了她的错误，但是为什么他的心里，竟会有这样深深的内疚，这样深深的痛苦？这些日子，拼了命也要报复，到头来居然是恶梦一场？
他们从来就没有伤害妈妈，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怎么会是这样？他到底做了什么？
卓天影终于再也走不动，双腿一软地倒了下来。
「天影！」夏若晴从后面追上他，一把扶住他。
迷茫中，有人在呼唤着他的名字，他张开眼睛，一张含泪的柔美脸庞就映入眼帘。
「为什么还跟着我？」他凄惨地笑着，平日那冷酷的表情、嘲讽的口气全都不见了，他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猎人打中了心脏般。
「天影……」她抱着他，眼泪成串地落下来。
「为什么要哭？」他笑着对她说。「我都不哭……你也不要哭……」他试着抱紧她，「一切都结束了，我终于可以给妈妈一个交代……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十二年的仇恨，我究竟得到了什么？若晴，十二年……整整十二年了……」
「我知道、我知道……」夏若晴哽咽着，用力抱紧他。
「我真的好傻，我恨了十二年，最后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抱住她，眼泪如泉水般涌出来。「若晴，是不是我错了？是不是我错了？」
「不，你没有错。」夏若晴抱着他。「你没有错，大家都没有错，是上帝的错，是祂的错！」
「上帝？」卓天影大笑，他对着那暮色沉沉地天空放声地大喊，「上帝，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为您的错误，做了十二年的恶梦，恨了卓家十二年，受了整整十二年的折磨！上帝，您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大声地咆哮着，眼泪成串地流下来。
「天影，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不好？」夏若晴心痛地抱紧他。
卓天影用力抱住她，把头埋入她的怀里，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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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越阳坐在沙发上，老泪纵横。
天熙跑出去了，天影也走了，天宇楞在那里，晓月几近崩溃，卓家到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家毁人亡的感觉……
「我该回去了……」吴晓月呢喃着。
「阿姨……」龙欣看到精神恍惚的吴晓月，连忙上前扶住她。「阿姨，你要去哪里？」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吴晓月幽幽地说着，仿佛失去了整个灵魂。
「不要啊，阿姨，妳要不走！」龙欣着急地说，「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离开？」
「我没有做错吗？」吴晓月转过头来看着她，「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能抱着天宇跑快一点，心蕊姐就不会被他们带走，我就不会怀了天熙，最后也不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了……不是我的错吗？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