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今天只是跳票了一千万,可是事情并没那么简单,接下来……只怕会更……」沈冠中哽咽得说不出话,他所深深恐惧的是那种兵败如山倒的骨牌效应。
沈芬郁好无奈地看了父母一眼,遂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老王,是我……订婚典礼?别说了,已经玩挂了。对了,你现在有空吗?我家出了点事,想跟你借点押金。」 「什么押金?」电话那头的王博不明白地反问。
沈芬郁脸上一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沈大小姐的押金,你有没有兴趣?要就快来,不然我找别人卖身了。」
王博的手机差点飞了,匆忙问了住址,惊喜交集、迫不及待地冲出办公室。
「好了,我朋友等一下就到了,有他帮忙就安啦!」
还是姐姐有办法!沈芳伊连忙安慰心灰意冷的父母,不过沈冠中和岳华可没多少信心,听大女儿讲话没个正经,想必对方也不会是什么像样的人物,再说他家这个大洞也不是普通人补得起来的。 沈芬郁得意地扬扬眉。等王博到的时候,不知道爸妈会吓成什么样子,光用想的她就忍不住发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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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的秋天很短,感觉上几乎是从夏天直接跳到冬天,天气二况,公园里的人也跟着变少了,徐之辰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板凳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失去夏日光采的草地。
喜事被迫中止,父母脸上无光,至今仍气愤难平。事情变成那样,再强求也没意思,他这样地劝父母息怒。可是安抚得了别人,却安抚不了自己,他心情坏到了极点,论文也写不下去了,干脆丢下书,一个人跑到公园吹吹风。
突然感觉到某样毛绒绒的东西扫过脚边,他吓得缩起脚,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小柴犬在椅子下钻动,见那可爱的小东西仰着头,用那双黑油油的眼睛看着他,他俯身向下,用和小孩子说话的口气和它交谈起来。 「你吓我一跳,下次不可以这样,知道吗?你的主人呢?怎么会放着你到处乱跑?」
小柴犬汪汪叫几声,听见主人追上的脚步声,它转身迎上去。徐之辰跟着它看过去,狗主人是个年轻的小女子,她快乐地迎接小狗,转头看见他,一脸诧异地走近。
「徐之辰,你怎么在这里?」
「嘎?我们认识吗?」他茫然地看着对他笑的女孩子。
「我叫叶明君,沈芳伊的朋友,订婚那天我们见过面。」
「不好意思,没什么印象。」说到这个,他就有些不爽起来了。
「还在气?」叶明君笑着坐下,把小黄放在膝盖上,用手顺梳它的毛。
「废话,是你的话,看你气不气?」
「你有没有买错东西的经验?」也不管他懒得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不去,「好不容易买到超人气的商品,回家打开漂亮的包装,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不是东西不好,就是不适合。」
他忿忿地斜瞪她一眼,「别把我比喻成东西,东西被退不会感到丢脸、不会心痛难过,我会。」
她机灵的眼睛转了转,换个方式说:「你知道小芳用什么香水吗?」 「小芳有用香水吗?」
「有,VanCleef和Arpels的Murmure,很优雅的茉莉花香水。」
「可能太淡了,我没注意到。」
「可是平医师注意到了。听小芳说,你们一起去咖啡馆找他的时候,喝的就是茉莉冰咖啡,跟她香水一样的味道。」
徐之辰猛然坐直。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的态度好像就怪怪的了,小芳才坐一下就急着要定,难怪、难怪……一些未曾放在心上的小事像汽水的泡泡冒了上来,他懊恼不已地敲打自己没用的笨脑袋。
「你知道小芳最喜欢什么颜色?」
他愣了一下。约会的时候,好像都是在聊他的事情,很少讲到她的事。「……她好像没说过。」
「那她最常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他还是回答不出来。
她继续问了好几个关于沈芳伊的切身问题,而徐之辰只是张着嘴,答不出任何一题,她忍不住摇头叹息。
「这位先生,你好像不怎么关心你的女朋友?有道是:相遇靠缘份,相处就得靠努力了。虽然是她倒追你在先,但是你未免也太漫不经心了。」
徐之辰脸上一阵难堪。
认真想想,他们并没有真正地「谈」恋爱,因为小芳热情地追到土耳其,他一时感动,理所当然地接受她,没有多想,也没有珍惜,更没有用心。严格说来,他爱上的是她娇美的外貌,一如她迷恋他完美的形象,那天小芳说的那番奇怪难懂的话,他似乎有点了解了。
看徐之辰脸上的线条放松,眼中也满是领悟,叶明君放心地笑了。这个人的反应虽然有够慢,但也不是完全没救。
「帮我一个忙好吗?」
「我为什么要帮你?」
「保证让你消气,从此雨过天晴。」
「有这么好的事?」他半信半疑地斜睨她。
「听我的准没错。」叶明君自信满满地点点头。
小黄纳闷地看着笑个不停的主人,单纯的脑袋认定这个人是主人的朋友,爱玩地从她的膝上跳到他的膝上,讨好地舔着他,可爱动作逗得两人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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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烊的时间到了,CafeCestlavie的霓虹招牌关上,方修月在柜台后收拾器具材料,平明把椅子全倒挂在桌上,仔细清理每一个角落。
一辆银色跑车咻地一声停在门前,他们惊讶地看着气呼呼下车的人,平明丢下拖把,开门让徐之辰进来。
「你这个没义气的家伙——」徐之辰一记直拳正正打在他的脸上。
他砰地一声往后猛跌,和撞翻的桌椅一起跌躺在地上。
「你干么?!」方修月冲过来,愤然抡起拳头就要打过去。
「这是我的事,我自己解决。」平明叫住兄弟,推开碍事的桌椅,用舌头舔舔口中的伤口,站起来面对气急败坏的昔日室友。
「听说来找我的一路上,你和她都是住在同一个房间,一连好几个晚上。」徐之辰抓住他的胸口,光想到被蒙在鼓里、当众被甩、丢尽父母的面子等等,他就一肚子火,哪还需要演戏。
「你误会了,我们没有……」话还没说完,肚子又吃了一拳,平明弯下身抱住肚子,光火地说:「听我把话讲完——」
「有什么好讲的?!你抱过她、亲过她,还在她脖子上种了大草莓,我还傻傻地相信你不会偷吃。」
徐之辰双手攫住他的肩头,用力推到墙边,一直处于挨打的平明也动气了,甩开对方的手,挥拳相对。
桌椅乒乒乓乓地被撞落,方修月真的听兄弟的吩咐,袖手旁观。
听到砰然大响,平心急忙忙跑下楼,看见弟弟和人在店里对干,她想上去制止,却被方修月拦住。
「你背着我,跑去她家表白,说你喜欢她——」
「是又怎样?!反正我已经被拒绝了,你们也已经订婚了,旅途上的一切只是意外,一点意义都没有!」
「谁说没有意义?!她说在她找我的路上不小心喜欢上你了,她不要跟我订婚,当然也不会结婚了!」
平明闻言愣住了,忘了闪躲,直接用脸颊接下强而有力的右勾拳,往后一仰,重重地摔躺在地板上。
「好了,有话好说,不要再打了——」平心跑过去,心疼地扶起弟弟。
方修月从冰箱拿出两包冰块,丢给两位打手,拣起几张椅子,让大家坐不好好谈。
「你刚说什么?!」平明惊讶地瞪大眼睛,黑眸深处,之前被狠狠湮灭的爱火余烬中猛然亮起一点星火,火舌随之窜起,接着迅速燎原。 「那么丢脸的事,不要叫我说好几次。」徐之辰用冰块敷着疼痛的手指关节。
叶明君说得对,过来直接面对平明,把话说一说、气放一放,果然PK过后,有种OK的舒畅感觉。
徐之辰把他从叶明君那边得来的消息一并说出,从沈家的危机、沈家父母的打算、事迹败露、婚约取消,一直说到后续还是由王家出面挽救了沈家。
「事情就是这样,结果只有我像个傻瓜,不知道你们互相喜欢,还沾沾自喜有个自动送上门来的美娇娘。」徐之辰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对不起……」平明脸上一阵羞愧,但很高兴他肯来打他、肯原谅他。
徐之辰拿出一个信封,用力拍贴在朋友胸口,「拿去,这是她朋友要我交给你的,别让我们失望。」
山不转路转,事情终于完满解决了,方修月和平心都很为平明高兴,而平明更是开心到说不出话,只是紧抓着信封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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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的千个岛屿有如项链般迤逦散落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项链的底端是颗耀眼的明珠,天堂之岛——峑里岛。
沈芳伊睁开眼睛,太阳早就晒屁股了,窗外的大芭焦叶被照得通透青绿,颜色斑斓的天堂鸟花像要凌空而去般的鲜活耀眼,她懒懒地翻身,仰望头顶斗笠般的挑高屋顶,想找一个下床的理由。
在王博的鼎力帮助下,她家不但安然度过跳票危机,他还彻底地抓出问题,并且加以解决,从今以后,父亲只要安份守己地做,不要再想一些看起来很不错,却很有问题的赚钱方法就好了。
因为这次的事件,姐姐和王博的事明朗化,虽然男方家长不喜欢姐姐,但是他们小俩口一点都不在乎,大刺刺地讨论要举行什么样惊人的婚礼,而她爸妈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了。
像是要补偿她似地,爸妈奉上旅费要她出国散心,她也真的想找个地方好好地窝一窝,这就是她此刻身在峑里岛豪华旅馆的原因了。
「哎哟,一个人好无聊喔!早知道不管明君说什么也要拖她一起来。」 她一边哀号一边在大床上翻滚,等滚累了才懒懒地下床,晃进半开放式的大浴室,打开木雕拱架上的音响,在面对一池荷香、一天碧洗的大浴缸中泡澡,泡到甘愿了,才裸着身子进房间找衣服穿。
打扮好了,该出门了。她先拐到旅馆餐厅吃个早午餐,再转往几步之遥的库塔海滩散步。
沈芳伊很喜欢这片沙滩,温暖的海水一波波地打上岸,如雪绵绵的沙滩从这头延伸到那头,冲浪的、戏水的、晒太阳的,度假的人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白色沙滩娇美柔白的东方女于吸引了不少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搭讪,刚来的前两天,她还会试着友善地回绝,等到了第三天,在她累死之前,她终于学会了干脆俐落地说NO。
找到一个人烟较少的角落,她坐到伞荫底下,拿出诗集,悠哉地看起书来。
一个男人形状的阴影落在她那双半埋进珊瑚沙中的雪白脚掌前,在对方开口搭讪之前,她头也不抬地举起纤柔小手。
「走开,我对你没兴趣,也不想知道你的英勇事迹,请不要妨碍我看书。」
阴影久久不动,她终于抬起头,由下往上看。
咦?这双踩着运动凉鞋的大脚丫好像在哪里见过,嗯……这副结实修长的体格也很眼熟,再往上看见那张俊脸……她「啊」的一声大叫出来,手中的书猛然抛到半空中,由于太过惊吓,差一点就从躺椅上跌下来。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狼狈地半趴在躺椅上,斜仰着头看他。
「为什么不跟我说?」平明伸手稳稳接住被抛起的书,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羞慌失措的她。
叶明君转交的信中,是沈芳伊的人说她出门了,他一刻也不想等,把行李寄放在柜台,便出来四处寻找。
就像磁铁的两极总是互相吸引,他总是有办法在人群中找到她,远远地,在蓝天、碧海、白沙之间,一顶宽大草帽,一身皓白衣裳,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去,站在她面前,等着看她惊讶的表情,然而看到她吓成这个样子,气她不吭一声、不去找他的气也消了大半。
「我、我没脸见你……」定睛一看,他的下巴瘀青、脸颊红肿、嘴角破皮,一副被扁过的惨状,她不禁心疼地跳了起来。「脸……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和小辰小打一架。」他一派轻松地耸耸肩。
「对不起,害你和他之间变成这样,他还好吧?」她尴尬地牵动嘴角。
「没事,叶明君把他劝得服服贴贴的,我和他之间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打完架,上楼喝掉剩下的二十五年威上忌,再干光冰箱里所有的啤酒,醉中一笑泯恩仇,酒醒后还是好朋友。 「真的?!」沈芳伊迷雾尽散的眼中亮起光芒。好哇,等一下一定要打电话回台湾逼供。 平明拉起她的手,往海的方向走去,沿着浪花边缘信步而行,交握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十指交缠。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那晚,你为什么会躲在窗户外面?还有,那个擦了金漆的苹果是什么意思?」
他腼覥一笑,把金苹果的故事、以及阿利夫村庄的习俗告诉她。
弄清楚那晚他是要来示爱的,沈芳伊笑得好甜,把手伸得直直地,不客气地催讨,「重新送我一颗。」
「不用了,你已经送我了,我收下了。」
「哪有?!」
他神秘一笑,拿起系在腰间的黄铜怀表,指着上面的雕刻说:「你看,表盖上刻的是伊甸园的生命之树,传说吃了这树的果实就会长生不老,你知道是谁吃了它吗?」
「谁?」她好意外,连超爱神话的她都不知道这个传说。
「蛇!每年蜕皮、每年重生,只会长大,不会变老。你看过满脸皱纹,变老、变丑的蛇吗?」
「真的耶!」没想到这个土象星座也会说神话故事,她很意外,也很高兴。
「这个蛇爬呀爬,爬到了智慧之树,诱惑亚当、夏娃吃下智慧之树的果实,他们吃的果实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他笑指着表背的雕刻——一棵枝叶茂密结实汇汇的苹果树。
「厚,这样哪算!」
她娇嗔作势要槌打他,他笑着接下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结实的手臂箍住她的身子,让她的起伏与他紧密贴合,近在咫尺的双眼看进了彼此的眼底,时间就这么静止……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已经答应教授要去匈牙利了,至少要两、三年的时间才会回来。」低醇的嗓音中有着万分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