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 西雅图
清晨第一道曙光缓缓地落下,落在郊区一栋占地广大的豪宅上。
站在由锻铁打造而成的大门下方,可以清楚地看到铁门最上方的家徽,那是一个非常雄伟的徽记──一只目光锐利、霸气十足的老鹰,守候着羽翼下的皇冠,那姿态十足的尊贵、不可侵犯。
这是「鹰氏」家族的老宅。
「鹰氏」是一个跨国集团,创办人为鹰翼渊。出身上海望族的他迎娶毕业于剑桥的华裔美女饶韵荷后,联手打造了「鹰氏集团」。
「鹰氏集团」的事业版图横跨五大洲,交由第二代接棒后,领导者精准的投资目光和大胆的作风,更带领集团急速地成长,走向另一个高峰,不论是金融证券、科技石化、营建开发、顶级饭店、百货连锁、海运、电机等都执各行业之牛耳。
无疑地,「鹰氏集团」是华人的骄傲。领导人的一句话往往就足以呼风唤雨,影响全球的股市,不管各国政府,都要对「鹰氏」礼让三分。
鹰翼渊已在多年前宣布退休,带着爱妻环游世界享清福,庞大的事业全由第二代接手。所谓虎父无犬子,鹰家第二代个个都是商业奇才,靠着冷静犀利的眼光和丰沛的执行力,让集团不断地扩张,使得「鹰氏」的股价始终居高不下,而鹰家第二代的四位接班人也迅速跻身富比士的全球富豪排行榜,每人都拥有百亿身价,总资产更是难以估计。
鹰家四杰如下:
老大──鹰荻翔,身为鹰家长子的他,一出生就是庞大集团的第一继承人,从小在英国接受最正统的贵族教育,说得一口最纯正的牛津腔英语,气势卓绝尊贵。接掌庞大的集团后,更是完全发挥过人的领导能力。
老二──鹰荻尧,遗传到母亲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外婆是混血儿。他拥有浓密黑发和勾人的湛蓝眼眸,外型英挺、头脑冷静、风度翩翩,魅力指数百分百。工作之外的他是个极为浪漫随兴的人,像只慵懒的美洲豹般。他从不主动追求女人,都是女人疯狂地迷恋他,对女人向来非常大方、博爱且随兴,但不滥情。
老三──鹰荻峰,拥有非常深邃的五官,气质内敛而神秘,也是鹰家四杰中,行事最低调的。虽然全身散发出一股难以捉摸的魔魅气息,但女人却依旧前仆后继地勾引他,渴望能独占他的宠爱。
老四──鹰荻威,标准的阳光之子,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和强健的体魄在在说明了他酷爱冒险犯难,尤其独钟充满危险的高难度运动。他也是鹰家兄弟中脾气最坏的,充满大男人主义,个性火爆而直接,最讨厌惺惺作态的「名媛淑女」。
第一章
希腊
天气晴朗,天空中只见几朵浮云,由飞机上俯视希腊诸岛,那一座座美丽的岛屿就像是洒落在海面上的珍珠,更像是诸神钟爱的后花园。
希腊小岛中,除了出名的观赏落日圣地──圣托里尼岛之外,最受欢迎的就是摄影师以及新婚夫妻的最爱──蜜克诺斯岛了。
蜜克诺斯岛非常美丽,岛上最常看到的两种颜色是蓝色和白色。所有的房舍几乎都是蓝瓦白墙,漆白的屋墙和宝蓝色的窗棂在湛蓝晴空下,交织成一幅令人难以忘怀的美丽画面。
而爱琴海的波涛声,则像极了情人的低喃,让人一踏上这片土地,就恋上这里的蓝与白,更加舍不得离去。
这里的房舍建造得十分小巧可爱,因为要顺着陡峭的山壁来建屋,所以许多白色矮房都是一间接着一间地毗邻相连。另外,这儿到处都是阶梯,也许顺着石阶一转,就可以看到一座中世纪遗留下来的古老小教堂,或是更美的碧海蓝天。
澄澄晴空下,一身白衣的元霏君迎风站在一处断崖上,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一排栏杆,栏杆下是万丈悬崖,脚下的海水不断拍打着石壁。
雪白的小脸上满是斑斑泪痕,霏君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点儿,但泪水却还是不断地坠下。
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到无法呼吸了。
蓝天如此耀眼,岛上更是充满了度假的人潮,欢笑声此起彼落,可霏君却感受不到任何欢乐的气氛,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丢到地狱里了。
好绝望……
一阵强风吹来,令她纤细的身子一阵摇晃,似乎只要再来一阵更强劲的风,她就会被卷落到悬崖下了。
这女人在干么?想自杀吗?
雪白的阳台上,正在喝啤酒的鹰荻尧光裸着精壮的上半身,只穿着一条藏青色的休闲短裤,悠闲地躺在躺椅上做日光浴,接受阳光的洗礼。
这栋位于希腊小岛上的古朴石屋是他专属的度假小屋。多年前,他第一次来到蜜克诺斯岛后,便深深爱上这里的碧海蓝天还有慵懒的度假气息,因此随兴地向一位当地居民买下这间面海的石屋后,只要一有空,他就会搭机飞来希腊,看天看海,尽情地放松自己,让大自然洗去所有的忧愁。
由于这栋小屋地势较高,所以可以饱览脚下的风光,把爱琴海的绝美景致尽收眼底。当然,也可以看到那个女孩所站立的断崖边。
她到底想干么?鹰荻尧移开深色墨镜,更加好奇地注视女孩的一举一动。
不能怪他多心,来希腊度假的大多是情侣或是年轻人,个个都是欢天喜地,笑声不绝,只有这女孩显得特别怪异。打从她一出现在断崖上,就是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脸上的泪水更是从没停过,狂风吹来也不闪躲,似乎渴望被风卷落断崖下似的。
看来情况不太对劲喔!荻尧精锐的眼眸一闪。他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不过,有人在他眼前自杀总不是件好事。而且万一她从这里跳下去了,那多恐怖啊?他以后就不敢躺在阳台上看星星了。
不过,幸好她前方的栏杆挺高的,就算那女孩要自杀,恐怕也不太容易翻越那么高的栅栏吧?
女孩拥有一头黑发,轮廓看得出是东方人,基于同是东方人这一点,荻尧决定好好地观察她。至少,必须阻止她做傻事。
霏君小手颤抖地由口袋内掏出一对珍珠耳环。
看到这对耳环,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为何会这样?她从小就喜欢的男人要结婚了,但,新娘却不是她。
最残酷的是,新娘子居然是她的姊姊,东健哥要成为她的姊夫!
姊夫?霏君不断地摇头。「不,我不相信……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不要叫你姊夫……」
这对耳环是她要离开韩国到欧洲念书时,东健哥送给她的。当时,他用好深情的眼神看着她,对她说:「乖乖在伦敦念书,不可以乱交男朋友喔,我在这里等妳回来。」
就因为这句话,她到达伦敦后,拒绝了一大票男人的追求,死心塌地地认定了自己是属于东健大哥的。虽然两人之间从来没有更进一步的亲热动作或甜言蜜语,但只要一句「我等妳回来」就够了,代表东健哥真的很喜欢她,她一定会洁身自爱,专心地在伦敦取得学位好早日凯旋归国的。
她只剩下一个多月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书了,正打算要跟东健哥分享这份喜悦,不料却在前几天接到了一通越洋电话──留在韩国的小妹告诉她:东健哥要结婚了,对象是她同父异母的姊姊!
听到这个消息,她整个人都傻了,以为是误传或有人恶作剧。她火速拨电话给东健哥,但很奇怪,不管她怎么找就是无法联络上他本人。
手足无措之际,小妹又打来越洋电话,带来了第二个不好的消息──父亲知道她下个月就要毕业了,因此交代她一完成学业就要立刻返回韩国,不能再继续留在伦敦。
电话那头的她哭湿了衣襟,万难接受事情居然会有如此大的逆转。
东健哥明明是她的男朋友啊!虽然两人交往的事没有公开,可她早就在心底偷偷编织过两人的甜蜜未来了。但如今,一切都变了……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元家和崔家这两大企业居然已经对外宣布联姻的消息,并且很快就要举行婚礼了!
她不想回韩国。回去干么?那个家是冷冰冰的冷宫,更何况,她要回去参加东健哥和元霏莉的婚礼吗?真是可笑。
海风吹乱她的头发,霏君擦着眼泪,在心中骂自己好笨。其实事情早就出现端倪了,只是她笨,一直没有发现。她早该察觉的,这一阵子东健哥的确很少主动跟她联络。
她刚到伦敦求学时,东健哥不但天天打电话、写伊媚儿、利用网路视讯来和她联系,甚至还曾经跑到伦敦去看她,小俩口玩遍了整个英国。但,最近这几个月,东健哥却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她,伊媚儿也几乎不写了。她原本以为是因为他刚刚接下家族企业,所以很忙,还告诉自己要体谅东健哥,不可以无理取闹。
没想到居然是……
但为什么是她?为何东健哥要娶的人竟然是元霏莉?
元霏莉是她同父异母的姊姊,说来很悲哀,她和霏莉都是庶出的女儿。
「元大汽车」规模惊人,是韩国最大的汽车工业,但因为元配不孕,一直没有产下任何子女,元老爷子为了传宗接代,所以陆续纳了两任偏房进门。不过两任偏房生下的都是女儿,令重男轻女的元老爷子非常失望。
二房生下的女儿就是元霏莉,霏君的母亲柳雅贤则是三房,她生下了两个女儿。不过,柳雅贤早在多年前就因病过世了。
想起在韩国的家,霏君心中充满了无奈。如果可以,她但愿自己永远不必回到那个冰冷的家。
身为三房之女,从小她就敏锐地察觉出自己很不受欢迎。她很少看到父亲,就算见了面,他的威严与专制也令她不敢亲近。母亲的个性原本就柔弱,连续产下两个女儿后,她立刻失宠,父亲不再看她一眼,仆佣也瞧不起她。
尽管不认同父亲的专制与薄情,但霏君很爱母亲,她感谢母亲生下她,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无力改变自己的身世,无法把「庶出」这两个字由自己身上除去,她能做的,就是力争上游。
从小,她就很懂得自重自爱。她拚命念书,每年都拿到优异的好成绩,为失宠的母亲争光。
从父亲还有一些父执辈身上,她看到太多太多薄幸的例子了,她知道女人不能一味地依赖男人,女人要自立自强,具备独自生活的能力,因此,她发誓要成为一个杰出的女人。
她不断鞭策自己要上进,绝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悲哀的女人。她告诉自己,男人大都是负心汉,天底下难有永久的爱情。
当然,东健哥是例外,而她原本也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信任他的……
东健哥的出现,彷佛在她孤单的世界中带来了无限的温暖。两人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崔东健对她很好,每次到元家作客时,总会刻意找她跟妹妹聊天,妙语如珠地逗得她们两姊妹哈哈大笑。
她拚命用功念书,好不容易才申请到位于伦敦的学院,还考上全额的奖学金,风光地去留学,为的,就是证明给父亲看,让父亲知道她虽是三房之女,不过却是他所有后代中脑筋最灵光的。不像那个骄纵的元霏莉,考了N年大学都考不上。
她更要证明给东健哥看,证明自己是优秀的,可以匹配得上他。
不过,一切都碎了。东健哥居然要迎娶元霏莉?!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背叛她?怎么可以联手撕碎她的梦想?霏君几乎可以听到元霏莉那得意的笑声。
太残酷了!
茫然地握着白色的栏杆,霏君泪眼迷蒙地看着脚下的海水,哽咽道:「妈,我知道您一定在天上守护着我,请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往后要如何面对东健哥?」
霏君由脖子上解下一条项链,把项链拿在手掌上,凝视着炼坠上的玉佩,晶莹泪珠掉在玉佩上,一滴、两滴……终于,她忍不住趴在栏杆上痛哭。
这一辈子,她有两样从不离身的首饰,宛如护身符般地珍藏着。一是留学前,东健哥送给她的珍珠耳环;另一样,就是母亲病逝前,由脖子上解下来交给她的玉坠项链。
她也曾经以为这两个人会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未来会守护她一生的丈夫。不过,此刻她却必须叫东健哥一声「姊夫」!
好讽刺!她觉得上苍跟她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可她笑不出来,只想尖叫、只想痛哭。
母亲是海葬的,在临终前,她吩咐要将她的遗体火化,将骨灰撒在故乡的海边。她含泪照做了,从那时候开始,每当她遇到伤心的事,就会独自到海边对母亲说话,告诉自己,母亲仍旧守护着她。
「妈,我不想叫东健哥姊夫,一点儿都不想。但,我还能怎么做?请您告诉我……」
倚着栏杆,霏君尽情地痛哭,让泪水释放她压抑已久的委屈和愤怒,把必须斩断的情愫都化为滚滚热泪。
哭了许久,几乎把嗓音都哭哑后,霏君噙着泪水望着脚下的浪涛,咬牙告诉自己:「一定要放弃!妳可以做到的,元霏君,妳必须放弃!把那对耳环扔了吧!忘了他,忘了曾有过的记忆,忘了一切……」
泪眼婆娑的她想起很多画面,很多跟东健哥在一起时的记忆,包括两人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
她记得每次在学校考到好成绩时,总是第一个告诉他,而他总会摸摸她的头,笑着鼓励她。
还有,他曾经到伦敦找她,那时的她快乐得宛如一只小麻雀,挽着他的手逛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
别想了,她必须遗忘!霏君狠狠地咬着下唇。不管她曾经多么地喜欢崔东健,现在都必须忘了他。也许,她还无法把他当成姊夫看待,但她不能再继续想着他了,她不允许自己成为那么悲哀的女人。
对于爱情,她要求忠贞,所以她绝不让任何人介入她的婚姻。相同地,她也绝对不会破坏别人的婚姻。
因此,尽管心痛如绞,对于崔东健、对于这段刻骨铭心的初恋,她还是必须遗忘。给她一点时间吧,她相信自己做得到的。
「妈,请您帮助我,请您在天上守护我,别让我再继续做错事了。我可以忘掉他的,一定可以的……」
抹去一脸的泪,霏君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地举高右手,想扔掉手中的珍珠耳环。不顾身子严重地颤抖,她硬是狠心地把手往前用力一甩──
再见了,她的初恋;再见了,东健哥……
咻──当!珠宝以拋物线向前飞,坠落时刚好打到岩石,霎时,霏君听到碎裂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