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伸手拿取。
“拿去!”冰冷的语调中渗进了一丝轻柔。“里头是首饰,我想你会需要。”
当下,她的心像巨鼓般响着,他的表现着实令她震撼;然而,她现在还需要这些东西么?以她如此低贱的身子,还需配戴那些高贵的首饰么?
更何况慧娘送给她的饰物已经够多了,她根本就不需要。再则,这些东西还不是从他人身上抢夺过来的,他有什么资格拿来送她!
“土匪就是土匪!”她蹙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随意把别人身上的财物抢来送我,我就会感激你么?”
当下,他的心就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一般。曾几何时,高傲的冷风孤鹰也会有如此难堪的一刻?他不禁要问自己:霍鹰豪,你何须如此作贱自己,讨好他人!
“要收不收随你!”他忍着满腹的怒意,随手将木盒往案上一丢,便迈开大步走出房外。
他一离开,屋子里顿时变得冷清,仿佛一颗心忽然之间被掏空一般,变得既孤寂又无助。
她慌乱地望着四周,茫然无以应对。
她该如何是好,原本已经无波的心,为何在见了他之后,总是荡起阵阵涟漪,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落月——落月——”
窗外传来阵阵的低唤声,赵落月放下手中的书卷,锁着眉头,寻声走上前去探个究竟。
她走至窗边,探头望了望,没瞧见什么人,正要回首时,忽然间一声低叫吓坏了她!
“嘿!是我啦!”
一个帅气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她眼前,令她惊讶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展阳?”她有好一段时间没见着他了。
“听我娘说你病了,所以我溜过来看看你。”
他帅气的脸庞总是带着笑容,令她不自觉地总爱盯着他瞧。
“进来再说吧。”她打开房门邀他进来。
展阳几个大步一入,帅气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眼前。
“大哥和公孙先生下山去了,所以我就趁机会来看看你。”
“他下山去了?”她有些意外,也显得有些失落。
“嗯,大概是为了几天之后的徐州之行做准备吧。”
“徐州?”她蛾眉微蹙。“你们又要行动了?”
“不错。听说这一次的任务有些危险,而且是笔大数目,同行的人都战战兢兢,连大哥也不敢放松呢。”
展阳说得口沫横飞,却没发现赵落月担忧的脸色。
“反正这些事大哥会处理,我也不用操什么心。倒是你,好些天没见着你,我瞧你好像瘦了些,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我……”那个伤痛的回忆,她实在不想再提起。“我没什么,你和慧娘多心了。”
“可是我瞧你脸色很差,明儿个要不要请公孙先生过来看看?”展阳盯着她瞧,一副担心的模样。
“不用了,前些日子公孙先生来过了。我现在这个样儿只是想家罢了,没什么的。”
就算展阳再笨,也看得出赵落月失落的眼神。之前她那带着笑意的容颜,已不复见,如今挂在脸上的全是淡淡的愁云。
“来,我耍几套拳让你瞧瞧!”
只见展阳扮起猴样,耍起猴拳来了,一会儿跳上椅子,一会又跳下,脸上尽是逗笑的表情,逗得赵落月也不禁轻声笑了。
“谢谢你,展阳。”走近他,她柔声道:“你对我真好。”
她看着他,那俊秀的面孔,一点也瞧不出像个打家劫舍的土匪,况且他的心地又是那么好……
“落月,告诉我,你真的想回赵家么?”展阳上前,诚心地问。
赵落月抬起迷茫的眼神看着他。想回赵家?或许该说,她想离开这儿。
“我的事你不用担心,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或许我可以替你向大哥求情,求他放你回去。”
“千万不要!”有了前车之鉴,她不想因为她而让霍鹰豪再次误会展阳。
“为什么不要?”他的俊容稍稍垮了下来。
“你的好意我明白,不过,我的事我希望自己解决。”
闻言,展阳有些丧气,一屁股往一旁的椅子坐下,正好瞧见了案上的小木盒,他叫道:“咦?大哥将这首饰送给你了?”
她并没有回答,熟料展阳又继续道:
“咱们前几天正要从庆扬城回来之际,发现大哥失踪了,我急得四处寻找,最后却在市集里找到他,说来这也没什么,不过,你知道么!当时他竟然是在挑女人的首饰!我一看,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上前叫他,只能暗中猜测他是买来送给你的。如今一瞧,果然不出我所料!”
听完了展阳这一段话,赵落月睁大了双眸,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霍鹰豪,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何在伤害了她之后,还要如此用心待她?当然她也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的好意,甚至对他的礼物嗤之以鼻。
“我瞧他挑了好久,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她是他的仇家,他一心只想复仇,对她也总是冷言冷语,为何忽然之间会对她如此用心?
“落月?落月?”
她全然听不见展阳的叫唤声,脑海里全是霍鹰豪高眺的身影和傲慢的态度。
“你怎么了?身子又不舒服了么?”瞧她失神的模样,展阳紧紧抓住她双肩,不停地叫着。
她回过神来,看了展阳一眼,才低低说道:
“呃……我没事,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你真的没事?”展阳不太相信,想再确认一次。
她点点头,给了他一个不太容易发现的笑容。
“好吧,那我走了。”
见展阳走远,她随手掩上门,抬眼望着桌上的小木盒,心底的震惊不断冲击着她。
突然间很想瞧瞧里头摆着什么样的首饰,于是上前取出一看,里头竟然是一只翠绿色的玉钗子。
真是他买来送她的么?
她一时无法理解。
过去的事实证明,霍鹰豪是个冷血的土匪头子,对待她又是那么狠毒,他绝不可能刻意买东西讨好她;况且以霍鹰豪的为人,还需要讨好他人么?哈!他只要不择手段便行,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看样子,是展阳看错了。
一定是这样的,不会错……
第六章
有好一些日子,赵落月不曾踏出房门一步了。
今儿个夜里不知怎地,平时不太有食欲的她,却觉得肚子有点饿。在翻来覆去无法成眠的情况下,她只好下床找点食物吃,无奈房里半点东西也没有,于是她披了件外袍,走出房外朝伙房走去。
进了伙房,她在炕上看见了几个馒头,于是她取了一个便要往回走,熟料,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嘿嘿,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啊?”
夜色昏暗,她瞧不清楚对方,只知道他略显肥胖,满脸胡渣,不过也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别怕,别怕,瞧你像只惊弓鸟,来,老子最喜欢你这种女人了。”肥壮男子趋近她,一脸垂涎之态。
“你别过来!”赵落月看着他向她挨进,害怕得往后退了几步。
“自从你来到冷风寨,我可是想你好久了,难得今晚让我撞见,咱们不如就地……”
“住口!”赵落月中断对方接下来难以入耳的言语。“你让开,我当作今晚没发生过任何事,否则,别怪我禀告霍鹰豪。”
“哟,挺凶的嘛!”男子讥笑了几声,又道:“不过,越凶的女人就越带劲,我喜欢!”
“你最好别乱来!”赵落月退了几步,又试着警告对方。
“我倒要试试看,如果我乱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才说完,肥壮男子双臂一展,便想上前抱住赵落月;她见状,随即俯首自他的身侧窜出。
不料,他反身一抓,便轻易把她给抓住了。
“想逃?没那么容易!”
“放开我!放开我!”她想挣脱对方的钳制,一阵拉扯,连手中的馒头也掉到地上去了。
“只要你乖乖配合,等老子完事,自会放了你!”对方一边扯着她的衣裳,一边威吓道。
她吓得已经无法叫出口,脑中只想着,莫非这土匪窝里,住的都是一些无耻下流的男人么?
男子喘着气,有如饿虎扑羊一般将她扑倒在地,她柔弱的身躯终究是抵抗不了男子野蛮的粗鲁行为。
正当危急之时,伙房门口出现了一道怒喝声——
“杜觥!住手!”霍鹰豪立刻上前,解下身上的外袍披在衣衫凌乱的赵落月身上。
杜觥一回首,见中寨主,立刻起身,心中胆战不已。
“大哥……你……你不是下山去了?”这下糟了!大哥不把他打个三十大板是不会甘休的。
“我下山去了,难道你就可以欺负她了?”霍鹰豪拧着双眉,一把揪住社筋的衣领,一拳往他脸上挥去。
“大哥!”杜觥挨了一拳,满心不服,随即回道:“我替冷风寨出生入死,从不为个人利益,但是你却在寨里藏个女人,成日风流快活,要小弟如何心服口服!”
“杜觥,枉费你我兄弟一场,我的为人难道你不了解?”霍鹰豪冷着一张脸,怒目说道:“况且日前我已下过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接近赵落月,拂逆者,一概以寨规处分,莫非你忘了?还是不将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杜觥让霍鹰豪森冷的严厉表情给震慑住,方才一脸的不服气,全都在这一刻尽数散去,只能抖着身子嗫嚅道:
“我……我见她一个人偷偷摸摸到伙房里,所以一时淫心突起,绝没有拂逆大哥的意思,请大哥……请大哥原谅小弟!”
“不用说了,今晚这一笔帐,改天我再找你算!”
说完,霍鹰豪抱起缩在一旁的赵落月,便离开伙房,朝自己房间走去。
一路上,她瑟缩地贴在他怀里;他俯首望着她,月光透着云层洒在她苍白的脸上,那无助的容颜,教他看了都有些心疼。
回到房中,他欲将她放入床中,不料沉沉睡去的她,双手却紧紧揪着他衣襟,看来她是受了不少惊吓。当下,他心中不禁又对她愧疚了许多,在不忍吵醒她之余,只好抱着她斜倚床边。
望着她沉睡中的容颜,霍鹰豪紧锁着两道剑眉,轻声叹了口气。
一开始,似乎就错了。
他已经被她搞得心烦意乱,心中也乱了头绪。
过一阵子,不如……
送她回长安去。
晨曦中,赵落月轻轻睁开双眼,却对上霍鹰豪深深凝望的眼眸。
她心头猛然一惊!瞧他坐在床边的模样,像是将她望了许久一般。
“你醒了。”
她没有回答,收回眸光,将头转向另一侧。
“你没事,那我可以走了。”他起身背对着她道:“寨里多是男子,你一个女孩家往后若没有重要事情记得不要随意行走,以免惹来麻烦,懂么?”
言下之意,他是指昨晚之事。
这样的说法,令她感到非常不悦。为何他不指责自己手下的不是,却来规律她的行动?
见她没有反应,他又继续说道:
“杜觥是个莽汉,行事全不经过大脑,昨晚之事,我代她向你赔不是。”
他代人向她赔不是?
她是不是听错了?一个堂堂的冷风寨寨主,竟然会为了手下向她赔不是!那他呢?他自己丑陋的行为全都不要紧么?
她起身下床,冷冷睨着他。
“赵落月受不起!”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对我也非常不满,我已经想过了,等你的病好了,我会差人送你回长安去。”
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霍鹰豪明白再将赵落月留在冷风寨里,迟早仍会出事,不如早一点送她回去,也算是对她一点补偿。
他要放她回去?赵落月惊诧地看着他。
她接着心绪一转,这还用得着想么,他的仇都报了,留她又有何用?还不如早早将她踢到一边去,省得心烦啊!
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她也能早一日和娘相见。
“赵落月一心求死,只是不愿死在冰冷无情的冷风寨里,如今谢谢你的成全,让我早日脱离苟延残喘的日子。”
闻言,霍鹰豪震惊地回过头来。她寻死的想法仍然没变,这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你还是想死?”
“不错,只是不愿死在你面前。”她坚决的眼神,不容轻忽。
“难道这世上没有一件事值得你留恋?”他逼近前去,厉声吼道。
“没有!”她斩钉截铁地回道。“这世上留给我的只有受不尽的污辱和数不清的痛苦!”
他痛心地将脸侧向一旁,无法再说些什么。
看样子,他还未达到公孙先生所说的“移情变气”,不去刺激她的心,便无法产生令她求生的欲望。
“难道你不恨我?”
她冷眼看了他一眼。“恨你又有何用,难道可以挽回一切?”
“莫非你不想报仇?”他接着又问。
“你我心知肚明,你是堂堂的冷风寨寨主,在这里可以呼风唤雨;而我呢,一个弱女子能奈你何?”她苦笑了数声,才又道:“算了吧!我宁愿一死,以求解脱,也不愿活在你的阴影下。”
瞧她说得一点也不激动,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这样的结果令他大为不满。
他倏地抓住她手腕,怒目喝道:“你想死,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她抬眼,眼中扫过一丝愕然。
“我说过,你的生与死全操控在我的手中,没有我的同意,你就不准死!”
“你怎可出尔反尔!”她早该想到,这种人哪会有什么信用可言。
“对于一向不择手段的冷风孤鹰,你最好不要寄予什么期望。”谁教她一心求死,为了增加她活下去的意志力,就别怪他使出一些残忍手段来。
“你……”她恼恨地说不出话来。
而他却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抓住她肩头,进而攫夺她的唇,霸道地以舌撬开她紧闭的唇瓣,深入其中探索一切。
惊愕中,她只能圆睁着双眼,心中的酸楚一涌而上,她痛恨这无法结束的一切!
恨吧!赵落月,为何她不恨他?他这样对她,为何她仍然不想报仇?
只要他壤的彻底,她的恨意便会加深,如此一来,她心中便有一股向他复仇的意志力支撑着她,没错,应该就是这样!
他持续吻着她,大掌开始深入衣襟抚着她身子。
就这样,直到他吻到了一股湿热的液体,他才蓦地放开她,
泪!她流泪了!
该死!他怎么又做出伤害她的事来。霍鹰豪在心底不断地低咒。
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向来傲慢的他也被她搞得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没有开口,呆立在原地,只让泪水一径地流,湿透整个粉颊。
“三天后,我会到徐州一趟,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心乱如麻的霍鹰豪,丢下一句话后便走了出去。
没有交集的两颗心,原本就注定是悲哀的开始。赵落月忍着满腹的哀痛,不知可向谁倾诉?
她的心已经慢慢在遗失了,遗失在这个夺去她身子的男人身上,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