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破坏别人的幸福?”
“如果真的是幸福,我又岂能轻易破坏?”幸福是一个完整的圆,没有终点,也找不到一丁点裂缝。无论莫水映是不是认真的,她都不必跟向书仪争,因为,向书仪根本不爱楚昱杰。
这很明显,不是吗?
怔了怔,莫水映的话,一字一句都敲在向书仪的心坎上!
她说得对,幸福,的确不能、也不会被轻易破坏。她的害怕,其实只是由于感受不到幸福的缘故!
“莫老爷教出来的女儿,果然不一样。”许久,向书仪才压抑住内心波涛,再度开口:“莫星映,我欣赏你,不过你得记住,你是背负着北国来年兴旺与否的祭娘,很多事是不能乱无章法的。”
说穿了,“身份”这一关,向书仪还是看不破。
“你以为我能做什么?自毁清白?这分担心你省省吧!”莫水映挥挥手,慵懒地站起身说:“我困了,想回房歇着,你慢坐?”
跟向书仪这种食古不化的人说话,还真累!
“也好,关于花祭事宜,我改天再找你谈。”至于她究竟是不是莫星映,向书仪自会派冷 去调查清楚。
“嗯。”走了几步,莫水映好像想起什么,忽然又回过身问:“不凭感觉,那么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他什么?”
仿佛自言自语,她不待向书仪回答,就在侍女的陪同之下离开了。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向书仪被她抛下的话困住了……
“原来你在这儿。”
“你找我有事?”听见莫水映的声音,再看见她的人朝他缓缓走近,楚昱杰感到有些头痛。
“怎么?我有毒吗?瞧你眉头皱成那样!”不客气地哼了一声,莫水映还是来到他身前。
“你又来了?你是祭娘,不能像昨天……”
“像昨天怎样?”她逼近他,艳丽脸蛋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美丽,静静诱引着他的目光。
“总而言之,你离我远些!”天,她好香!楚昱杰退到无路可退,又不好伸手推开她。
美丽的女人多少都带些毒性,尤其是她。因为她的毒性,恐怕是针对他而来!
“我偏不!”
“你!少胡闹了!”她身上的香气窜进鼻间,不知不觉中,他的一呼一吸全都被她的气息占据了。“我劝你乖乖顺着向家的规矩做事,不要自找麻烦。”
“我有吗?我可没去找麻烦,只是来找你呀!”美眸流转,莫水映说得好天真。
“你……唉呀!”才伸出手朝她一指,马上就被她狠狠咬上一口。
这女人美得过火,也凶悍得过分,真不知道花神怎么会选上她当祭娘!
“活该!”得意洋洋地扬起头,莫水映兀自笑得开心。
“你……快走吧!我要做事了。”他能够冷然对待所有的人,却无法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她,这未免太奇怪了!
绕过她,楚昱杰一古脑儿的蹲在地上,继续未完的工作,企图要忽略她的存在。
但莫水映哪里是这么容易被打发的呢?
她也和他一同蹲下,微偏着脸,看他使劲地在地上挖出一个大洞。“这要做什么?”
“做水池。”她若是不瞎说瞎闹,楚昱杰倒不排斥和她说些话。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一直都很清楚,所以尽管大家说破了嘴,死命劝他远离心怀不轨的“莫星映”,他却是一笑置之。
因为她绝对不会看上他的!真不晓得其他人在担心什么。
“喔。”他非要她问一句,才答一句不可吗?
唉呀,要是楚昱杰不是这模样的话,可能就不叫楚昱杰了。莫水映开始有了这个认知。
向家大得像座城,可是来来往往的每个人都好严肃,明明生活可以非常愉快、满足,他们却把它经营成仿若炼狱一般。
楚昱杰好歹还有点趣味、还像个活生生的人,她不找他解解闷,恐怕不用等到花神召唤她,她就活不下去了。
“你若不走,就站得远些,小心弄脏衣裙。”审慎地搬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楚昱杰还不忘叮咛她。
“没有关系呀,我可以帮忙。”说完,她当真卷起袖口准备以手捧土——
“不行!”楚昱杰一口否决她的要求。
而莫水映的眼儿才眨了下,未及反应,人却已安稳地移坐在十尺之外的藤椅上,看来他的功夫还真不赖!
“好吧!”既然他坚持不要她的帮忙,莫水映于是道:“那你陪我聊聊总成吧?”
“我有别的选择吗?”他苦笑。
她像个孩子,而且是要让人宠一辈子的那一种。
“呵呵,似乎没有!”甜蜜爬上她的脸,莫水映发觉自己还真的对他这傻小子有点动心哩!
“坐着不要乱动,很危险的。”
“好。”偌大的草地上,只见楚昱杰不时扛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来回填补、挖掘,莫水映盯着他已然流汗的侧脸,思绪有些出神了——
谁跟她说楚昱杰长得其貌不扬?她并不觉得啊!
他既高且壮,脸孔虽说不上是白皙斯文,可是刀刻似的五官,搭配着他的身型却充满阳刚,完全是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样。
莫水映一向最厌恶男人的脸色粉得近乎苍白,一点生气都没有,而楚昱杰就很刚好,黝黑发亮的皮肤上有的只是阳光色泽。
他的外表让她觉得顺眼极了!
“喂,你再坐下去恐怕会晒伤的,先进屋里去吧!”日正当中,天气热得不像话,真不晓得她怎么还能坐得像尊化石般不动。
再说,姑娘家不都很怕晒太阳的?她为什么硬是和别人不一样?
“你又还没做完,我等你呀!”她对他的喜欢是真是假,重要吗?怎么说她都是一个将死之人,放纵一下也无所妨碍了。
“你最好快回去,让别人见着了,怕又是一阵闲言闲语。”后头的这座庄院还没有安排任何人居住,此刻他们孤男寡女的在一起,被人撞见总是不太好。
况且全向家的人都知道,她昨儿个在大门口的胡闹。
“你怕?”跳下椅子,她像个影子直跟在他后头。
向家这么大,楚昱杰还真以为她有办法找到他啊?天晓得她沿路问了多少个丫环、仆役才找到他的!
这下子,不用多说,整座宅子里的人都知道她和他一块在这儿了。
要避嫌,现在也稍微慢了些!
“人言可畏,我是为你好。”
“莫家女人还怕谣言吗?早八百年前我就免疫了!”不屑地哼了哼,他苦口婆心的告诫,莫水映压根儿听不进去。
“你叫……”咦?她叫什么来着?
“水映。你叫我水映。”在楚昱杰面前,她只想当回莫水映。
“可是……花神选的好像是星映姑娘!”他被她的说辞搞得有些疑惑,“你不会记错了吧?”
“楚昱杰,我可不像你,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莫水映不满地微嘟着小嘴。
“你说真的?你是莫水映,不是莫星映?”对这消息,他有点儿难以消化。欺瞒花神可不是一桩小事!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要我说一百遍,我还是会说我是莫水映。”
“你!”她的眼神不像在说谎,可是他好希望此刻她仍然只是在开他玩笑!
“你会跟向书仪说吗?”她问,语气中有着微乎其微的醋意。
“我——”话语哽在喉间难以顺利成言,望她固执等候答案的小脸,楚昱杰竟猫豫了。
按照常理,她不应该告诉他实情;按照常理,他知道了便应该马上通知向书仪;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打算按照常理去做!
这不像他,一点都不像。
楚昱杰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般脱轨的想法。
“如果你想说,就去说好了!”见他好久都不说话,莫水映以为他还是有心要讨好向书仪,于是生气地转身就跑。
原来他跟一般人根本没两样!是她看走了眼。
“你不要这样,我不说行了吧?”三两步他就追上了她,“你肯对我坦白,当我是朋友,我很高兴;不过事关天下苍生的祸福,我想你最好还是仔细想明白些,以免后悔莫及啊!”
“我已经决定的事,就不会后悔。”如果不确定,她是不会有所行动的。
“唉,怎么说你才好!”楚昱杰轻叹口气,又道:“总之,你再好好想一想吧!”
她对他的真,让他挂心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楚昱杰有预感,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将碰上从始未见的难题。
第三章
几天以来,向家始终笼罩在一片奇怪的气氛之下。
首先,今春的祭娘不若往年般哭哭啼啼,反而乐得在园子里成日打混,捉弄得一干下人苦不堪言。
再者,也就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点——这个“莫星映”谁也不找,只爱霸占着楚昱杰不放,大伙儿都快要看不下去了,偏偏主子却一声不吭,似乎没把这档事放在心上。
可是,楚昱杰不是要成为向大小姐的夫婿了吗?看着他从早到晚陪伴别的女人四处游逛,向书仪难道一点都不吃味?
而现在,几乎变成众矢之的的那对男女,居然还不知情地在别馆乘凉呢!
“天气真好,你说是不是?”暖风袭来,吹得人一身酥软。
“没错,不过我没你命好,闲不住得很想找点事来做。”喝光她亲手倒来的酒,楚昱杰叹气连连的说。
“你不喜欢陪我?”楚楚动人的语气,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但楚昱杰却在此时笑了出来。“水映,你这招可以拿去唬弄别人,别又用在我身上了。”
才数日的相处,他对她古灵精怪的性子,已有相当的认识,甚至可说是在她的欺骗下,被磨练得处变不惊了。
“那……也许我得试试别的……”说罢,她倾身向前,朱唇停在他面前不到一寸的距离,有意无意的吹着气。
“别闹!”楚昱杰随即转开脸庞,“说了多少遍了,你是姑娘家,不许这么没规矩。”
他一直告诉自己,只能把她当朋友对待、当妹子疼爱,千万不能有非分之想;可她专门与他唱反调,动不动就朝他猛送秋波,害他每回都心神一悸!
“你会觉得我没规矩,可见你从未去过咱们‘如月楼’,对吧?”娇笑出声,莫水映故意调侃他。
“只要是男人,莫不爱往烟花里钻,你这堂堂‘铁道镖局’的少主该不会是患有隐疾,所以才……”暧昧地眨了眨眼,她不怀好意的直盯住他“某个部位”不放——
“没个正经!我看你爹真把你宠坏了。”不自在地挪动身躯,他体内似乎有一部分的欲望正缓缓苏醒。
这该死的魔女,只消几句话、几个笑容,她甚至不需要动一根手指头,就能够让每个男人蠢蠢欲动,恨不得一口把她吃下去!
一口把她吃下去?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些什么,楚昱杰低咒了声,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焦躁。
要对她动心实在太容易了,但是,这是不被接受的一种恶念!
她是祭娘,而他是司祭的夫婿——光身份上,他们就是两条永不能纠缠爱恋的平行线,何况她还是冒充的,他却甘愿担下知情不报的死罪!
无形之中,也许他早被她所蛊惑了……
“你在生气?”瞧他一脸凝重又不言不语的,莫水映于是悄声问。
即使她做了天大地大的坏事,也没有人当面对她生过气,楚昱杰不会禁不起这小小的玩笑吧?“没有。”他是在对自己生闷气!
“那就好,不然我还真以为我正巧说到你的伤心处,害得你恼羞成怒 !”莫水映丝毫不觉有反省的必要。
“这里不比自家,有些话还是当心点儿说,被——”
“被别人听见了多不好!”没好气地替他把话说完,莫水映朝天空翻了个白眼。
她喜欢上的男人,怎么会是个性全然与她相反的这一个呢?
唉,出了莫家门她才知道,这世上被外界事物羁绊,活得如此不自由的人还多着呢,
冷 是,向书仪是,楚昱杰也是!
为何要这么在乎别人的想法呢?日子别人替你过吗?快乐悲伤别人替你享吗?统统不是啊!人们真奇怪!
“你明白最好。”
明白个头!他愈说,她就愈想逗逗他。“楚昱杰,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都几岁的人了?我才不玩什么游戏!”他很直接的拒绝了她。
“别这样嘛,一下就好了。”她赖着他的衣袖央求,小女儿的娇态毕现。
“你——真拿你没办法!”所有人大概都很难对她说个“不”吧?
“你答应了?!”她喜出望外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然后掏出怀中的手绢递给他,说:“练武之人多半对嗅觉、听觉、味觉更具敏感度,我不太信这种说法,你让我见识、见识如何?”
她的意思不外乎是要蒙上他的双眼,考验他长年以来累积的功力。
“这有什么好玩的?”楚昱杰不解,但还是顺从她意的蒙上了眼。
“好,我要出题了。”拎起一旁干枯已久的落叶,她问:“这是什么?”
楚昱杰嗅了嗅,很快的回答:“这东西香中带苦,苦中带涩,与花相关,与土相亲。八成只是一截落叶吧!”
“嗯,厉害!”莫水映又复拿着桌上的酒瓮,以指轻刮,问:“这个呢?”
“音细而尖,绝对是锐物所为;但其声时沉时虚,显然是因为刮取厚且中空的东西所致。”他很有自信的答道:“是你的指甲,与半空的酒瓮作用而产生的声音吧。”
“好,最后一道题了。”莫水映走到他身畔,确定他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后,决定彻底吓坏他。
虽然她平日随性惯了,可是做这么大胆的事,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双手捧住发红发热的脸蛋,她强压下瞬间飙快的心跳,俯身朝他抿平的唇,落下一吻……
轰!思绪像根绷紧的弦,一触即断,楚昱杰脑中完全空白,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做,她却已抽离——
“那么……你感觉得出这是什么吗?”
嗯,他的触感还不错,总算没浪费她勇敢地献出她这一生中的第一个吻,
“水映你——”扯下遮住视线的丝绸,映入眼帘的,却是她带着些许羞怯的嫣红丽颜。
她吻了他?!
老天!她……
未能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楚昱杰居然轻功一施,逃走了!
“真没意思!”假山假水后头的石洞里,一道咒骂的声音持续了好几个时辰,不曾停歇。“楚昱杰,大笨蛋!死木头!大白痴!”
听她骂楚昱杰的狠劲就知道,这人当然是莫水映 !
自他不解风情地闪避而走后,她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又气又怒之下,她一路走回向书仪安排她住的“芙春阁”时,无意在中庭发现这隐藏得极好的石洞,于是索性赖在里头不走了。
“可恶!”就算他不颌情,起码也该说些什么,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