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郡主她……不见了!”回神后,紫芹哭丧着脸,陈述残酷的事实。
“不见?”这种事常有嘛,四年来不晓得上演过多少次了。
“王府的每棵树上都查过了?”云祯懒懒地问着,只见紫芹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映枫阁呢?”紫芹又用力的点了点头。
“制药阁?”不在树上,不在映枫阁,那铁定在制药阁。制药阁是收藏药品及郡主制药的地方。
“都找过了,可是,啊!”紫芹突然身子一颤,尖叫出声。“难道郡主她……出府去了?”
云祯脸色难看至极,抓着紫芹纤细的手腕冷冷问道:“你说什么?郡主出府?”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照王爷溺爱郡主的程度来看,若知晓年方十岁的妹子单独出府,必会大发雷霆,而他这个“贴身侍卫”恐怕得吃不完兜着走了。
“郡……郡主她前几天曾埋怨制药阁的药材不够,没……没有什么……什么草的,想出府找找,我……我以为她开玩笑,没有留意。啊!云护卫,你弄疼我了!”紫芹小脸皱成一块,看得出来云祯力道不轻。
“什么时候出府的?”他放开她的手,厉声询问。
“我……我不知道,昨晚郡主很早就寝,我以为她不舒服,因此今早也就没去叫醒她,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但……但是她刚刚……”云祯的神色显然吓坏了紫芹,瞧她结结巴巴的,困难的想把话说完。“其实……其实也不一定是出府啦,说不定……郡主在王府的某个角落……”紫芹忍不住安慰自己,想压下心头的忐忑不安。
才说到这,两名侍卫装扮的男子气急败坏的跑来,云祯不由得神情紧绷。
“云护卫,不好了!后门的墨衣队长及三名弟兄晕过去了。”
不会吧?连石墨衣都晕了,那肯定、绝对是郡主的迷药。
“该死!紫芹,立刻到‘驭辰轩’通知王爷知晓,我先带几名侍卫出府寻找。”
“啊?我……我去找王……王爷?”老天啊!要她去通知王爷,岂不是叫她飞蛾扑火——找死嘛,谁不知道冷酷的新任王爷一旦知晓后,会有何惊人的反应?
“事不宜迟,郡主安危重要,快去!”云祯交代完,人也咻的一声不见踪影。
“云……”紫芹只能望影兴叹,苦着脸直奔“驭辰轩”。
* * *
呵呵呵!实在是太佩服自己了!
离“宁王府”不远的陡崖上,小女孩儿正得意洋洋的笑着,银铃般的笑声传遍了整座山谷。她身穿一身翠绿花边锦衣,快活的漫步在青山野草间,活脱像个绿衣精灵。仔细一看,喝!好一张精致的脸啊,一双眼又大又灵活,漾着青春气息;弯眉如画,一头长发编成可爱的长辫,红似苹果般的唇办一开一合,神情像极了偷了腥的猫儿。精巧的脸蛋儿难掩倾成绝色,长成后必是一名任天下男子如痴如狂的大美女。这小娃儿,正是宁王府的小郡主祈未篱。
嗯!自己特制的迷药的确越来越高明了,连王府中四大侍卫之一的石墨衣都栽在她手上,恐怕没两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哇哈!云祯的脸肯定绿了一半,而王兄嘛,祈未篱由衷希望祈驭风没被惊动,否则她的小屁屁肯定不保。还是快点赶回去吧!王兄生起气来,根本是六亲不认如猛兽。
不再浪费时间,祈未篱开始努力的寻找她要的目标——金梨花。金梨花乃是一种罕见的奇花异草,最容易长在峭崖上,花瓣成金色,可使中毒的人起死回生。世界上知道金梨花的人不多,她还是从师父那儿套出来的呢。
她挥挥衣袖擦去额上的汗水,夏日的阳光照得她脸红扑扑的,香汗直流。一时没注意,她踩了个空,整个人向前栽去。
“哇……”很没形象的叫了一声,结结实实的吻上杂草丛生的平台。她揉揉摔疼的膝,继续向前行。咦?她踩到什么了?祈未篱水汪汪的大眼狐疑地往地上瞧去,纳入眼帘的,竟是一个高大的躯体横躺在自己面前。
一个俊逸中带了些许粗犷的伟岸男子。
男子身受重伤,黑血不断由左腹涌出,显然是中毒的徵兆,不知昏迷多久,生命危在旦夕。祈未篱毫不迟疑的立即撕开裙摆,小心翼翼地将男人的衣裳褪去,熟练地在伤口四周点上穴道,血液迅速止住;瞥向惨不忍睹、已被压烂的金梨花,她剥了几片花瓣塞到男子口中,从怀中取出止血粉洒下,再敷以金创药,将伤口绑个结实。正要松口气时,眼尖的发现男人的臂膀也是一片鲜红,当下又急忙止血,可是,望了望自己的裙摆,似乎不能再撕了,否则待会如何回去呢?想了想,她探入衣襟取出手绢,细心的替他包扎。
大功告成!祈未篱这才有时间打量这名男子。
他有一张令天下女子倾心的面孔,但他紧锁的浓眉,不时散发出冰冷的气质,无形中显现出孤傲冷漠的气质。
幸运的男人!如果不是自己恰巧经过,帮他疗伤,又为他解毒,恐怕他过不了今夜……祈未篱开始为自己喝采,只差没拍手鼓掌。
“郡主!小郡主……”
咦?什么声音?祈未篱探头往陡崖下瞧去——喝,好大的阵势!只见云祯及十数名府中侍卫正分散搜寻她,其中还包括了四大侍卫之中的两名,石银衣和石青衣。
“祈未篱,你该死的给我滚出来!”一句再熟悉不过的怒吼,震得祈未篱差点一头栽下去。完了,是王兄!天啊,连展枫展护卫都来了。哇……事情大闹啦!
回望面前昏迷不醒的男子,要是王兄知晓自己脱了这男人的衣裳救他,肯定这男人见不到今晚的月亮。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她得快离开才是。匆匆看了一眼,她轻手轻脚离开平台。
但,她似乎低估了云祯的功力,若以为可以由另一头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府,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云祯耳尖的发现细小的声响,立即施展轻功,顷刻已立在她面前。
“郡主!”他会被她害死,如果王爷要归咎责任,他第一个当炮灰。
“呃,云大哥,吃过午膳没啊?”祈未篱拍拍胸口傻笑,被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云祯没理她,抱住她往下跃,落在祈驭风面前。
将祈未篱送到他臂弯中后,云祯便退至一旁。祈未篱悄悄瞥了王兄一眼,唷,好酷,脸色泛青啊!
“裙摆怎么回事?”祈驭风的声音如冰般响起,脱下外衣裹住她娇小的身躯。
“呃……被树枝刮到……”可怕的表情!祈未篱有股冲动想要晕倒了事。
祈驭风眼底尽是熊熊怒火,可见这次气得可不轻哪!祈未篱不禁吞了吞口水,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先认错好了。
“王兄,火气别那么大嘛,篱儿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哼!还会有下次吗?”祈驭风冷冽的眸光望了云祯一眼,意欲为何甚为明显。“回府后咱们可有帐算了。”再不言语,他抱起祈未篱,头也不回地向王府而去,其他人只得苦着脸跟随。
唉!倒霉啊……
第二章
映枫阁前,枝柳迎风;
笑看春意,语烟未离。
很开朗的词句,作词者必定是个极为乐观的女子。嗯……是女子吧?不会有男人拿针来刺绣的。这女子真是奇特,一般女孩总是刺一些古代著名诗词或很古典、羞涩、凄美的词儿,只有她,大胆而真实的透露出自己纯真的性惰。
乐观。一个他卫扣寒脑中极少冒出的字眼,对他而言真是一种讽刺。
他仔细地凝视这条纯白手巾回想往事——六年前他不小心中毒,重伤疾走之下昏迷在草丛中,若不是这名女子相救,恐怕他早已气绝身亡。会是个怎样的女子呢?或许早已嫁为人妇,或许……唉!想这些干什么?卫扣寒不禁哑然失笑。
十几年前他在管剑情和司傲的掩护下,逃到南方孤岭峰上,从此开始勤练武艺;除此之外,他们三人更以孤岭峰为总坛,开创“寒衣社”。由于卫扣寒精湛的手段,加上管剑情和司傲在旁辅助,“寒衣社”早已成为一方霸主,无论是商业和武林中都占有一席之地。但他并不因此而怠情,他的杀父之仇可还没报呢。
祈天问!总有一天你会尝到恶果,正如我当初的誓言。可惜宁王府高手如云,又座落于北方,要攻可不容易。
“启禀魁首,凌箫求见。”门外洪亮声音响起,是司傲。
“嗯,让他进来。”收起手绢,他沉稳坐在桌前。
“魁首,属下来迟,请魁首见谅。”凌箫推门而入,低首抱拳说道。
“不用多礼。对了,查出消息如何?”
“魁首,祈天问早已卸去王位,将王爷一职传给他的独子祈驭风,带着其妻云游四海去了。不过他们随从不多,属下已派人盯着,魁首只要下格杀令,属下保证他们绝活不到明天。”凌箫回禀,即使他因魁首为何要杀祈天问而困惑。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宁王府乃菁英聚集之地,有名震天下的展枫为之效力,有石家四兄弟为之卖命,更有机智直追诸葛孔明的舞弄烟相助。祈天问当家时,宁王府做过许多善事,民间歌功颂德不在少数,现在的当家祈驭风,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果断的行事作风令他佩服得紧……到底魁首为何要挑了人家?
“先别动他们。我要在祈夭问回府之前歼灭宁王府,杀了他的独子,让他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祈驭风有他过人之处,他卫扣寒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魁首,宁王府固若金汤,要攻恐怕不易,况且其位于京都之地,若要下手,却也显得太过招摇,稍有个不慎,恐怕会……”凌箫眉头一紧,分析得合情合理。
“所谓擒贼先擒王,祈驭风一死,宁王府群龙无首,便不攻自破了。我记得每年秋末,宁王府的当家会到无幽山庄居住一个月,彻底休息,而无幽山庄就在咱们南方。在咱们土地上和在宁王府争斗可就不同了。宁王府总不能摆空城计吧?如此一来,兵力分散加上反客为主,你说我们的机会是不是大了些?司傲,叫剑情找个合适的人到无幽山庄卧底,熟悉地形,我们需要一份山庄里的总图。”
“是!”司傲领命而去。
魁首说的是有道理,但是能轻易得手吗?凌箫感到些许迟疑。
“魁首,属下有一事不甚明了,却不知该不该问。”
卫扣寒瞥了他一眼。“你问吧。”
“为什么咱们要弄垮宁王府?他们和我们有过节吗?属下听闻宁王爷做了不少善事,素有侠义之风,况且和咱们似乎没有什么……”凌箫倏地住了嘴,因为卫扣寒站起身,脸色越发难看。
静默许久,卫扣寒眯起眼,一字字地从牙缝中吐出:“因为祈天问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以祭我双亲亡灵!”
血海深仇,怎能忘却?凌箫无言了。
* * *
黄昏,映枫阁前,柔和的古筝声缓缓流泻,凄凉的声调,让人为之心碎的乐曲,让黄昏里的映枫阁更显孤寂,令人不禁想流下两行热泪。这古筝乐曲如行云流水,操筝者必是高手,毕竟天底下能够弹奏出如此动人心弦的乐曲,并将情感融入古筝之中者,屈指可数。
然而,就是有人不动声色。云祯斜靠在柱子上,一脸的面无表情,双眼却不离操筝者祈未篱。
倏地,古筝声顿然止住,只听得祈未篱若有似无的抱怨:
“云大哥,这乐曲不够感人?”
“很感人。”云祯实话实说,郡主弹古筝的功力早已出神入化。
“哦?那为何你一点表情都没有?怎么也看不出苦痛之色。”
这……这该如何说起?古筝声虽凄凉,但是,操筝者却是一脸笑意盎然,就算有什么情感,也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郡主弹筝功力真是天下第一,竟然能够笑着弹凄凉乐曲?也难怪云祯一点感觉都没有,更何况云祯本就不是个爱说话的人。
“郡主,恕属下对琴瑟毫无概念。”这样说应该可以吧?省得下场太过悲怆。
“哦,那我刚刚是对牛弹琴了?”祈未篱语中带笑,揶瑜着。
云祯冰雕般的脸孔闪过一丝尴尬,却无意反驳,一双眼柔和的看着祈未篱,眼中闪过难以察觉的深情,可惜祈未篱正在收拾手上的乐器,没有发觉。
祈未篱如今芳龄一十六,云祯在她身边快要十年了,看着她由活泼淘气的小女孩,转变成柔美出尘的绝色美人,这当中的情感甚为复杂,他明白自己如冰的心早已为她所溶。一个善解人意却又活泼洋溢的奇特女子,和一般大家闺秀自有不同,他早已被她所吸引。然而,他不曾表白过,他怕吓坏了她,到时恐怕连在她身边保护她都不成了。
云祯暗自苦笑,没想到自己漂泊一生,自负一世,一身绝世武功叱咤江湖,本以为不会被感情所牵绊,而如今才发觉提得起放得下有多难。什么名利对他而言皆如过眼云烟,他只盼今生能好好保护未篱,让她永远开心,他这一生也就够了。
“怎么啦?云大哥最近总是心事重重,在想什么?”祈未篱见他不语,不禁抬头问出自己的疑惑。
“郡主多虑了,云祯原本话就不多。”
祈未篱白了他一眼,正待反驳,紫芹的尖叫声早已响遍映枫阁。
“郡主,不得了了!那个殷仲玄又来找您了!”
殷仲玄!云祯剑眉一挑,目光中涵盖着种种不屑。这个“承天侯府”的小侯爷对祈未篱甚有好感已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但其人品低劣,没有丝毫恢弘气度,却不晓得王爷怎么想的,竟还容得他时时出入王府,也不怕郡主看了长针眼!若是让他处理,早就将殷仲玄扫地出门。
“喔,紫芹,跟他说我身体不适请他回去。”祈未篱也挺讨厌殷仲玄,早想摆脱他,要不是每次王兄和云大哥都在场,早送他几打金针尝尝,让他昏迷不醒到作古。
“篱儿妹妹……”殷仲玄人随声至,祈未篱不禁低呼一声。
“呃,殷大哥你好啊!”她皮笑肉不笑,面容中厌恶之色甚为明显。瞧他那副嘴脸,有她三倍大的身材,还自以为潇洒的拿扇子学人家装风雅,那德行看起来简直俗不可耐。
“篱儿妹妹,你可知殷大哥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特地从江南上来看你呢!”他一双眼睛轻佻淫邪,身体不断往祈未篱靠去。
“小侯爷请自重。”云祯须臾间已飘了过来,手上的剑鞘巧妙隔开他与祈未篱。茶不思饭不想?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