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悠然斜睨他一眼,装傻道:“怎会在我这儿?不就是你自己弄丢的么?”
游青愕然,心思一转,霎时明了前因后果。“你们……将地图掉了包?”
“挺聪明的嘛,反应真快。没错,我们是掉了包。”纪悠然愉快地欣赏游青精采绝伦的面部表情,原本极为恶劣的心情瞬间好转许多。
“地图……被改过了?”他一人被抓事小,但图若是假的,岂不连魁首都遭殃?
“呵!你说呢?”
游青瞬间倒抽口气,僵在原地怔然失神。几个月的努力,就这么给毁了,还为魁首带来危险,饶是游青反应机敏,在此时也是全无对策。
“够了,悠然。”祈驭风淡淡开口,向前进了一步,盯了游青一会儿,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没有回应,气氛显得僵持。展枫见他不语,冷冷威胁道:“游青,王爷在问你话,你最好老实说,别跟自己过不去。”游青回神,眯眼盯着展枫,寒声道:“休想从我口中问出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眼前的情势,他也不须做无谓的抵抗。
展枫一听,瞬觉火大,正待向前教训他一顿,却让祈驭风伸手制止。
“无妨,对方迟早会上门的。来人啊,先将他押入地牢!”
“是!”两名侍卫立刻拿绳索缚住没有丝毫反抗的游青,将他带下去。
“王爷,这次是悠然用人大意,请王爷降罪。”
祈驭风难得心情不错,道:“幸好没酿成大祸,这次就算了,但以后行事小心点。从今天开始,山庄严加守卫,这件事交给你了。”
* * *
“魁首,这就是咱们在‘无幽山庄’卧底的游青派人带回的地形图,请您过目。来人还为游青带话给魁首,‘无幽山庄’实力不容小觑,请魁首小心为上。魁首,连游青都觉得棘手了,看来‘无幽山庄’的确不好对付。”在书房内,管剑情将地图摊在桌前,让卫扣寒一观全貌。
“这我知道,不过有这地图相助,相信会容易许多。”
卫扣寒将图仔细审视完,默记在心中,满意地抬头问道:“游青现在人呢?”
“游青他人尚在‘无幽山庄’,想必是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立即离去。属下认为这样倒好,若能来个里应外合,计划更是万无一失。”管剑情有条有理地为卫扣寒分析。能成功得到“无幽山庄”的地形图,令他原本担足的心不禁松了口气,希望之后可别出任何差错才好。
“是啊,魁首,游青还是别离开比较适当,若现在要他撤离,恐怕会惊动‘无幽山庄’的人,若他们有了提防,咱们这亏可吃大了。”司傲随即附和,和管剑情一般想法。
卫扣寒思索会儿,点头道:“那就别撒,你们也将图记下吧,在脑海中多少也留点印象。”
* * *
“卫大哥?卫大哥你在么?”敲了许久的门,依然没有半点回应,祈未篱不禁推门入内。书房内一尘不染,桌上摆着几本未合完的帐册,还有几卷画轴,却没有卫扣寒的影儿。
没找着他,祈未篱有些失望,她百般无聊地随意瞄了帐册几眼,随即移开视线,对卷好的画轴倒是有了一点好奇。不晓得卫大哥的喜好是啥?这可以翻么?没有卫大哥的允许,不晓得他知晓了会否生气?她四处张望,心头矛盾,却摆脱不了心中的好奇。随即翻开其中一卷精致的画轴,是一幅高雅的水墨画,落款人是卫延昭,苍劲的字迹令未篱好生欣赏。这是卫大哥父亲的遗作吧?
她摊开另一卷画轴,画中是一名栩栩如生、美丽绝伦的女子,巧笑倩兮地凝视着前方,眼底尽是顽皮之色。这竟是她的画像!祈未篱惊奇地看着画中的自己,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是卫大哥画的吧?看来卫大哥的绘画功力颇为高深,竟能将她的神韵刻画得如此真实。祈未篱颊上绽出一朵甜蜜的笑靥,对这幅画简直喜爱到了极点。
另一卷画轴没有镶边,外表也不似适才那两卷白净,微皱的纹路在在显示这卷画轴并没有经过特别的处理,祈未篱更加好奇,纤手摊开观视。
这是一幅华宅的地形图,钜细靡遗地画出这幢宅院的路径、每条路径,甚至微不足道的小径相差距离多远,建筑物的大小,门口守卫人数多少,都标记得一清二楚。
普通的地形图会标示出守卫几名么?祈未篱皱眉看了个大略,觉得这地图似乎似曾相识,她将眸光的焦距定在这张图角落的一行小字,虽然字迹凌乱,仔细一看仍瞧得出写的是什么,这一看使她脸色大变!
此即是“无幽山庄”的地形图。青字
这是“无幽山庄”的地形图?卫大哥要“无幽山庄”的地图做什么?
此时卫扣寒数日前的言语落入她的脑海:
“现在只要等到仇人的地形图到手,我就可以展开复仇计划了。”
地形图……复仇计划……卫大哥所说的血海深仇,莫非竟和宁王府有关?
十几年来的血海深仇,十几年前……是爹?
她再往地图仔细一瞧,眉头却越皱越紧。这图有问题。虽然她一直待在京城,从未去过无幽山庄,但她几年前曾亲眼看过无幽山庄的地图。
还记得那时她嚷着要跟去山庄,但王兄仍不让她跟,怕她顽皮闯出祸来。后来被她吵得受不了,才拿地图给她看,过过干瘾也好。这个署名“青”的人所画的地图,其实与她之前看过的地图相差无几,但却有不少小地方出了问题;这些小地方不会引人注目,却是关键所在,足以教人有去无回。
“你在这儿做什么?”
突然而来的低喝吓坏了祈未篱,手一松,画轴“啪”的一声,摔回案桌上。
“卫大哥!”她抚着胸口,望向来人。
卫扣寒大步跨入书房,目光停留在案桌须臾,随即转回祈未篱身上。
“你翻了画?”他问得温和,听在祈未篱耳里却格外刺耳。
“嗯!”她强自镇定,缓缓开口道!“这几天你忙得不见人影,我本想来书房找你,你正巧不在,我……看到桌上的画轴,出于好奇,所以……”祈未篱没再说下去,心中惊疑不定,揣测着卫扣寒的心思。
卫扣寒深深望着她,看出她的疑惧,心头深感奇怪,脑中闪入了一个恼人的猜测。最后,情感胜过理智,他深信篱儿不是他所想的那种人。
卫扣寒脸上曲线逐渐柔和,缓缓走向案桌,拿起那卷画轴,低声道:“你看了这幅图,应该知道了,是吧?”
祈未篱噤声不语,紧盯着卫扣寒的侧面,等他开口解释。
她在等什么?期盼自己根本想错方向,宁王府和卫大哥的血海深仇原就毫无关联么?祈未篱微动唇角,有些自嘲。
果然,卫扣寒叹了口气,说道:“不错,我要报仇的对象即是无幽山庄的主人,你可知其主人是谁么?”不待祈未篱回答,他径自说了下去:“其实无幽山庄,即是京城威名赫赫的宁王府在南方的别苑,主人就是宁王爷,现在当家的,就是我恨之入骨的仇人之子。”他望向她,正巧看到她身躯猛地一颤。
“篱儿,你没事吧?”卫扣寒皱起眉,望着她惊惧的瞳眸,伸手拂去她些微凌乱的长发,一脸担忧。
“我……我没事!宁王府的威名我自然听过,可却没听闻有什么穷凶极恶的风波传出呀。而且老王爷在位时,传出不少让人歌功颂德的事迹,对社稷有相当的贡献,却怎地——”
“哼!祈天问只不过是一只装模作样的老狐狸罢了。”卫扣寒不客气地截断她的话,俊容上是一片肃杀。祈未篱再怎么想辩驳,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郁郁不乐地深锁眉。
“祈天问那贼人当年为了一本剑谱,灭了我廷云庄,把我爹与他多年来的结义之情弃之不顾!呵,七十多条人命,只为了区区一本剑谱?如此矫揉造作的小人,你要我如何相信他在京城里的‘善举’?!”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还是不敢相信祈……祈天问会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卫大哥,你能否再查个清楚?”祈未篱不死心,不相信爹会是这样的人,十多年来对她的慈爱及对百姓的仁慈,怎可能是假的呢?
“不用查了,难道我十六年来会误认毁家仇人?篱儿,你在怕什么?”卫扣寒注意到祈未篱一脸死灰,失去了往昔动人的神采,不懂她为何如此惊愕。
“我……我怕你会受伤,宁王府的实力不容小观,能不惹自然是别惹。”
“即使龙潭虎穴也要一闯,否则家仇如何报得了?篱儿,你对‘宁王府’似乎很有研究?”他狐疑地盯着尉篱看,想从她眼中读出蛛丝马迹。
“宁王府威名赫赫,总会有流言传出的。”祈未篱垂下眼帘,语气异常低落。
“篱儿?”卫扣寒皱眉,今天的尉篱不寻常得古怪。
“卫大哥,我今天有点累,先回房了。”不等卫扣寒回话,她头也不回步出书房,沈甸甸的心情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深爱的男人竟和爹爹是仇敌?全都乱了,她完全毫无头绪。
“篱儿?”卫扣寒目送她的离去,疑云顿起。
* * *
祈未篱跌跌撞撞地往居处奔去,仍无法消化适才得知的真相。卫扣寒对“宁王府”强烈的恨意就像是把血淋淋的剑,毫不留情刺向她的心窝。但即使痛彻心肺,她仍不相信爹会做出如此罪大恶极之事。
“小姐,原来您在这儿啊!”紫芹惊呼出声,毫不迟疑地往祈未篱走来,口中仍没好气地叨念着:“我的好小姐,您要闹失踪也知会我一下嘛!害我在这儿到处乱钻,还是找不到您半个人影儿,您刚才上哪儿去了?”
祈未篱缓缓抬头,白惨惨的娇容让紫芹为之一愕。
“小姐,您脸色好难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紫……紫芹……”祈未篱哽咽得说不出”句完整的话,只茫茫然望着紫芹。
紫芹连忙扶助她,搀扶她进房坐在椅上歇着。关上房门后,她才急道:“小姐,您别吓紫芹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祈未篱注意四周,确定没人在附近后,才哽咽地在紫芹耳边说出这件事。
紫芹听完,脸色登时跟着惨白,错愕地瞪着祈未篱,不敢相信地颤声道:“小姐,这……这怎么可能?你……没说错吧?”她现在真心希望郡主只是在跟她开玩笑。但,郡主惨无血色的苍白在显示她是认真的。
“这……您叫紫芹如何相信呢?”紫芹喃喃念着,心中想着卫扣寒说的若是事实,那深爱卫扣寒的小郡主该如何自处?司傲呢?司傲是不是也和卫扣寒一般,对“宁王府”恨之入骨?
“紫芹,我不相信爹会做出这种事。”
“我也不信啊。”紫琴失神地低语,没能接受这件事。
“紫芹,那地图是假的。”祈未篱平复心情,冷静说道。
“什么?”她望向祈未篱,一脸疑惑。
“王兄曾给我看过山庄的地图,跟适才我看到的那幅图有些许出入。不管卫大哥的血海深仇与咱们‘宁王府’是否有关系,总之,如果他们依照那张假地图的指示闯入山庄,必定有去无回。”祈未篱冷静地说着,心中已有打算。
“图是假的?”紫芹轻呼一声,有些惊愕。
祈未篱轻蹙眉,低声道:“我想只有两个原因,一是那个卧底的人背叛卫大哥,二是山庄的人发现,并且掉了包。”“啊!那……那他们若闯入无幽山庄,不就等于羊入虎口?”紫芹瞪大眼望着郡主,没了主意。虽然明知自己不应该这么想,而是应以“宁王府”的安危为重,但一想到心上人司傲也可能是要硬闯的其中一人,不禁担忧起他的安危。
“紫芹,我要毁了那张图,现在只希望卫大哥他们尚未将地图记住。”
“啊?”
祈未篱坚定地道:“现在惟一的方法,就是让卫大哥他们取消原来的计划,我们尽力找证据证明‘宁王府’的清白。唉!希望现在把地图毁掉还来得及。”她轻叹口气,暗自祈祷卫扣寒尚未把地图记熟才好。
* * *
三更。趁着“寒衣社”众人熟睡时,祈未篱和紫芹偷偷溜进书房,寻找那张“无幽山庄”的地形图。
“啊!紫芹,在这儿。”祈未篱连忙将地图塞入怀里,拉了紫芹往卧房快步走去,不忘随时注意四周是否有守卫发现。
暗处的两道人影,冷眼旁观主仆俩的行径,直到她们窈窕的身影隐没在黑夜中。
篱儿要那张地图做什么?和她今天在书房的古怪行径有关么?卫扣寒胸口烦闷,微握双拳,深吸口气,决定一探究竟。管剑情面色凝重,连忙跟上去。
回到房中,祈未篱迫不及待取出那张地图,低声向紫芹道:“快去取火摺子来,将它烧了。”紫芹连忙应声,点上桌上的腊烛,将地图的一角接触烛火,地图瞬间燃烧起来。
默默看着它慢慢烧成灰烬,祈未篱总算放了点心,不过……她轻蹙眉,不知是否来得及呢?不知卫大哥是否有将地图记在脑海中?但没让她思考太久,门突然“咿呀”地开了,两人同时跳起,同时望向门口,惊见不该出现于此的卫扣寒和管剑情上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卫扣寒沉默地注视着燃烧的地图良久,丝毫没有要扑灭它的举动。
一会儿,他才转向祈未篱,肃着一张俊颜,轻声道:“尉篱,为什么?”
他叫她尉篱,多疏远的称呼!祈未篱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解释眼前的一切,只得微张嘴,愣愣看着卫扣寒不寻常的冷漠。
许久不见回答,卫扣寒声调又冷了几许:“怎么不说话?”
祈未篱微动唇角,支支吾吾回道:“我……不希望你涉险,所以……”
“所以你就把它烧了?”卫扣寒接口道。“我的血海深仇你应该明白,这地图对我的重要性你也一清二楚,你怎会把它烧了呢?别骗我了。”
“我——”她深吸口气,僵着身子道:“卫大哥,宁王府人才济济,不好对付,我不希望你涉险,即使知道毁了地图会让你不高兴,我还是认为这样值得。”
是这样么?卫扣寒的脸色依旧冷漠,专注地盯着尉篱,默然无语。祈未篱咬牙望着他,也不语。气氛就这样凝结住,诡异得让人恐惧。
紫芹紧张地注视着整个局面,首先受不了这气氛,也不愿郡主受委屈,急道:“卫当家,你……你误会小姐了,要不是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