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和外婆感情深厚,失去外婆,就像要了她半条命,哪能不失心掉魂?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好像一下子变老了十几岁,杂乱的头发,憔悴的面容,让她好生心疼。她知道,现在她必须要更坚强,更不能倒下才行。
“琬桢,你也去休息吧,妈没事。”徐锦华拍拍她的手,要她也回房间睡觉,不必担心她。
“可是,妈……”
“妈真的没事,回去睡吧!”
她不想悖逆母亲的意,虽然她挺想留下来照顾她,但从母亲的眼神中,她知道,要是她执意留下来,妈会不高兴的。
“妈,那晚安啰!”她笑笑,亲吻母亲额头。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母亲好像小孩子,而她就像个妈。
回到自个儿房间,感觉空寂而冷清,门一轻轻合上后,脑海中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柳樵原。
在母亲面前时,为了不让母亲担忧,她逼得自己要坚强,然而,现在她独处了,置身在空荡荡的房间,她觉得自己并不像外表那样坚强,她好惶恐,不知道母亲能不能撑得过去。
她好想打电话给柳樵原喔!他总是能让她安心。一想到他的脸,她背倚着门,低着头,眼泪滴滴答答滚了下来。
拿起手机,正要按下通话键时,她突然想到,要是她哭哭啼啼,用着惊恐害怕的声音向他哭诉,是不是会影响到他的工作?那是他挚友的服装发表会,对他意义深远,那样重情重义的人,要是让他知道她现在这样,介于友情与爱情之间,势必让他难作抉择,这样岂不是害了他吗?
于是拿起的手机又放下,只是,当她打算放弃拨给柳樵原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上头显示的,是樵原的电话号码,她惊慌不已,不知该不该接。
要是接了,她哽咽的声音,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然后逼问她;可是……要是不接,他不是也会胡思乱想,在这样深的夜里,她会去了哪里,怎么没有乖乖在家睡觉?
铃声持续响着,最后她还是选择接了,她告诉自己,短短地说完几句就好,别说太多,以免自露马脚。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拿到耳边:“喂……”
“亲爱的,睡了吗?有没有吵醒你?”千山万水之外,那熟悉的声音,依然让她怦然心动。
那低沉醇厚的声音,让她忍不住哽咽。
“还……没睡,刚刚真对不起,我正好在洗澡。”她强颜欢笑,不敢将外婆的死讯告知。
话一说完,柳樵原就感到她的不对劲。“是不是感冒了,怎么声音哑哑的?”
“没……没事,可能是下午吃了一支冰淇淋,喉咙才变得怪怪的。”她含糊带了过去。
“哇,这么勇敢,冬天吃冰,不过,你听好,这是唯一一支,我不准你再吃了,懂了吗?”紧张的口吻渐渐平复之后,他缓缓说了声。“桢,我好想你。”
绵绵柔柔的声音,听来让她感动万分,她何尝不想他呢?
“我也想你。”她捂着发声处,让悲恸的声音淡化。
“这次我朋友的发表会相当成功,我看到他大病之后,重新站起来的样子,真替他感到高兴,而且他的作品越来越精进,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接下他在亚洲区的代理权,”他高兴地诉说在米兰的一切。
“真……真的吗?你好厉害,真会做生意。”她泪中带笑,听到他的声音,让她有种心安的感觉。
“这是当然的,我本来就是个很厉害的男人,你眼光没看错,你也很厉害。”他的老王卖瓜,此刻在她耳里听来,不但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反而觉得很甜蜜。
“你又来了,老喜欢捧自己。”
“有自信的男人,你不喜欢吗?”
说完,他好像记起什么事,兴高采烈地说道:“你看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差点忘了告诉你,这次我在我朋友的发表会上,看上三件很棒的外套,刚好就只有三个色系,我一种色系各拿了一件,我记得你曾说过,你还有个外婆,所以你和你妈以及外婆一人一件,将来吃年夜饭的时候,你们三代都穿着我带回来的衣服,哇,到时候我会不会太风光啊!”
一提到外婆,她的心又陷入伤感中,而且听到他还替外婆准备了外套,这样贴心的举动,她怎有勇气开口,将残忍的事实真相,告诉他呢?
“那……我先代我妈……和外婆谢谢你了!”她忍不住了,哭声不小心从手机里传了出去。
“怎么哭了呢?”
“人家……喜极而泣嘛!”她很快把泪水擦干,轻笑两声。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
从他的口气中,苑琬桢不难察觉,柳樵原多少听出了不对劲之处,她必须要赶紧结束话题。
“樵,明天一早我还要带几个新进模特儿去试镜,想……想先休息了。”
“好,好,工作重要,一定要睡饱,才有精神。”
“我……那么……再见……”
“再见……梦里有你。”
“我也是。”
按下关机键,她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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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她突然惊醒,脸上还沾着昨夜的泪水,她作了恶梦,梦见樵原跟外婆一样离她而去,她吓死了,整个背都布满冷汗。
她感到喉咙干渴,起身到餐桌倒水,经过母亲房门前,见门半掩着,她一时好奇,将门轻轻一推,发现床上竟空无一人。
奇怪了,半夜三更,妈会跑到什么地方去?
在房间内环视一圈,发现并没有母亲的踪影,她不免慌了,急忙跑到外头鞋柜,这才发现,母亲最爱穿的那双粉红色平底鞋,已经不见了。
在这样寒冷的十二月天,妈会跑到什么地方去?外婆刚去世,她的心情一定掉到谷底,她好害怕,伯母亲会想不开,怕她会出意外,她是那么脆弱……
所有恐惧一时之间全涌上心头,苑琬桢赶紧穿了衣裤,披上外套,拿起钱包手机,直往外头奔去。
夜色朦胧,寒风刺骨,她先是打电话给小舅舅,可是手机一直不通,接着她又赶到外婆过世的医院,外婆的遗体暂存在太平间,或许母亲会来这。
但在询问过院方人员后,他们都说没有人来查问有关她外婆遗体的消息。
走出医院大门,苑琬桢感到彷徨无助,徘徊在十字路口,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妈,你究竟在哪里,我好担心你喔……
她真后悔昨夜没有陪着母亲同寝,外婆跟母亲宛如亲生母女一样,要不是有外婆多年来的鼓励、支持,母亲恐怕会在阿姨说她会克夫的阴影下,终生抑郁不乐。
母亲的朋友一向很少,她也鲜少与她的朋友有密切往来,现在母亲失踪了,她连一点线索也没有。
回到住家附近的小公园,琬桢坐在凉亭石凳上,四周沉寂无声,只有路灯亮着,朔风吹着,她的手里,紧紧握着手机。
怎么办,妈不见了,她整个情绪乱糟糟,已经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好想打给樵原,问问他,她该怎么做才好。
当她的手轻触到按键时,又突地缩了回来。不行,说好了不打扰到他的,万一跟他说,外婆去世了,母亲不见了,依照他的个性,肯定会什么也不顾地冲回来。
她记得他说过要谈服饰品牌在亚洲区的代理权,那攸关他的事业,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坚强,而害了他……
老天爷呀,教教她,她该如何是好……
最后,她想到了徐香,现在也只有她可以跟她说说话,帮她想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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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徐香取得联系后,苑琬桢只身前往一处高级住宅区,当徐香的身影出现在管理员室门口时,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徐香,便痛哭失声。
“行了行了,哭成这样,我都要跟你一起哭了!”徐香披着外套,睡眼惺忪地下楼接她,看她情绪如此激动,吓了一大跳。
徐香带她上楼,为她泡了杯阿华田,幸好徐香仍小姑独处,否则恐怕会惊动更多人。
苑琬桢娓娓道出从古美津母女出现后的所有遭遇,她哭诉着那两个女人有多么恶毒,逼死外婆不说,还把所有责任全推到她母亲身上,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造成她母亲压力过重。
现在母亲人不知流落何方,她真的快要急疯了!
徐香建议她先报警,然后耐心等候,她安慰苑琬桢,说不定她母亲只是到外头走走,天一亮就会回去,她应该不会寻短见,因为她还有一个好女儿,不会舍得让她伤心难过才是。
于是徐香陪她到警察局备案,接着,再陪她回去等候消息,然而,一直到天都亮了,她母亲依旧不见踪影。
徐香也曾经问过她,有没有把这些事告诉柳樵原,他要是知道,一定会马上想出办法替她解决,至少不会让她这样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可是她回答,她不想让他太操心,他在那么遥远的国度谈公事,要是听到她发生这样严重的事,肯定会放下手边一切,就为了回来安慰她,保护她。
她不愿这么做,她要他好好工作。
天渐渐亮了,疲惫的琬桢终于敌不过睡神的召唤,眼皮逐渐下垂,可是,她还在担心着母亲啊……
徐香对她说:“你休息一下也好,我来等电话,到时,我们再轮流。”
有了这句话,她才安心合眼,稍作休息。
看到她好不容易睡了过去,徐香这才走到琬桢的小皮包旁,拉开拉炼,从里头拿出她的手机。
她晓得这样做是不对的,只是,现在能在她身边,让她最有安全感的,是柳樵原,而不是她,况且,她顶多只能陪陪她,真正能帮她解决事情的,还是非柳樵原莫属。
从电话簿内,搜寻到柳樵原的号码拨出,她走到阳台,静静等着电话接通。
“喂,是柳总裁吗?不好意思,我是琬桢的朋友,我叫徐香,有件事,我认为有必要跟你报备一下……”
第八章
虽然柳樵原没说几号回来,然而,毅力过人的向海楠,还是天天到他的住所报到。她天天猛按柳樵原家电铃,询问管家柳樵原到底回来了没。
管家被她搞得很烦,最后不得不出动小区警卫,要他们不要再随随便便放她进来。
但在柳樵原即将回台当天,由于警卫的疏忽,又让她偷偷溜了进来。
这回向海楠学聪明了,她故意不让对讲机屏幕照到脸,谎称是另一个人,管家被搞胡涂了,便亲自到大门处看个究竟,却不小心被她从门缝里闪了进去,直接进到屋里头。
“又是你!向小姐,你怎么还是不死心?我不是跟你说了,总裁先生到欧洲出差,何时回来我并不清楚,你干嘛天天来报到,还偷跑进来!”管家只看过她一次,知道她是总裁的前任女友。不过,这女人实在很番!
“韩叔,你我又不是不认识,干嘛搞得那样生疏,毕竟,我和你们总裁还有过一段情,你犯不着这样现实吧?”向海楠大大方方地坐在昂贵的意大利沙发上,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管家是又气又急,总裁大人在出国前特别交代,不能让这女人登堂入室,如今,他竟让她闯关成功,这下可好,总裁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如果让他知道,他的皮就得绷紧了!
“向小姐,你跟我们总裁之间的爱恨情仇,我并没有兴趣,我不过是个管家,我的职责是主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总裁在出国前,说不准有任何访客进屋,所以……麻烦你……”他开了门,比出一个送客的手势。
“不会吧,韩叔,你是在讲真的?”
“向小姐,我必须公事公办。”
“我不过是坐在这里等你们总裁,又不会碍到你,你干嘛这样不通人情?”她恼了,对于这种下人,她好声好气跟他说,是看得起他,别给脸不要脸。
“向小姐,你不要我动用到小区警卫吧?”
“好,你这么无情是不是,好,你去叫啊,等警卫一到,我就说你非礼我!”要比狠,她也不输他。
“向小姐,我连碰都没碰到你,你怎么能说我非礼你?”韩叔也看过大风大浪,才不会被她这雕虫小技吓到。
“你没碰到我?”向海楠举起手,用力朝胸口一撕,扯开半边酥胸。“你现在可以去找警卫了。”
面对这样棘手的女人,韩叔真后悔刚刚不该那样不小心,让她溜了进来,这下可好,她用这种贱招,他还真拿她没办法。
“我现在口很渴,能不能倒杯水给我?”
韩叔面无表情,一副懒得理你样。“你要等就慢慢等,我不招呼你了!”他拿她没辙了,反正到处都有监视器,谅她也不敢做出什么坏事。
他只开放客厅,将其余的房间统统上了镇,他就不信,她有什么耐性,可以日以继夜地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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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同时,柳樵原也已经在机场等着通关。
在徐香将所有的事通盘告诉他后,他的心没有一刻是镇定的,他无法谈公事,合约内容他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全都化成了琬桢的影像,他的脑海里,除了她之外,什么也摆不进去。
他当下将事情的缘由告诉挚友,对方很体谅他,也希望他能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女友身边。
一下飞机,他立刻搭上前来接他的奔驰,车子飞快地奔驰在高速公路上,两旁橘灿的灯光让他心情稍稍松缓。唉,终于要见到她了!
一到达琬桢家,开门的是徐香,一见到这成熟迷人的男人回来,连她都忍不住上前给他一个大拥抱。
“谢谢你这几天替我照顾琬桢,她人呢?”好担心,不知她现在如何?
“这几天她心力交瘁,睡得又不安稳,刚刚睡着,要不要我去叫……”
“不,让她睡。”他进屋,脱下外套,接着问道:“她母亲有下落了吗?”
徐香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有,有,今天下午,琬桢她姑姑有打电话给她,说她母亲现在在她那里。这几天,她妈跑到以前常跟琬桢外婆去的一家庙,庙公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报了警,我们才因而找到她的。”
听到这好消息,柳樵原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得以放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她母亲想待在琬桢她姑姑那里一阵子,所以说,现在这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住,现在你回来了,我希望你能在这陪她,我还有一大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