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她是胆子大还是太蠢了,也不想想他要对付她这样娇小的女子有多容易,她却执意与他共处一室,还毫不担心。难道她知道他是……不可能,他们素昧平生,她不可能知道他的秘密。
“不说,不能说。”若让他知道她是想激怒哥哥们,而他的下场可能是横死,他准会逃得不见踪影,那她这几日伺候他的功夫不都白费了吗?
“你打算留我多久?我还有买卖要做,不能耽搁太久。”这点伤已经不碍事了,反倒是被关在这里让他发闷。
敖煌闻言双眼一亮。“你打哪来的?”一直等不到大哥或二哥来闯她的闺房,她也累了一天天的等着,也或许……他们根本不会理她,那她干脆将之前的主意实现——离开敦煌。
“我一向居无定所,不过这回是从长安启程,带着丝绸往西去,做笔买卖。”仇运纳闷的看着她,仍是照实说了,他有些讶异自己竟会对一个小丫头和善的说话。
“目的地呢?”她转着大眼,笑容愈来愈明显。
“先到哈密探望我结拜兄弟后再往西去。”他喃喃道。
一直待在长安,一年多没西行了,不知他那兄弟近况如何?原本捎了信去哈密的,现在被这丫头搅和,行程就耽搁了。
“哈密吗?那里是怎样的地方?”她想不动声色,但是好难,因为她好兴奋。
“嗯……丝路东起长安,在敦煌又分为南北两道,南道经中亚往南,而丝路北道又在哈密一分为二;一往天山北麓,一往天山南麓。就因为如此重要的位置,哈密因此成为敦煌之外,丝路上另一个繁荣之城,很热闹的。”
“那哈密好不好玩?”早听说过哈密物产丰富,也是和敦煌一样由绿洲形成的城市,不然她放弃现在这个伤人的点子,和仇运去哈密好了。
仇运终于猜到她的打算了,他脸一垮,直瞪她笑开的脸。“干么,你想跟去?”
敖煌猛点头。
“你别闹了,你这千金之躯,哪受得住沙漠的严酷,没几天就会吵着要回来了。”他并非瞧不起女人,丝路上也有女人行走,但是她?名震西域的敖家千金?恐怕她从出生至今没吃过一丝苦头,光是凭着兴趣就想跟他走,这丫头胆量不小,脑袋却欠思意。
更何况他可不想和敖家过不去,万一被敖家抓到,恐怕不是赔罪道歉就可以了事的,命能不能留着都还是问题。
“才不会呢!”她信誓旦旦的说着。“好嘛!你带我走。”
听起来活像是在求他带她私奔。仇运头皮发麻。“不行。原来你在打这个主意,我看我还是早走为妙,不过我还是感激你救了我,我仇运今生今世都不会忘了你这个大恩的。告辞。”
“不许走!”敖煌见他真的打算离开,低声喝他。
“你拦得住我吗?”他打住脚步回头讪笑道。
“我留不住你,外头的人应该留得住。你想想,一个男人在暮色中从我的闺房离开,我只要再装腔作势喊几声、滴几滴眼泪,你应该知道人家会怎么想。”敖煌扬着眉,巴不得他下定决心跨出房门,这样她的打算就可以实现了。
“量你没这个胆。”仇运瞟她一眼,认定她只是无理取闹,他却不知敖煌的拗性子在敦煌是鼎鼎有名的。
“太轻视我了。”敖煌见他开门要离开,有点急了。她自然不可能放他走,她当机立断,张嘴大喊,果然,引来了在附近巡逻的侍卫。
听见她的尖叫声,仇运猛地阉上门,回头捂住她的嘴。“你若是还想要跟我走,就赶紧想办法打发外头的人。”
“大小姐?有事吗?”外头马上聚集了不少人。
敖煌拍开他的手,送他几道白眼。“还用你说。”她要他躲到后房,然后打开门。“什么事?”
“呃……大小姐,小的刚才听见您房里有尖叫声。您没事吧?”侍卫们已经准备破门而人了,没想到敖煌却一副没事的开门,让他们有些搞不清楚。
“我不就好好的在这里吗?”她扫了众人一眼,见他们一脸忧心,心头还真有点感动。
平时她对下人没有一点好脸色,当她有难时,他们仍旧为她担心……或许根本是因为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他们才这样做的?
一想到是这样,她的心又冷了。“我没事。”冷冷说完,她“砰”的一声把门甩上,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侍卫。
敖煌回头带着满意的微笑看着仇运。“咱们说好了,你要带我走唷!”
“再说吧!”仇运在心中哀号。
“你别想敷衍我,要嘛就现在答应,否则我再喊一声,这回他们绝对不会在外头喊人了。”敖煌闲适地靠坐在躺椅上,没想到自己也能将一名大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挺有趣的。
“好啦!都随你,这样大小姐你可满意?”仇运弃械投降,任她摆布。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个在丝路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居然被一介小女子缠得没辙。
“好,那么你得起誓,会将我带到哈密,而且要安置我不可以抛弃我,还有最重要的,你绝对不可以侵犯本姑娘的圣洁之躯,还得保护我的安全。如果你违背了前面其中一项,就得天打雷劈。”
“你别为难我了,万一你在半路上就害病死了,我怎么把你带到哈密去?难不成我还得陪葬?”无理取闹,他就知道这些贵族惹不得,但是今天他偏偏惹上了,算他倒了八辈子霉。
“呸!你少乌鸦嘴了!”敖煌瞪着眼, “你肯不肯发誓?”
“我发誓。”惨,他真的好惨,若是带她这样娇滴滴的姑娘上路,他那些血性弟兄们受得住诱惑吗?更别提一路上要如何照顾她了。
得逞的敖煌嫣然一笑。 “那么……我得开始打包了,我们今晚就离开吧!若是被大哥发现我失踪了,我们绝对无法离开敦煌的。”她起身将几件喜爱的衣物收好,再取了珠宝盒中最有价值的几件。
仇运冷眼旁观,他想告诉她她带的丝衣在严酷的丝路用不上,但又怕激怒她,只得随她去了。不过她收拾的儿件珠宝价值连城,要是有人打算谋财害命,倒是收获丰硕。
在房里前前后后转了几圈,最后她翩然停在他面前,“走吧!”
他抬眼,看着她脸上有着盈盈笑意。这可是很难得的,她一向板着臭脸,他猜想她肯定过得很不快活。
恐怕她是对丝路抱太大希望了,他活了二十七年,有一半以上的岁月都在丝路上度过,除了它的严酷气候和重重危机之外,唯有伴随而来的财富能够激起他的喜悦。
怕她期待太深,最后失望更深。
“你真的不打消主意?”他希望她会改变主意。
“你别说了,我们走吧!”她拽紧怀中的包袱,笑容更灿烂了。
第二章
“戈壁连天、荒山雪峰”,从前听来只觉得可笑,哪来这样悲惨的地方呢?可是这副景象就活生生的在她眼前,这回,敖煌再不承认当初自己太自大也不行了。
还没出敦煌,又碰上飞沙帮的人,仇运只得带着她和一帮兄弟绕路往南走,先摆脱那群缠上他的家伙才回到丝路上往西北走。
才往南绕她就打消主意想要回家,因为她被宛如大鼓般作响的声音吓坏了。
仇运自然希望她回家,但他们身后有飞沙帮追击,他不能再抽空送她回去,只好安慰她,告诉她此处名为鸣沙山,终年被风吹拂着,才会带来吓人的沙声,总算让她安心,但他也更加担心往后艰辛的路程。
果然,敖煌一路上几乎被燥热和风沙给折腾得不成人形,别说发大小姐脾气了,她根本就是任人摆布。
说实话,若非他极力保护,这样诱人的小姑娘早被他的手下给撕碎了。
往哈密的路程不远,却为了她而耽搁,一路上飞沙帮的人紧追不舍,几乎让他快发疯了;如果没有敖煌,他还可以率领手下一拼,他对自己人有信心,却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没把握。
毕竟这与他不被天打雷劈有关,他一定得保全她的安危,所以他只能当缩头乌龟,一路狼狈的逃跑。好险他们已经在哈密城外,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平安了。
哈密城主是他的结拜兄弟,有城主的保护,谁还敢动他?
就在此时,安慰着敖煌的他,看见身后的沙脊上有一队人马朝他们而来;不是带着货物的商旅,因为商旅的行动不会这么快,他眯着眼看见烈阳下的那队人马中有几人穿着红衣,糟糕,是飞沙帮!“戒备!飞沙帮又来了!”
全队的人都动了起来,货物的价值高于他们的性命,如果货物没了,他们这趟就白走了。
“该拿你怎么办?”仇运望着身后的敖煌,真后悔沾上这个麻烦。
飞沙帮的人围上他们,二十余人将仇运的队伍团团围住。
“借我一把刀。”敖煌自动的从他腰间抽了大刀。
“你会武功?”仇运抱着微薄的希望问。听说敖家两兄弟武艺高强,如果敖煌也受过调教,那就再好不过了。
“怎么可能?我是想万一你被人杀了,我干脆脖子一抹死了算了,免得被这些猪狗不如的家伙给污辱了。”这把刀她拿着都嫌重了,杀人?他实在太看得起她了。
“啧!你还敢耍嘴皮子!”仇运环顾自己的队伍,他们还有二十五个人,或许还有希望打赢这些乌合之众。
“仇运,你和货物留下,我们就饶过你的手下,让他们平安离去。”靠近他们的飞沙帮首领扬声说着。
“啧!你这鼠辈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绝对不会背弃老大的,对不对?”敖煌扬声对仇运的手下说。
而仇运和所有人都瞪着她,怪她在这时候还强调自己的女儿身。
“没想到仇运你这么好兴致,在路上都有女人相陪。”
飞沙帮的人粗鄙的嘻笑。“好吧!你若是将这可口的女人也留下,我们兄弟考虑考虑留你一条命。”
“这些淫秽的家伙,若是还在敦煌,我一定要叫大哥割了他们的舌头。”敖煌忍着怒气低语。
“废话少说,要是不要就一句话!”飞沙帮的首领叫嚣着。
“老大,我们兄弟一条心,杀出一条血路!”仇运与手下同生共死多年,这些没用的家伙他们还不放在眼里呢!
一阵厮杀便在滚滚黄沙之上展开,双方都有死伤。
不久后,远方烟尘飞扬,厮杀因而停止。
“怎么了?”敖煌担心的问。
“是沙暴吗?”飞沙帮也有人害怕了。
“不,是军队。”仇运望着漫天尘沙中的金属反射,扬笑起来。
“是军队,帮手来了,快逃!”飞沙帮知道来者为数众多,他们绝对会落人劣势,相互呼喝然后逃得不见踪影。
“啊!”敖煌突然低低呻吟起来,“咦?我的腰怎么发疼呢?”她往腰间一摸,抬手一看竟是怵目惊心的鲜血。
“喂,我受伤了。”说完,她向前趴在仇运背上,不省人事。
※ ※ ※
“要不是你的手下巧遇巡视的军队,恐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迟到了。”说话的是坐卧在豹皮躺椅上的男子,他的黑发狂放的披散在肩头,被烈日灼晒的脸有着刚毅的强悍,因而掩盖了他原本的俊雅气息。
他便是哈密城的城主楚顼。
他与仇运同样是在丝路上诞生的,他们的爹娘是一同在丝路上行走的好友,却被强盗给杀害了,他们兄弟俩从无到有,前几年还带着一群兄弟东西往来只求温饱,然而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他们夺下了哈密城。
楚顼较为年长且饱具雄略,而仇运喜好四处走动,于是楚顼便在众人簇拥下成了哈密城主,经过这些年,他也挺乐在其中的。
“别怪我,我是让一个女人缠上了。”仇运干笑说道。
楚顼犀利的眼神扫向他。“女人?我以为你对女人不感兴趣。”
“别误会了,我可不再强迫自己去碰女人了,啧,当我以为她要把我当男娼时吓坏了。”仇运一脸惊恐,仍对落难的那几日心有余悸。
“哦?要说来让我听听吗?”楚顼等待着。
“明天吧!我累坏了。对了,不知道我带来的姑娘怎么了?”怎么也想不到他千护万护就没护到从身后来的一刀,这么说起来,是她替他挡了一刀,也就是说,他又欠她了。
“我让大夫去看过了,伤得不轻,但是不致命,休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了。”楚顼不急着追问,反正仇运藏不住话,自己会说的。
“那就好。”仇运松了口气。但再一想,她死了他不就解脱了吗?现在他还得想想要怎么还她这个人情。
“不早了,明天我再看看你带来的是怎样的人。”
仇运闻言紧张的绷紧身子。“你不会是想……唉,我先挑明说了,她的确是个美女,如果我喜欢女人,也会对她感兴趣的,但是她碰不得。”
“难不成她是金子镶成的?”愈是这样,楚顼愈感兴趣。
“差不多。楚顼,我知道你喜欢女人,但这次你得听我的,离她远一点,碰了她只会给自己招惹麻烦。”哈密的确是丝路上的重要城市,但比起敦煌,武力却有差距。
他不明着说敖煌的出身,就是怕心高气傲的楚顼会故意惹上敖家,他可不愿意见到自己做了二十来年的兄弟因为敖煌那样的丫头而丧命。
“知道了。”楚顼虚应着,他仍对仇运带来的女人感到好奇,不过她受了伤,他也不知道她睡哪个房,暂时放过她吧!
兄弟俩对饮长谈至深夜,才分别带着微醺的脚步各自回房。
楚顼闭着眼,在黑暗的房里走动;他慵懒的抬手,将长发拨回肩后,褪尽身上的衣物,然后懒洋洋的躺在榻上。
“唔……”
耳畔居然传来细微的呻吟声,他猛地睁眼,一跃而起将烛火点亮,然后眯着眼打量床上的人。
他怎么不记得今晚有下令要女人陪寝?
就着暗淡烛火,他可以看见那名女子趴着,裸露的肩显示暖被下的她身无片缕。长发盖住了她大部分的脸,让他看不清她。他迫不及待的走近她,拨开挡住他视线的青丝,然后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发出轻叹。
在这丝路上纵横多年,什么样的美女他没见过、没玩过?但眼前沉睡的女子太让他吃惊了。
她的轮廓柔美,可见不是西域人,她应该是汉人。
他的手指一一划过她的青娥、紧闭的眼、柔美的鼻和沉睡中依旧微嘟的樱唇。嗯,大概是哪个手下想要讨好他,暗地送来让他惊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