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雪凝吗?”巩华俊久违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华俊,有事吗?”她的语调中讶异的成分居多。
她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跟华俊联络了,自从上一次的演奏会结束后,她就一直处于休假的状态,接着她的生活就被张让的一切所占据,而忘了她的工作。
“当然有事。”巩华俊调侃的语调十分明显,“我的大小姐,你的假休完没?欧洲那边有好几场表演一直要邀请你,可是你的归期不定,我也不好直接跟对方允诺。”
“Sorry,麻烦你了。”
“啐,我可不是要打电话来邀功的,我是要问你,什么时候你会结束台湾的假期回美国,我也好早一步帮你安排其他的表演档期,免得你说我办事不力。”巩华俊存心打哈哈。
“华俊……”她揪着电话线,犹豫着该怎么跟他说是好。巩华俊对于他跟张让的事情并不完全清楚,她要怎么让华俊明她的决定?
“大小姐,快回答我吧!越洋电话可不是让你发呆的,给我个大略的时间,我会去接机的。”
心中一番挣扎,徐雪凝的决定始终说不出口,这时屋内的门把旋转,张让的身影出现,自然攫去了徐雪凝所有的心力。
“谁?”张让走向她,径自解着领带。
徐雪凝捂住话筒轻声说:“是华俊。”
“来问你何时回美国?”张让自负的一笑。
他总是胸有成竹的,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径自接过徐雪凝手中的话筒,一把将徐雪凝揽在怀中。
“巩华俊,我是张让。”他醇厚的声音响起,眼神却是凝望着他怀中的女人,一派深情缱绻。
“张总裁?”巩华俊被突如其来的男人声音吓了一跳。
“雪凝暂时不会回美国了,如果有其他的邀约,麻烦你推辞吧!”说完,他把话筒交给了雪凝,掠夺的唇又在她颈窝汲取着她沐浴后的馨香,充满挑逗的意味。
电话那端不待徐雪凝重新发声,远在美国的巩华俊已经急得跳脚了。
“雪凝,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吃惊的大喊着。
在张让的鼓动下,她终于说出她的决定,“华俊,我决定要留在台湾了。”她的背脊贴着张让的胸膛,感觉他俩的心跳一同的频率。
“什么——雪凝,你怎么突然这样决定……”巩感俊急得直嚷嚷,不断的扯开嗓门只希望让徐雪凝回心转意,赶紧收拾行囊回到美国来继续她的表演舞台。
不过,这显然是一点效用也没有,因为徐雪凝的心中只有张让一人的存在,其他事她根本一点都不在意。
身后的张让听见她的话后,一把将她旋过来面对面的相望着,手指在她的脸上抚触着,继而对着她露出一抹赞许的微笑,完全蛊惑她的心智。
徐雪凝的心完全被他所攻占了,此刻她的眼里只有张让一人,她的耳朵也只听得见张让的声音……
张让再次夺过她手中的话筒,毫不犹豫且独霸的将话筒挂上,顿时,巩华俊的拉议声音被完全阻隔在遥远的国度,完全无法打扰到台湾这端的两人。
徐雪凝双手忽地圈住张让,将脸深深的埋在他胸膛里,“阿让……”
“嗯?”他乐于见到她的臣服与顺从。
这一刻他知道,他的女人回来了,真正的回到他身边来……
接到徐雪凝出车祸的意外,张让原本期待新生活的想望顿时被打乱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握紧拳头死命捶打着冰冷的墙壁,手臂上的血管都因愤怒而浮现。“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好心的小姐都是为了救我的孩子……”一名妇人万分愧疚的对张让道歉,牵在手上的孩子浑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兀自因为先前的交通事故而惊魂未定。
张让无力的看了那孩子一眼,纯真未知世事的模样,他怎会明了有一个生命因为救他而陷入困境?
张让不忍责怪对方,毕竟他还只是个无知的孩子,雪凝是生性善良的女子,看到有人面临危险,她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何况是个年幼的孩童,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都是我不好,没把孩子看好,让他跑到马路上去。”妇人难过的哽咽,“老天爷,你心一定要保佑好心的小姐赶快醒来……”
无暇理会妇人的号哭,好不容易等到探看的时间,张让心急如焚的奔向徐雪凝的床边。
只消一眼,他的心几乎要崩溃了,床上的她遍体鳞伤,尤其以头部的伤最为严重,虽然紧急动过手术,可是连医生都没有把握……
她美丽的头发被削去了,瓜子脸看来那样的清瘦,毫无生气的面容让张让痛心的阖了眼。
他忍住悲痛,“雪凝,你一定要撑过去,我等了你这么久,绝对不要让我的等待成了一场空,我会承受不住的。”他哑着嗓子恳求着。
床上的人孱弱的呼吸着,在生命与死亡之中拉锯着,一个松手她便要撒手人寰。
“撑下去,一定要为我撑下去,你答应我,要跟我一起扛起所有的责任!你听见了吗?雪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因为这历尽千辛万苦才归来的女人,张让忍不住泛着泪仰天叫啸,“老天爷,她只是个弱女子,何苦这样折磨她……”
她是我的,谁都不准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也许是老天感受到张让的坚决意念,徐雪凝终于离开加护病房,不过,她时而苏醒,时而昏迷,情况仍不稳定。
“你是谁?”
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张让万万没想到她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三个字。
“雪凝,我是阿让,你不记得了吗?”他试探性的问。
“谁是阿让?你是谁,我又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她双眼无神,直揪着头上的纱布,很是疑惑。张让错愕的说不出话来,医师们几番测验后作出结论:“她丧失记忆了。”
“怎么会丧失记忆?不是已经动过手术了?”张让觉得荒唐至极。
“很难说,因为她当时受到的撞击太强了,难保不会有后遗症发生。即便是动过手术,变数也是很大的。”
“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他急切的问。
“无法预估,也许是暂时性的,也许就这样过一辈子。”
一辈子?难道他的雪凝永远想不起来他是谁,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更遑论他们才信誓旦旦的约定。
“你干吗一直看着我?”失忆的徐雪凝不解的问,“你到底是谁?”
张让的无力感好强烈,被遗忘的感觉太难受了。
“雪凝,我是阿让,你的丈夫。”他试图让她明了他们的关系。
“雪凝是我的名字,你是阿让,是我的丈夫……”她有些不安。
“你看,这是我们的结婚戒指。”他指着两人手上同款式的婚戒,好加深她的认同。
她抚摸着自己的那枚戒指,接着又摸摸张让的戒指,端详了老半天,她腼腆一笑,“我想不起来……”
张让不忍苛责,“没关系,你受了伤,一时之间当然想不起来,等出院回家,我会告诉过去的每一件事,好帮你恢复记忆,别怕。”
徐雪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嗯,你说你叫阿让?”
“嗯。”他点点头。
她喃喃念着:“阿让、阿让、阿让……喂,阿让,我真的是你的妻子?”
“当然,家里还有我们的婚纱照、结婚证书。”
她卸下防备点点头,“那就好。”
张让看着她,心想,如果注定雪凝永远失去记忆,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可以让她遗忘曾经经历过的污辱。
他揽她入怀,“雪凝,好好休养,只要医生答应你出院,我们就马上回家。”
“回家?回美国吗?”她直觉的问。
张让燃起的希望被她无辜的眼神所捻熄,“不是美国,是兰薰山庄。”
“兰薰山庄……”她攒眉,脑海中还有残留的记忆。
“对,那是我们的家。”
张让将她圈得好紧,直到徐雪凝因不舒服而抗议,他才回过神来。
第十章
忐忑的看着张让口中的兰薰山庄出现面前,徐雪凝痴望着气势磅礴的山庄外观,如云的玫瑰鲜红如血,心中就是不踏实,她真的属于这个宅第吗?这里太富丽堂皇了。
“进去吧!”张让来到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往那扇门走去。
一进到大厅,“少奶奶——”一个欣喜的身影抢先大家奔上前来。
她看着眼前的侍女,脸上掩不住的茫然。
“少奶奶,你终于回来了。”小文高兴得想手舞足蹈,“我好想念你。”
“你认识我?”眼前的人好亲切,徐雪凝忍不住想给她一个拥抱。
“你是少奶奶啊!山庄里的人当然都认识你。”
“我叫雪凝,阿让都这样叫我。”
他的手摸着她的头发,接着交代侍女:“小文,先把少奶奶的东西提上去整理好。”
“是,少爷。”她上前接过张让手中的行李,眼睛不止一次打量着徐雪凝。
张让以护卫之姿,揽着徐雪凝随后上了三楼。
“你下去吧!”
“是。”小文带上房门退下。
徐雪凝细细的打量着房里的摆设,意图熟悉这里的一切,进而唤起自己的些许记忆,可是她还是觉得陌生。
坐在床沿,她看着张让的眼神仍是一无所获。
“不急。”张让握着手在她面前尊下身,“我说过,我要跟你重新开始,所以把屋里的一切重新整理过,好迎接你的回来。你喜欢吗?”
“喜欢,谢谢。”她感觉很窝心。接着视线扫到墙上的婚纱照,她专注的凝望着,仿佛在照片中逡巡着什么。
“我现在的头发好丑。”她抚上因手术而剪短的头发。
“头发会长长,再过一阵子,你的头发就会像我们结婚时那样美丽。”
“真的?”
“当然,我不会骗你的!”
徐雪凝开心的笑着,双眸微微眯起,手心羞怯的遮掩着嘴。
她眼眸含笑,是那么的温柔可人,张让深深着迷,“喔!老天,你千万别这样看我,我会想吻你的。”
“你坏——”
“雪凝,我想亲你,可以吗?”
她娇羞的点点头。
张让向前攫住她的唇,浓情蜜意不需言语。
门骤开,“啊——对不起……”小文发现自己又撞见少爷的好事,连忙低头道歉。
这个糊涂侍女,“小文,你再不学着敲门,我只好把铃铛绑在你身上了。”张让没好气的说道。
“少爷,对不起,是老爷要你陪少奶奶到书房去。”
“我们马上过去。”
小文退开后,徐雪凝笑着,“你都这样捉弄人吗?那我以前一定很惨。”
张让无言,仅在心中回应着:是啊!很惨,我真的把你害得好惨。
为此,他对雪凝更是怜惜,紧紧的抱着她。
“阿让,爸爸会不会很严肃?”她有些担心。
“放心,爸爸是喜欢你的,当初你会嫁给我,全都是爸爸做主的。”
“那就好。”对于要与公公见面,她总算稍稍宽心。
在兰薰山庄,她成天就是吃饱睡、睡饱吃,一点事都甭做,着实让人闷得发慌,只能成天站在落地窗前翘首远眺着葱郁的林木、远山,要不就是殷切期盼着张让归来。
“少奶奶,你在做什么?”小文一进卧室,就看见她魂不守舍的。
“我闷得慌。”
“你可以到花园散散步啊!以前你最爱上那儿去了,不在琴房,一定就是上花园去乘凉了。”
“真的吗?”她不太有印象。
“去走走也好,一会儿小文把午餐送到花园去,少奶奶可以在那里赏花吃饭。”
徐雪凝决定接受小文的建议,“好,谢谢你。”披上薄外套,她愉悦的往主屋外的花园走去。
玫瑰园圃中。一名女孩坐在轮椅上。一径的沉默。
“小静?”她不太确定的喊着,张让提过她。
女子徐徐的别过头来,“大嫂。”
“你在画画吗?”她瞧见张静腿上搁着的画本。
“嗯。”
徐雪凝走近她惬意的坐下,“小静,以前我真的这样生活吗?”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过去过得是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喔,该说是无所事事、不事生产。
她伸舌头做着鬼脸,逗得张静也笑了。
“嗯,大嫂以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而且大哥不准你做事。”
“不准我做事?为什么?”
“大哥因为眉儿姐姐生你的气。”惊觉自己失言,张静捂着嘴巴,不知如何是好。
“谁是眉儿?”她纳闷。
“大嫂,我不知道,你可别跟大哥说是我告诉你的,否则大哥会生我的气。”张静一心急,眼泪就要溃堤。
“不说不说,我保证绝不告诉他。你别哭啊!”她一再拍胸保证着。
张静总算破涕为笑,“谢谢大嫂。”
宽心后,她又执起画笔,恬静的画着。
“你喜欢画画?可以教我吗?”闲来无事,找点事做做也不错。
“大嫂从以前就这么说,可我总找不到机会教大嫂。”
“真的?那一定是我偷懒。”她不好意思的笑道。
“陪我。”张静要求着。
“嗯。”
徐雪凝在张静一旁的椅子上落座,欣赏着她描绘的动作,突然,一个模糊的景象与现在的周遭重叠,可又忽尔的抽离。
徐雪凝脑子的思索有些许的连接,然而在她努力想继续时,却又完全不可行。
是什么样的回忆呢?一样的场景,不明的情况,到底何时她才能完全的恢复记忆呢?小静口中的眉儿又是谁……
在张让的引领下,她融入了张家的生活,习惯了兰薰山庄里的一切。
被悉心照料、专宠独爱的女人总是显露出浑然天成的柔美、娇媚,徐雪凝不止神情转变了,就连性情都较过去开朗许多,不再显得落寞委屈、逆来顺受。
从三楼的落地窗前看见张让的座车驶进山庄,徐雪凝一路奔下楼,迫不及待想迎接他的归来。“小心——”张让及时接住她扑上前来的身躯,她清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今天心情很好?”将手上的公事包交给侍女,他抱起徐雪凝往屋里走去。
“早上我又到花园跟小静学画画。阿让,我好像真的会弹钢琴,下午小文陪我在琴房坐了好久,我看着钢琴,双手就不自觉的弹起旋律来了。”她觉得太神奇了,想跟张让分享这种特别的感受。
“我说过,你可是个著名的钢琴家,当然会弹琴啊!”
“等我再熟悉些,我要弹给你听。”
“好,我一定洗耳恭听。”
二楼的楼梯口,张静难得出现。“大哥……大嫂。”
“嗯。”他随意的打了招呼。
张让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徐雪凝身上,这让一旁的张静很不是滋味。
“阿让,你放我下来,小静正看着,我会不好意思。”徐雪凝小声央求着。
“没关系,小静只会以为我们很恩爱,不会笑你的。”他转而对张静说,“是不是,小静?”
“对。”她有些畏缩的答着,低垂的面容却布满妒忌的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