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容!」颜家佑压住猛然坐起的她,「记得妳答应过我的,不能激动!」
「我怎能不激动,他抛弃我妈妈!」
「那都过去了。」他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如何过去?」她拉着他的手,「这一切怎么过去?他来认我,只因为他没有小孩。」
「不是这样的,」吴廷安连忙摇头,「我是真的开心自己有个女儿,不单是因为我没有孩子。」
「不是才怪,我不是三岁小孩,」她激动的喘着气,感到氧气无法进入自己的怖,她抓着颜家佑的手一紧。「不要骗我--你给我出去--」
「我是妳的爸爸,不管如何,这是事实。」
「不要--」龚子容大声的吼道,「我不要--你出去……我不要见你--你出--」
颜家佑见她双眼大睁,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他拉来氧气罩替她戴上,然后按下紧急按钮。
「撑下去!妳答应我的!」紧握着她的手,他口气急促的交代着。「呼吸,继续呼吸。」
她一口气提不上来,蓦然松开了自己的手,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
「该死!」他诅咒了一声。
「她怎么了?」吴廷安难掩心中的焦急。
颜家佑没时间跟他解释,一把将他推开,替龚子容做心肺复苏术。
护士带着器具赶到,他头也不抬的表示,「准备电击!」
「妳答应过我的,」他一次又一次的替躺着不动的她电击,他眼眶泛泪,「活下去--妳说过要活下去!」
吴廷安呆若木鸡的站在一旁,看着龚子容被一次一次的电击。
「心跳有了!」一个护士说道,「呼吸也有了!」
「立刻转加护病房,」颜家佑交代,放下电击板之后,他的手轻抚着她惨白的脸庞。「我随后过去。」
「是!」几个护士立刻将龚子容推出去。
「她--」
「她的心脏已经纤维化,只能等换心才能活下去,每一次的发作都是把她更往死亡的路上推,」颜家佑看着吴廷安的表情没有指责,毕竟这次的事情他也要负起责任。「我不应该将你带来。我情愿让她有遗憾,也不愿看她死在我面前。对不起,无法陪你。」
吴廷安呆滞的目光看着颜家佑疾步离开。他才得知他有一个女儿,而现在--他因为年轻时的轻狂将再次失去这个女儿,而且他的出现还差点害死了她,他忍不住老泪纵横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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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要立刻换心!」在加护病房里,颜家佑口吻平静的对龚以刚说。
龚以刚看着一动也不动的龚子容,鼻头一酸,「怎么会这样?」
他摇摇头,对于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不愿意多谈。
「还有多久?」他一把抓过颜家佑,「她还能撑多久?」
颜家佑无法给答案,「可能几天,可能几小时,也可能……」他吞下喉中的哽咽,「几分钟。」
「我的心脏给她。」龚以刚迫不及待的表示,「我很健康,我的心脏百分之一百适合她。」
颜家佑错愕的看着他。
「我是认真的,」他嘴角微扬,「我爱她,用我的生命爱她,只要能救她,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以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能选择,他也情愿拿生命跟子容交换,但这岂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但不可否认,龚以刚对龚子容的真心令人动容。
「子容有你这样的大哥,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大哥?!」龚以刚苦涩的重复了一次,「但是我也只能是大哥。」
听到他低落的口吻,颜家佑无言以对,他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我们等!」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罩着氧气罩的龚子容,「我相信,最后一定会有奇迹。」
他们现在所能祈求的也只有奇迹了。
「有个人好像喝了一点酒,等在外头说要见子容。」龚以刚突然想起这事。「他说,他是子容的爸爸。」
颜家佑闻言一僵。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解的问,从小跟子容在育幼院长大,他很清楚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我有个医院的同僚动用了一点关系,」颜家佑轻描淡写的说道,「她替子容找到了亲生父亲。」
龚以刚脸色一亮,「小容知道了肯定很开心。」
「是啊!」抚着她的头发,颜家佑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躺在床上的她动了一下,他立刻紧张的凝视着,「她要醒了!」他分心的抬头对龚以刚说了一声。
没多久,龚子容张开了双眼,她一脸难掩疲累。
「妳醒了!」他的手紧握着她冰冷的手,有些激动。
「对不起,」她虚弱的开了口,「我不……不该……激动……」
「别提了。」他揉了揉她的手,「都过去了,妳只要好好的,其它的我不在乎。」
她微扬起嘴角,目光落在龚以刚身上。
「妳真是吓死我了。」他弯下腰在她耳际说道。
「对不起。」她只能说这三个字。
她闭了下眼睛,感到呼吸时,心脏传来的刺痛,她张开眼,看到他们脸上没有说出口的担忧。
「我……很严重了吗?」
颜家佑摇头。
「不要……不要……骗……我……」
龚以刚感到泪水将要夺眶而出,立刻将头一转,躲开了龚子容试探的目光。
「我们等!」颜家佑坚定的说,虽然他很明白情况有多槽,但他依然要自己表现出满是信心的样子,不然连他也会崩溃。「我们会等到适合妳的心脏。」
「喔!」她应了一声,想相信他,却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凝视着他问:「你……爱我……吗?」
颜家佑强颜欢笑,「妳问什么傻问题,我当然爱妳,爱得心都疼了!等妳好了,我们再去布达佩斯,再去马格丽特岛,我在一个近夏的午后遇到了一个美得不像属于这世界的女孩。」
他的话使龚子容笑了出来,但她随即痛苦的喘着气。
「小容--」
她握住了他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告诉我……你会……记得……记得我吗?」
「我不要记得妳,」他的眼眶红了,「我要妳陪我!」
看着他,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对……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不想和……你妹妹……走同样的路……我不想让你……难过。」
「不要胡说八道!」他紧紧抱住了她,「妳会好,一定会好,我不会让妳有事!」
他是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可不是上帝,他无法决定一个人生命的长短,他痛恨看着她的生命在他的面前流逝。
龚以刚看着两人,很清楚知道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他立足的地方,他的心不由得黯然。
「对不起,颜医生。」一个护士走到病床前,轻声的唤道。
颜家佑只是抱着龚子容,头也不回的问道:「什么事?」
「有个先生喝醉了酒在加护病房外闹,」护士小姐一脸的无奈,「他坚持要进来看龚小姐,我们已经通知了警卫,但他现在跟警卫起了冲突。」
他皱起了眉头,轻轻的将龚子容放下。
「是……是谁……」她问。
他考虑了一会儿,才说道:「应该是妳的爸爸。」
爸爸?这两个字依然强烈的冲击着她,她叹了口气,「叫……叫……他……进来……」
他不认同的看着她。
「求……求你……」
颜家佑深吸了口气,最后对站在一旁等待指示的护士小姐道:「请他进来。」
护士小姐闻言,立刻转身离去。
「妳确定妳还要见他?」
龚子容点点头。
没多久,满身酒气的吴廷安被请了进来,一看到他,颜家佑立刻从病床旁站起来,挡在他的面前。
「她的情况很糟,请你不要再刺激她。」
「她是我的女儿,」吴廷安沮丧的说,「我怎么会伤害她?」
听到他的话,颜家佑只好退了一步。
「子容。」吴廷安想起自己浑身酒味,所以不敢离她太近。
龚子容抬起头看着他,她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其实对她而言,他本来就是个陌生人。
「妳还好吗?」他心焦的问。
「我……快……死了。」
吴廷安闻言,一脸的惨白。
「我妈妈……」她看向颜家佑,他立刻站到她旁边,「葬……葬在哪里?」
「在彰化福兴。」他回答。
「你……要……去看……她。」龚子容坚持着这一点,她是不懂他们上一代的恩怨,但她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会是令自己母亲最悬心的人。
「我会!」吴廷安点头,「其实不用妳说,我也会去,我要感谢她,替我生了一个美丽的女儿。」
她看着他的目光中有着嘲讽,她闭了下眼,「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
她的话坚硬的剌痛了吴廷安的心,然而他明白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低下头,他如一只战败公鸡似的离开。
「他喝醉了,」颜家佑对立于一旁的龚以刚说道,「你送他一下。」
龚以刚点点头,跟在吴廷安的身后离去。
「如果……我……好……我也……要去看……我妈妈……」
「我陪妳去。」颜家佑在她的手背印上一吻,「只要妳好了,妳想去哪里,我都陪妳去。」
龚子容呼吸沉稳的睡着,他抚开她脸颊上的头发,凝视着睡梦中的她好一会儿。
「他坚持要自己回去:」龚以刚回来之后,对颜家佑说道。
「是吗?」他耸了耸肩,「那就随他吧!你照顾她,我回办公室一趟。」
「你去忙你的吧!」
颜家佑脸色沉重的离去,她的情况已经太过危险,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打电话,积极的寻找可以移植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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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奇迹吗?
或许只要不放弃希望就能得到,但若是这样的奇迹,颜家佑不知道该用何种面目去对待。
「这个伤患酒驾撞上了安全岛。」一看到颜家佑,急诊室的护理长--蓝弘杰立刻忙不迭的迎了上来,「他现在伤得很重,可坚持不做急救,而且他说,他一定要见你。」
「我知道了,谢谢你。」深吸了口气,颜家佑凝重的拉开了布帘,只见吴廷安满是鲜血的躺在病床上。
「你来了,」急诊室的医生康瑞祥一看到他立刻让了开来,「他坚持要见你一面。」
「他的情况怎么样?」
「X光显示颅内出血,肝脏也破裂,他的情况不乐观,而且他坚持不让我们做任何急救。」
咬了咬牙,颜家佑站定在病床旁,「伯父。」他唤了一声。
吴廷安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终于等到你,」看到颜家佑他松了口气,「我的心可以给我的女儿吗?」
「别说傻话了,」颜家佑摇了摇头,「你现在需要急救,还没有到最糟的情况。」
「对我而言,已经是最糟的了,」他叹了一口气,「我不要急救,我只要我的女儿活下去。」
「你是故意的吗?」颜家佑有些心痛的问。
他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这不重要。」他痛苦难当的再次呻吟,「我对不起她,」他开始觉得四肢发冷,眼睛也对不上焦距,他慌乱的伸出手,「她会好的,对不对?」
颜家佑忙不迭的握住他的手,「对。」
「你要照顾她,」他突然睁大了眼,「要一辈子照顾她。」
「我会的!」颜家佑肯定的说,「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会一辈子爱她。照顾她。」
听到这句话,吴廷安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死了。」蓝弘杰在一旁检查之后说道。
有一瞬间颜家佑无法思考,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恢复自己的专业,他还有场艰难的仗要打,他要去救他所爱的女人。
「准备手术室,进行心脏移植!」再看了已经死亡的吴廷安一眼,他头也不回的离去。
人生--这就是令人难以理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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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子容移植了心脏之后并没有出现任何排斥的现象,又加上年轻,所以她恢复得很快。
虽然表面上,她开心得如同过往,但只有颜家佑知道,有事重重的压在她的心头。
「夏天到了。」
「对啊!」他握着她的手,缓缓的走在医院的草地上。「妳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侧着头想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
「今天是我妹妹的忌日。」他淡淡的说。
她的笑容一黯,「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没什么,她已经走了很多年,」他揉了揉她的头,「待会儿我得回新竹去祭拜她,妳要去吗?」
她闻言露出惊讶的神情,「我可以吗?」
「我是妳的主治医生,我说可以,妳觉得可以吗?」颜家佑觉得好笑的反问。
她难掩兴奋的搂抱住他。
「我带妳去新竹,不过妳要乖乖听话,毕竟妳的情况虽然已经好转,但凡事还是得要小心。」
「我知道,」龚子容立刻点头如捣蒜。
「带妳去新竹分院,见见我们院长戚志万、代理院长余子扬,还有瑞淇和霍之云。」
单听到这些人的名字,她就兴奋得快要飞天了。
「开心了?」
她点着头,「我本来就很开心。」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
她不解的抬起头回视他。
他低头吻了她一下,「有事在妳心里。」
「没有啊!」
「不要骗我,是因为妳爸爸吗?」
她的笑容隐去。
「其实妳知道,他很爱妳,而妳并不恨他,现在妳后悔妳没告诉他这个,对不对?」
龚子容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当一个人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她便想到自己父亲,一股难以说出口的遗憾,苦涩的侵蚀着她。
「他是笑着离开的,」颜家佑抬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双眼,「知道吗?他是笑着离开的,他心甘情愿的将他的心给妳,他要的不多,只是要妳快乐的活下去,但如果妳因为得到他的心脏而感到内疚,闷闷不乐的话,妳就真的辜负了他,知道吗?」
她伸出手拥抱着他,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过一阵子我有假,而妳身体状况又更好一些之后,我们就去美国一趟。」
她不解的在他怀中抬起头。
「我接到妳爸爸那位妻子的电话,她想见妳,所以--我想带妳去见她。」
龚子容沉默了,她不知道该不该见见对方。
「再怎么说,她是妳爸爸的太太,」颜家佑紧握着她的手,「有些事,基于责任与道义,我们确实要当面去跟她解释一下。」
她思索了一会儿,最后露出一个微笑,「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好的话,那我们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