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的能力,超龄的冷静,处理事物的明快果决,她在外人的眼中是无所不能的女罗刹、夜之女神,素手一伸即可遮天,完美得近乎零缺点。
未料她唯一的弱点竟是难敌大自然的现象,船行不到三小时就吐得晕头转向,浑身无力像是挤光的牙膏撑不起来。
基本的防御本能还在,运转的大脑稍微慢半拍,想占她便宜不容易,百分之七的战斗力就足以摆平一干好色之徒、逐性而居的浪荡子。
但是面对眼前的他,她有一种被套牢的窒息感,必须集中全副的心力去较劲,不然会有失守的可能性——她的心。
「那你捏自己的肉呀!欺负未成年的少女是件不道德的事,小心受人唾弃。」她火大地推开俯下的巨影。
上半身挂在她上空的单无我眼露兴味。「你脸色不太好,吃坏了肚子吗?」
「不,我是看了你披著人皮的兽脸有些反胃,一只禽兽怎能将人的形态模仿得维妙维肖?」她故作不解地揉揉太阳穴舒压。
「因为人在进化前也是未开化的畜生,我刚好懂得掩饰他们未退化的另一半兽性。」她的神色太不自然了,有点苍白。
她很想不笑,可他说中了现今人类的遗传劣性。「别把所有人同化得和你一般等级。」
「甜心,你有太阳般灿烂的笑容,千万别在人前笑。」这是他独享的专利品。
「神经。」她刚烈的心崩了一小角。
「美丽的眸是我膜拜的光,乌发如丝牵动我渴望的心房,你这坏心的小妖精老是爱四处点火,我该拿你怎麽办才好?」美丽的坏精灵。
他听似无奈的语气下是满足的宠爱,纵容她的小奸小恶。
手臂冒起疙瘩的东方沙沙打个哆嗦。「少拿我写诗,莎士比亚先生。」
「不喜欢我赞美你?」他明知故问的抚顺她竖直的寒毛。
「如果你能走远些我会更感谢,华丽的文藻请埋在深海底发臭。」她磨著牙地用杂志一挥,像是在赶烦人的蚊子。
「我不能,你这块大磁石吸住我的心了。」他的视线滑至她微敞的酥胸。
好色鬼,天下乌鸦一般黑。「九点钟方向看到没?」
「什麽?」他不明就里的侧身一视,不明了她要他看什麽?
「超级电磁波呀!你猜她的E罩杯是人工雕塑而成还是科技奇迹?」成果硕大,峰峰相连到天边。
眼神微沉的单无我眼底悄悄升起冷硬。「别人的事少去关心。」
有问题,第一直觉明白传送此讯息。东方沙沙暗忖著。「人家在向你送秋波,要不要送上一把钥匙以示绅士风度?」
「你在邀请我吗?宝贝。」他无视频频发射的强大电波,含笑的双眼只专注那双戏谑紫瞳。
「我怕被砍,一张床挤不下三个人。」好浓的妒味,她该不该回砍一刀呢?
火可大可小,点不点燃在於她心情好坏。
「小心眼的坏妖精,我的胃口没那麽大,一个你就够我消受不了。」不轻不重的声量有意传入「第三者」耳中,意思要她识相点。
「呵呵呵……」东方沙沙忽然发出花痴般的笑声勾住他脖子,用著他一人听见的声音一呵,「想尝尝螃蟹夹脚的滋味吗?」
「嗄?!」他没来得及反刍她的话意,腹部先中了她要命的一腿,整个人倒退了两步。
一瞬间,原本精神委靡的东方沙沙像喝了兴奋剂,发著光的神采无比自信,立即吸引无数的惊艳目光,宛如宝石拭去了蒙尘泥砂,每一棱面都闪著七彩虹色。
手一撩发浅笑敛眉,不经意的纯真风情更胜刻意佯装的妩媚,当场令所有所谓「美」的女子失去颜色,独揽万千关爱。
「对不起,小姐,你挡住我的路。」火般气势压倒面前气质出尘的雍容女子。
女子有片刻的怔愕,随即有种落於人下的难堪。「我没理由让路。」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美人相嫉。
而且她还夺去她的光彩,以及她相中的男人。
东方沙沙伸手一拉,轻轻一折戴著钻石手链的手腕。「这就是理由。」
不讲理。
「你……」
啪啪!
唇才一掀,蛮横无礼的两巴掌已然落下,震撼了在场的人,一致怔仲著望向吹吹手心的东方佳人,惊讶她的出手无状。
大概只有单无我看出她眼底的恶意,当她想使坏时是不分场地、不分对象,「刚好」在她心血来潮的一刻,无人能挡。
只不过他必须说她很狠,每一次都不留情地痛下杀手,他的胃八成凹了一角,痛得他几乎无法大口喘气。
「记住一件事,我的脾气不好。」一说完,她高傲如女王地走过众人面前,眼角挂著一抹冷淡。
光荣退场。
久久之後,才有人敢大声呼吸。
第六章
天哪!请让她安静的死去,头快痛死了。
只为逞一时之快而招致的後果,严重的影响到她的生理状况,使得头晕目眩的脑袋更加沉重,昏昏沉沉的提不起一点劲。
好胜的个性老是改不过来,有敌意靠近就本能的反击,见不得别人快活地先给下马威。
她的反射神经永远比思维快一秒,先下手为强是她一贯的强硬作风,在吃人的社会生存就要快人一步,子弹是不长眼睛,周围随时潜伏著危机。
过惯了吆来喝去的黑帮生活,临场反应是致胜的先决条件,稍一疏忽就万劫不复,因此她的防御心总是强人一等,发制於人好过受制於人。
可是,一时的任性作为导致她全身无力,要是有人打算加害於她,此时此刻下手最适宜,她会冷静地像条死鱼任人宰割,好求个痛快。
一个、两个、三个,她看到原先的一盏日光灯分裂成三盏在旋转,粉红色色系的天花板有无数的水精灵跳跃著,嘲笑她的无能为力。
死於晕船可不可耻?
天堂的门口肯定撒的是盐巴而非玫瑰花瓣,霉气过重不打扫不成,冲天的妖气震垮拱起於地的五彩花门,只因死不瞑目。
「叩叩叩!」
舱门外响起规律的轻叩声,置之不理的东方沙沙闭上眼等死,希望外头的人自动滚离,少来加剧她的头痛。
都是东方取巧的错。小孩子的责任是让大人开开心心,无後顾之忧的做大事,而非闲著没事让人绑架,弄得人仰马翻。
那小鬼哪那麽容易被绑走,分明是牵著驴子卖红萝卜——出自自愿。
前烈火帮的帮众为数不少,只要他高声一呼还愁没人出手拉他一把?她不信以他的智慧会傻得当肉票,他比外表狡猾多了。
哼!他最好身上多几道伤疤,不然她会亲手替他烙上,像牛、羊、猪一样打上记号,看谁敢偷牵她家的小鬼。
揍扁他,踹死他,直接抽筋拉骨助其成长,拔光他身上的毛,看他下回敢不敢随便被人绑架。
头好痛,她快死了。
觉得四肢开始分解的东方沙沙在心里撕扯东方取巧的骨肉。
而独自在船舱底育乐室玩耍的小男孩莫名地打了个冷颤,眼神微惧的看看四方,不知道这艘游轮有没有死过人,一阵阴风惨惨。
搓一搓手臂,小男孩分了心,拿起游戏机玩著魔术方块,什麽鬼呀魅的全抛向脑後。
小孩子嘛!就要快快乐乐的玩,其他的事不用他管。
「沙沙,开门,我晓得你在舱房内。」
又是他,怎麽像连体婴老黏在身後,他不累吗?
「东方沙沙,你给我开门,别让我自己破门而入,否则你有得皮痛。」
去!嫌她痛得不够艺术吗?还来插盆花,难不成外面的女人全死光了,那挂两只水球在胸前的大奶妈意愿分明,良宵虚度岂不辜负人家的美意。
舱门看来挺厚的,他要撞得破才奇怪,海上不好叫救护车,前胸後背插著门板也满有趣,说不定他会因此上了社会版头条。
此人死於撞门之故。
「沙沙,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把门打开我好叫船医看看。」门外男人的语气显得有几分急躁。
看什麽看,没看过人晕船吗?
明知道她不舒服还要她开门,根本是故意刁难,她死也不丢这个脸,大家耗到船靠岸吧!
「丫头,你别使性子,有病就该医,拖久了对病情不利,你不想一辈子以医院为家吧?」
你才有病,我好得很。脸色发白的东方沙沙没力气回话,静静地躺在床上看「三」个影儿聚成两盏日光灯,摇晃得没那麽厉害。
回光返照吧!离死不远的人享有片刻的安详,真想就此沉睡。
门外的声音不曾停过,由一开始的不疾不徐,慢慢地加重声量,然後是砰砰的猛敲门声和低沉的吼声隐隐传入她耳中。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中场休息时间,她相信以他的执著是不知死心的。声音一下子静默,她感觉好过些,头疼症状减轻了许多。
就说他是妖孽,光会带给她无穷灾害,瞧瞧静静的闭目养神多有诗意,死了也不难看,为传奇划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完全的静谧,真好。
东方沙沙将意识交给睡神,载浮载沉的半睡半醒之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进入她尚未沉眠的神智,倏地张开充血的紫瞳——
「你……你到底想要怎样,让我安静的死去很困难吗?」
「原来烈火玫瑰也会晕船呀!」
他真的想多了,以为她闷不吭声地躲在房里是偷人,好报复他的如影随形,不料母狮也有落难的一天,而且惨兮兮的爬不起床。
不是他要乘人之危,有便宜不占是圣人,总要让他讨回那两脚的债才能打平,此时不偷香更待何时。
可怜的小沙沙!原本的生龙活虎吐成林黛玉,两颊明显的凹陷,下眼眶微微浮现微血管,一副有气无力地用眼神「爱抚」他全身。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此刻透露的杀意是为了掩饰心中澎湃的爱意,她一向是「害羞」的小女人,他能了解她的意不由衷。
矜持是一种美德。
「要不要我帮你按摩眼睛四周?医学临床实验证明,瞪久了视神经会扭曲,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抽筋。」好安静哦!太静了。
「你、去、死。」她会先抽他的筋来编鞋,日踩夜踩地踩得他没脸见人。
神采飞扬的单无我一点她的唇。「打是情,骂是爱,你乾脆叫我死鬼好了。」
「无耻。」她发誓要撕了他那张笑得碍眼的死人脸。
「我让你检查一下,三十二颗健健康康的牙。」第三十七个吻,他在心里数著。
长舌如入无人之境的周游在她芳唇,一再吻吮她抗拒不已的丁香舌,唇齿相触的亲昵,不许她逃脱地数著牙。
如同前三十六个吻,她的反抗在他身上造成不少的内伤,但是值得。
一开始是虚弱无力的出手,所以他当是搔痒不以为意,纵容的结果是下巴差点脱臼,眼睛黑了一圈,手臂和前胸有无数青青紫紫,背上满是掐痕。
不知情的人当他们是恩爱过度,一晚不到就战绩辉煌,羡慕之馀多了嫉妒。
「单无我你太过份了,居然把口水吐在我嘴里。」可恶、可恶,她绝对不饶他。
手背一抹,她将一口口水吐在他胸前。
「是哺一口男性精华,你的气血不顺需要补。」他毫无愧色地托起她下颚一啄。
「没人补口水的吧?」她恨痒痒的一瞪,手肘往他肋骨一撞。
他不避不闪免得惹她发火,虽然痛得眉头一紧。「我们是天生绝配,你没处可躲了吧!」
「天下没女人了吗?不纠缠我会从此减种?」她讽刺的从他怀里挣开,头微重地滚向床的另一侧。
「弱水三千,我只被允许饮你这瓢毒泉。」上面的神仙说是报应。
只是他不明了,谁比较吃亏,他是非常满意她是他的报应。
「变态。」自说自话。
「我会当成是一句赞美,完全变态的蜕化蝴蝶是美的象徵。」正常人太乏味了。
自圆其说。「你很闲吗?偌大的企业放著不管,不怕有人乘机搞鬼?」
「休息是为了追妻,一个单氏企业没你的脚指头重要。」他一向不注重身外之物。
总裁不当他仍有糊口「副业」,钱财对他而言不具任何意义,他已经够富有,挥霍一辈子都绰绰有馀,累积财富只是一项游戏。
数字游戏。
「花言巧语对我不起作用,你怎麽知道我上了游轮?」她的行动向来隐密,不可能外泄。
「接不接受巧合?」他说得轻描淡写,以问题回答问题。
「除非你说服我西瓜田里长龙眼,否则你会知道烈火玫瑰封号的由来。」她的笑容中藏著一抹狠厉。
他的确想知道,但是仍以另一种较温和的方式解说。「我认识十方阎王。」
「喔!」猫犬同笼。
「你没问题?」不太像她的为人。
东方沙沙吞服第三包晕船药朝他一睇,「我等你说下去。」
「就知道你会追根究底。」他低声的咕哝。
「你说什麽?」她重哼了一声。
「我是说晕船药别吃太多,你要让身体自然地融入海的起伏。」他忍不住发笑。
前世是海盗的她居然会晕船,真是始料未及的事,他以为她会像回到第二个家般自在,所以才决定以十方阎王的名义要她上船赎人。
不料她不仅不能适应,反而吐得比任何人都凶,生理时钟完全失调,虚弱得如初生的婴儿需要人照顾。
这起意外点醒了他一件事,即使她的火样灵魂穿越了前世今生,但是身处的环境和时空不同,造就了不一样的人格发展。
女海盗沙琳娜是真正的冷血嗜杀,不把律法放在眼里我行我素,大唐天子对她而言不过区区地上主人,她的天下在海上,贵如万民之首也无权管辖她。
她是自己的主人,海上称霸的王者,过往商船都该臣服於她,因此有了一则传奇。
而东方沙沙是薄情寡爱、厌恶束缚,不爱有人管束,专钻法律漏洞、挑战公权力,不相信司法的公正,以自己的方法以暴制暴,创造出属於自己的传说。
两人的本质一样,迥异的是作法和思想,他不该再将前世的记忆套在今生的她身上,那对东方沙沙而言是不公平的对待。
沙琳娜有沙琳娜的过去,东方沙沙有东方沙沙的未来,两者不能混淆成一体。
放开过往是他对琳儿永恒的怀思,今後他的爱只给予活在当下的沙沙,曾有的记忆应该一一抹杀,许多先入为主的旧习都该摒弃。
记忆是两人共有的,他所要做的是重新填满两人的未来,谱写单无我和东方沙沙共同拥有的记忆。
独脚戏,该谢幕了。
「姓单的,把你勾起的嘴角收好,你笑得够久了。」天底下会晕船的人不只是她,没什麽好可耻。
「你可以唤我一声老公或无我,我们不需要分彼此。」实在没办法,一想起她晕船的糗态,笑感神经就特别发达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