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涯之由镜城回来,听到众将的议论后:心急如焚的去找乔天宇,未经通报,便直接闯入大帐,乔天宇正要用饭,旁边的侍卫将饭菜一一摆上桌面。
乔天宇淡笑,温声道:「涯之,吃过没有?一起用。」
秦涯之单膝跪下,拱手道:「属下有急事回禀!」
乔天宇挥了挥手,侍卫退下。
「你先起来,是为颜儿的事吧?」乔天宇端起饭碗边吃边说道。
秦涯之也不客气的直言:「你怎么可以让颜儿立下军令状?这不是开玩笑的,颜儿不知轻重,你怎么……」
乔天宇神情淡然,示意秦涯之坐下,沉吟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饭碗。「突厥大将元烈知我就像我知他一般,我们交战多年,对彼此兵法路数知之甚详;而颜儿则不同,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颜儿的计谋虽有凶险,却不失一个险中求胜的好办法。你也知我军情况,我军与突厥军不同,并无强大的后继支援,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到最后输的必是我军。」
秦涯之长叹一声,仍有不甘。「可是此战若败,颜儿岂不是要人头落地。」
乔天宇沉默无语,一时之间大帐之内静寂无声。
乔天宇深邃清亮的眸光闪了一下,「我相信颜儿不会令我们失望。」
秦涯之无言,他不敢询问此战若败,乔天宇会不会斩杀秦红颜,因为作为三军统帅,指挥数万将士,这个答案不言自明。
乔天宇忽然轻松的一笑,「别忘了,颜儿的兵法都是我教的,你不是说颜儿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吗?」他拍拍秦涯之的肩膀,「你还未吃饭吧?来,跟我一起吃。」
秦涯之知道,事已至此,再担心也是无用。想来也知必是颜儿在众将面前发下豪语,立下军令状,乔天宇有心阻止也来不及。
随后,秦涯之找到秦红颜,岂知这丫头却是不知天高地厚,自信得没天理了。
「我不会败,这个计策我想了许久,也推敲了许久,而且我更不会让天宇为难,我若败了,最伤心、最难为的会是他……喂!哥,你怎么还是这么垂头丧气的?不然这样好了,我若败了,你就带我逃跑,也不用回京城了,我们兄妹两人直接去浪迹江湖。」
「真的?」秦涯之眼前出现一道曙光。
「假的!」秦红颜气不过的大叫。
大哥就这般不信任她。
她秦红颜再怎么阴险狡诈也绝不会做出临阵脱逃的事,尤其更不会做出令乔天宇为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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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升帐,秦红颜走到乔天宇旁拿起帅印,沉静的眸光扫了在场将士一眼,开口唤道:「李角听令,速点齐三干士兵,前往北域山地,不要轻举妄动,见到天空信号后,攻打敌军左翼。再见信号后,即刻撤退,不可恋战。」
「张显听令,你带五百轻骑,装成突厥军,待他们大军结成玄天阵时,会看到东北角升起蓝旗,你立刻带人冲入阵中,不要杀敌,我要的是速度,只要在一刻钟内冲到蓝旗脚下,你便立了大功一件……放心,升起蓝旗之时,只要你速度快,绝不会被困在阵中。」
「裴几道听令,你带五千兵士埋伏于双陕坡上,准备好滚木大石,待敌军走近……」
「王海听令,你带一千兵士藏于林中,听到炮响之后,敲击树干,摇晃树枝,并高声吶喊……」
「孔德听令……」
秦红颜一一吩咐下去,却见接到任务的诸将都站着不动。
「我说得不清楚吗?」秦红颜奇怪的问。
其中一个迟疑良久,嗫嚅的开口:「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敢。」
秦红颜蹙眉,「有何不敢?」
其中一人大声道:「大人如此派兵,简直如同儿戏,这不是把我等性命置于不顾吗?」
陡然问,秦红颜眼中寒芒一闪,眉间凌厉之气顿现,扫视众将一眼,沉声道:「你们当我秦翔是什么人?」
秦红颜扮成秦翔后,怕声音被人识破,一直服用一种变声的药丸,使她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如今一怒,发出来的声音竟透着一股寒气。
「我早已在众将面前立下军令状,我会拿我自己的性命当儿戏吗?众将听着,帅印在此,若有不服从命令者,定斩不赦!」
一直沉默不语的乔天宇,此时眼中却露出激赏之色,只是速度太快,一闪而逝,无人察觉。若不立下军令状,以秦红颜的资历想要指挥帐下身经百战、战功显赫的众将当真是千难万难。
待接令众将默然退出,秦红颜眼中的戾气才稍减。
待到午时,有兵来报,敌国右路大军退到凌北河岸口,秦红颜冷笑一声,接着又对几位将领下达命令。
帐外喊杀声震天,帐内却异常安静,乔天宇端坐帐中喝着茶,秦红颜坐在他身侧,沉思不语,帐内没有接到命令的诸将则站立两旁。
秦涯之到哪里都能帮自己找个闲差,此时正坐在帐外不远处的石堆上,同帐内的妹妹表情一个样,蹙着眉,沉思不语。
午时后,捷报传来,李将军得胜,敌军战将被俘。
随后,陆续有消息传来:敌军死伤惨重,惊惶逃窜,我军乘胜追击;敌军中计,放弃石门险要……
到了晚间,月上中天之际,突然敌军粮草之处,烧起冲天的大火,秦红颜这才微微展露笑颜,众将欣喜,此战终于大胜。
凌晨之时,将士凯旋而归,这次战役,我军共出三万五千人,死三千六百人,伤九千人,却伤敌军三万余人,且烧了粮草,逼敌军后退百里。
秦红颜推却了众将的道贺,缓步走出帐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想回营帐休息,路却被挡住。抬首看见大哥担忧的脸,正要微笑,眼前却突地一黑,接着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五章
秦红颜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大哥与乔天宇的谈话。
「颜儿已经为了那个什么破军令状,几天几夜不曾休息了,此战一胜利自然再也挺不住,你又不是不知道颜儿身体不好……」
「她若不这般拼命,你以为我会放心把数万将士的生命交到她手里吗?」
「你当初教我们兄妹几个兵法谋略,该不会是算到有今天吧?」
「我那时想数的是你们兄弟两个,你是不屑学,能偷懒就偷懒;你弟弟是不想学,唯一认真的就只有颜儿。」
「那时她的心早就在你身上,哪有不认真学的道理。」根本就是色诱他小妹。
「嗯!」一声呻吟,秦红颜慢慢的睁开眼睛,蒙眬之间知道她正躺在自己的营帐里。微微侧首,见乔天宇坐在床头,握着她露于被褥外面的手,心中顿时一喜,他已经许久没有陪在她身边了。
乔天宇见她醒了,微微一笑。「妳睡了许久,饿了吧?」
秦红颜笑瞇瞇的扬起嘴角,「这下我的脑袋总算是保住了。」
「是啊!也不用逃命了。」一旁的秦涯之突然接了一句。
乔天宇看也不看秦涯之,只笑着对秦红颜道:「妳足足睡了十二个时辰,再不醒,你大哥非跟我拼命不可。起来吧!给妳留着粥呢。」
「宇哥……」秦红颜慢慢坐起,顺势扑到乔天宇的怀中,也不管大哥在场,径自撒起娇来。「宇哥,我很厉害是不是?我胜了,没给你丢脸。」
此时的她又变成那个在乔天宇怀中任性如孩童的颜儿,仰起得意的笑脸。
「你可要赏罚分明喔!我胜了,你要赏我什么呢?」
「咳咳!」秦涯之受不了的咳两声,然而他的妹妹仍不知收敛,直把他这位大哥当透明人看,也不想想,她昏睡时,是谁一刻不离的守在她身边的。她那位忧国忧民、心系天下的乔大将军,可是刚刚才到。微微蹙眉,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转身退了出去。
乔天宇笑望着秦红颜,「妳可是一战成名,捷报已传回京城,我想不久赏赐便会来了。」
「可那些并非是我想要的!」
「妳想要什么?」
「我想要……」秦红颜静静的凝视着他。
她想要他做她一个人的乔天宇,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她笑了笑,「我想你陪我去看江南的烟雨、大漠的日落、草原的宽阔、大海的波澜壮阔……」
乔天宇轻轻叹息,「好,再等等行吗?等这场仗胜了,等国家时局再稳定些,我便同妳一起去看。」
秦红颜娇笑,「好啊!一辈子我都等。宇哥,名将真的很难当啊!决胜千里,运筹帷幄,谈笑问强虏灰飞烟灭,说得容易,想做到却是好难。我绝不是善良心软之人,然而,当我手握帅印的时候,心却在发抖,我怕我出差错,怕判断失误,更怕将士的性命白白牺牲……」
乔天宇淡笑,「我明白。」
第一次谁不是这样呢!不过颜儿却一战成名,比之他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真是将帅之才,若非朝廷不许女子当官,她或许会成为王朝里第一位上阵的女将军呢!只是自己舍得吗?这次虽对她赞赏有加,但心中最多的却是焦虑与心疼,尤其是她自信满满的站在众将面前对他说要立军令状的时候,他心中其实是气愤不已,恨不得抽她几鞭子。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又是以秦翔身分待在军中,想要徇私都不行。
「宇哥,我饿了!」秦红颜突然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偎在他身上。
乔天宇宠溺的一笑,「等等,我给妳端……先松手,妳以为我的手臂有多长,坐在这儿就能够拿到!」
「不松手,你可以抱我过去嘛!」
「别闹,乖乖坐着。」
若有人看到此时乔天宇宠溺无可奈何的表情,非吓昏不可。他可是手握重兵,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大将军啊!虽有着清俊脱俗的儒雅外表,却是上阵杀敌,拥有玉面修罗之称的武将。
「啊……」秦红颜将双手背在身后,灵动的双眸狡黠的转动着,张大嘴巴,明显是想让人喂她。
秦红颜眼眸有神,想是睡足了,乔天宇也着实心疼她,端碗坐回她身侧,盛一口粥,送到她嘴边。「嘴别张那么大,当心呛着!」他感觉彷佛又回到秦红颜儿时,自己哄她乖乖吃饭的时候。
其实,私心里,乔天宇宁愿见到秦红颜任性撒娇的样子,不管是心机狡诈在庙堂之上帮小皇帝玩弄权术的秦红颜,还是心思缜密谈笑用兵一战成名的秦翔,都不是他乐见的。他只想秦红颜像其她女子一般快乐单纯,不要经历什么权力倾轧,诡计权谋。然而,秦红颜变得如此,有一半原因却是因为他,这让他倍感无奈。
秦红颜才不理乔天宇现在想什么,好不容易有亲近他的机会,该好好享受才是,因为等明天他把她当秦翔的时候,又会变得冷淡客气了。
两人在帐内,你浓我浓,各怀心思,可苦了守在门口的秦涯之。
「李将军啊!特使大人正在休息,改日再来探望可好……」
「裴将军啊!特使大人正与统帅商量要事,我们不便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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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察觉他人的奸诈,看到潜伏着的祸端,能被部下信任,勤劳军务谨慎言行,这是百夫之将:可统领百人的部队,深谋远虑,勇猛善战,这是千夫之将:可统领干人的队伍,能了解下属疾苦、关怀士兵、知人善用,这是万夫之将;能举荐贤能、可信、宽容大度、以仁爱之心对待部下、懂天文识地理,放眼四海之内,治家如同治国,治国如同治家,这是天下之将,可以治理整个天下。」
「那特使大人以为乔将军属于哪种呢?」
「当然是天下之将了。」
「末将以为特使大人也当之无愧。」
秦红颜摇摇头,「我差远了。」
并非谦虚,她深知自己没有那份仁爱气度,也无心系天下百姓的心胸,她心中只有乔天宇;更甚者,为了乔天宇,她可以不管公理、不顾私情、不念是非、不问曲直……只要是乔天宇想做的,她一定为他做到。
她是重臣之女,又常常进宫陪伴宠妃姑姑,从小在权力倾轧里长大,看透了机变权诈、钩心斗角,绝无什么仁慈之心。
什么天下苍生、百姓疾苦,离她的生活太过遥远,她才不予理会:只是乔天宇想着这些,时时听着他讲这些,她才逐渐改变。
她天资聪颖,又看惯朝中的一切,虽是女儿身,若论野心也不是没有,只是从小她的心就系在乔天宇身上,野心也因此转变,只是想乔天宇所想,乔天宇为家国,她则为乔天宇。
「大家在谈论什么呢?」
乔天宇微笑的走进来,清亮的眸光扫了秦红颜一眼。好一份恬静淡然,平日里与下属相处的乔天宇更像一名儒雅的书生,眉宇间凌厉的霸气早已收敛无踪。
有人回道:「特使大人在与我等谈论何谓百夫之将、千夫之将,何又为万夫之将、天下之将?」
「哦!」乔天宇淡笑地又看了秦红颜一眼,「愿闻其详?」
秦红颜暗自咬牙,可恶!这明明是你以前教给我的,还明知故问!但表面上她仍谦虚了几句,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众将以前对皇上派来的特使多少都有些鄙夷,但自从那一战后,众人对秦翔印象都已改观。见他对阵法、用兵之道侃侃而谈,更是钦佩。虽然身形瘦弱,相貌一般,但言谈举止,眸光流转间却是个绝世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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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原来你在这里!」秦红颜环视这偏僻角落的马厩。「真是会找地方。」
「妳是来看我的?」
「不是,我是来看马的。」
秦涯之点了点头,一副「我就知道」的眼神。
「爹来信催妳回去呢!在我这里,妳要不要看?」
「不看,我现在不会回去。」
「爹或许会派二弟来捉妳回去。」
「二哥一向纵容我,不会强迫我的。」
秦涯之嘴里嚼着一根草叶,「妳倒是心中有数,把爹拉下水,让他在京城与王爷斗法,妳自己则躲到边关清静,还不知爹心里有多伤心呢!」
「真正伤爹心的是你吧!身为长子却无长子的自觉,哪里轻闲往哪里待,其实是你躲到这儿清静才对。」
秦涯之撇撇嘴,一副「我不与妳争」的样子。突然眸光落到秦红颜的身后,意味深长的说:「妳还真是机关算尽,也亏他能受得了妳。」说完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就走。
秦红颜狠狠的瞪大哥一眼,这才转身,迎上正朝这里大步走来的乔天宇,她好不容易才查出乔天宇若有时间会单独到马厩待上一炷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