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逼不得已的在阿姨期盼的目光之下,她还是坐上了巩维枢的车,两人到外头去吃晚餐。
「我要去买相机。」还没到餐厅,允恬就自己开了口。
「我今天不是派人送过去了吗?」他看她一眼。
「我想试试数位的。」
好吧!她承认走不了……
她没办法放下唐阿姨,即使她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唐阿姨对她来说却比亲人还重要,除了爸妈以外,就只剩唐阿姨跟她最亲了,如今唐阿姨又病了,她真的没办法就这么走掉。就算阿姨嘴里没说,她还是看得出来阿姨希望她留下来,她怎么走?就算她真的离开了巩维枢,阿姨还不是一样会为她担心?
「那还需要什么其他的吗?」
「电脑。」
「你饿吗?要先吃饭还是……」
以前这些话总是她问的,在巩维枢下班之前,她总会先打通电话问问他今晚可不可以按时下班,如果可以,她就到公司接他,两人一起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她总会先问问他要吃什么,或是告诉他一整天所发生的事;现在角色互换了,反而是巩维枢在问这些。
恢复到之前没脾气的状态,仿佛昨天他凶巴巴的抓著自己回家只是一场自己虚构出来的噩梦而已。
「你饿了就先去吃饭,我可以自己去买。」总而言之,她就是不要跟他在一起。
「你需要我跟你说不可能吗?」
「是不需要,我凭什么要经过你的允许才能行动?」她毫不在乎的说道。
「理由我前一晚已经跟你说过了!」他的眉头皱起,显得有些烦躁。「再加上我已经累了一天,不想再跟你玩昨天的老鹰抓小鸡,如果你真的在这五年里成熟懂事了,就别再找我麻烦行吗?」
「是你自找苦吃!有本事就别要我回来。」
「是你自己回台湾,我没有要你回来!」巩维枢对她吼道。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巩维枢没有要她回来。
是吗?他竟然不管她的死活就让她待在纽约五年,现在他嘴里说著不要她回来,却又要限制她的行动。
收拾起惊讶的心情,允恬不愿流露出任何受伤的表情。
「我只是回到台湾而已,这并不表示我就要住在你的房子里。」
「如果你记性好的话,应该记得我们还没离婚。」巩维枢提醒她。
「那就离啊!」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可以离婚,但你不要,硬要我也跟著你耗下去!你以为每个人的时间都跟你一样多吗?我没有时间了,这辈子有一半的时间都被关著,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现在又要把我关起来,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什么权利?!」
「那你呢?你又有什么权利说走就走?说得好听,你要自由!谁不想要自由?这世界本来就没办法要什么有什么,你以前并不是这么任性的人,短短五年你连体谅别人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我需要体谅谁?」允恬看著窗外,就是怎么也不看他一眼。「你吗?你有什么值得我体谅的?」
他说啊!连阿姨都说他受了委屈,那她自己呢?
这五年来,她日日夜夜思念的是什么?挂记在心上经常不能成眠的又是什么?她担心巩维枢解不开密码,害怕他所有的心血毁去,就怕自己真的成了他怨恨一世的罪人,连临走前都还要如此刁难他。
结果她回来了,巩维枢发达了,他要的都得到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绊住她,不让她离去?
「我没有情绪再跟你吵架。」巩维枢把车停在博汉区附近。「下车!」
允恬看著他下车,坐在车上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在自取其辱,她为什么要回台湾面对这种难堪?
见她迟迟没有下车的动作,巩维枢不耐烦的打开她那边的车门。
「你如果不想买的话我们就去买东西吃,我真的很累了,不想再伺候你这样的大小姐,你听清楚了吗?」
原来他一直认为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他在伺候大小姐,他终於承认了!也好,至少她不用面对虚假的关心和问候。
允恬不发一语的下车,一路上两人没再开口说任何话。
可惜吓坏了器材店的老板,眼看两个棺材脸进门,没有互动,也不说话,但是摆明了又是一起进来的,连老板都觉得他们神色有异,但是为了赚钱又不得不笑脸迎客,最惨的就是在最後小姐挑定了二十几万的器材时,两人同时拿出皮夹要付帐。
「我……」老板不知道要收谁的才好?
「是我买的,当然是收我的钱!」允恬一点也不让步,就算巩维枢现在比她有钱那又怎么样?这点钱她包允恬还付得起!
「那……」老板想照她的话收她的信用卡,可是巩维枢突然说了一句——
「她的信用卡过期了。」巩维枢连看都没看就说道。
他已经查过了允恬的财务状况,那张信用卡早过期一个多月,只是她自己还没发现而已。
「我……」允恬话才说了一半,低头果然看到卡片上的使用日期已经超越了期限。
没想到她竟然会败在卡片过期,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巩维枢付帐,看著他轻松的提著沉重的器材走在前头,她还真想一脚踹出,给他一个大飞踢。
把东西摆上车,再吃上一顿漫长沉闷的晚餐,看来两个都会消化不良,在如此阴森的气氛里,没有人有心情再开口说话。
车子再一次的回到别墅,时间已经快接近十点。
洗过澡,允恬换上以前常穿的睡衣,坐在地板上拆开装相机的盒子,交替把玩著。满地都是相机和镜头,一个个的拿起换过,测试再装,拿了再换,压根也没注意到巩维枢走了进来。
只见她趴在床边,床上就摆了一只马克杯,看来马克杯正好在担任静物模特儿,而摄影师则拍得非常专心。
拍完了一次她就细细的端详成果,直到背後传来了一声轻咳。
她整个人差点跳起,回过身来忿忿的瞪了他一眼。
巩维枢已经换过衣服,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睡袍,闻起来就像是刚洗完澡,连发梢都还微微的湿润著,看来像是要就寝了。只是睡觉就睡觉,穿成这样跑到她房里不太恰当吧?难不成他还以为自己会像以前那样跟著脸红心跳吗?
「这给你。」
允恬板著脸,停顿了几秒,还是接过他递来的纸张,摊开一看,纸张上黏著一张除了可以提款以外还可以当信用卡使用的卡片,那是一个全新的帐户……金主应该是他。
「我自己有钱。」她才不领情咧!
笑话!她包允恬还需要靠他支援吗?就算他现在比她有钱又如何?她老爸留给她的遗产,就算吃喝一辈子都用不完,没必要由他来假好心,做这种无谓的动作。
「随便你!过几天会有人来做暗房。」
巩维枢根本不理她是不是会用,反正他只是要把东西交给她而已。说了他要说的话,他人也跟著离开。
但人是走了,房里却多了一股他沐浴过後的气味,清新得几乎要让她忘记他曾经是多么丑恶的骗走她的心。
允恬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起身走向了窗户,才要打开窗子,却发现窗边装置了防盗系统,她只能把窗子打开,没办法把外头那层纱窗也挪开,否则马上会启动警铃。
他以为他在关什么?她跑下楼,走到大门边,但是门边一样闪著警示灯,这套精密防盗系统不但能让外头的人进不来,还可以让里头的人出不去!大门是由密码锁启动,没有密码根本出不了门!
这是在搞什么?哪有人家里这么弄的!
允恬立刻又奔回去找他说清楚,巩维枢要她待在这屋里,她已经在了!为什么还要像防贼似的装上这么多东西,他是真的怕她走?还是纯粹打造出这地方成为她的牢笼?
「你不能这样把我关在这里!」
允恬想也不想就推开了他的房门,看到他正懒洋洋的脱下睡袍,只著了一件睡裤,一如他以往的习惯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但他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只是微皱著眉,一副很无趣的看著她。
「这房子四周都被装了警铃,连大门都弄了密码锁,我人已经在这里了,你为什么还要弄成这样?」
就算他一点也不信任自己,但是弄成跟监狱没两样也太过火了吧!
巩维枢拉开被子,完全不想谈,躺上了床,他甚至充耳不闻的闭上眼,假装她不在这儿,迳自睡他的大头觉。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允恬走到床边,才要伸手拉开被子不让他继续睡下去,哪知才一伸手,整个人便被一拉,直接跌到他身上。
她惊呼一声,跟著感觉到自己歪七扭八的躺在一具温热的男性身躯上,而这副身体她再熟悉不过,他们曾是那样亲密的一对伴侣,她怎么可能忘记巩维枢是怎么热情的拥抱自己,但是……现在的他显然不是热情的状态,而是有些疲倦的。
她仓皇的想从他身上爬起,可是他的手擒住了她的手臂,让她连动都没办法动。
「你不是很喜欢玩那种密码游戏吗?」
他淡淡的丢出一句,但手上的力道却没减轻过,允恬甚至觉得他根本是想掐死自己,只是把那劲道转移到她手上,而她的手铁定淤青了。
「我……」一时之间,允恬想不出其他的话语反驳。
「睡觉!」没等她想到台词,他直接拉起被子顺便盖住了她,而握住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过。
屋里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外,再也没别的声响,允恬心中的警铃大作,她不是来陪他睡觉的啊!
「我要回去我房里睡。」她的声音有点不稳,连心跳都跳得好快。
其实她真的没必要这么紧张的,这不是他们以前的房间,他们也不是以前那对恩爱的夫妻,以巩维枢目前憎恨她的程度,他们也不可能会在这床上发生什么亲密行为,但是……人是一样的啊!
就算换了时空,他还是巩维枢,而她依旧是包允恬。
「这世界不是由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我没力气陪你吵,你要睡不睡随便你!我要睡了。」
他伸手熄掉床边的灯,房里陷入一片黑,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允恬轻轻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她的长发因为之前的翻身被压在他身下,而她的手腕被他紧扣著,就连他睡著了,手都维持同样的姿势,她只怕自己微微一挣,就会惊醒他。
这样的夜应该会很难熬,尤其她一整天睡得很饱,但允恬还是被这温暖的被窝给催眠了,加上身边稳定的呼吸频率,黑暗中就像有道无形的力量将她往梦乡拉去。
放软的身子宣告她已经睡著了,巩维枢这才让心里那股郁气跟著叹出。
侧过身迎接她索取温暖的娇躯,有时连他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得这么曲折的回到彼此身边?他善良的小天使带著浑身的刺回到他身边,在刺伤他的同时,她也受了一样的伤。
他是愿意放她走的,只是现在不是时候。连续几封恐吓信已经快查到源头,他不希望允恬在这时候出事,就算她真的开始恨他也无所谓,就算只能这么安静的感受她躺在自己怀里,也就够了!
第八章
她到底是怎么搞的?
难道昨晚睡前她喝过什么加了安眠药剂的饮料吗?不可能啊!她根本什么也没吃。一开始她还在把玩相机,哪知道才跑去跟巩维枢理论了一下,她就倒在他床上呼呼大睡到天亮。
一醒来他人早就走了,而她竟然睡得连他已经去上班了都不知道,允恬简直快被自己气死了!
不过还好他走了,要不然一醒来两人面面相觑,她一定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跑回房里换了衣服,简单的梳洗一下,接下来可无聊了……
站在那个得输入密码的锁前头,允恬不得不承认巩维枢对她仁慈多了,这不过才四码,她留给他的却足足有八码之多……
但是光这四码她就找不出答案来,这是因为巩维枢没有给他什么线索啊!允恬有些生气的想。不停的在脑海中找寻可能的密码,如果是巩维枢,他会用什么数字做密码?
五年前的他,是否曾经告诉过自己什么?答案是……没有。
她似乎对他的一切都不是那么熟悉,所以才会连他财务发生状况都是经由那个姓张的女人口中得知。
那么……那个女人呢?当初曾在百货公司里跟踪自己,甚至对著她大言不惭的说她比自己还爱巩维枢,如今她是否得到了她所要的回报?
应该是没有吧!允恬确定自己到目前为止还是唯一的巩太太,不过没有婚姻不代表没有爱,就像她有了婚姻却失去爱情的道理一样,昨夜和巩维枢同床共枕还不是什么也没发生,谁想得到五年前热情如火的两个人,今日会变成这副模样?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凭什么当他的妻子?」当初那女人是这么对她说的。
当时的允恬还不服气的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也想证明自己是爱著维枢的啊!凭什么就因为她比自己早认识维枢,就得遵守那先来後到的顺序,至少维枢是先娶了自己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当她从维枢那儿确认了他当初接近自己的确是为了包家的财产,允恬便再也听不见其他的。
她爱巩维柜那就让给她好了!反正她包允恬不缺这样的男人,她宁可不爱任何人,都不要这样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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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记得张平真吗?」
办公室里有两人在密谈,关於最近几起恐吓,查出的源头都指向了张平真以及她背後支援的人。
「她应该离职了不是吗?三年前就走了。」巩维枢想了想。「合并包氏的时候。」
包氏的行销部门是由郑经理负责,合并後两人职权重叠,但是郑经理的人脉广、经历比她优,所以将她转调其他部门,但是她显然对於这个转调相当不满,曾经几度向他力争,争取未果她便离职了。
「照你所说,这应该算是小事,她怎么会因为这样就找上包允恬?」
「她在公司里待了很久,从草创时期就一直待在维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或许对於转职这件事一直耿耿於怀吧!」
「我倒不认为……」参与密谈的是关比诚,从小和巩维枢一块长大的好友,这几年都一直待在国外,这回是维枢特别请他过来解决眼前的难题。「升迁不顺这种事情常有,如果真的实力不如人,也犯不著要允恬死吧?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没有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