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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皮夫君  第6页    作者:祁慕

  “他要休息了。”就在大伙儿又要惊呼前,铸月已先出声,省下一堆麻烦。

  战戢的眼已只剩一道缝,她的声音仍传人他耳中,像一阵暖暖的风吹进心底。

  她的声音要比一般女子略咯低沅一点,虽不若黄莺出谷,却有一股沉稳的气息,融合着似曾相识的温馨感,如同催眠曲一般伴他人梦,让他安心沉睡。

  ◇  ◇  ◇

  “什么?”申屠列大吼一声,几乎像只要将人生吞活剥的野兽般咆哮着。

  铸月藉战家的大庭院处理一大堆的乱草,对已经数日睡眠不足,眼眶黑得如同熊猫般,却还有力量大声吼叫的申屠列来个相应不理。她都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他还是大声的问她“什么”,那她也没办法。因为她向来好话不说第二次。

  “你开什么玩笑?他还是病人耶。”他激动的在她身后又叫又跳。

  这要他如何相信?铸月竟然叫他每天卯时,太阳刚出来就带着戢到院中大树的树梢晒两个时辰,下午未时及夜戌时还必须去树上吸收日月精华,没弄错吧。他们是人,可不是妖精,干么要来这一套?该不会是铸月疯了吧。

  “要连续七天不能间断时间,更不能短少,还有,晒过后半个时辰内不要让他踩到地。”铸月根本不理会他说了什么,只是迳自将事情交代完毕,然后继续处理手中的药草。

  “我不信。我要去问三大夫。”申屠列有些负气的威胁道。三大夫行医的经验又不比铸月少,如果戢真需要吸收什么日月精华,三大夫一定知道。

  “请自便。”铸月淡淡抛下一句话,正巧手上的药草也处理好了,便转身往战戢的房间走去。

  她也很辛苦,每天都得去巡视三、四次,以防有什么突发状况。而申屠列长得又高又壮,不过让他煎个叶。陪战戢去晒太阳、看月亮,做些如此轻松的小事,也敢这样跟她大吼大叫。哼!

  “我要去问三大夫。看你是不是……”申屠列见铸月离去,不甘愿的跟在后头大叫。

  不过铸月并不屑理他,身形一转便快速的失去踪影,多留一分徒增简意。还不如不听。

  穿过几个走廊,她来到战戢的房门口,连敲门也没有便直接推门进去。

  不过她才刚推开门,里面就传来他的声音。

  “你来了。”战戢半坐起身,面带笑容的看着她,看得出气色、精神上已好了大半。

  “嗯。”铸月淡淡一应。

  自战戢醒过来后,每次她来探视时,他一定让自己清醒面对她,数次之后,她也见怪不怪了。

  “你怎么了?有人惹你生气吗?”他轻易的自她眼中读出她的情绪。

  铸月微微一愣,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他总能轻易的看出她情绪的起伏,而已从无失误。第一次他猜出她的情绪时,她以为自己的面具没戴上,但伸手一摸,面具还在,照理说他不应该如此容易看穿她,至少不该在她面具仍在时。

  “一定又是申屠列,对吧?”战戢笑得爽朗,一点也不把她的讶异放在心上。

  “哼!”铸月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在别人面前,由于戴着面具,她总是能把喜怒之情隐藏得很好,但在战戢面前,面具的作用仅剩遮掩容貌。除此之外,她老觉得像是被迫脱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似的,连点遮掩也没有。

  “怎么,申屠兄又哪里惹得你不快了?”战戢对她冷淡的态度不以为意,反正他可以很轻易的了解她的情绪,所以她表现得再冷淡也没有用。

  铸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突然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替他把脉,说实在的,她竟然有些怕碰到他身上的任何一部分。

  “明天起,卯时、末时及戌时,申屠列会带你去树上坐两个时辰。”她有些报复的说着,心中同时掠过两种极端的感觉——快意和愧疚。

  “好。”战戢依旧一脸笑容,一点不悦或质疑都没有。

  大概就是这样。才使她有一丝愧疚吧!铸月低头不语。

  此时她仍迟迟未出手把脉,不过战戢也没有提醒她,因为她为他把过脉后就会离去。不如慢一点,等他觉得话说得够多了,再把脉也不迟。

  “申屠兄一定是为这件事去烦你。才让你生气了。”他的眼光始终定在她身上,笑容未改,话也始终如神算一般准,铁口直断。

  铸月仍然不愿回话,不过刚才心中的那一丝愧疚已烟消云散。

  “你说说话嘛!”他很喜欢听她说话的声音,如果她肯时着他说三天三夜的药经,他大概会当成天籁,不吃不喝也无所谓。

  “说什么?”铸月口气不佳的回了一句。

  她知道自己可以不理他,但是他这模样就像孩子一样在耍赖,她就算再气,也还是会说两句让他得逞,真是莫名其妙!

  “说什么都好.”战戢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越活越回去,像个娃儿缠着娘似的老想缠着铸月,大概是被她吸引了吧!

  “没什么好说的,手伸出来。”铸月有种想落荒而逃的感觉。

  “偌。”战戢依言伸出手,他知道她有些害羞想逃了。所以乖乖的伸手让她把脉。

  按捺住此微加快的心跳,铸月伸手按住他的脉搏,努力的让自己心平气和的把脉。

  “唔,你的脉象似乎有点快。”战戢是被诊脉的人,可是他却在她替他把脉时,发现她的脉象有点快。

  铸月一惊,连忙甩开他的手愤而起身,她想如果不是戴着面具,大概就让人看出她脸红了。

  “别慌,坐下来。”他伸手拉住她,安抚她坐下。“你还没看完我的脉象呢。”开玩笑,他怎会就此放她走?反正房内只有他们两人,又没其他人在场,没有人知道她因而紧张。

  战戢再次伸手让她为他把脉。

  不得已,铸月只好坐下,这一家人总能让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做某些事,还真是破天荒啊。

  她缓缓伸手按住他的手腕。

  这次战戢没再逗她,因为他明白如果还想再见到她,还是安分点,免得把她吓跑了。

  一会儿,铸月把完脉。一句话也没说便要走出去,以上被战戢给叫住。

  “你还没告诉我,我的脉象如何?伤势好了几分?”他故意要多留她一会儿,虽然他又有点累了。

  “脉象平稳但稍弱。伤势已好了七分,我看你还是多休息吧。”她一把脉便知道他累了,但他竟还想缠着她不放,真不懂他意欲为何。

  “好,谢谢你。”战戢依言躺了下去,但目光仍停留在她身上。

  铸月当然知道。但她当作没看见,一个旋身便直接冲出去。

  可恶!这该死的战戢!她忍不住在心中骂道。

  ◇  ◇  ◇

  清晨,一匹快马奔驰着进人兵器城,马上的人一路狂喊着,“七爷回来了!七爷回来了!”

  来到战家大门,他一个翻身下马。推门而入,直奔战家的厅堂。

  此举惊动了不少人,师悖卿一听闻消息,快速整理好衣冠,代表战家的主人来到厅堂。她才刚坐上椅子,飞奔而来的小厮立即扑倒叩首。

  “夫人,七爷回来了!”

  “真的?”师悖卿激动的站了起来,江湖儿女的豪气笑容尽在此刻展现。

  “是的,大概再两刻钟就会到达城门口。”小厮抬起头,欢喜的回答。

  “好,传令下去,请各亲族即刻到城门,禁迎七爷。”师悖卿立即下令让七爷风光的进城。

  七爷名叫战戒,与前城主战撼天为堂兄弟,战戒排行第七,战撼天排行第九,因此城内的人均尊称战戒为七爷。而外面的人则称他为战七爷。

  当年兵器城缺铁,各种兵器无法继续制造,因此战撼天想让人到外地收购铁矿及其他矿产。好运回兵器城维持制作兵器的数量,岂知询问了半天,战、师两家的亲族没有人愿意接下这样的工作。离乡背井到外地一切从头打拚起。

  此事停滞了许久,到最后战戒看不下去了,于是挺身而出,自愿接上这个工作。原先战撼天并没有同意,毕竟战戒是叔叔唯一的儿子,但是到最后没办法了,才只好答应。

  岂知战戒一忙就十几年,一年更是难得回来几次,辛苦的为兵器城在外奔波,因此大伙儿在感念之余。总在他回来时狂欢庆贺,并且在城内列队恭迎。

  所以此次战戒的归来才会引起如此骚动,毕竟他距离一次回来的时间已有半年了。

  战家的仆人们突然行色匆匆,惊扰了正在树上“吸收日月精华”的战戢和申屠列。

  两人疑惑的对看一眼之后。申屠列纵身跳下树,把接下一名匆忙的仆人。

  “出啥事了。”他问道。

  “城主、申屠爷,是好消息。刚刚七爷的随身小厮来报,说七爷再两刻钟就会到达城门口了,大家都正准备恭迎七爷呢。”被拦下的仆人立刻将得到的消息转述给两人听。

  原本该有人过来通知,不过因为战戢正在做铸月所交代的事,因此才没有刻意过来说明,怕打断了他的治疗过程。

  “原来是七堂怕回来了……”战戢解了疑惑,脸上也露出朝阳一般的笑容。

  “城主,夫人特地交代,要您别过去了,等会儿午时用膳,再替七爷洗尘接风。”仆人如此说着。

  师悖卿早料到战戢和申屠列一定会问,所以顺带让仆人们传话下去,以免战戢一心急于迎人,忘了自身的伤。

  “嗯!没事了,你去忙吧。”战戢打发走忙碌的仆人,心情甚为偷悦的坐在树梢上看日升。

  “怎么每次七爷回来都这么轰动啊?”原本怕被太阳晒得发汗而躲到树下的申屠列,最后还是良心发现,翻身上树,和战取一同“共患难”。

  “那是当然,七堂伯可算是兵器城的大支柱,当年若没有他、兵器域早烟消瓦解了,哪里还能有今日的繁华景象?所以人人都很崇敬七堂伯。”他说的可是实话。当初若没有七堂伯去收购铁矿回来,战、师两家早分散四处,到外地讨生活,兵器城哪还能有今日的规模呢?

  “这事我听说过,可是七爷至今仍不想回兵器城享福吗?他年纪也不小了耶!”打从他进兵器城的第三天,便听人说起七爷的功劳了。只是他怀疑一个都年过半百的人怎么一直在外辛苦工作?难道不累吗?

  “七堂伯说他不放心将收购铁矿的事交给小毛头打理,他宁可累些,自己来,反正城里头倒也平静,他放心得很。”想到战戒的理由,战地觉得有些好笑。七堂伯仗着身强体壮,就是不认老,真是小孩心性啊!”

  “是哦!”申屠列半信半疑的答了一句,心中却老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不是没见过七爷。七爷豪爽直朗,脾气刚硬,可是不管怎么说,人老了总有享福的念头,为何七爷没有……

  申屠列耸耸肩,无意深入了解,也就不再多想。

  “对了,你要不要也去迎接七堂伯?”这可是兵器城难得一见的热闹景象呢?

  “不了,我得陪你。”申屠列儿乎变成战戢的贴身侍卫,寸步不离。

  “不用了,你去吧。只要你先去帮我请铸月大夫过来陪我就成。”战取一派优闲的说着。

  他知道依铸月冷漠的性子,必定不理会恭迎七堂伯,与其让她在房里看医书,还不如过来陪他晒晒太阳、聊聊天。

  “你不舒服吗?不然又找那蒙古大夫做啥?”申屠列怀疑的看着一脸笑意的战戢。

  他对铸月相当不满,可是又有一点点佩服铸月的功夫,但他绝不会说的。

  “嗯.有一点闷热。”战戢说得一副自己很虚弱的模样,但是表情却像只偷吃了鲜鱼的猫一般有些窃喜。

  “你确定。”申屠列相信自己看到了战戢正在偷笑,却不明白原因为何。

  “嗯。”他淡淡答道,眼光看向日出的方向,嘴角的笑意始终不曾褪去。

  “那好吧!”他宁可去街上看热闹,也不想在这里晒太阳或和那蒙古大夫相看两相厌。

  于是申屠列翻身下树大步离去。在途中他抓了一名小女婢让她去我铸月传话,他则无事一身轻,快乐的看热闹去了。

  战戢等了好一会儿,铸月才出现。

  “你哪里不舒服?”她站在树下。连抬头也没有,淡漠的问着。

  “全身都不舒服,你上来帮我看看。”战戢拨开枝叶向下探看,不太稳的身形让人有些担心。

  铸月犹豫了一会儿,轻易的向上一跃便跳上树端,立于他身旁。

  “说吧。”她始终没有看向战戢。

  “不要。”他像孩子般耍赖,原因是为了引起铸月的注意。谁教她都不看他一眼——

  “算了。”不要就不要,她看他也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个没事做的家伙在喊无聊罢了。说完,她往下一跳落了地,准备走人。

  “哎哟!”他突然大叫-一声。

  铸月吓了一跳,连忙再次跃上树端,伸手探向他的脉搏,不过她才碰了一下,便知道被他耍了。一双眼眸怒视他得意的笑容。

  “别气,来,这边坐。”战戢揶了个位置,拉拉生气的她坐下。

  铸月此时有一肚子窝囊气,原本她应该掉头就走,要不教训他一顿也成,但她却啥也没做,反倒任他牵着她的手,顺势与他同坐在树梢上。

  “我终于想起你是谁了。”战戢握着她的手没有放掉。目光看着前方,脸上带着淡笑说出心中话。

  铸月一震,看向他,心通通的跳着。

  他这句话是何意?她心中浮起了自己的本名,童年那段悲伤可怕的记忆随之而起。不该有人知道她的本家姓名才是啊!可是他……

  “前一阵子,我和申屠列在树林中遇见的就是你。”所以才会觉得似曾相识,偏偏后来病得糊里糊涂,除了发现她是个“女大夫”外,根本就什么也记不得,再加上那一日在树林内匆匆一瞥,他并没看出铸月是个女子,所以才会联想不起来。

  铸月紧绷的身体明显一松,童年的过往是她极不愿想起,更不愿提起的,她以为自己早已忘了“应承情”三个字,没想到“怎么了?”他感觉到她象松了一口气似的,手中温暖的小手从紧张、害怕到宽松、放心。

  突地被人如此一问,铸月才惊觉自己的情绪竟泄漏出来,特别是在他而前,苦稍稍失神都会被看穿,更别提自己刚才鲜明的情绪了,于是她迅速武装起自己,再罩回那一层如寒霜冰冷的外表。

  “你有心事都不告诉我。”战戢抱怨的口气有点不满。

  他心中明白铸月和他一样在心底藏了很多事情,但他自小有娘可以倾诉,而她始终像冰一样的冷酷,让他看不下去,因此他决定破冰前行,据获佳人的芳心。

  “与你无关。”铸月如往常一般冷冽的送了他四个字。

  “谁说无关?你是我的大夫。你若因此闷出病来,就没人替我看病啦!”他一脸认真的强词夺理,但关心的表情很自然的流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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