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深似海?”她问道。
上次是黄金百两,要战戢的命而已,这次是加倍的金钱。却要他死无全尸,不是仇深似海,何必如此。
“哼。”来者只是气愤的哼了一声。没有正面的回答。
但铸月并不在意,因为这在她的预料之中。
“你接是不接?”上次铸月撕碎了纸,这次该答应了吧?
她没有回答,只是自地上站起来,旋身面对对方。一身的黑衣,连头发、脸也蒙了起来,比她更要见不得人。她讪笑一声。跨步走向黑衣人。
黑衣人原是一惊。随即严阵以待,却见她自他身旁走过。渐渐没人黑暗的林中。
“你……”难道铸月……
岂料就在她消失前.突然开口道:“我会如你所愿的,七爷。”之后就消失在林中。
黑衣人原本十分高兴铸月终于答应了,却在末了听见她似乎叫他什么爷,令他吓了一跳,难道铸月已知道了他的身分?不可能的,应该不可能。
◇ ◇ ◇
清晨,天还未亮,战戢便在龙月居住的庭园内等着。昨夜他哄药儿入睡后,发现铸月失踪了一整天。之后又听见申屠列说她是在花园看见他和药儿后才走掉的。让他心急如焚,因为他知道她误会了。
药儿还是个大孩子相当可爱,他只是把她当妹妹疼,没想到因此忽略了敏感的铸月。
而且在他注意到铸月一夜未归后,心里更是懊悔万分,昨日千不该、万不该忘了铸月为他把脉的时间。还让她撞见那一幕。莫怪她要生气了。他为此一夜辗转难眠,卯时未到。便来到这里等人。
他站在门口看着太阳上升。心里越来越急。不懂铸月怎么不快点回来听他解释,都已经失踪一天一夜。难道她会不告而别吗?
不不不,她千万别这么做。他不想失去她!
“咿呀,”一声,他身后的门开了。
“唔,战大哥,你昨晚没回去啊?”药儿揉揉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
“呃,药儿,你醒了。”战戢一见到她,便提醒自己别太靠近。
“嗯。”药儿像孩子般应声,之后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好奇怪,月昨晚竟然没回来。”她微微抱怨着。
“嗯,是啊。”战戢担心的应声,又补了一句话。“我在等月回来。”
“把脉吗?我帮你看好了。”药儿清醒后,便要替他把脉。
“不用了。”战戢一口拒绝她,他怕若在把脉时,铸月恰巧回来。又看见这一幕岂不是雪上加霜。更加糟糕了码?所以他根本不敢答应。
“放心吧,我的医术比月更厉害呢?”她没发觉不对劲,仍面露灿烂的笑容。
“真的不用,我只是在等月回来而已。”他躲过药儿伸来的手上动作却惹恼了她。
“不管,我一定要帮你把脉。”药儿的倔脾气一起,任谁也挡不住,因此她硬是扑了上去。
“药儿,你……”战戢总算须悟到她的倔强,无可奈何之上,只好让这小娃儿把脉了。
药儿一得逞,开始乐得为他看脉象,并仔细道出他的病况。
“依你的脉象来看,你是块练武的料子,虽然这三年来内伤缠身,武功一直无法进步。不过月已经帮你医好了,两天后你就可以开始练功,而且我保证你一定会进步神速。”她笃定的宣布着。
此时,果然如同战戢所担心的。铸月适巧回来,再次看见他和药儿在一起,这下他更难解释了。他该如何说明他让药儿把脉的前因后果?
铸月回来便看见这一幕,原本冷却的心已经没有任何波澜,她一句话也没说,静静的自两人身旁走过,仿佛一切都不曾看见。
“月……”好不容易让率儿探完脉象,战戢飞快的叫住铸月,并赶至她身旁。
铸月停了下来,却没有看他。一身森冷的气息让心乱如麻的他读不出她的表情。
“月,你误会了,听我解释好吗?”战戢小声的在她耳得说道。
铸月仍然不看他一眼,定在原地不动,神情远比当初两人结识时更加冷漠。
“月,你别生气。回答我一句话嘛。”他心急的伸手拉她的手。不再顾及在场的药儿。
但他这一拉却被吓了一跳,他发现铸月的手十分冰冷,像冻了一夜,几乎没有温度。
“你的手怎么那么冰?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吗?”战戢忍不住惊叫出声,顿时也明白她肯定伤心至极,才会这般自虐。
药儿原先不懂,后来渐渐明白了。原来战大哥喜欢月,难怪坚持不让她把脉,因为怕月误会他们。她心里有了一层认知,在听见战戢说铸月的手很冰之后,立即冲上前去替铸月把脉,将不高兴的心情抛到九霄云外。
她把了脉之后,什么也没对战戢说。只是看着始终双目无神的铸月。“你给我进去睡一觉,你若病了,我会让你好看。”她的口气相当坏,几乎是与她爹如出一辙,习惯性的命令方式,让关心的话一出口全家咒骂。
铸月底开脚步,谁也没理的便进了屋内。
“药儿。月……她……”战戢非常担心的问。
“没什么,不过一天一夜没有进食,没有休息,并耗尽大半的内力。还让自己浑身湿淋淋的超过三个时辰而已。”药儿淡淡的说。似乎事不关己,完全和刚才的表情判若两人。
战戢心头一惊,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是这么虐待自己的吗?那他还真是该死,完全无法制止她,更是她自虐的始作俑者,他巴不得时光倒流,不让她伤心。
“药儿,她会没事吧?”他虽问着药儿,眼神却直往屋内探。
“不会。”她故意这么说。
战戢一听。视线瞬间回到药儿身上,激动的伸手摇晃她。“你说月会怎么样?”
“你别摇我,反正月是一定会生病的。”倒不如说是已经生病了。
“我去请三大夫!”他转身就要去请人,但药儿不让他去。
“不用了。月的病只有我可以看。”她拉住战戢,道出铸月不让其他人看病的脾气。“如果你想照顾她,最好去弄点清粥小菜来,心中还要有些准备。”药儿家施子大恩似的说。
因为月身分特别,准许战大哥照顾月,无疑是极大的恩惠,一点也不夸张。
“好!”战戢应道,随即去厨房准备清粥小菜。
见到他离去,药儿也进了房间内。
现在是清晨,厨房刚煮好早膳,因此战戢很快的捧着一托盘的粥和小菜回到铸月的房里。
药儿坐在床边等着他来,然后告诉他,“你先吃完早膳,我再开始治病。”
弄了半天粥不是为月而准备,竟是为了他?
战戢虽然感到错愕,但立即领悟,他添好粥。夹了菜,递一份给药儿。不过她拒绝了,而他也不多理会,唏哩呼噜的吃完粥,便等着她为铸月治病。
药儿见他吃得极快。不禁一笑。她没多说什么,招手要他坐到床边后,从怀中取出一把银制的小刀。
那把刀极为锋利看来有些吓人。只见银光一闪,药儿割破了自己的手抬头,血如泉水般涌出,此时,室内忽然充满一股十分浓郁的药香,仿佛是从她血中散出的。
战戢一惊,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药儿滴了数滴血到铸月口中。
“我自小吃了许多奇药。浑身的血都是治病的良药,举凡各种病症都能治,不过我很少用,这次算是破例了。”说完,她走至另一张床铺上躺下。
“我要好好睡一下,月就麻烦你照顾了。”交代后,弃儿也沉沉睡去。
战戢愣了愣,虽然还是很疑惑,但他暂时杷问题搁在一旁,只要月没有大碍就好,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了。
◇ ◇ ◇
微弱的月光自叶缝中细碎的撒下,偶尔随着微风的吹佛而摇曳,今夜的静谧仿佛使得虫儿也不敢出声。
站在兵器城外的树林中,铸月的剑尖抵触在地。背对着来时路,低迷沉寂中暗暗浮动着肃杀的气息。不再是救人为先的医者,现下她是取命的杀手冷酷无情,要将得到的性命卖给出钱的大爷。
她在等,等着有人把命送上。
战戢踩在干枯的落叶上发出响声,他一步一步来到铸月的他的地点。
她病了一天,他天天随侍在旁,无时无刻都想解释那些误会,却始终苦无机会,因为她完全不理他,而他求助于药儿时,药儿也说不便插手,就在百试而不得方法之际,她竟突然告诉他。今夜支时在树林中等地。
他原本相当高兴,又觉得有些怪异,不过既然是月约他,他便非到不可。就算她的目的是要杀他,那么只要能够让他说明白,要杀就随她了。
战戢准时到达相的的地点。
“你来了。”铸月没有回头,凭着他的脚步声断定他已来到身后。
战戢停伫在她身后十步的距离,眼神依恋的注视她的背影,但并没有忽略她身畔的银光。压下心中的讶异。他只问“为什么?”
她的背影孤寂冷绝,看在他眼里心疼不已。
“有人买下你的命。”铸月徐徐转身。轻风吹过,扬起蓝灰色的衣角,那像是最后仅剩的一丝波动,随风掠过后,七情六欲已然断绝。
“命,我可以给,但是你要听我解释。”要给命还不简单,他见识过她凌厉的剑法,随手一扬,头落地命已去。反正他这条命是她救的,她若要去也是应当,但是一切必须在他对她解释清楚,她完全明白之后。
战戢强硬的坚持,反正他此刻的功夫不如她。死在她手上他亦甘心,但求她能明白他始终只钟情于她一人,从来就不曾玩弄她,是真心对待她。
“免了,拿命来吧!”铸月一口否决,提起剑凌空一跃俯冲而,剑尖直逼他问。
战戢见她持剑而来,直盯着她的双眼,无惧银剑的袭击,在临危时侧身一闪,让她划破衣裳。没一剑毙命。
他说过,要命可以,但得先听他解释,否则他怎能死得心甘情愿?
铸月见他们过,虽是只划破衣服,却让她心头一震,顿时愣往,直到眼见剑尖落空,她脸庞一侧,看往战戢的方向,同时手中的银剑亦再次挥去,好似欲慧剑斩情丝。
她的剑再次追逐而来,战戢仍是只守不攻,只躲不打。
“咧。”他的衣袖被一剑划过,像张磁的蝶儿翩翩欲飞,而划破的手臂流出殷红的血,形成蝶儿带血飞翔,飞得越快,血流得越多、象极了即使垂死前也要吐尽鲜血,表达情意,无怨无悔。
铸月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间痛,手中的银剑无形中又弱了几分气势,少了几分力道。天,那不过是这微小的口子,怎会教她心慌?
“听我解释吧。”战戢回头看见她眼底的不忍和紧抿的唇,仿佛受伤的人是她,明白她在自我折磨,当下他的心远比外在的伤口疼上千万倍。
“没什么好说的。”她逼着自己硬起心肠,莫要再心软,扬手再次向战戢攻去。
她几乎是闭着眼剌过去的。
或许是她真的武功了得,也或许是他故意,抑或真的读大病初越来不及闪躲,道伤口再次出现在他身上,纷飞的红点在月光下划过空中,坠跌在地,点点都像无言的哭泣。
“惨!”你怎不闪开?
一句话她问不出口,只能搁在心上,她别过脸去,手上的银剑已似有千斤重吸难再提起,现在她总算明白师父为何告诫她杀人难了。
“为什么不听我解释?”战戢任血泪泪的流,他不止血、不包扎,也不喊痛,如果她不愿听他解释,不能体会他对于她自虐的心痛,那么流血又如何?
她不看、不答,也决定不后悔。让自己缓缓抑下心痛,慢慢武装起冰冷的外表,重拾冷酷,告诉自己别再陷人他的网中。
“看着我!你看着我!”他几乎是疯狂的大吼。
“我不用听你解释,也不用看着你,这些都没有必要。”铸月喃喃地道。这些都是她要告诉自己的诂,却一字不漏的说给他听,待她察觉时,话早已出口。
“有必要,我要你明白,我只当药儿是妹妹,绝无其他啊!”怎能说没有必要?他不明白这样一件单纯的事为何让她如此伤心,甚至宁可躲回冷酷的外表之下?
“那又如何?你爱拿她当什么都与我无关。”心底的城墙在狂喊之际又崩塌角,同时也泄漏了她心底潜藏的刚烈。
这才是她原本的个性吧!冰冷的外表和行事作为都只是一层外壳,内藏的是刚烈、玉石俱焚的一面。
“怎能与你无关?你误会了我和药儿就有关系了。该怎么让她明白?怎么软化她刚烈的件子?就让他把一切都坦承吧!
“你放心,最多我也和药儿是同门而已,不会有太大的关系。”她刻意曲解他的意思,反正他的伤已好,她不再是他的大夫,往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了。
“你在胡说什么,别扭曲我的意思,你该明白我吗?”
他话未完。铸月愤然转身,一剑刺了过来。
她不想听,什么也不想听,面最好的方法是剑刺去教他闭上嘴。
一招显然相当有用,他闭上嘴。可原因是她那一剑已刺中他胸口,他不闪不躲,连眼也没眨一下,看着剑尖没人,却始终不吭一声。
一颗眼泪透着晶莹皎洁。在月光的辉映下落入土中。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为什么?他竟不闪躲,他不是说要解释清楚,才会将命给她吗?为何此刻又不躲了呢?若不是她急收剑势,这一剑刺下去,他想解释也没机会了,难道他不知道吗?
“听我解释吧。”战戢对还在胸口的剑视若无睹,眼中只有她。
她虽未答话,却已抛下银剑,伸手要替他止血。
在铸月靠近战戢时。他双臂一张将她紧紧揽人怀中,让她动也不能动,只为了表达他满心的爱恋。不止血也好,就让这鲜红的血为证。证明不是他一人在唱独脚戏,她也是如他一般。至少他总算明白她那滴坠地的泪终归他所有。
“别……窝在他怀中的她只能伸手压住他胸口的伤.但是还有其他伤口正在流血。她无法置之不理。虽然这样被他紧搂着让她心中有种强烈的渴望,想就此栖息,然而她不能。
“听我说,你是唯一令我心动的人,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子了,他们眼不明、心不清,怎么也看不清楚,但是我知这以后,就再也无法自拔。我闹你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虽然这么做让你感到困惑!但我成功了,不是吗?还有我真的只当药儿是妹妹,除了你,我谁也不会要,你明白吗?”这般拘心掏肺的话,他可指天誓日,永不后悔。
铸月在他怀中听完,思绪早成了混乱的线团,翻来覆去就是寻不着线头,她全听进去了。可是她无法处理,只好轻轻推开他,平复自己杂乱的情绪。